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一到别墅就撞上小紫兴师问罪。她叉着腰,一脸不高兴地说:“我的拉链坊呢?”
程宗扬叫道:“谁舌头这么长啊!”
“云家昨天就接管了作拉链的铜器坊,你以为我不知道!”
程宗扬干笑道:“我以为你对那些没兴趣,原来偷偷跑去看自己的产业。看不出你还是个小财迷呢。”
程宗扬拿出血如意,耍赖道:“拉链坊已经没了,大不了把这个还你好了。”
小紫抢过血如意,娇叱道:“雪雪!咬死他!”
雪雪张牙舞爪地直冲过来,如果不是长得太可爱,看起来像雪白绒球一样,还是挺有几分威猛的。
“嗨,你这个小狗崽子!”
程宗扬一脚把它踩住,恐吓道:“小贱狗!我想打你不是一天、两天了!”
雪雪委屈地呜咽一声,在他脚下来回摇着它的小尾巴。
小紫突然出手,一枚细针从她衣角飞出,带着蓝汪汪的光芒直刺自己脖颈。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往旁边闪开:“死丫头!谋杀亲夫啊!”
“把作坊还回来!”
“做梦!”
紫鳞鞭从小紫腰间笔直飞出,快如闪电。
程宗扬心头一凛,这丫头在南荒时显露的水准比自己差了一点点。
考虑到殇侯的关系,她有意保留实力,而自己占了鬼王_ 积尸气的便宜,可能真实修为比自己高一点点,总之相差不远。
但在莫愁湖一战,自己突破三级达到入微境界,已经不逊于这死丫头。
而且玄武湖大战中,掌握水师的自己一方虽然惨胜,自己却占了莫大便宜。
双方过万精锐葬身湖底,除去最后王处仲击鼓覆师,撼动天地的狂举一举冲淡湖上弥漫的死亡气息,自己的生死根至少吸收三千道死气。
那种感觉就像平白得了三千万金铢。
在遇到王哲之前,这么多的死气被生死根转化为生机,顶多能让自己在十几天时间内神清气爽,然后流失得干干净净。
王哲给他植入的气轮,使程宗扬看到最基础的修炼之术,如果他勤于修炼,也许能在生机流失殆尽之前被动的受惠一小部分。
直到得到殇侯指点,程宗扬才获得主动转化生机的方法,将生死根所转化的生机纳入丹田,有意识地转化为真阳。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这一次吸收的死气太多,使自己修为不足的缺陷显露无遗。
程宗扬估计,在生机流失之前,自己能够转化的真阳不足所吸收死气的两成。
他遗憾地想到,如果这三千道死气是五个月内陆续吸收,效果会大不相同。
打个比方,这就像自己平白得了三千万金铢的现款,但使用限期只有十五天。
最好的选择是存进户头,不受现款有限期制约,但按照自己四级修为,每天存款上限只有四十万,十五天只能存五分之一,剩下的就算不用也到期无效。
如果自己再上一级,达到五级修为,每天存款上限将会达到一百万,算下来有半数都可以获益。
这也没有办法可急,总不能拉三千人出来,每天杀二十个让自己转化吧?
不过另外一个好处就是这十几天内,自己可以尽情挥霍,不但修为突飞猛进,而且精神百倍。
毕竟口袋里有两千多万金铢,十几天的时间,随便怎么挥洒也耗用不尽。
玄武湖一战到现在不过半个多月,自己的进境几乎比得上前半年。
打个比方,如果面对南荒时的程宗扬,来两个自己也不怕。
就是因为这一点,程宗扬才悍然把许诺给小紫的铜器坊给了云家,自己进境如此神速,打不过别人,欺负欺负这死丫头应该没问题吧?
谁知这丫头整天操着坏心思,进境一点都不比自己慢。
紫鳞鞭速度倍增,自己腾身跃起,几乎攀住厅上高悬的水晶吊灯,仍被鞭身缠住脚踝,硬生生扯落下来。
“砰”的一声,程宗扬重重跌在沙发上。紫鳞鞭毒蛇般缘踝而上,一圈圈绕过自己的小腿、膝弯,鞭梢直指自己腹下那个要命部位……
“死丫头!”
程宗扬惨叫道:“不用这么狠毒吧!”
“还我作坊!”
程宗扬从怀中拔出匕首,拼命斩鞭梢,顺势用匕首柄部的珊瑚铁砸在紫鳞鞭中段。
劲气交击,程宗扬发现这丫头修为真的是猛增一大截,比起自己相差无几。
殇侯那死老头说修炼到第四级入微的境界,资质平庸者要花二十年,就算死丫头是妖精也不可能半个月内突飞猛进吧?
紫鳞鞭被匕首击中,鞭身失去力道,从腿上松开。程宗扬翻过沙发,然后吐气开声,用匕首施出刀法,猛虎般将小紫攻势全都击回去。
“程头儿,你好厉害哦。”
小紫笑吟吟说着,紫鳞鞭横在空中,游蛇般向前一撺,攻向程宗扬的手腕。
程宗扬对“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句口诀有刻骨铭心的认识。自己只靠一柄匕首,面对小紫丈许长鞭,可是吃尽苦头、险境迭生。
小紫鞭上的力量、速度,还有出招的诡异都比以往有了质的飞跃。
自己稍不留神就“啪”的一声脆响,衣袖像刀割般齐齐绽开,手臂多了一道血痕。
程宗扬惨叫一声,面对扑面而来的紫鳞鞭,忽然丢开匕首,抱着手臂往沙发上一躺,“不打了!”
鞭梢在他鼻尖寸许位置划过,发出的尖啸让程宗扬汗毛直竖。小紫左手一张挽住鞭梢,撇了撇小嘴。”真没用!”
“哎哟,你个小贱狗!”
雪雪见女主人得胜,立刻摇着尾巴,张开四条小短腿,哈哈哧哧地扑过来,一口咬住程宗扬的靴子拼命往下拽。
程宗扬干脆把靴子踢下来,小贱狗叼着靴子跑到小紫面前,兴奋地摇着尾巴向主人表功。
“真乖。”
小紫笑着,鞭子忽然飞出,将厅角帷幕卷下半幅,露出后面一张苍白面孔。
卓云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女儿见过妈妈……”
小紫笑吟吟道:“原来是我的乖女儿在后面偷看。卓教御修为高深,肯定看不上我们这点功夫。这会儿多半正在肚子里耻笑吧?”
卓云君低下头。”女儿不敢。”
“是啊,卓教御被废了武功,自愿投靠我们做了妓女,看见也没什么用。这会儿既然不是来偷看,肯定是过来卖的啰。”
小紫细长鞭梢滑入卓云君腰间,缠住她的内裤往下一扯,一直拽到膝间。
卓云君裸着下体,僵了片刻,挤出一丝媚笑:“主子来过夜,奴婢过来给主子侍寝。”
小紫在她白臀上抽了一记:“那就光着屁股上船吧。”
“上什么船啊。”
程宗扬捡起匕首,气哼哼道:“如果我拿了双刀,看我不砍死你!过来,卓美人儿!咱们到楼上乐乐!”
紫鳞鞭“啪“地抽在程宗扬脚前:“去石灰坊!”
程宗扬叫道:“天都黑了还去个屁啊!”
“我不管!你把我的拉链坊送人了,拿石灰坊来换!”
“石灰坊做水泥的,你少添乱啊。”
看着小紫眨眼,程宗扬连忙改口,“这么办吧,织坊给你好不好?你瞧,霓龙丝是你族里出产的,做出来的又是女人用的东西。又光鲜又漂亮,总比脏兮兮的石灰坊好吧?”
小紫转了转眼睛:“不行!我要去比较一下!哪个值钱我要哪个!”
程宗扬叫道:“你还真不傻啊!”
小紫笑吟吟道:“走吧,乖女儿,大笨瓜最喜欢看你光着屁股扭啊扭的样子。”
她回过头。”雪雪,你在这里乖乖的,不许偷别人的鞋子吃!”
雪雪听话地点点头,一溜烟钻得没影了。
圆月在薄絮般的云层中穿梭,秋风吹动湖水,掀起银鳞般的细浪。
乌篷小船张起轻帆,在月下驶过广阔的玄武湖。
借助风力,不需要摇橹那么辛苦,只需操舵保持航向,小船便帆影微动,一路朝青溪行去。
程宗扬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躺在船尾,除去鞋袜的双脚垂到湖中,感受湖水的清凉,另一只手则不客气地在旁边一具玉体上抚弄。
卓云君抱着船舵跪坐在船尾。她身上只披一条浴衣丝袍,除了腿上丝袜,里面光溜溜地一丝不挂。
程宗扬手掌伸到她丝袍里,抚摸她丰腻胴体,一边道:“太乙真宗也挺有意思啊。两位教御失踪快一个月了,居然一点动静没有。”
卓云君勉强笑了笑:“蔺贼惯于作伪,齐教御闭关多年,未必有人知道他出关。至于我……蔺贼纵然给我栽上叛教罪名,但局面未定,只要夙师兄、林师弟没有被他压服,也不好大肆声张。”
“这么说,蔺采泉只敢私下对付你了?喂,你那些弟子有没有漂亮的?”
卓云君脸色一变。
程宗扬在她乳尖捏了一把:“我又不是色狼!只不过好奇,大家随便聊聊也不行啊?”
小紫撇了撇小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程宗扬笑嘻嘻道:“小丫头,过来让我摸摸你的小屁股。”
“好啊。”
小紫勾了勾手指,“来啊。”
程宗扬发狠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敢啊!你敢脱我就敢摸!”
小紫娇媚地依在船沿,纤巧小手扯住衣带,轻轻一拉,衣带松开,露出里面内衣一角,用柔腻声音道:“程头儿,来摸人家啊……”
死丫头身上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程宗扬紧张地盘算,自己只要一只手就能抓住她两只手腕,再避开她的戒指、臂钏,把她身子压住,接着绊住她两条小腿。
她四肢、身子都不能动,还能捣什么鬼?自己还能腾出一只手,想摸哪儿就摸哪儿……
不对,死丫头肯定有诡计!
程宗扬灵光一闪,嘴巴!好险好险!死丫头嘴里肯定藏东西,趁自己不注意,来个狼的。
程宗扬和颜悦色地说道:“小紫啊,我们玩个游戏,先把你嘴巴塞起来好不好?”
“胆小鬼。”
小紫桥滴滴道:“人家嘴里又没有暗器。喏!”
小紫张开小嘴,还吐了吐舌头。程宗扬扯下她袖里丝巾,带着大灰狼一样的笑容道:“还是塞起来保险些。”
小紫乖乖张开小嘴,让他用丝巾把自己嘴巴塞住。程宗扬立刻露出色狼嘴脸,抓住她两只手腕往上一推,整个人压在她娇小胴体上。
小紫痛楚地皱起眉头,在他身下无力地挣扎,但她四肢关节都被牢牢压住,无法动作。她明媚眼睛一眨,迸出两点楚楚可怜的泪花。
程宗扬得意狞笑道:“死丫头,你也有今天!”
他扯开小紫的衣角,手掌伸到少女衣内。刚触到她娇嫩肌肤,背后突然穿来一声大喝:“那边的船只!干什么呢!”
接着一道光线射来。
卓云君急忙拉住丝袍,遮掩双腿。
程宗扬扭头看去,只见水道突然变细,船只已经划过玄武湖,进入青溪渠口。
岸旁停着一条两层的官船,几名差役正大呼小叫地举着长杆灯笼,朝乌篷船上瞭望。
一杆灯笼几乎戳到自己脸上,灯光下映出一个精致如玉的少女,她双手被自己抓住,嘴巴塞着丝巾,衣带松开,娇小身子被压得丝毫不能动弹,正哭得梨花带雨,那种娇泣美态让人一看禁不住心都碎了。
程宗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又被死丫头害惨了!”
官船上传来一个惊愕声音,“程少主?”
程宗扬恨不得一头碰死。竟然还有人认得自己,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人回头道:“没事了-!没事了!把灯笼收起来!”
灯笼摇摇晃晃地收回去,但黑暗中仍有无数好奇的目光朝这边张望。
船身微微一沉,一个人落到船上,抱拳客气地说:“程少主。”
程宗扬赶紧放开小紫,爬起来道:“原来是褚从事。哈哈……”
一边干笑一边讪讪拿出小紫嘴里的丝巾。
丝巾一扯出来,程宗扬知道自己错了。
死丫头抽抽噎噎地哭出声来,而且还故意装出不敢高声的样子,凄楚得令人肝肠寸断。
那种委屈比什么控诉都深刻,连程宗扬都觉得自己是个衣冠禽兽,更不用说旁观者了。
建康世家恶少干的荒唐事多了,褚衡本来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过来打个招呼,这会儿踌躇一下,禁不住问道:“这位是……”
程宗扬把小紫挡在身后:“我的一个小婢。见笑见笑。”
褚衡犹豫一下,笑道:“少主年少风流固然是雅事,但这些日子夜晚不靖,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这下坐实自己是个胁迫小婢的恶少,偏生辩无可辩。程宗扬苦笑道:“多谢从事好意。我这就回去,今晚无论如何也不出来了。”
褚衡笑道:“往下一二里还有差吏的官船。公子多留意,告辞。”
程宗扬忍不住道:“出了什么事?官府这么大动静?”
褚衡低声道:“又出了起命案。这回是泉捕头……”
“什么!泉玉姬被人杀了?”
褚衡连忙道:“在下没说清,城南陈氏纸坊的东家遇盗,泉捕头正好路过,与贼人交手,结果随她一道来的一名六扇门捕快被杀,泉捕头也受了伤。现在六扇门又派了郑老爷子来,要把贼人绳之以法。”
“连六扇门的都出事?这是什么贼?”
“看手法,应该和前些日子劫持画舫的是同一伙人。我原以为他们作案后便逃离建康,派了差吏四处缉拿,谁知他们还留在建康。”
褚衡不安地看看四周,“少主这几天多留神。听说那些贼人放话要捡建康大户人家下手。这天我们睡觉都睁着眼呢。”
程宗扬心里升起疑云:“画舫那桩案子,是不是在女尸身上发现南海珍珠?”
“不错。”
褚衡惭愧地说道:“还是泉捕头精细,在尸体上找到线索。跟上次的钉子……”
褚衡突然闭嘴。程宗扬心里明白,徐府灭门的案子他肯定查出线索,但这事查到比查不到更麻烦。褚衡多半已经接到东府城的暗示,不敢再查。
不过那些珍珠芝娘明明说没有,为何官府查勘时发现?还因此到云家调查?
褚衡后悔自己说多了,躬身道:“少主请回,在下告辞了。”
程宗扬转过身,立刻七情上脸,咬牙切齿地说道:“死丫头!”
小紫扮个鬼脸,纤腰一扭,手指不动,松开的衣带便灵巧地缠在一处,打了个结。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进步很快啊。”
小紫娇声道:“那当然,谁和你一样笨呢。”
“喂,你不会是吃了什么好东西,一下突飞猛进了吧?”
小紫眨了眨眼,“你猜呢?”
“哼哼,你一眨眼肯定是有鬼。”
程宗扬摸着下巴,突然叫道:“不对!”
古冥隐死在自己宅中,自己却连一点死气都没察觉。只有一个可能:死丫头吸收他的功力!程宗扬抽口凉气,“这种事你都干啊!”
吸收他人功力属于绝对禁忌,不仅困难重重,而且为世人所不容。小紫连这都敢做,难怪是黑魔海一系的妖人。
小紫白了他一眼。”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
“不告诉你!”
“我才不稀罕呢!”
青溪以东是世家大族聚集之处,果然每隔三里就有一艘官船。
好不容易过了青溪,秦淮河上游船如织,别说搂搂抱抱,就是让卓美人儿在船后扶舵都引来无数热辣辣的目光。
程宗扬只好让她回到舱里,自己穿上鞋袜扶舵西行。
船过横塘,那片空地已经平整完毕。夜色已深,工地上仍然人头涌动,易彪正领人开挖地基。看来自己说一年完工给了彪子不小压力。
易彪指着空地到横塘的距离,对几个白胡子老头说着什么,忽然眼神一利,朝船上望来。
这家伙眼睛够尖,幸亏自己先把卓美人儿藏起来,要不更难解释。程宗扬挥手叫道:“彪子!早点歇吧!”
易彪双手拢在嘴边叫道:“程头儿!你去哪儿?”
“我去石灰坊看看!”
“今晚祁四哥在家,坊上是魏兄弟!”
“知道了!”
易彪突然想起来,掉头取了自己的长刀远远扔过来:“这几日城里有盗贼出没!路上小心!”
程宗扬接住长刀,向易彪挥手,嘀咕道:“老四这家伙多半正跟兰姑上床呢。”
小紫道:“也许是芝娘哦。”
“不会吧?”
“大笨瓜。”
不多时,小船驶入大江。
眼前视野猛然变得开阔,滔滔江水仿佛从天际奔涌而来,一望无际。
夜风渐起,一层层乌云堆积,月色越来越暗。
交织的游船画舫和舟妓的欢笑歌乐都被抛到身后,四周只剩下大江奔腾流动的声音,永无止歇。
看看天色,程宗扬嘟囔道:“看来要下雨呢。”
船上轻帆鼓起,借着风势,速度越来越快。程宗扬掌着舵,费尽力气才靠近岸边,然后掉转船头沿江岸顺流而下,泊近码头。
“死丫头,去把船锚解下来。”
“不要!人家才不要干这种粗活!”
眼看船只飞速接近码头,小紫还像没事人一样,程宗扬恨不得掐死她。他丢下船舵,扑到船头,解开石锚,展臂一挥,缠在码头的石柱上。
船身猛然一顿,推着船只前行的江水从船侧滚滚而过,终于停下。程宗扬抹了把汗,“死丫头!懒死你了!”
说着他一手抓过舱中背包背在肩后,突然间脸色大变C程宗扬猛地扯开背包,只见一枚琥珀正散发妖异红光,隔着背包都能感受到它的热葭。
“干!”
程宗扬狂叫一声。
这枚琥珀是小紫交给他的,里面有一滴苏妲己的血,一旦这妖妇接近,一里之内会发热示警。
但在莫愁湖上苏妲己被萧遥逸和秦会之联手击伤,至少要两、三个月才能复原。
自己随手把琥珀丢进背包,忘了放在身上。
此刻琥珀热量狂升,显然苏妲己不但在旁边,而且近在咫尺!
小紫一眼瞥见,立即抽鞭在手,扬腕将船篷一划为二。
破碎船篷间露出一个美艳身影,苏妲己慵懒地支着下巴,就那样贴在帆上,雪白长衣在风中猎猎飞舞,娇笑道:“好聪明的小姑娘,我收你当女儿好不好?”
小紫仰起脸甜甜笑道:“好啊!?娘,你站得好高,人家看不清你呢。”
苏妲己臂间丝带飞起,从帆上轻盈地飘落下来。身在半空,她妖媚笑容忽然一变,屈指弹开几枚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牛毛细针。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程宗扬抢过易彪丢下来的长刀,左鞘右刀,朝苏妲己攻去,一边喝道:“你们快走!”
“走不了啦。”
小紫道:“她在横塘就跟上咱们,等我们过了江才出手,好让咱们没办法求援。”
“真聪明。”
苏妲己笑吟吟道:“还不扔了鞭子投降?看在你这么聪明的分上,我也不计较你跟这个叛奴合伙诈骗的事,只要割了你撒谎的舌头,拧断你的手脚,把你卖到窑子就行了。”
小紫笑道:“我有个女儿是做老鸨的,你若是喜欢,我可以让女儿收了你,当个粉头啊。”
苏妲己美目生寒,娇叱道:“我要杀的是这个叛奴和撒谎精!不相干的人滚开!”
卓云君脸色苍白地立在船头。突然如来的剧变使她几乎呆住了。
小紫不高兴地说:“不要吓我的乖女儿!”
苏妲己失笑道:“这是你女儿吗?当你娘也够了呢。”
忽然她朱红色丝带一旋,挡住程宗扬猛虎般袭来的长刀,精致眉梢微微挑起。
程宗扬咬紧牙关,腮帮的肌肉岩石般鼓胀着。
如果不是有易彪的长刀,自己这会儿连一拼之力都没有。
谁能想到这妖妇不到一月时间就恢复如初,而且实力不退反进,以自己现在的修为也难以应付。
这次苏妲己没有跟他客气,一上来就连下杀手。那条丝带游龙般攀住长刀,让程宗扬每一刀劈出都要全力以赴,不过数招就接连遇险。
比上次幸运的是,自己身边还有小紫。
那丫头的紫鳞鞭虽然不如自己的长刀飞舞狂啸、气势惊人,但招术诡异至极。
苏妲己丝带拂来,莫名其妙就被耗尽真气,反而让她的紫鳞鞭借机反攻。
“能在我的狐灵带下支撑十招,小妹妹,你的修为很不错呢。”
脚下船身不住摇晃,似乎随时会在庞大的压力下分崩离析。
朱红色丝带宛如狂风暴雨,将长刀的攻势完全化解,程宗扬不得不退上码头,稳住阵脚。
苏妲己身子一旋,将两人逼开。程宗扬退守码头,小紫则留在船上。她的紫鳞鞭越来越绵软无力,在狐灵带攻势下步步后退。
苏妲己当然不会被她的故意示弱迷惑,舍开程宗扬,被她诱到船上,狐灵带反而趁机攻势大张,将她的紫鳞鞭完全压制。
小紫似乎这时才发现失策,但已经无法扳回局势,只能守住身周数尺范围,想给程宗扬策应已经是有心无力。
程宗扬沉着脸,刀光霍霍,以刚对柔与苏妲己硬拼。
十几招一过,他发现苏妲己攻势虽然猛烈,却似乎有意回避与自己长刀的正面交锋,全部以阴柔力道化解,好像对某件事十分忌惮。
程宗扬略一思忖,顿时想起上次危难之中自己使出九阳神功,让这妖妇大惊失色。看来妖妇忌惮的正是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
程宗扬一边出招,一边催动丹田气轮,暗暗运起九阳神功。
第一个光球很快凝出,在手太阳经络中运转不已,接着是手少阳的第二颗光球。
程宗扬缓缓积蓄力量却含而未发,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不能一招重创苏妲己,自己的小命就没了。
“卓美人儿!赶快跑!”
程宗扬提声叫道:“上面是石灰坊!去找小魏!”
卓云君犹豫一下,跳到水中,然后攀上码头,赤脚朝山上奔去。
苏妲己看出她脚步虚浮,对她毫不在意,娇笑道:“叫来也好,让我把那个逃奴也一并杀了!”
娇笑声中,苏妲己左手朱红色丝带一声脆响,顶端尺许散成无数轻丝,无孔不入地朝小紫拂去。
苏妲己转身媚声笑道:“这一着情丝万缕,小妹妹,你有得消受了呢。”
小紫露出惊愕表情,紫鳞鞭与轻丝一触立刻败回,鞭梢荡入水中。
苏妲己狐灵带蓦然加速,将小紫娇小身影笼罩在轻丝下。
她艳红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残忍笑意。
这一记情丝万缕是她的绝技之一,只要被情丝拂中,保证这个精致的小姑娘体无完肤,死得惨不忍睹。
小紫忽然一笑,垂在水中的紫鳞鞭蛟龙般飞出,带着无数水花迎向轻丝。
与此同时,鞭身迸射出耀眼的紫色电光,只一击便破开苏妲己漫射的情丝密网。
苏妲己长眉一震,狐灵带末梢的轻丝被闪烁电光的紫鳞鞭击中,立刻蜷屈起来,已经败了一招。
不过这次交手,她也摸清这丫头的底细,小小年纪便有四级修为,果然难得,但与自己相比还差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妲己改变主意,涂着鲜红丹蔑的玉手挽紧狐灵带,妖媚美目透出一丝妖异光芒,准备放开程宗扬,先给这个小丫头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小紫的紫鳞鞭与狐灵带重重击在一起,发出一串劲气交击的爆响。
她虽然占了先机,终究实力逊了一筹,紫鳞鞭递出一半就被逼回,接着一股大力涌来,狐灵带幻化出血浪般的影子,将她半身圈住。
程宗扬长吁一口气,左手的刀鞘疾斩苏妲己小腿。
虽然刀鞘无锋,这一记也足以击碎她的腿骨。
更致命的则是他右手的长刀。
程宗扬双肘如盘,刀鞘劈出的同时,长刀顷刻间攻出三招。
苏妲己不敢大意,急忙收?
忽然程宗扬双目一睁,肩头肌肉鼓起,咆哮道:“敢杀我兄弟!去死吧!”
随着程宗扬的怒吼,三颗光球从手中脱出,沿着刀身射向刀尖,然后迸裂成一抹耀眼光芒,在刀锋上翻滚流动,照亮苏妲己惊恐的面容。
程宗扬凝聚多时的九阳神功一举击出,长刀仿佛承载一轮太阳,呼啸着劈在苏妲己的狐灵带上。
真气狂涌而出的刹那,妖妇面上的惊恐突然变成冷笑。
朱红色狐灵带翻起血一般的波浪,那道凝聚自己力量的九阳真气在脱离刀锋之后的刹那,被狐灵带一绞,突然折回,攻入自己全无防御的经络内。
程宗扬“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九阳真气逆行的经络像被烈火烧炙一样,寸寸剧痛,连丹田气轮也受到重创,痛如刀割。
苏妲己仰天笑道:“我花了十余年时间,练成这招对付九阳神功的逆阳诀!
本来想让王哲老狗消受,没想到却便宜了你!死逃奴!”
苏妲己娇叱道:“现在跪下来求我吧!”
程宗扬浑身经脉仿佛都被震碎。
苏妲己这一招处心积虑,趁自己真气脱出的刹那改变九阳真气攻击的方向,强行逆转回来,等于是自己全无防备的状况下,受了自己全力一击。
苏妲己的逆阳诀不是没有破绽,毕竟真气同源,虽然经络俱伤,但不是被对方真气攻入,只要休养几日就能恢复,下次再交手不至于再上她的恶当。
可生死关头,哪里有几天时间给自己恢复?
“天道毕,日月俱……”
一个美妙声音响起。小紫张开小手,曼声吟唱道:“出窈窕,入冥冥。气布道,道通神……”
她声音带着奇异的共鸣,动听至极,周围的风声、江水奔腾的波涛声、妖妇志满意得的娇笑声……都被小紫的吟诵声压制。
这段咒语自己听过。程宗扬半跪在地,想起小太监相龙把都卢难且妖铃交给自己时,曾念过类似的咒语。
小紫翘起玉指,指上紫水晶戒指光芒璀璨,在空中长长划过,留下刺眼光弧。
“夜叉魔犬!出来!”
被她手指画过的空中仿佛被一道无形力量撕裂,缝隙中露出冥府阴森的一角。
接着一团白绒绒的东西从黑暗极深处奔来,随着离缝隙的出口越来越近,它身形也越来越大,雪一般的绒毛膨胀起来,颜色不断变深。
当雪雪从缝隙中现出身来,原来绒球般的小狮子狗已经变化成一只体型巨大的三头魔犬。
那道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缝隙泛起波纹般涟漪,随即消失,空中多了一只牛犊大小的纯黑猛犬。
它左边的头颅像准备攻击一样微微垂下,怪目圆瞪,牙齿呼吸间迸出骇人火光。
右边头颅咆哮着昂起,每咆哮一声,空气中便凝出无数细小冰晶,烟尘般落下,江水被冰晶一触,随即凝结。
它中间的头颅则像王者一样平举,嘴中伸出两对獠牙,每只头颅都生着一支鬼角。
中间那颗头颅正中还生着一只竖直的眼睛,一共是三头七眼,每只眼睛都泛着诡异的血红光泽,宛如从地狱钻出的夜叉。
程宗扬抚住胸口,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这东西就是小紫整天抱着的小贱狗雪雪?
小紫叫道:“雪雪!去!”
魔犬三只头颅都扭过来,七只眼睛同时睁开盯着苏妲己,尺许长的黑毛无风而动,仿佛一头威猛雄狮盯住自己的猎物。”傲--”
魔犬三张大嘴同时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飞腾的火焰与冰晶交织在一处,潮水般朝苏妲己涌去。
苏妲己厉啸一声,狐灵带绵绵不绝地展开,将整个码头笼罩在血一般的浓影中。
小船轰然破碎,小紫飞身跃起,抓住程宗扬的衣领往山上掠去。程宗扬闷哼一声,丹田如受刀割。
小紫在他耳边道:“快走-!雪雪支持不了多久!”
程宗扬费力地说道:“狐狸不是天生怕狗吗?”
“雪雪是被召唤出来的,原身还在岛上,最多只能支撑一盏茶的时间。”
苏妲己一直忍到他们渡江才出手,用心着实毒辣。
秦淮河毗邻建康,在那里动手,程宗扬的手下随时都可能赶来。
这会儿两人被逼离江畔,想逃命只剩一条路,而小魏即便得到消息、回去求援,也要先渡过大江。
那妖妇只要守在江边就不怕他们召来秦桧和吴三桂这样的强手。
刚掠上山坡便看到前面一个身影。卓云君赤着脚行路艰难,这时居然还没有赶到石灰坊。
小紫也不理她,拉着程宗扬与卓云君擦肩而过,一面发出轻啸。
柴房灯光“噗”的一声被人吹灭,接着小魏跃到门外:“程头儿?”
“姓苏的妖妇在后面!先躲起来!”
坊中有十几处石灰窑,还有一些正建了一半。
要藏身并非难事。
小魏听到苏妲己,当下也不废话,双手接过程宗扬跃到屋后。
那里是一条排水沟,勉强能躺下一个人。
小魏把程宗扬放在沟内,然后扔来几张草席盖住。
房中传来莺儿娇细声音:“是公子吗?”
小魏低声道:“别说话。”
接着用草席抹乱脚印,抱起房后一只盛满石灰石的大筐朝石灰窑走去。
小紫伏在程宗扬肩后,悄声道:“这个倒不是大笨瓜。”
苏妲己追来找不到他们,肯定猜到他们会躲在石灰窑中。
小魏把他们放在排水沟里,又搬动重物,模仿带人行走的脚印到?
区走一趟。
这里大大小小的石灰窑,加上刚挖开还没建好的不下三十处。
苏妲己一处处找下来至少也要半个时辰,相比之下,他们藏身的排水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魏的脚步声还在远处,头顶草席却掀开一角,现出一个颤抖身影。
程宗扬心脏几乎提到喉咙里,仔细看时却是卓云君。
小紫扶在他颈后的小手微微一紧,杀机顿起。
程宗扬抓住她的手,缓慢坚决地摇头。
小紫手掌僵了片刻,终于慢慢松开,在他耳边恨恨道:“大笨瓜!”
程宗扬心里苦笑。
卓云君修为被制,与废人差不多,这会儿躲在一处,被人发现的机会大增。
所以小紫第一个反应是杀了她,以免后患,但自己狠不起这个心肠。
小紫掏出程宗扬怀里的匕首贴在卓云君脸上,悄声道:“你若漏出一点声息就下辈子再当我的女儿吧!”
卓云君白着脸点头。
小紫眼珠一转。”让她在下面。”
排水沟宽度只能容纳一人,深度却不浅,卓云君在最下面,一旦她有什么异动,小紫手起刀落就结果她的性命。
这样变成卓云君在下,程宗扬在中间,小紫在上的局面。虽然前后各有一个美女与自己挤得紧紧,程宗扬却没有半点香艳心情。
他试着调息一下,小心翼翼地催动气轮,凝聚几乎破碎的真元。
看情况只怕要到明天才能打通受创的经脉,而自己几个都被堵在大江以西,能不能撑过今晚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意。
小魏的脚步声渐渐接近。他已经扔下石灰筐,脚步声轻了许多,但步伐走得很慢,似乎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动静。
到了门前,小魏微微松口气,然后推开柴门。
如豆的灯光闪烁着亮起,一个美妇人用发簪轻轻拨着灯芯,身上白衣如雪,臂间绕着一条朱红色丝带,她回过头,柔柔笑道:“你这背主的逃奴,竟然躲在这里。”
小魏像钉子一样立在门口,拳头缓缓握紧。
听到苏妖妇的声音,躲在排水沟中的程宗扬顿时变了脸色。这水沟离柴房近在咫尺,但无论是他还是小紫都没有听到丝毫声息。
苏妲己的声音神完气足,看来召唤的夜叉魔犬没有给她带来多少麻烦。以她手段的狠辣,小魏根本没有一点生机。
苏妲己笑吟吟道:“这是你的新娘子吧?真漂亮,夫君在山里守夜也要跟着来。看来是新婚燕尔,正如胶似漆呢。”
小魏一言不发。
莺儿被点了穴道,软绵绵躺在草席上,眼中充满惊恐。
他定下后日随程宗扬一道去东海,这一去就是几个月时间,莺儿难舍难分,随他一同到山里,没想到会同时落到苏妲己手里。
良久,小魏用干温声音道:“放开她。”
“好说。”
苏妲己把席侧腰刀踢到小魏脚边,口气轻松地说道:“把自己的右手砍了。”
程宗扬听在耳中,整条脊骨都凉浸浸的,禁不住打个咳样。
柴房中传来铁器斩断骨骼的脆响。接着小魏闷哼一声,那柄腰刀“噗”的落在地上。程宗扬张口欲喊,接着小紫柔软手掌伸来捂住他的嘴巴。
苏妲己妖媚娇笑声响起。”你嫁了个好男人呢。”
柴房内发出一声尖叫:“魏哥!你的手!”
苏妲己若无其事地问道:“姓程的那个逃奴躲到哪里去了?”
小魏标枪一样站着,断腕血如泉涌,冷冷盯着苏妲己。
莺儿两腿穴道未解,只能一边哭叫,一边挣扎向丈夫爬去。
“你不说吗?”
一阵布帛碎裂声响起,夹杂着莺儿哭泣的尖叫声。接着小魏虎吼一声,似乎攻出一招,然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苏妲己柔媚笑声响起:“你若不说,新娘子可要吃苦头了呢。”
程宗扬握紧拳头,猛地想撑起身,忽然背后一麻,被小紫封了穴道。
“傻瓜……”
小紫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在说小魏。
“说不说?”
苏妲己慢条斯理地说着,莺儿的惨叫声从柴房断断续续传来。程宗扬浑身血脉几乎逆行,额头青筋迸起,鼓胀欲裂。
苏妲己嘲笑道:“你这位夫君大人可是一点都不把你放在心上呢。”
莺儿变调的痛叫声越来越凄厉,程宗扬不顾性命地催动真气,打通被小紫封住的穴道。
这样下去不等苏妲己发现,可能他先丹田重创、经脉尽断。
小紫贴在他耳边,用极小声音道:“宗扬,你不要再拼命了。如果被她发现,这会儿在里面的就该是我了。”
少女细软声音传到耳内,程宗扬呼吸顿时一窒。
小紫滑凉小手伸来替他掩住耳孔。程宗扬闭上眼睛,心里暗暗发誓:苏妖妇,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要十倍、百倍地还到你身上。
莺儿又一声惨叫后,小魏嘶哑声音道:“住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妲己冷冰冰道:“说吧!”
小魏吸了口气:“我有句话要对她说。”
苏妲己哼了一声。
窸窸窣翠声音传来,似乎是小魏在地上爬动。片刻后,小魏沙哑声音响起,“来世再见……”
“绷”的一声,绞紧的弩弦猛然弹开,莺儿的痛叫声猛然断绝。
“死奴才-!”苏妲己厉喝声中,小魏惨笑道:“该死的妖妇!这枝箭本来应该该射在你身上的!”
“砰”的一声,弩机被击得粉碎。苏妲己尖声道:“想死么!”
小魏狂叫道:“来啊!”
柴房中几乎令人疯狂的声音蓦然中断,浓郁血腥气随即飘散出来。
风声越来越急,突然间雨点落下。这场秋雨终究还是来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