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岳航早早醒来,内室已无红婉踪影,本凌乱不堪的床榻给收拾得整整齐齐,连那淫迹遍布的被褥也换了新的。
身子也给擦拭干凈,下床伸个懒腰,自觉神清气爽,心道这美人真是温柔体贴。
拿起枕前早预备好的干凈衣裳穿戴整齐,出了屋子去寻人。
刚跨进大厅,正见红婉攥着封漆皮信封吩咐一位精干汉子。
那汉子点头哈腰,接过信件一溜烟跑出门去。
岳航不理会这闲事,走上前去问好。
“红姐姐这么早就忙碌起来了,可真辛苦你呢!”
“哦,公子起来了,红婉怠慢了,还请恕罪!”语气神态全不像昨晚恩爱时亲昵。
岳航只当她当着手下的面害羞,全不放在心里,偷偷挤眼逗弄,红婉果然霞染双颊。
此时天已不早,岳航彻夜不归,心里没底,急着要回媚魔宗去,便辞了红婉匆匆离去。
幸好还记得来时的路,不大工夫便行至益神阁。
清晨里茶社生意并不兴隆,只三两个常客品茗闲谈。
侍女门见了岳航,倒好像已认识好久,无不裣衽称他“少主”,弄得他颇不自在,只好快步穿过大堂,向自己房间行去。
没有好好练功,偷偷玩了大半天,还闹了些麻烦事出来,岳航心里不安,过后园时刻意绕开武场,免得与傅元义相遇不好解释。
刚要进自己房间,就听背后一人唤道:“少宗主慢走,有话要对你说呢!”
这声音幼细悦耳,百万里难寻其一,岳航自然认得,赶忙回道:“董…。师姐嘛?岳航可想死你了。”回头一瞧,董书蝶正在屋边花架里一座秋千上斜依而坐,一臂缠了绿藤,一臂搭放腿上,还是那身蓝纱装束,只是多了幅披霞掩去肩锁粉肌。
脸上淡施脂粉,晨雾一衬,容色晶莹如玉,恍如新月生晕,花束堆雪,端得仪静体闲,美艳不可方物。
即使相处多时,岳航仍不免心跳加快,缓着语气道:“师姐不会特意在等岳航吧?可要岳航惭愧呢!昨晚憋闷无趣,去城中逛了逛,这时才回来。”
董书蝶恍若不闻,不冷不淡地瞄着岳航,沉默片刻,忽地正过身子,拍拍身边的坐板:“早晨的空气真是新鲜呢,快过来来陪姐姐呆会儿,反正你也闲着无事”一双套着冰蓝色绣鞋的莲足不住晃着,白嫩如藕的脚踝偶尔露出裙裾,像是出来迎客的乖娃娃般娇美动人。
岳航欣然点头,走到她身边坐了下去。
心知她必有事与自己说,也不急着开口询问,瞇着眼睛深吸口气,默默静养心态。
如今岳航在媚魔宗中身份颇高,住处自然幽静雅致,这处花架及秋千甚得妙处,身处其中,自觉暖风习习,花草清香袅袅飘逸,身侧还有个倾城丽色,怎能不让人心醉。
董书蝶足尖点地略微发力,秋千缓缓荡了起来,发丝随风而起,虽然有些凌乱,却让人倍感真实………
“师弟,你说亲手杀死一个亲密的人会是什么感受?”董书蝶轻声细语,不带半分感情。
岳航一愣,不想她会问这种毫不相干得问题,寻思片刻道:“伤心欲绝?或是心如死灰?谁知道呢!谁会那么傻去杀自己的亲人……。”
“是啊!有谁会那么傻呢!”董书蝶淡淡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盯着岳航头脸,倏然间已挺直长眉,俏脸含霜带雪,薄唇轻咬,狠戾之色显露无遗。
岳航不觉打了个寒战,森冷气息毒蛇般蔓延攀附,仿佛无形枷锁,紧紧勒住脖颈,逼得他几欲窒息。
“她……她要杀我?”岳航冷汗涔涔,默默提聚功力,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美人冰颜,不知怎地,恐惧中竟生出凛冽心痛之感。
“这到底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得罪了内司之人?”岳航思量着要不要马上逃走,忽见董书蝶嘴角牵动,朱唇竟缓缓绽出个优美弧度,笼身的寒意霎时烟消云散。
董书蝶笑容越绽越开,终是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眼里全是戏弄之意。
秋千停了,她也止了笑语,不顾男儿窘态,柔柔牵过手来幽幽道:“岳师弟……”
素手微冰,却有股暖意直透胸襟,岳航不知该怎样面对,毕竟这女孩儿太难以捉摸了,唯有展颜一笑又巧妙逃开她那双摄人心魄得眸子。
不知何时,董书蝶呼吸急促起来,玉颈前探,缓缓把唇儿凑到岳航面前。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不住忽闪着,眼波里满布娇羞,双颊赤如霞染。
岳航再傻也看出她在索吻,虽有些受宠若惊,还是欣然凑过头去。
四唇相接,二人身心顿时触电般悸动不休,深陷这忘我的陶醉感中,这一刻,什么也不用想,只会尽情得索取、探求。
两人只是口唇轻触,舌尖纠缠,也没有过多的身体接触,可能与岳航以前的荒唐相比什么都不算,但此刻的感观却胜过以往任何一次接吻,不是人不同,而是心不同。
两人相处远远达不到“爱”的地步,但就是这种模棱两可的暧昧更能撩拨人心。
岳航感觉女孩儿软软的唇瓣离去了,不觉扫了下嘴唇,说不出什么滋味……也许是甜的。
董书蝶跳下秋千,捻着衣角默视鞋面“岳师弟,你……。别在意,师姐无聊的很,和你闹着玩的。”扔下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转身欲走。
忽又转回身来“哦对了,我来找你是要告诉你一声,师傅昨晚遇了刺客,你这乖乖弟子可该去问候下呢!”
“什么?师傅不是闭关修炼去了,怎么还能遇到刺客……。”岳航愕然当场。
董书蝶走后,岳航进屋稍事整理,回想刚才董书蝶举动,越觉得这女孩儿古怪得很,而且刚才她那凛冽杀气觉不似作伪,不可能只是与自己耍闹尔尔,然后又反常的亲昵起来。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岳航百思不得其解,摇头不再去想,打定主意先去瞧瞧自己的便宜师傅。
踏步出门,按着董书蝶临走时指的路径走进一间偏僻小园。
这里倒不似这后园中其它境地般古朴雅致,艾草斑杂,鸢莺偶显,甚得野趣,一颗硕巨榕树下耸着一间八角小亭,重重粉纱遮了外围,微风一拂,扬起万千桃浪。
正对采石小路的一面纱帐用犀角银钩挂起几幅,露出两根蟠凤朱漆的柱脚,上书一幅对联:“玉宇逍遥地,帝苑美人亭”岳航点头暗赞,这景趣布置确实有几分帝苑的意思。
再往里瞧,一轻纱女子盘膝挺坐园榻之上,双掌叠放膝头,高耸的胸脯随着吐纳微微颤动,有时尚可见到若隐若现的凸点………
岳航又狠狠盯了几眼,赶紧低下头,恭恭敬敬立在门外轻语道:“弟子岳航,得知师尊受了伤,特来孝敬,师尊无恙否?”
过了半晌,媚魔仙收了内息,略显深色的眼皮儿缓缓挣了开来,见岳航躬身低头立于亭外,轻“嗯”一声,放直双腿,独臂支额侧身卧下身去,面对着岳航道:“航儿有心了,师傅没什么大碍,只是那刺客讨厌得紧,扰了师傅清修。”
“我就说么,师傅神功盖世天下闻名,宵小之辈只不过自讨苦吃!”岳航平常作威作福,可不擅马屁之道,但说几句好话讨女人开心还是很有两下子。
媚魔仙摇头轻笑:“小鬼头,挺讨喜的,进来里面坐”
岳航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步入亭内,轻轻坐于榻侧:“对了,师尊知道那刺客来路么?若知道不如告诉弟子,保证把他修理得他娘都不认得他!”
媚魔仙听罢“噗嗤”笑出声来,伸指戳了岳航脑袋,假嗔道:“知道又怎样?
就凭你这半吊子能帮师傅出气么?那刺客啊,伸根手指就能捻死你了!
“天下除了师傅,会有这么厉害的人?打死弟子也不信。”
“小娃娃无知的很,若非师傅早知这位仇家来了竟陵,时刻警惕着,此刻怎么得也是个重伤,哪儿还有机会与你说这些话啊!”
岳航一脸惊讶:“是谁这么厉害啊?”
媚魔仙瞄他片刻,舒了口气:“不和你说那贱人名字了,怕吓到你!”
“贱人?不会是个女子吧?”
“当然是个女子啊!而且漂亮的不成样子,就跟天仙一样!”媚魔仙面露神往之色,似是怀念又或痴狂,不觉扭了扭修长细腿,交缠紧并,厮磨间一股腐兰馨气蒸腾而起,熏得岳航头脑陶然,心中暗赞这美人师傅熟美诱惑。
媚魔仙片刻回神,却见岳航在吞咽涎水,会意一笑:“小色鬼,听到师傅说美人就发起春来了么?不怕不怕,等师傅捉住那贱人,就送到你榻上,到时好徒儿好好爽美几次,你说可好?”
岳航知她调侃自己,烧脸道:“师尊还是别来开徒儿玩笑了!”
媚魔仙促狭盯他半晌,抚了抚他脑勺:“怎地?一个嫌不够么?那…。”假作思索状,支起身子把嘴唇贴道岳航耳边“你蝶师姐张得不错,借你玩几天可好?”
“蝶师姐?”岳航不觉又想起她香甜得口唇来,一时竟忘了掩饰,痴态毕现,好半晌才道:“蝶师姐冰清玉洁,岳航怎敢怀些亵渎心思!”
媚魔仙跪坐身子,胸口轻纱略微滑落,酥酪乳肉涨溢而出,满把的挤出深深沟壑,故意迷离着眼儿凑到岳航面前,腻着声音道:“哎!眼界还挺高呢!非要师傅亲自来服侍么?”
岳航霎时口干舌燥,体内邪火乱飞,窜得他血脉蒸腾,几欲把持不住伸手乱抓,谁知指腹刚刚触及胸脯肌肤,媚魔仙已翩然闪得老远,双手捧腹,大笑不止,胸口剧烈起伏,带得乳瓜乱摇,馨香四溢。
“好你个小色鬼,竟连师傅得主意也打起来!”
岳航脸如烧碳,连忙挥手支唔:“没的没的,徒儿怎敢啊!只是……只是师傅太美了,又……那般逗弄……”忽觉脑侧剧痛,原来是媚魔仙猝然出手揪了他耳朵,一把提得老高。
岳航“哎呦”一声惨叫:“啊!师傅,徒儿错了,饶了我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媚魔仙才不听他解释,手上力道越来越大:“真个没出息,连师傅一点点媚术都抵挡不住!都不知道勤奋用功么?”素手轻抖,把他身子甩落榻下:“记得以后勤练武艺,坚忍心智,别像昨天一样瞎胡混了!”
岳航捂着耳朵躲开老远,心想:“坏了,看来她已经知道昨天自己做的荒唐事了。”忍不住偷眼瞧看媚魔仙,见她神情柔柔,并没半分厉色,心里稍安,赶忙回道:“师傅教训得是,岳航再也不敢了。”
媚魔仙嗯了一声,又盘膝而作,瞇起眼来轻声道:“昨天与内司冲突之事你蝶师姐已经与我说了,你做得确实不甚理智,不过现在既然你是我宗主事,你做任何决定师傅都会支持你的,所以你放手去闹好了,只要别把师傅家业给拆了就由得你!”
“原来是蝶师姐告我得刁状,怪不得刚才来和我示好!哼”岳航心里极度不爽,却哪儿敢当面表露出来,低眉顺目道:“师傅,徒儿这次是不是真的闯了很大祸事啊?”
媚魔仙轻声一哼:“这算什么祸事,文渊与我宗本事对头,打打他的威风没什么不好,只是……时机有些不对,文渊正与凌战天苦斗,我们自该让个方便给他,待两虎相伤,才好从中渔利。”
缓了缓接着道:“让出竟陵通货权之事也是我授意蝶儿去做的,可惜被你这捣蛋鬼搅和了。想来文渊的宝贝公子快来兴师问罪了,一会儿你和蝶儿处理下,这便先退下吧。”
岳航早想逃开,闻言躬身行礼,缓缓退了下去。
边往回走边边在心中思索,究竟自己在媚魔宗得地位该怎么定位呢?
而媚魔宗究竟归属何方势力?
一切仍然没有答案。
岳航收回思绪,径直向武场走去,还是没有见傅元义,只好自己摆开架势活动腿脚,练习刚刚学会的惊蝶掌,不想荒废半日,招式竟生疏得不成样子,只好又一招一式从新温习,半晌才找回昨日感觉,略感欣慰。
这时身后一俏丽婢女急急奔来,乖乖行礼道:“少宗主,蝶小姐要我唤您到前厅去议事”。
岳航知道定是内司找麻烦的人人来了,应了一声随她向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