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南,金明寨,宋军大营。
一阵强劲的北风吹开厚厚的帐毡,涌入中军大帐,干冷的气流带来刺骨的寒意,帐内的气氛却如同滚油浇在火上。
一名姿表雄毅的将领勃然大怒,拍案吼道:“四日前筠州常平仓失火,为何今日才报至军中?”
“回将军。”
前来报信那名官员微微躬身,然后直起腰,不卑不亢地说道:“常平仓正月十日夜间失火,下官次日便押运粮食离开筠州,直趋军中,一路不敢稍停留。”
“筠州至烈山,沿途均设有兵站,四百余里路程马递两日可达,急脚递一天便能赶到!军情如火,岂能延误!”
“下官带有一千余石粮食,六日路程四日走完,不知下官哪里可有错处?”
那名官员不动声色地说道:“急脚递是御前专用,一日疾行五百里,枢府尚不得与闻。即使将军有令,下官也不敢动用。”
发话的武将是龙卫军右厢都指挥使葛怀敏,他身为禁军大将,整个宋国比他职位高的武将也不过十几个,前来报信的只是筠州一个提举茶马的九品小官,却敢当面顶撞,不由怒火更盛,高声道:“急脚递本就是军兴之用!你们这些鸟文官--”“怀敏!”
坐在上首的主帅夏用和拦住他的话头,然后和颜悦色地对那名文官说道:“提举一路辛苦。来人啊,请提举到后帐安歇。”
那官员一拱手,转身离开大帐,对众将的怒火视若无睹。葛怀敏朝案上重重击了一拳,“一介小吏!朝廷的军务都坏在这帮文官身上!”
“他官职再小,也是文官!”
夏用和沉着脸道:“想让人说你跋扈吗?”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当年狄青狄大帅由边将积功进入枢密院,成为武将中的第一人,结果不到半年就自请去职,没多久就一病不起,说到底就是怕了这跋扈二字,忧惧而亡。
至于另一位真正跋扈的岳帅,莫须有的罪名,帐内众将多少都知道一些……
葛怀敏重重呼了口气,抱拳道:“夏帅!军中粮草已不足三日之用,原以为今日粮草能够运来,眼下筠州常平仓失火,重新筹措粮草,至少需时半月,即便将兵站存粮全调上来,也不敷使用。”
另一名与他平级的将领道:“若军中减食三成,再调集各兵站存粮,半月还是能撑得过的。就怕筠州官员筹粮不力,迁延时日。”
夏用和道:“有滕御史判知筠州事,筹粮的事不用尔等操心。”
这次出征的有四位厢都指挥使,龙卫军左厢任福,右厢葛怀敏,捧日军左厢刘平,刚才发话的是右厢都指挥使石元孙。
他和葛怀敏都坐在下首,而在主帅旁边,还放着一张交椅,上面坐着一个锦衣人。
他缓缓开口道:“任将军出兵已有两个时辰,可有消息传来?”
声音阴柔,却是一名宦官。
那宦官面色苍白,下巴光溜溜没有胡须,戴着一顶平冠,冠上左右各垂下一条紫色的貂尾,正中装饰着一只金珰,正是被称为大貂珰的宫中显贵。
宋国文官与武将之间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在看不起太监这一点上,还是很有共鸣的。
不过对这位宦官,众将没有半点轻视。
监军李宪,大貂珰,位居宦官职位中最高的景福殿使。
他虽是太监,却上马拓边降敌,下马精通财政,如今坐到这个位置,是实打实用功勋铺起来的。
葛怀敏道:“任将军带了八个军去,便是江州也打下来了。”
石元孙听出他口气中的不满,打圆场道:“任将军久经战阵,若有消息,定会派人传来。倒是任将军方才派人送来的一枪三剑箭令人心寒,还请监军上书,请朝廷彻查八牛弩是不是真的泄露到江州。”
李宪淡淡道:“这札子自然是要上的。但任将军虽然兵力雄厚,终究是孤军深入。江州贼寇既然有八牛弩,未必没有别的后手。”
他拱了拱手,“还请夏帅定夺。”
“曹琮!王仲宝!”
夏用和点了两名军都指挥使的名字,“你们各自率军前去接应。”
这两名将领都属于刘平的捧日左厢军,主将刘平身死,捧日左厢军从先锋一下掉到殿后的位置,这些天只能做做筑寨杂役,两人都以为自己的江州之战就此结束,不会再有立功的机会。
夏帅的命令使两人一阵振奋,连忙起身抱拳,“得令!”
北风越来越急,乌云四合,天色随之阴暗下来。李宪换了换坐姿,心里的不安却有增无减。
任福出兵不过两个时辰,距离不会超过四十里,若是出事,营中的精骑驰援用不了半个时辰。
而且他带的足有八个军,近两万精锐,江州的贼寇即使倾巢而出,也未必有一万人。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量,任福都没有败阵的可能。
可李宪仍然觉得不放心。
他看了看坐在上首的主将,虽然已经年过七十,夏帅腰背依然挺得笔直,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看不出半点喜怒。
不会是北府兵,李宪从夏帅的表情得出这个结论。那么危险会是来自哪里?
……
江州城北四十里,好水川。
惨烈的战事已接近尾声。星月湖大营只用了半个时辰,就解决了任福亲率的四个军。但面对不足两个军的宋军残部,却意外地打成一场烂仗。
遭遇星月湖大营时,龙卫左厢军的三个军正合兵一处,诸营将领都集中在主将身边。
侯玄的突袭导致第三军都指挥使武英身负重伤,第七军都指挥使赵津战死,虞侯李简、訾赟,指挥使李禹亨、郑业、陈泰、沈合……
诸营将领几乎一网打尽,摧毁了两个军的指挥体系。
第二军都指挥使朱观眼见不敌,立即率领本部撤退。
眼看失去指挥官的第三军两千多步卒和第七军两千名骑兵就要溃散,谁知战场中却出了变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随军文官挺身而出,担当起指挥重任。
他利用第七军的骑兵硬顶住星月湖大营的攻击,然后指挥第三军的步卒占据高处,结阵自守。
此战星月湖大营的目标很清楚,重点是击溃对手,而不是歼灭。星月湖大营全军出动,加上雇佣兵,也不过三千人,对手八个军,近两万人,双方兵力一比七,歼灭战既不可能做到也没有必要。因此星月湖大营最后确定的作战计划,在侯玄原有袭击方案的基础上,融合了由斯明信和卢景提出,程宗扬命名的“斩首行动“,以宋军的指挥体系为目标,破阵斩将,重挫宋军士气。
按照星月湖诸人的预计,这两个军的指挥体系都已经不存在,群龙无首,用不了多大力气就能击溃。
因此侯玄破阵之后立刻带走了自己的直属营,与孟非卿合击第八军的王珪。
龙卫左厢军强将云集,其中最耀眼的莫过于第八军都指挥使王珪。
那个堪与谢艺争锋的猛将是此战的必斩目标,在星月湖的估算中,第八军一军战斗力甚至在普通的两个军之上,因此星月湖诸人并没有把这两支失去将领临阵指挥的宋军当作对手,结果吃了大亏。
宋军失去将领不但没有溃散,反而在那名文官的指挥下采取骑兵密集冲锋的战术,给步卒结阵争取时间。
为了解决宋军的骑兵,崔茂、王韬、萧遥逸联手出击,几个回合下来,虽然歼灭了宋军的骑兵,宋军步卒却趁机结成坚阵。
突袭变成了攻坚战,令星月湖大营兵力不足的弱点显露无遗。
这次好水川之战,星月湖大营出动了所有八个营,击溃任福带领的宋军主力之后,孟非卿与斯明信、卢景率三个营合击王珪的第八军,接着侯玄也带领直属营前去参战。
剩下的四个营分别是程宗扬的一营、六营和崔茂、王韬的两个营。
原属于谢艺的第一营还好一些,萧遥逸的第六营打散后加入左武军,大草原一战伤亡惨重,崔茂和王韬参加过三川口之战,受伤的士卒大多还没有痊愈,实力大打折扣。
好水川距离宋军大营只有三十余里,随着溃兵的逃亡,宋营大军随时可能得到任福战败的消息赶来支持,留给众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幸好战事已临近末尾,对面的宋军此时也濒临绝境。
第七军的骑兵在不适合驰骋的沟壑中殊死作战,数轮攻击下来已经所剩无几,更要紧的是宋军的箭矢仅剩下千余支,对于一支以弓箭见长的军队来说,无矢可发就等于绝境。
一名身着绿色文官袍服的官员仗剑立在战阵最前方,敌寇几名悍匪数次破阵而入,都被他指挥军士挡住。
这时战况稍歇,他立即命军士结阵固守,由伤兵将战死的军马拖到阵前构成屏障,一边回到阵中对奋勇作战的军士逐一嘉奖,稳定军心,激励士气。
看着宋军重新稳住阵脚,萧遥逸恨的牙痒。
他在硬冲宋军战阵时,被几名骑兵缠住,大腿中了一枪。
崔茂在三川口时被神臂弓射中,伤势仍未痊愈,程小子又倒霉地中了自家的毒被送到后方休养,四名营团级校官,只剩下王韬一人独撑大局。
萧遥逸恼道:“那孙子是谁?”
王韬主管星月湖大营的情报,对宋军的官员了如指掌,“是个督粮官,叫耿傅。”
萧遥逸破口骂道:“我就靠了!一个后方来的督粮的鸟文官添什么乱呢!”
星月湖八骏中,最勇的三人分别是天驷侯玄、龙骥谢艺和青骓崔茂。
侯玄的玄武槊所向披靡,擅长破阵,于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
谢艺最具韧性,长于以强对强,愈战愈勇。
崔茂则如孤狼,惯于孤身闯阵,以乱战取胜。
这会儿他遍体血污,盘膝坐在一旁,道:“宋军败在指挥上,军士并非不堪一战。如今骑兵尽去,我倒要看看上四军的步卒,能撑多久!”
第三军都指挥使武英被侯玄的玄武槊刺中腰侧,伤口深及尺许,重伤不起,已经无法指挥战事。
但刚才贼寇与骑兵对冲的场面,他亲眼目睹,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那伙贼寇的凶猛剽悍出人意料,往往不足十人的小队就敢与一个都的宋军正面交锋,身手的矫健和战术的精练,都是自己生平仅见。
那群敌寇的主力,大多是年纪三十以上的积年悍匪,无论武艺、战术还是经验都处于巅峰。
即使在最激烈的搏杀之中,他们也能及时避开致命的攻击,保住性命,而每次还击都能令一名宋军失去战斗力。
宋军虽然占据地势,勉强没有溃散,但随着第七军的骑兵伤亡殆尽,步兵箭矢告罄,距离最后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武英让亲兵请来耿傅,他倚在土坡上,郑重地向这位文官拱手施礼,“疾风知劲草,今日一战,乃识耿君!”
耿傅一直在第一线指挥作战,手臂、大腿多处负伤,却没有丝毫惧色,他朗声笑道:“武将军麾下好劲卒!”
武英喘了口气,“武某虽是客卿,但只怕这些贼寇的来历并非寻常……”
交手至今,这伙贼寇的凶悍有目共睹,传说中武穆王的亲军星月湖大营已经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耿傅道:“有死而已。”
武英叹道:“武某身为武臣,食君俸禄,兵败当死。君乃文官,并无军责,不过是随军督运粮草,陷身于此,何苦与武某俱死?”
耿傅道:“为君分忧,何分文武?”
说着他拱手长揖一礼,偷窃道:“耿某心意已决,将军不必多言。”
武英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见他这般说,不顾腰间的伤口,大声笑道:“能与耿君俱死,武某与有荣焉!”
两人相视而笑,将生死置之度外。
耿傅转身拔出长剑,高声说道:“贼寇士气已衰!只需再支持一刻钟,我捧日、龙卫诸军齐至,贼寇插翅难飞!传我号令!擂鼓!”
鼓声隆隆响起,宋军第三军仅存的士卒奋力高呼,“杀贼!杀贼!”
宋军居高临下,盾手、刀手、枪手、弓手……一排排层次井然,结成严密的阵型,即使一只蚊子也未必能飞过去。
对面的山丘上,王韬拿出闹钟,看了看时间,“我们已经拖得太久了。这次出击无果,就要立刻撤退。”
萧遥逸恨不得把那个该死的文官掐死,虎着脸叫道:“臧和尚!”
臧修跨前一步,“在!”
“剁了他!”
臧修将战刀横咬在口中,双手一分,扯开军服,露出淡金色的身躯,一言不发地朝宋军冲去。
在这里投入四个营一千二百人,却打成烂仗,众人都觉得颜面无存。是胜是败,就看这次出击能不能击溃对手。
宋军同样在苦战,他们最大的信心来自同行的六个军,还有四十里外的十万雄师。能多支持一刻,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看着冲杀而来的对手,宋军士卒“杀贼”的呼喊声越来越响,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提振同伴的士气。
然而对面的敌寇却默不作声,他们的队列形成一个整齐的锥形,最前方一个大汉上身赤裸,雄壮的身体泛起金属般的光泽,就像快刀上最锐利的那一点锋刃。
从战场上空俯览,防守一方发出潮水般的战吼,进攻的一方寂无声息,却像一柄尖刀狠狠刺进宋军的阵列。
鲜血立刻飞溅开来,染红了川中的黄沙。
臧修手中战刀发出雷鸣般的呼啸,硬生生从宋军坚阵中杀出一条血路。
他的金钟罩已运至巅峰,无论刀枪剑矢,落到身上都被震开。
龙卫左厢第三军除了重伤的主将,军职最高的就剩下几个都头,根本没有人阻挡杀得性起的臧和尚。
耿傅离臧修只有十余步,雷霆战刀劈出的鲜血几乎溅到他身上。
耿傅从容自若,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紧盯着敌寇的调动,趁那名悍匪孤身直入的机会,指挥军士将后面的敌寇挡在坡下。
武英忍痛叫道:“耿君!刀枪无眼!”
耿傅反而又往前走了几步,万军丛中,他与臧修的视线撞在一起,仿佛溅起一缕火花。
臧修不是不知道这鸟文官是有意吸引自己的攻势,但自己此次出击,要的就是他的首级,就是千军万马也横趟过去。
暴喝声中,藏修手中的战刀雷霆大作,周围几名宋军被雷声震慑,出手略缓一线,立刻身首异处。
臧修精赤上身,宛如一尊金甲战神踏血而来,刀锋直指那名文官。
耿傅仗剑而立,在那名悍匪距离自己只剩三步的时候才喝道:“大斧!”
十余柄打磨雪亮的斧轮从他两侧同时劈出,攻向臧修。
臧修战刀光如电闪,发出连串的雷鸣声,却无法劈断对手精钢打制的大斧,攻势顿时受挫。
宋军器之精者,无过于神臂弓与大斧。
第三军没有神臂弓,用的大斧却是优中选优,无论钢质、份量,都不是一般重斧可比。
这时一个都的斧手同时出击,上百柄大斧仿佛一只周身都是斧刃的机甲怪兽,滚滚前进,虽然没能斩杀那名悍匪,却把他一点点挤下山坡。
眼看这次进攻又功败垂成,萧遥逸叫道:“六哥!”
崔茂手指屈伸了一下,然后道:“不可。”
他们手边并不是没有机动兵力,臧修之外,杜元胜、苏骁和徐永各自有一个连,此外还有雪隼团的三百名佣兵,一直都没有投入战斗。
晴州的雇佣兵名声一向不坏,但自从知道石之隼暗中窥伺月霜之后,无论孟非卿还是程宗扬,都对他深具戒心。
这次野战把雪隼团全部拉出来,也是担心他们心怀异志,趁城中空虚搞出事来。
交战至今,雪隼佣兵团只负责在外围防御、打扫战场,实力仍保存完整。
也正是因此,他们始终留着三个连,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萧遥逸想把这三个连和雪隼佣兵团一同押上去,孤注一掷,崔茂却不同意。
萧遥逸转头道:“七哥!”
王韬道:“这一战的目的是重创龙卫左厢军,只要孟老大能拿下第八军的王珪,即使吃不掉这边的宋军,失去所有指挥官的第三军也等于被打断骨头。”
崔茂道:“如果我是那个姓耿的,岂能让你们说走就走?”
三人正在争执,背后忽然传来一个讶异的声音,“怎么还在打?”
萧遥回过头,先是一怔,“你怎么爬起来了?”
“一点小伤,不妨事!”
程宗扬的衣服刚才被铁丝网扯破,这会儿换了身军服,外面披着条军用的斗篷,要不是脸上多了块瘀青,看上去也算威风凛凛。
萧遥逸顾不得多问,“你来得正好!”
他说了目前的状况,然后道:“你是一团团长,侯二哥既然不在,主意由你来拿。”
崔茂说的没错,双方已经打成僵持的局面,如果这时候撤退,宋军不追击才是傻子。
程宗扬扭头看了一眼,没见到石之隼,于是直接点名,“敖润!”
敖润一直没捞到出战机会,正在心里嘀咕星月湖的爷儿们是不是看不上自己这些佣兵,听到声音胸脯一挺,叫道:“程头儿!”
“你看宋军怎么样?”
敖润估量了一下,“挺扎手。单对单,咱们赢定了。结成阵势,不好打。”
“一对三行不行?”
敖润嘴一咧,“没问题!”
“那好!”
程宗扬道:“看到那个文官了吗?把你的兄弟都拉上去!只要干掉那个文官,别的不用你管。”
“瞧我老敖的吧!”
敖润把雪隼团三百名雇佣兵聚拢过来,高声道:“兄弟们!咱们雪隼团的宗旨是什么?”
佣兵汉子叫道:“公平、正义、责任和勇气!”
“宋军十万打咱们几千,公不公平?”
“不公!”
“晋国的江州,宋国派兵来打,正不正义?”
“不义!”
“东家出钱,咱们卖命,这叫什么?”
“责任!”
敖润摘下铁弓,“轮到咱们雪隼团了!让星月湖的爷儿们看看咱们兄弟的手段!跟我来!”
佣兵汉子们拔出兵刃,跟着敖润呼啸而下。三百名雇佣兵投入战场,顿时打破了僵持的战局,宋军纷纷后撤,倚仗地势勉力支撑。
萧遥逸低声道:“程哥,你比我还狠啊,这点儿佣兵全扔进去了?”
“孟老大说过,打仗最忌讳一点点添人,打成消耗战。况且我们还有三个连的预备队。”
把三百名佣兵都派上去,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但无论是崔茂、王韬还是萧遥逸,都不像程宗扬那样和雪隼佣兵团的人有过命的交情,必要时能指挥得动。
“苏骁!”
程宗扬叫来原属六营的双杰之一,“你去冲宋军的侧翼,把你们那个专门吓人的炮搬上,掩护雪隼的兄弟。”
苏骁一点头,带着自己的连队绕向宋军阵侧。
宋军的战吼声在川中回荡,令人热血沸腾,这边的雇佣兵和刚加入星月湖大营的新兵也纵声高呼,排遣内心深处的恐惧,只有星月湖大营的老兵沉静无声,这些百战之士,早已不需要叫喊给自己壮胆施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