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小方桌上满是肉食,不由得食指大动、口水直咽。
推石犁地榨干了我的体力与元炁,虽经凝神采练有所恢复,但仍需肉食以作补益。
只是娘亲还在身后端坐,未得许可,我不敢轻举妄动。
“去吧。”
短短二字令我如闻仙谕,赶紧起身,跳下走廊,向着满桌的肉食疾步而去。
此时已是未申之交,酷日稍敛灼灼之威,小屋地处山谷,又兼有竹林环绕,是以不受阳炎炙烤之扰,甚觉阴凉。
“牛婶,做了这么多啊?”
我笑着向妇人招手。
牛婶熟络而宠溺地回应:“你每天不就吃这么多吗?”
牛婶是附近柏子村的农户人家,每日来谷中做一顿晚食,娘亲则按月支付一定的银两。
不过常年累月的相处之下,在我心中牛婶已是半个家人,虽然她对娘亲的称呼比较生分,但据说是多年前初见时所用的,已然改不掉了——当然,以娘亲的大成功体,驻颜有术,仅以容貌观之,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如此称呼也并无不妥。
牛婶四十多岁,木钗挽髻,饱经风霜的褐黄面孔盘踞着几道深刻的皱纹,穿着深蓝色的粗布衣裳,补巴错落,看来已有些年头。
养育了两双儿女的牛婶,相貌平平,已是残花败柳,尚有少许成熟风韵,虽然比起娘亲来微不足道,但也正是二者相较,我才知晓娘亲的风情是多么惊人。
待我落座之后,娘亲施施然走来,犹如一朵风中摇曳的白莲花。
娘亲翩然坐于我对侧,螓首微擡道:“牛姐,你怎么不坐?”
牛婶在布裳衣角上搓着粗糙的双手,似是不好意思:“谢姑娘,刚才大牛来跟我说,小梅不舒服,我得回去看看。”
“事不宜迟,牛姐速速回去吧。” 娘亲不假思索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起身递去,“这些你拿着,带小梅去医师问诊。”
“谢姑娘,使不得啊!”
牛婶连连摆手,后退几步。
“我也算小梅半个姨娘,有何不可?”
娘亲理所当然道,跟了上去,掰开牛婶的手,将银子硬塞给她。
“这……唉,那我就替小梅说声谢谢了。”牛婶嗫嚅了一会儿,总算没有拒绝,将碎银揣进怀里,“那我先回去了,大牛还在等着我哩。”
娘亲也不矫情,颔首嘱咐道:“嗯,好好照看小梅,如若不见好转,便带她来我这儿。”
“好。”
与牛婶道过别,我目送她离开,向着穿入竹林的路口而去,那里正站立着一个粗壮黝黑的汉子,布衣草鞋,焦急地目光望来,似是在催促牛婶,又似在注视其他。
我顺着他的目光回往望,发现视线指向了娘亲——此时娘亲已回原位,端坐长椅,双臂置于桌面,胸前隐约的饱满轮廓傲立半空,任谁看了都要口干舌燥、欲火横生。
此时此刻,我却并无邪念,反而被这无礼视线勾起了不满和怒火,塞于胸间,兀自难熄。
大牛与我也算点头之交,又是牛婶的大儿子,且已成婚数年,却竟敢觊觎我的娘亲!
虽然以他的目力未必能见我之所见,但仅仅是他视线的去向就让我心生愤怒,就好似我所钟爱尊敬的宝物被人肆意玷污,哪怕只是一次无心的扫视,也是罪不可恕的亵渎!
顾忌娘亲在旁,我只能目含怒意,紧紧盯着大牛,直至牛婶走到他近前,二人齐齐转身沿着小路出谷去了,才算松了口气。
“不要瞎看,用食。”
娘亲淡淡的指责让我有些心虚,赶紧回身,埋头对付起肉食来。
晚餐以烹煮的猪肉为主,骨汤、肉汤,没什么香料调佐,但以小火慢熬出来的汤汁甘甜鲜美,让我忙不迭地狼吞虎咽。
“慢点。”
端着莲子羹小口用食的娘亲再次出言,似是在关切儿子,但语气却强硬得像在发号施令。
“哦。”
我略带委屈地应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的汤汁,抓起肉骨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一旁的娘亲动作优雅而自然,清润的莲子羹自樱桃小口缓缓滑入,恰如餐风饮露的仙子。
娘亲的心法功体已臻至化境,不需如我这般每日肉食血荤地进补,平素吃的也是清斋淡饭。
没过一会儿,娘亲放下了瓷碗,冷淡道:“娘吃完了,你待会把餐具清理了。”
“啊?别……”
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依旧忍不住想抱怨两句,可娘亲已经起身回转,青丝白袍飘然而动,进了雅致竹屋,唯余仙影淡泊。
“唉……”
娘亲的意志总是这么不容拒绝,我也只能听从号令、按部就班。
好在我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以往牛婶也有因故提前离去的情况,都是我包揽了善后的工作,也算是驾轻就熟了。
娘亲不在席间,压抑的气氛霎时无影无踪,我总算可以放开手脚胡吃海塞。
就着白米饭,解决完一盘骨头、两大海碗肉汤之后,满足地拍了拍鼓鼓的肚皮,一时间不想动弹。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我将桌上的碗筷勺盘收拾整齐,来到竹林旁的活水槽,将餐具一一洗净。
好在烹饪用的锅镬等,牛婶已经洗过,勿需我多费心神。
我将洗净的餐具放在灶房的木柜里,算是完成了收尾工作。
“嗯——”
我走出灶屋,伸了个懒腰,已是落日时分,环顾竹林,淡黄余晖泼在了翠绿竹林里。
这片数丈之高的潇潇竹林,占地有方圆一里,说是竹海也不为过了。
而娘亲与我所居住的空地,据说还是父母开辟出来的。
坐忘峰下潇潇竹海,葳蕤谷中隐隐仙居。
可惜仙子膝下多了我这大个煞风景的儿子,不然天下人定会趋之若鹜吧?
我摇摇头不再瞎想,自竹屋正厅中取了一盏油灯,进了西厢居室,也就是静室——娘亲则是住在东厢。
坐于案前,挑挑灯芯,我继续读起《孙子兵法》来。
虽说是每日读经论道,娘亲却并不介意我提前观看,但一日只考校一篇。
《孙子兵法》玄妙深奥、微言大义,思之长短每有所得。
不多时南面小窗已不再吐出余晖,擡头一望,已是残月东升,漫天星斗。
“呼……”
我舒了一口气,合上书卷,感觉到肉食已经消化,此际体内气血旺盛,正是采练元炁的大好时机。
我盘腿而坐,凝神静气,开始凝练内息,只余半分心神游离在外。
忽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隐约传入耳中。
这声音我自是熟悉,谷中舍我之外只有娘亲,此时应是她正在洗浴。
竹屋后方二十步便是一汪寒潭,乃是我们母子洗浴之所——当然,二人沐浴都是先后错开——只是潭中寒气逼人,若非炎炎夏日,我全身而入亦不能久,而练就至阴功法的娘亲则可以无视凌冽寒气。
虽说娘亲的“太阴遗世篇”可以自洁躯体,但她仍然保持着频繁的洗浴,天气稍有炎热,那更是每日都少不得,哪怕晚春初秋也是隔不了三五日便要沐浴一番。
娘亲的胴体自然是我不可直视的禁忌,虽然心中偶有遐想,但也不至于听了洗浴的水声便会邪念丛生。
何况连日来炎气陡增,娘亲的沐浴愈加频繁,这些许水声,我已是见怪不怪了。
反正也无缘得见。
思虑至此,脑海中突兀地浮起了一道怒意,白日里大牛那道越过牛婶、投向娘亲的目光却洞穿了我宁静的心神。
将污秽的目光投向我仙子般的娘亲,你怎么敢?!
她是我的娘亲!
似是为了证明我对于娘亲的亲密关系,心中的遐想亵念再也抑制不住:
娘亲通体雪肤,想必胸前饱满的双乳也是白皙的,而我曾经亲口吃过、咬过,更曾将那对乳房中的甘甜乳汁尽数吞入腹中!
娘亲的玉臂我定然也是枕过的……
不、不好……
仅剩的理智拉住即将滑入深渊的心神,我稍稍明了此时状况。
并非走火入魔,但心中杂念丛生,已然相去不远。
好在我仍能勉力维持功法采练,只要及时将紊乱的气机凝练为元炁,便不虞被娘亲通神的感应发觉,否则今日恐怕还要受罚。
想入非非的邪念、仅存少许的理智以及采练气机的本能,三者仿佛五马分尸般将我的心神东拉西扯,只得尽力抱元守一。
当我竭力维持清醒、三方拉锯终于达到平衡极限之际,心神忽然遁入了一个奇妙的所在,气机纷至沓来,而那苍白想象带来的杂念再也无法影响我,意识复归平静。
这是……
我敏锐地感知到了情况,心神应当是收束在丹田某处,体内的气机也被悉数牵引至此“方向”,不再朝外界发散、泄露。
换言之,此时此刻无人可以感知我的存在。
甚至娘亲也……
“霄儿!”
正当我思虑至此,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仙音,西厢居室的后门被轰开,堪堪挂在竹壁,皎洁月光下一抹雪白仙影迅如疾风,飞入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