四月十六,扬州江畔。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此时已近酉时之末,天空星夜璀璨,无半丝云彩,天际,一轮满月悬挂半空,皎洁的月色撒满平静无波的江面,与那似有似无的暮霭衬托起来,无比的平和,朦胧,恬静,淡雅。
给人以说不出的脱俗,清新之感。
江面上缓缓行进着一只造型怪异的‘小’船。
之所以说其怪异,是因为这小船太宽了,宽阔的宛如正常小舟横向行驶在江面上一般。
小舟造型又很简单,连船篷都没有,远远望去,只有十几人零散的站在小舟上,从不时传出的女子的娇笑声便可知那小舟上女子似不在少数,而且光听那些笑声都让人心痒痒的。
船头上,迎着轻风,一左一右,端坐两女。
一女身前摆放一古筝,另一女怀中则抱着一把琵琶。
一阵清脆嘹亮如淙淙流水的筝音远远地自小舟上传来,遥遥地回荡在大江之上,带起一片涟漪。
倏地,一股穿透力极强,如珍珠落玉盘一样柔和圆润的琵琶之音随之而起。
两股不同乐器之音绞缠,清音,高音顿起顿落,舟上众人看着夜幕下平静的江水,仿佛听到沙沙的浪声翻滚,拍打着岸边,夜色静谧,江水如兰。
绵长而铿锵有力的筝音渐渐急促,正如潮生明月,柔和的月华静静地洒在苍茫的大江之上,幽暗的江水上粼粼碧波荡漾,远处群山围绕,叠嶂苍翠,霓裳流岚,连绵不绝。
琵琶之音则略为低调的配声,如细雨落在沧海之上,碧海潮生,微澜渐起,潮生潮落,浪花拍打在嶙峋的海石间,回岸带沙。
蓦地,两股声响同时低沉下去,在‘月上东山’与‘风回曲水’后,表现得如江风习习,花草摇曳,水中倒影,层迭恍惚。
其后节奏再转,琵琶之声再度加快,筝音则转为低调配声,疾速横扫的刚性醇厚之琵琶声中,犹如白帆点点,遥闻渔歌,由远而近,逐歌四起。
此时,筝音再次激昂起来,配合着“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一般的琵琶高音,恰似渔舟破水,掀起波涛拍岸,浪花飞溅,橹声阵阵。
筝音几转,仿如怒海生涛,渐渐地平静下来,琵琶音同样一转,渐转平缓,如浩浩沧海,狂澜渐息,云破月来,一束月华洒在沧海间,几尾飞鱼跃出海面,反射着月华淡淡的银光,夜空如洗,皎皎明月照在万顷碧波上。
这一曲筝琶合鸣,足足持续了一刻钟。
小舟上的十几人完全沉浸在这宛如一幅工笔精细、色彩柔和、清丽淡雅的山水长卷的乐曲之中。
而岸边许多渔家也并没有休息,零零散散停靠在岸边的许多渔舟之上也站上了人,似是被这一曲给勾走了魂魄,只知痴痴地望这那船头的两个女子。
元越泽内心赞叹,好一曲‘春江花月夜’!
好一对倾情演奏的玉人!
适才望着那熟练地使用弹,挑,夹,滚,剔,抚,飞,摭,勾,抹等各种手法,全身心的投入到弹奏琵琶之中,沉醉在自己营造出的一片天地之内,深情之处,特别是弹奏长音之时,微微闭上双目,不自觉地轻轻摇动着螓首与身形的“萧姐姐”元越泽暗叹:“无论是什么人,在沉浸于内心深处的世界时,都是最让人着迷的,也是最真实的。”
再望向另一边同样身形微微颤动,沉醉在弹奏古筝之中的单美仙,也是秀眸微张,整个过程中,托,劈,挑,抹,剔,勾,摇,撮,滑,揉,颤各种手法娴熟无比。
元越泽不禁回想起三月初十那日,扬州北郊城隍庙中的事来。
当日,从单美仙的眼神中,元越泽几乎已经确认了端坐在不远处桌边的那中年贵妇人的身份,元越泽不紧头疼起来。
一把揽过仍在给卫贞贞打下手的商秀珣,大手轻轻捏上她那吹弹可破的滑嫩脸蛋,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的小姑奶奶,你们知道不知道惹了多大的乱子?你可知那贵妇人的身份?”
“嘻,好痒。”
商秀珣被他在耳边一呵气,顿时一缩脖子,笑道。
“萧姐姐的身份很可怕吗?她再大也就是个太后或皇后吧!现在杨广都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商秀珣复又道。
商秀珣说得倒也很有道理。
元越泽略一思索,干脆先确认一下再说。
结果不出所料,这萧姓贵妇人就是隋炀帝杨广的原配,萧皇后。
而萧后似是也已从与单美仙,云玉真等几女的对话中大概了解了元越泽的身份,登时好奇心也浓重起来。
亲口验证,得知了萧后的身份,元越泽目瞪口呆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知与萧后呆呆地对望。
萧皇后是谁?
历史上姓萧的皇后有多达几十位,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眼前这位来自‘兰陵萧氏’一脉的萧皇后。
正史中所记载:杨广的皇后萧氏,父乃西梁孝明帝萧岿,母乃张皇后。
萧氏出生于二月,由于江南风俗认为二月出生的子女实为不吉,因此由萧岿的堂弟萧岌收养。
养父萧岌过世后,萧氏辗转由舅父张轲收养。
由于张轲家境贫寒,因此本贵为公主的萧氏亦随之操劳农务。
隋文帝即位后,立长子杨勇为太子,封次子杨广为晋王。
之后文帝希望从向来关系良好的西梁国选位公主为晋王之妃。
萧岿知道后开始占选,但占卜所有留在身边的女儿,结果却皆不宜,最后不得以接回萧氏,占之,结果大吉,于是萧氏成为杨广之妻,封晋王妃。
史书中记载,萧氏性婉好学,颇得文帝与独孤皇后之宠,与丈夫杨广之间也相当合谐。
后来,杨广登基为帝,萧氏已正室身份被册为皇后。
虽然在即位后,炀帝妃嫔众多,但对于皇后萧氏一直相当礼遇。
炀帝曾数次下江南,萧皇后必随行;史书中也所记录着许多炀帝对萧后所说的话。
对于炀帝的暴政,萧皇后因为惧怕而不敢直述,而作“述志赋”委婉劝戒。
后世正史中记载的萧皇后,于身在江都行宫的炀帝被叛军宇文化及所弑后,被乱军带到了聊城。
之后窦建德率兵攻城迎回皇后,并将皇后暂安置于武强县。
时突厥处罗可汗的妻子义城公主是萧皇后的小姑,因此关系,遂处罗可汗遣使恭迎皇后。
窦建德不敢不从,于是萧皇后便随使前往突厥。
其后唐朝贞观四年,唐太宗破突厥,迎萧皇后回京。
回京后的萧皇后得到了唐太宗的礼遇,贞观二十一年,萧皇后崩逝,享年约八十。
皇后逝世后,唐太宗以后礼将萧皇后葬于炀帝之陵,上谥愍皇后。
当然这些并不是萧后可以名垂后世的原因。
萧后在后世仍被许多人津津乐道,研究来研究去。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野史的记载。
野史中的萧后,可谓是历史上风头最劲的“倾国红颜”一生历经五位君王的宠爱。
一个女子能随着改朝换代而仍然伴在君王之侧,这在古代,可说是寥寥无几。
元越泽当然也读过正史与野史。
正史是什么呢?
打个比方,现在熟知元越泽一切身世的宋缺,傅采林,鲁妙子,他们如记载元越泽的事迹,那就叫正史。
而野史则是三月初九,元越泽在扬州城内“福来楼”里被那群无聊食客所议论的诸如‘元越泽是宁道奇的私生子’一类的话题。
姑且抛开什么正史与野史的说法到底孰真孰假,此刻这萧后的命运已经改变了。
虽然不知如没遇到元越泽,她的遭遇会不会如野史一般。
但既然人已经救出来了,起码可以让她以后平静,安宁,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了。
她的才学及思想本不逊色于这时代的许多男子,只因是女儿之身,所以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美色与身体。
这是多么的悲哀!
有人在羡慕她的生活时,又有谁会同情她的遭遇?
她的内心,真的如表面一般的喜悦与满足吗?
想通这些,元越泽回过神来,眼神由刚刚的惊讶变为尊敬与怜惜之色共存。
萧后同样是不知所措的看着元越泽,不知他为何如此地傻盯着自己。
按理说,庙内的各个女子姿色风情都让一向自负姿色的萧后自惭形秽,可眼前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男子就这样呆呆地盯着自己。
萧后还打算好好地打量元越泽一番,哪知被他那灼灼的目光一盯,登时脸上一红,目光躲躲闪闪地垂下头去。
再半晌,偷偷拿眼角一瞟元越泽,却发现他的目光中并无半丝男女之欲,萧后暗骂自己一句:真能胡思乱想。
但她又有些莫名其妙:此刻的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尤其是身份。
隋朝已经灭亡了,为何元越泽还要一脸尊敬地看着自己呢?
他眼神中的那丝丝怜惜之色更让萧后心头泛起一种“知己”的感觉。
“萧……皇后,不知您以后有何打算?”
元越泽呆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萧后。
“公子不必再唤妾身‘皇后’了,大隋已亡,妾身得两位夫人相救方避开灾祸,今后的日子该如何,妾身也不知……”
萧后一脸凄苦地道。
如果能跟在元越泽一家身边当然好,但是她又怕自己是个累赘。
所以语气中满是迷茫。
“如果皇后不介意,元某可为皇后选一处安宁的城镇,为皇后准备好一切,皇后今后只需平静的享受生活即可,您以为如何?”
元越泽又提议道。
“这……妾身怎能受公子如此厚的恩情呢……”
萧后心头一酸,暗忖:原来他们一家真当我是累赘。
见萧后眼神中的一丝酸楚,单美仙笑着开口道:“夫君虽是好心,但想法不妥当。假如萧妹子这样的美人儿在突然到一个城镇居住,那难免会有些好色之徒前去骚扰,而妹子又手无缚鸡之力,结局定当很惨。”
刚刚的谈话中,单美仙已知萧后要比她小上一岁,自然就称起妹子来。
元越泽听单美仙如此一说,也点了点头,他大脑一直迟钝,所以总会“好心办坏事”萧后听得单美仙如此理解的话语,不禁也心生感激。
“妹子也不要胡乱猜测,夫君绝非嫌你是累赘,如妹子不嫌弃,日后可与我们一起生活,如何?”
单美仙又道。
萧后不知为何,脸上又飞起两片红云,显然是误会了单美仙的意思。
轻声谢道:“妾身多谢公子与夫人收留。”
单美仙当然看出萧后误会了,便赶快给元越泽使眼色。
夫妻二人心有灵犀,元越泽淡淡笑道:“皇后不必拘谨,元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但却对皇后只有尊敬之意,绝无非分之心,皇后尽管把我等当作亲人一般看,万事不必客气。”
萧后闻听元越泽此言,刚刚恢复的脸色又红了起来,垂下头去,轻轻点了点。
又暗骂自己一句:不知羞。
此时卫贞贞已经重新作好了饭菜,于是商秀珣,单琬晶拉着仍然略显羞赧的萧后一同享用起来。
萧后当然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吃起饭菜姿势都是比较端庄。
再观商秀珣与单琬晶,那吃相,显然已得元越泽的‘真传’。
她们都是彻底敞开内心之人,所以元越泽丝毫不觉得二女的动作有哪里讨厌,反倒觉得二女丝毫不做作,至情至性。
看着三人吃喝,元越泽与其他几女闲谈起来。
元越泽看着商秀珣,微微摇了摇头叹道:“本来书中所记载的秀珣的吃相是这个年代最美的‘美景’之一,可你们看现在她的吃相……”
商秀珣在一旁听后,继续划拉着饭菜,回头对元越泽做了个鬼脸。
众人不觉莞尔。
饭后,众人开始休息,单美仙因与萧后年龄相近,心理上更是颇为相似,所以拉着震惊不已的萧后在手镯内到处介绍。
当晚单美仙更是陪同萧后同榻夜话,怕她孤单,让萧后感动非常。
而元越泽这一边当然也是如同往日一般的荒唐,忙活许久后,体力不支的几女都已沉沉睡去。
元越泽上下其手地大占怀中傅君瑜的便宜,傅君瑜几番极乐后已浑身酸软,忙按住元越泽的大手,娇喘道:“夫君不要了,人家不行了。你去找其他姐妹吧。”
元越泽一听,眼光转向其他几个仍然没睡的娇妻,但见无论是云玉真,抑或是宋玉致与素素,都连忙摆手求饶。
元越泽轻笑着揽过素素道:“吓唬你们而已,男人与女子在榻上不是只有一种事可做的。”
“还是夫君懂得疼人。这次咱们本来是为寇仲那两个小子的下落而来,却没想到亲眼见证了昏君杨广之死,又得擒住宇文阀的两大支柱,收获颇丰。”
傅君瑜在元越泽怀里扭动几下,找个舒适位置躺下后开口道。
“那两个小子福大命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倒是君婥与贞贞心里担心他们,我说什么也没用,还是继续找找看吧。”
元越泽道。
“玉真姐说本来人家会与他们二人关系很密切,成为姐弟呢,但为何素素却听都听过他们呢?”
素素在另一边开口道。
“本来呢,这个时代的一些事情都是注定了按照一定的路线发展的,但夫君我突然来了,又无意间做了一些事,结果引起一连串的反应,许多事情与人都被我的出现给改变了。”
元越泽笑道。
“离我们的婚期还有两个多月呢,我们在到哪里玩玩儿呢?”
宋玉致歪着小脑袋问道。
“玉真你可有什么想法?”
元越泽并不回答宋玉致,反问云玉真道。
“如今杨广一死,天下已经大乱,而我们的情报组织还没有完全运转起来,所以这段日子里,我们的情报可能不会很灵通。至于接下来做些什么都没关系了。既然君婥姐与贞贞担心那两个小子,我们就继续寻找一下吧。”
云玉真思索了一下道。
“那就继续在扬州附近转转吧,江面上风景也不错的。野外又有许多风景如画的山谷,我们随时可以到里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元越泽道。
几人再低声说些柔情蜜语,也逐渐睡去。
翌日,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桌边享用早点,不知单美仙昨夜到底对萧后透露了多少元越泽的身世,此刻的萧后神色很是憔悴,更没有食欲,只是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后元越泽问起单美仙,单美仙竟然把他们一家人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萧后,难怪萧后会那般。
显然是精神上受到的冲击太大了。
再休息游玩几日后,萧后的心态终于放松开来。
但元越泽每次都一脸尊敬地称呼她为“皇后”倒让萧后十分的不自然。
先不说大隋已亡,她这皇后也是不该存在的。
就说元越泽那神情与口气,给萧后一种难以形容的陌生感。
元越泽口口声声说要萧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但他倒一直把萧后当成外人。
他的态度在萧后看来虽然亲切,但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距离之感。
故而萧后的内心深处仍然有一堵厚实的墙。
她这数天来已经渐渐了解起元越泽的为人来,果然是如一年多前那“声震天下”的怒吼一般“爱妻如命”甚至萧后自己心里都对元越泽起了丝丝男女之意。
每每想到此处,萧后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元越泽那十几位妻子各个如仙子一般,萧后在她们中间一站,就变成最不显眼的一个了。
她当然不会自大到认为元越泽会对她有意。
可是接触越久,萧后就越压抑不住内心的想法。
加之晚晚都要受不远处的“魔音”骚扰两个多时辰,这等“如狼似虎”年纪的萧后哪能承受得了!
杨广死后,她当然要为自己的未来担心。
但温饱生活解决后,就开始往更深一层次的追求去考虑。
这是人之天性,谁也不能责怪的。
休息几日后,见萧后的情绪已快稳定下来,元越泽便与众女商量开始在扬州附近寻找双龙的踪迹。
萧后没学过武艺,体质更是柔弱,单美仙便自发地留在手镯中陪伴她。
随处找了几天,仍然没有什么线索,元越泽便到单如茵乱撞中见到的一个景色秀丽的小山谷内,打算在这里先住段日子。
小山谷中一住就是大半个月,生活恬静淡雅,无拘无束,快活自在,是最容易使人忘记外面的岁月的。
这段日子里元越泽在单美仙提议下倒也对萧后亲热了许多。
放下了那种尊敬的态度,对她也如对其他几女那般关心。
让萧后受宠若惊却又不知道元越泽内心究竟是何想法。
见萧后一天天地患得患失表情,单美仙倒也不介意,但她明白此时元越泽对萧后根本没半分的非分想法。
而且萧后身份比较特殊,六月份他们就要在岭南举行大婚,如果元越泽与萧后关系没处理好,自然会引起些不便。
元越泽一家人不在乎外人的说法,可也得为即将做新娘几女的娘家考虑。
单美仙考虑一番后,便叫萧后与元越泽先以姐弟相称。
二人也都答应。
一旦称呼起姐弟,元越泽立刻就变得更为亲切。
他从前也是从单美仙身上体会到一点姐姐的感觉,但单美仙更多的是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出现在元越泽面前。
如今有了一个姐姐,元越泽怎能不高兴。
二人关系又拉进,虽然变成了本不是萧后所期望的亲人关系,但仍然很让她欣慰:这一生能有个这般的弟弟,那真是死而无憾了。
萧后也暂时放下心中对元越泽的意念,全身新投入到新生活中,元越泽又大费力气助她打通经脉,教授武艺,其后萧后便与众女唱曲儿起舞,端是如神仙一般的逍遥。
傅君婥在一个多月后终于归来,并寻到了一家人的所在,黏了元越泽许久后,又商讨好在中原建立与高丽通信的据点,一家人便再次如无头苍蝇一般找寻起双龙来。
这一日,正是月圆之夜,元越泽便提议大家到长江上坐舟观月色。
一行人在临时打造的小舟上吹着习习清风,感受春天的气息,单美仙兴致所至,要元越泽取出乐器,便要与萧后来一首筝琶合鸣。
二女关系异常融洽,可能是因为心理年龄相近的缘故。
过去这一个月来,二人经常一起研读元越泽那些后世乐谱,并一起弹奏。
单美仙本就弹得一手好筝,这一年多来更是沉浸于云机子收集的那些乐谱中,筝艺几近天人之境。
而元越泽一家人也才得知,原来萧后弹得一手好琵琶。
今日这一曲“春江花月夜”传出甚远,闻者皆陶醉不已。
尤其是在此情此景下,更让人容易沉醉在曲中。
“前方是何方曲艺大家在演奏如此美妙仙乐?在下李世民,可有幸得见两位大家?”
众人还在陶醉时,小舟正前方百丈外隐约驶来三艘规模几乎可以媲美“五牙大舰”的战船。
而刚刚那一声洪亮的声音正是传自于那中间的大船之上。
“是李阀之人,夫君看我们可要避开他们?”
单美仙柳眉略蹙地道。
一旁的萧后当然知道李阀,不过也没什么反应,依然轻轻的抚摸着琵琶。
“我们为何要避开他们?他们算哪根儿葱?我还正想亲眼见识见识这才学可名垂千古之人呢!”
元越泽笑道。
“你们有谁想与我一起去见见那李世民的?”
元越泽又回头问周围几女。
几女都无甚兴趣,萧后则也是怕她的出现会给元越泽带来麻烦,便同几女跑入手镯中休息去了。
只留下单美仙与商秀珣在元越泽身侧。
单美仙做为几女的大姐大,随时跟在元越泽身边也让众人放心。
而商秀珣则是想去见见从前的好友,只是不知她的好友有没有在李阀船上。
“请稍候,我等来也!”
元越泽遥遥地应了一声,与单美仙二人凌空飞渡,轻点水面,几个起落间掠过十几丈,落到中间的大船船头。
三人来势太快,李阀中人条件反射一般急速护在李世民身前。
“退下,是我邀请几位大家,你们不要如此失礼!”
李世民略一愣后,开口道。
李阀众守卫应声退后,李世民走上前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在下李世民,家父李渊。刚刚听闻几位大家的技艺,钦佩不已,曲以柔宛的旋律,安宁的情调,描绘人间的良辰美景:当那暮鼓送走夕阳,箫音迎来圆月的傍晚,人们驾起轻舟,在平静的春江上漫游,两岸青山叠翠,花枝弄影;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乐曲通篇委婉质朴的旋律,流畅多变的节奏,巧妙细腻的配器,丝丝入扣的演奏,为我等真切地描绘了月夜与春江的迷人景色,尽情赞颂江南水乡的风姿异态。就世民所知,世间似是只有尚大家的琴艺可达此等境界。今日却得闻两位筝艺大家与琵琶大家的乐曲,实乃毕生之荣幸!”
李世民拱手开口道,语气中满是江湖豪迈之感。
“没想到李兄也是个知音之人,但李兄可是要与我等在此谈话?”
元越泽指了指船头的甲板道。
“是世民唐突了,三位请!”
李世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
外面天色昏暗,甲板上几人继续没法看清对方的具体长相。
在李世民带领下,元越泽与二女进了豪华的会客舱内。
外面的守卫当然不放心如此就放三个来历不明之人进去,李世民却阻止其他人跟随进来,只道:“能做得如此美妙乐曲之人怎可能会是恶人?你们下去吧!”
此话极有分寸,一来暗里拍了元越泽三人一记马屁,二来又体现自己豪爽。
元越泽也并未言语,与李世民及那女子一同进得船舱后落座,先互相打量起对方来。
只见李世民约二十岁上下,身材轩梧,生得方面大耳,形相威武,眼如点漆,奕奕有神,此刻随意端坐于座首,意态自若,一派渊停岳峙的气度,教人心折。
而李世民身边的女子的姿色也是比较出众,一身色彩淡丽的华服,身材窈窕动人,风神高雅,教人无法挑剔。
李世民与那女子也同样地打量这眼前的一男二女,显然被对方相貌与风采所震慑。
特别是眼神看向商秀珣时,即便李世民这种见惯了天下绝色之人都泛起惊艳之色。
不过呆滞神色一闪而过。
看得出其心志的确够坚。
李世民与那女子目光在单美仙与商秀珣上反复观看,脸色越发古怪起来,瞬息后,那女子失声道:“美仙阿姨,秀珣!”
“秀宁都不敢认我了?我们前几年还见过的吧!”
单美仙微微一笑,语带调侃地道。
商秀珣亦是娇笑地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是美仙阿姨与秀珣妹妹!世民有礼了!这位想来便是名动天下的元公子了吧?”
李世民眼中只是闪过一丝讶色,便自然地笑道。
元越泽并没回答,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后又打量了李世民身边那女子几眼,就再不望向她。
“这位是舍妹,秀宁。”
李世民见元越泽的失礼动作,倒也不见外,因为江湖上传闻元越泽就是太过于随便的人。
李秀宁却是一脸复杂神色地盯着元越泽看个不停。
李世民表情虽不变,脑中立即盘算起来:细作明明说秀珣外出游玩了,并没说与这元越泽一起。
飞马牧场可是如今乱世中任何一方大势力都垂涎之地,而商秀珣做为牧场场主商青雅的唯一千金,自然是娇贵无比,在这重联姻的时代,如果谁能娶到商秀珣,那他所在的势力将会立时增强几分,以商秀珣那可排进全天下前五位的姿色便可知绝对是财色双收的买卖!
但眼下似乎商秀珣已经是元越泽的人了,而元越泽又与宋阀有姻亲关系,那宋阀岂不是……
李世民只想到这些,不禁焦急起来:只这片刻的推敲,便知许多事情就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
李秀宁倒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没那么复杂,只是一脸羡慕地过去抱住一身仙韵的商秀珣玉臂,兴奋地闲聊起来。
李世民此时心里乱成一团,便随口问起刚刚那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单美仙答那是她抚筝,而元越泽的姐姐奏琵琶合鸣而成。
这一曲“春江花月夜”要到后世明清时代才会出现,而更为成熟的曲谱则是要到十九世纪才出炉,是故李世民当然不可能听说过。
不过他听闻单美仙说是元越泽的姐姐演奏琵琶,便也对他姐姐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兴趣,因为他的认知里,似乎天下还没有哪个女子有如此琵琶之技。
元越泽在一旁一言不发,他并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场合,更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
便低头一个人尝糕点,品名茶。
李世民隐藏很好的许多问题都由单美仙来应对。
李世民见元越泽无兴趣说话,只把注意力都放在吃喝上,而单美仙则负责回答一切问题,便猜想可能元越泽是个“妻管严”故一切都需要单美仙作主,因为单美仙无论人生阅历,江湖经验,都是顶尖之辈。
一旁的李秀宁在用话语探听商秀珣的消息,而这边李世民也与单美仙在进行着“语言艺术之争”元越泽直听得上眼皮打下眼皮。
李秀宁与商秀珣的对话还好,没有多么的暗含心机。
可李世民与单美仙的对话则就像在下棋,又或像是在打仗一般,话中有意,话中含话。
李世民话中意思是想问清楚元越泽的来历与目标,毕竟任谁都不想树立这样的敌人,虽然他看起来淳朴敦厚。
而单美仙则是左言右顾,根本就不正面回答,话里的意思也简单:你要想知道就直接问宋阀主好了。
直接把李世民的所有问题都推给宋缺。
而单美仙也话语中打探李世民此次为何出现在长江之上,李世民回答也同样的滴水不露。
“不知美仙阿姨与秀珣妹妹住在哪里?如不嫌弃就在我们船上过一夜如何?”
李世民见问了半天也得不到什么答案,头疼起来,便开口相邀,以便今晚想好办法,明日再探问。
“我们就不在这里住了吧,世民好意心领了,记得回去为你爹问声好。”
单美仙想都没想就答道。
“可是天已经很晚了,如今又不靠近城镇,美仙阿姨是要住野外吗?”
李秀宁一听三人要离开,忙开口挽留。
“我们习惯走到哪就住哪啦!秀宁与李二哥也多保重吧!”
商秀珣对李秀宁笑道。
“那世民就不留三位了,三位大婚之日,世民定当拜访宋家山城,上门恭贺!”
李世民无奈,只好作罢。
“那我们就等李二哥的到来了!”
商秀珣点点头道。
“夫君,我们该走了。”
单美仙见已没什么话可谈,便要告辞。
目光转向身边的元越泽,却发觉元越泽却没一丝动作,只是倚在圆桌边,垂着头。
屋内其余四人皆是一脸不解,几人凑上前去。
李世民兄妹看清楚后,脸上表情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原来元越泽合着双目,口角流着一丝口水,呼吸悠远绵长,竟然不知何时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