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斗,我踏着月光走在回城的路上。
难得有这样空闲的时间让我能够独自思考一些问题。
两日来的各种变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先是刺杀腾王的那件桉子,知道有人栽赃架货可我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不知道这些家伙意欲为何,更不知道他们从属于哪门哪派,而最使我迷惑的还是腾王对我的态度。
那决不是一个帝国一等亲王该有的态度。
所以我猜测腾王如此对我应有两点可能,一是见我武功高超兴起招揽之意,二是他知道我身为皇室一员的真正身份。
仅此两点可我一样都不敢确定。
这种没头没脑的感觉让我非常郁闷。
再来就是平白因为一个短命的傻货招惹了天下闻名的漕帮,虽然我不怕他们的报复,可心理上一时也难以接受。
最后唯一让我有点欣慰的便是遇见了昊南天和昊旖旎,我与后者已算有了婚约,而想必后者不会对我遇到的麻烦置之不理,虽然昊南天的这种赌徒手段我不是很欣赏,可他为人却也真有几分豪情与真诚。
总之我还是那个念头,如果有人欲对我杀堡不利,那么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将其毁灭,先下手为强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决定不再为难自己,心下只是期盼早点带上一众娇妻离开这个‘腾平’之地。
可事情向来都是喜欢找我的。
本来我想不去在意,可能不在意么?
前面一棵大树上被人用刀刻了一个不很明显的倒三角印记,这是杀堡的紧急求救暗号,树下的点点血迹在月光下显得触目惊心,我蘸起一滴血仔细的闻了闻,这是刚刚从人身上落下的,不但带着体温,而其色泽更显示流血之人已身中剧毒!
看来前面必有杀堡兄弟身陷险境,我将自身的全部感知力提升至极限,随着夜风的流动,正北方传来阵阵杀气。
我的身形犹如一道光线,笔直的投向北方广阔的平原。
人一定要救下来!
杀堡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一旦有人被对方围困,必会与敌偕亡!
而现在这位兄弟留下求救暗记则说明他身负重大任务,在没有联络到上级之前绝对不可以死去!
前面是一个不大的谷场,当中的空地的上正展开着一场生死之战。
十一比二,场中穿黄衣的一众人占有明显的优势,而那被围在当中的两个黑衣人便应是刚刚发出信号的兄弟。
只见他们两人此刻均是浑身浴血,两把单刀虽然已在苦撑,可一时黄衣人也只能在他们身上多添些伤口,而这两人更是趁对方不注意先后斩杀两个黄衣人。
杀堡中真的是没有一个孬种!
事不宜迟!
我从怀中摸出一个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小水囊,里面装的既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世上最恐怖的暗器——完颜泪!
我用真气吸出两滴再将自身的杀气调整到与场中相同的频率,这样我轻松的接近了仍在激斗的人们,没有任何人发现我的到来,而我一直未出手是在等待一个有利的时机。
那两位杀堡兄弟此时已成为强弩之末,在对方改正面进击为游斗之后更是有些招架不住,终于一直互相照应的两人被分割开来,只是一刻两人中武功稍弱的那个就滚倒在地。
进攻他的一方立时有两人由后扑至,换下刚刚被他迫退的同伴,我将完颜泪分别置于双手指间,对方换位的瞬间人影重迭,两点银光就在这一息之间穿透了这四人的胸膛,完颜泪去势未尽,咄咄两声便扎进了前面的茅屋之中。
四个黄衣人连挣扎都没有便已倒地。
场中人都为这突来的惊变所震慑,而只有一人持刀飞综向我藏身的那处谷堆,看来这些黄衣人中属他武功最高。
刀刺入,但他当然是刺空了,他在我出手的瞬间进攻,而我也在出手的瞬间换位,所以刀刺空了。
那人当下便想抽身而退,可突然草垛中伸出一只手,接着他便看到这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臂,再来他发出一声惨叫,因为他看见自己的手臂被硬生生的扭曲!
我再飞起一脚踢往他的下阴,他的惨叫在这一击中陡然终止,当我放开他时他已了无声息。
所有人都在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谷堆。
里面有人,一个很恐怖的人,所以剩下的四个黄衣人没人敢过去。
我弹开落在身上的一个蚱蜢引得谷堆一阵响动,那四个黄衣人竟就扭头而去!
我很欢喜自己造成的这种效果,待他们走远之后我才从谷堆中钻了出来。
两个杀堡兄弟仍然在严密戒备,我看着他们满意一笑。
其中一个这时终于向我问道:“朋友走的可是九天道?”
“没错!”
“那朋友可知这九天道上有多少座桥?”
“桥只有一座,是同往幽明地府的奈何桥。”
九天道上奈何桥,杀堡的切口对上了。
两人这时放松心怀竟一同委顿在地。
我连忙上前为其疗伤。
其中一个身上满布刀痕,一看下竟不知他到底中了几刀,而另一个身中剧毒,说话时以是出气多入气少,这是两个汉子!
真不知他们是怎样坚持到这里的。
“兄弟!别忙了!”中毒的那人说着交给我一个长一尺直径有一寸的竹筒,那里面装的应该就是他们拼死保护的东西。
我收起竹筒,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低头继续为他们处理伤口。
“兄弟武功高强,想来是我杀堡一位头领,请务必将这份东西带到……带到腾平三闲茶楼,交给……交给那里的……的……掌柜……”
这个兄弟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而此刻他已经逝去。
我没有任何伤悲,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我将那个竹筒小心的放到怀里,看来这里面装着一个大秘密,而显然也有人知道了这个秘密,不然这东西此刻就不会在我的手里。
“兄弟!事情紧急!不用管我,你快去吧!”他如果不说话我还真忘了他,这个浑身被刀砍得无一处不是伤的人。
“保重!”
这就是杀堡的勇士,与他们相处无需多说什么,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以杀堡为重!
我第一次这样接近杀堡的普通战士,他们的忠诚与勇武深深打动了我。
我作为杀堡之主是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的。
血只能用血来偿还。
“这看上去应是一座建筑物的结构图!”傲星的眼睛终于离开了摊在桌上的那张羊皮卷。
那个竹筒里放的就是这件物事。
“我的好宝贝!你端详了整整半个时辰难道就看出了这点东西?”我有点气不过。
傲星还是不以为然,“我的好相公,你看这上面可有那图么?”
我心道这不是废话么!我要看得到哪还用来问你!
傲星见我不理睬也不以为意,只是又专注于纸上,那纸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结构图,有的只是一个大大的‘秘’字。
好半晌之后傲星突然向我道:“不知相公听没听说过昆仑帝国中央情报总署?”
帝国中央情报总署我自是听说过的!
昆仑帝国的情报衙门,如果说大陆上私营的情报机构里最着名的是‘正月’,那么国营的情报机构中办事最可靠的就是这‘中情署’。
我心下愕然,傲星有如此一问定是因为这羊皮卷涉及到了这个大陆闻名的情报衙门。
“傲星不要再卖关子了!”
“相公请看!”傲星将羊皮卷置在火烛之上,只见皮卷上竟真的现出一副清晰的图画,我细看下便知正如傲星所说,那上面画的是一座建筑结构图,而那些说明用的符号文字却像天书一般。
我大惑不解只有再次望向傲星。
“相公看我也没用,因为我也不认识那些符号。可奴家知道这张羊皮卷确是中情署的东西。记得爹爹曾经提到过中情署中有一个单位叫帝国保密司,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对帝国一切值得保密的东西进行保卫工作。而这种保卫工作也包含许多方面的内容,所以尽管名义上帝国保密司归中情署管辖,可有时保密司的权利甚至要比他那上司还要大很多。”
“那就是说这件东西出自帝国保密司?”
“相公说得没错!帝国保密司里保存着的都是关乎帝国生计的重大秘密,像各地军事重镇的城防图,帝国军队的位置图等等,而保密司还发明了一种符号来代替文字,这种符号在帝国中只有有限的几人才能够通过密码本解读。所以就算有人盗得这些秘密文件,他们也不懂上面说的是什么!但令奴家不解的是帝国保密司的档桉库就连皇上都不能说进就进,到底是何方神圣弄来这结构图的呢?”
我自然也是万分好奇,可这些都必须先行搁置,既然傲星肯定这是帝国保密司的秘密档桉,那么我们只需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极其强大的对手就足够了!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确定这图上所画之建筑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对方既然将这样重要的东西遗失,那么必然会尽全力将它追回。
一事接着一事让我此刻更是烦乱,腾王在自己的地头被三十多名刺客伏击,接下来就是漕帮与天地坛这两大帮会的重要人物纷纷现身腾城。
想到此刻我才记起当日腾王遇刺之时正是与漕帮和天地坛的人同在一处,我竟将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我当下便想到去找昊南天问个清楚。
腾王绝对不会只是与两大帮会的首领喝酒谈天,他们一定是在计划着某件事情。
而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这期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故的关键。
门外是小奎在扣门!
“少爷!小奎有负少爷之命!请少爷降罪!”
我让他从速联系三闲茶楼并救援那位受伤的弟兄,难道发生什么变故不成?
“起来说话!”
“那位兄弟,他……他……就在外面!”
我和傲星起身就要出门看个究竟,可小奎却伸手拦住了傲星,“夫人请慢!您……您最好还是不要去看!”傲星愕然,而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地。
面前草席上躺着的应该就是那位重伤的兄弟,可我之所以不敢确认是因为那只是一滩死肉!
没有面目,没有手脚,没有躯干,我深自懊悔,如果我能带上他,他便不会被反扑的敌人所擒,也便不会被折磨成如此惨状!
我的眼光忽的落在他的咽喉之处!
“小奎,取刀来!”
刀割开他的咽喉,我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绳结,我望着这个绳结竟笑出声来!
不愧是我杀堡的战士,在受尽如此酷刑的情况下仍能为组织保留这么重要的线索。
这个绳结呈如意状,漕帮的水手在下船之后多会在身上打上这种绳结以求出入平安。
我到此总算找到了对手的门路,尽管他们仍然身处极暗之地,可漕帮必是与他们一伙。
我又想到了前日腾王阁的那件血岸,刺客之所以能够如此精确的掌握腾王的动向鲜是与腾王身在一处的漕帮之人为他们通风报信,还有就是那叫白什么的死鬼,想他那点庄稼功夫竟能在那次劫杀当中幸存!
所以我肯定漕帮在暗地里一定是这股神秘力量的帮凶。
他们所有的阴谋都是围绕着被我杀堡抢到的这张建筑图。
我用一匹白绫蒙上这位勇士的尸体,心中不禁暗咒这漕帮!
与杀堡为敌者只有死路一条,今次他们算是走上了绝路!
“三闲茶楼那边怎么样?”
“回少爷!那掌柜已在外面候着,剧其告知他是正月十四辖下一员。”
“告诉他马上让正月十四来见我。还有通知外面天地坛的人,我要见他们老大。”
小奎领命而去!
坐在马车上我的心思又不知飞到何处。
如果我只是街边小小庭院中的一个普通百姓那是不是每天也会活得一样精彩?
可我偏偏懂得一个道理。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的精彩,可它们只属于一小部分人,这一小部分人利用手中的权势与金钱尽情的挥霍着精彩。
我属于这一小部分人,所以我的生活非常精彩,可耳边传来不知哪家孩童的哭声却又提醒着我这个世界上还有绝大部分的人正在消费着廉价的精彩。
我迷茫了!
如此这般与人争斗的目的是什么?
我可以说自己是为着宿命在抗争,可其他人呢?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权利与金钱真的就代表一切了么?
就算他日我得到整个天下,可我却知道我失去的一定要比那得到的多得多。
马车停在一个僻静的院落前,我看着这个普通的宅院有些纳闷,堂堂天地坛的总舵主就住在这样的小地方么?
出门迎我的昊南天一眼便看出了我的困惑,只听他委婉的向我解释:“无悔你有所不知,我从小便是在这样的小院中长大,而休息时也是仅用那斗室一间,地方大了我看着心慌,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是拣这小院居住。”
“大哥说得简单,可在小弟看来大哥此举却是一种美德,一种不忘故根的美德。”
“哈哈,无悔你谬赞了!”说话间昊南天语气一转,“可你深夜到访不会便是想与我这哥哥闲话家常那么简单吧?”
“哥哥说的是,虽然唐突可无悔确实是有急事想向大哥问个清楚。”
昊南天的瞳孔忽的一缩,“如果你是想问哥哥今次为何身在此地那哥哥可能就要叫你失望了!不是哥哥信不过你,而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兄弟你不知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没想到事情竟严峻至此!
昊南天连我这个准妹夫都要隐瞒。
我当下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蘸满鲜血的绳结,“大哥你可认得这件物事?”
昊南天只是拿在手里掂了掂便道:“绳子是漕帮专用的黑麻绳,这结是漕帮帮众最喜欢扎的祈福结。怎么漕帮这就有人找你麻烦?我怎么未得一点消息?”
“大哥说是那肯定便是了,可漕帮并不是为我而来,他们另有其事。”当下我便将与旖旎分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挑拣重点说了一遍。
昊南天虽知我保留了不少可以他的心计马上就明白了此间之事的内幕,他在听完之后脸膛已是一片铁青。
只是思索半刻这个黑道大亨便作出了决定。
“贤弟你听好!大哥现在告诉你的事情事关千万人的生命!”
“小弟在听!大哥快请说!”
“昆仑与我南粤签定秘密战略条约!只等春暖花开便合力对舞月用兵!”
我的心跳明显一滞,这个消息太过震撼!
东大陆诸国间虽然在领土、贸易以及势力范围等方面存在许多分歧,可大规模的战事却已有近百年没有发生。
如今昆仑与南粤结盟意欲进兵舞月这怎能不叫我震惊。
昊南天此时已没有心情欣赏我的表情只是向我继续道:“这次军事行动的目的就是要占据怒江平原,本来这怒江平原在历史上一直是我南粤领土,可多年来我国军力衰微,而这深处边地的怒江平原便在舞月的不断渗透下逐渐易主。所以这次我南粤与昆仑会盟便是要从舞月手中夺回此地,而我方的代价便是在事成之后将与腾平郡接壤的海杭省割与昆仑,这就是各取所需,昆仑能够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出海口,而我们则能收回一片广大富庶的土地。”
“可漕帮在这次会盟中充当什么角色呢?”
“贤弟你有所不知!怒江水道的控制权一半在舞月军方的手中,而另一半便掌握在漕帮的手中,但是舞月向来都对漕帮刻以重税,所以今次漕帮也秘密加入会盟,有了他们控制的水道,联军能够在最快的时间内占领怒江平原。而漕帮的条件就是其船货在南粤与昆仑两地的赋税减半,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的情况显示漕帮并不满足于减税,我接过昊南天的话,”他们又上了一条新船,而这条船显然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没错!只是不知这条船到底要驶向何处?”
我望向昊南天只是一笑,“大哥何出此问?管它什么去处!既然现在咱们发现了船影,就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它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