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笑道:“这里没有碧玉盘,也没有黄金碾,侯爷先凑合一下,等我发了财,咱们再换好的。”
殇侯换了衣物,一袭黑色华服、广袖博带,头上戴着一顶束发高冠,哪里还有半点朱老头的影子?
殇侯喝了口茶。”凝羽一切都好。叶媪见她资质甚佳,动了收徒的心思。这次来也是想问问你,让凝羽拜入叶媪门下如何?”
程宗扬喜动于色。”这是好事啊!还用问我?”
“哼!那个傻丫头怕你不高兴,让本侯亲自过来传话。”
“辛苦侯爷了!”
程宗扬给殇侯续上茶水,笑道:“侯爷这趟来不会只为了这件事吧?”
“当然不是。本侯此行是为了赴约。”
程宗扬想起黑魔海巫、毒两宗每二十年的祭典,只不过……
“侯爷,你不是蒙我的吧?你们定的时间不是今年立秋吗?现在才正月,差七、八个月呢。”
殇侯板起脸。”当然还要看看你的生意。”
程宗扬笑眯眯道:“正好说到生意,我正想找侯爷商量。”
“……就是这样,”
程宗扬把目前的情形说了一遍,拍了拍手,“我把本钱全都投到江州这一战。
如果胜了,大家发财;如果败了,赔的底儿掉不说,单是负债都能把咱们压死。”
听说程宗扬大手笔从云氏借了二十多万金铢的债,还从晴州拿了两百万石的粮食订单,不算孟非卿从陶氏借的债务,仅程宗扬自己负债就不下五十万金铢,这样的数字以殇侯的城府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做的是什么生意!还未开张便赔了这么多?”
程宗扬笑道:“侯爷,玩毒你是行家,做生意我恐怕比你强一点。本来我只有六成把握,侯爷既然来了,这笔生意我便有十成把握!”
殇侯沉住气,淡淡应了声,“哦?”
程宗扬嘻皮笑脸地说道:“黑魔海二十年大祭是在秋天,现在时间尚早,侯爷既然没什么事,不如在江州多待两天,日子不用长,最多两个月。”
殇侯看了他半晌,忽然大笑起来。
“好你个小子,居然想让本侯替你守江州?你也不想想我黑魔海与岳鹏举的恩怨!江州陷落、星月湖尽灭,本侯高兴还来不及,你竟想让本侯和岳贼旧部合作,真是痴心妄想!”
“侯爷不肯帮忙也没什么,到时候赔钱,侯爷只需拿出一成就够。”
“你自家的生意,让本侯赔什么钱!”
“喂,别忘了咱们是合股,赚钱你拿一成,赔钱你拍拍屁股走人?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殇侯气极反笑。”五万金铢--也罢!五万金铢买星月湖旧部数千条性命,很合!”
“五万是底价,算上利息至少十万。另外,我们都商量好了,真要抗不住,大伙儿全部撒腿跑人。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所以说侯爷,你老想看笑话恐怕是看不到了。顺便我给侯爷算算账:江州若失陷呢,您老人家的负债是十万金铢,加上原来的股份和珠宝生意的投资,差不多净赔十七、八万。然后我还要养星月湖这一、两千个人,每月起码一万多金铢。侯爷承担一成,每月付款一千金铢。
如果有伤病,数字还要再高一点。”
不等殇侯发飙,程宗扬又道:“如果江州守住,这笔生意赚十万金铢,侯爷拿一成。江州每年的商税有一半划入咱们盘江程氏,等于侯爷每年能拿到江州商税的半成。一出一入,算下来侯爷的盈亏是二十万金铢的现款,另加每年三万金铢的进出。”
殇侯眉头拧紧,一手摸着膝盖。
程宗扬又重重加上一枚砝码。
“侯爷若留在江州,我便能腾出手做我的粮食生意。最多两个月时间,江州之事全部了结,到时我先陪侯爷去一趟太泉古阵,找两件合适的东西,然后一同去赴二十年大祭之约,怎么样?”
看着殇侯脸色稍霁,程宗扬又笑道:“如果还不够,再给侯爷加点料。琵琶花精……”
殇侯衣袍轻震:“叶慈?”
“她现在叫慈音,我们还有笔生意要谈。”
程宗扬双手一摊,“可惜一直抽不出空啊!如果侯爷肯帮忙,我想办法让大伙儿见一面。”
殇侯终于意动。”两个月!江州城!本侯的人不逾城池半步,星月湖的人即便尽数死在城外也与本侯无关。两个月之后,无论到时是否解围,你都要依约而行!”
“一言为定!”
终于搞定殇侯,程宗扬心情大好。
没想到死老头会炼出这种奇毒,如果宋军没有相应手段,江州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剩下的只是怎么利用战争赚钱的问题。
鸩羽殇侯答应援手,让孟非卿大出意外。
岳帅一生只栽刺不种花,能得罪的人基本都让他得罪光了,如今竟然是黑魔海的人伸出援手,孟非卿怎么也想象不到。
程宗扬笑道:“老头别的本事我不清楚,用毒可是大宗师。现在有张侯他们的部曲、殇侯的近卫军,再加上武二郎,实力恐怕比刚开始要强些。江州这边能安定下来,我明天立刻去筠州,顺利的话,二月中旬赶到临安。届时正是青黄不接、粮价腾贵,我再好好点把火,从宋国身上狠狠斩一刀,将来几年大伙就吃喝不愁了。”
孟非卿十指交叉,沉思良久,然后道:“你若去临安,有个人也许能给你帮上忙。”
“谁?”
孟非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六个月前我们接到消息,宋国皇城司的人盯上晴州的齐云社。皇城司的人一路追查,后来赵誉也漏了底细,不得不和徐永一起离开雪隼团。提供消息的人说,皇城司已经调集人手专门对付岳帅的旧部,行动时间本来是订在这个月。”
按时间算,孟非卿接到消息应该正好是自己遇到谢艺的前后。
当时谢艺已经在南荒,星月湖无法联系他,以致于龙骥陨落南荒。
接下来是星月湖旧部赶在皇城司动手之前,结束十余年的隐忍生涯,重新集结。
孟非卿道:“你如果去临安要小心皇城司。据称贾师宪已经下令,从刑部和军方抽调不少好手。”
程宗扬皱起眉。自己去临安是做生意,如果后面跟上一群皇城司的密探,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消息可靠吗?”
孟非卿毫不犹豫地说道:“可靠。宋国这次行动很隐秘,除了皇城司内部,只有太师府和军方的高层知道一些。”
程宗扬吃了一惊:“你们在宋国高层有卧底?”
孟非卿露出一丝苦笑。
“也算不上,所以我犹豫要不要告诉你。那个人从十余年前就向我们提供情报,但直到现在我们仍不知道他的身份。我现在只能告诉你,那个人提供的情报质量极高,能力也非常强。我们猜测他应该是岳帅的信徒,只是岳帅蒙冤之后,故交全被清洗,他也不好暴露身份。”
程宗扬道:“老大,你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去找他帮忙?”
“临安明庆寺内有座五岳楼,楼后是放生池,池旁有祈福的榜帖,那人有消息便会贴在榜上。你如果有事请他帮忙也可以在上面留言,他帮得上的自然会帮。”
“公开的榜帖?那怎么保密?况且你们在临安有那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他?”
“明庆寺的祈福榜帖是香客用专门的福纸写下祈福的内容,投入福箱中,由寺中僧侣逐一张贴到榜上。没有人知道是谁投的福纸,根本无从查起。”
孟非卿道:“那人会在祈福帖内暗示每次放置情报的地点,你只要记住,他的祈福帖每次都是以'君子'二字开头。”
“那好,等我到了临安,试试看能不能与那人接上头。还有……”
程宗扬明知道是废话,还是叮嘱道:“殇侯在江州的事最好不要向外透露。”
孟非卿笑道:“殇侯的仇家不比我们星月湖少,你要小心了。”
“我就知道!跟你们打交道我只有吃亏的分。”
程宗扬一肚子牢骚地说道:“保不定哪天我被人做了,还找不到喊冤的地方。”
“筠州粮食今日市价,每石一千三百文。”
水镜中,一个中年文士的影子渐渐清晰。
秦桧神情悠然地说道:“昨日盘帐,我们手中存粮超过三十万石。购买粮食、粥棚施粥以及民夫的工钱,耗用资金一共九万三千金铢,合每石六百二十铜铢。”
虽然知道死奸臣和祁远很能干,但收粮三十万石还是超过自己最好的预期,程宗扬道:“怎么会有这么多?”
“筠州粮价原本每石三百文,依公子的吩咐连日来逐步提价,等挂出八百文的价格,不只筠州,周围十几个州县的大户都前来售粮。因为我们是现款交易,给的又是金铢,那些大户都乐意和我们交易,价格也压下不少。原本成本还要高一些,但当日从常平仓白捡一批粮食,成本才能降到六百多文。”
秦桧又道:“不过这些天收到的粮食少了许多。”
“哦?”
“如今筠州户户都在囤粮,不只原来卖粮的大户现在大肆收购,连城中居民,每家也要买上三、五石回去。”
秦桧微笑道:“传言官军在江州大败,贾太师勃然大怒,更派大军前来围剿。
筠州人心惶惶,都道粮价要涨到每斗两百文。”
每斗两百文,那可是每石两贯的高价!自己当初最好的预计也没有这么多。
程宗扬大笑道:“死奸臣,是你放的谣言吧?”
“不敢。”
秦桧一拱手,洒然说道:“前几日滕知州为防止饥民大量涌出,前来粥棚视察,当问及粥棚是否还能支撑?属下答曰:若粮价超过每斗二百文就难以支撑。
滕知州闻言良久不语,这番话却被民夫听到,流传出去。滕知州可以作证,流言实与在下无关。”
造个谣都这么有技术,程宗扬觉得把秦桧放在筠州大材小用了。
“奸臣兄,有你的!”
秦桧哈哈一笑。
程宗扬道:“从明天开始全力抛售粮食!三十万石卖不完,能卖多少是多少!”
秦桧收起笑容,讶然道:“看眼下的情形,粮价至少会冲到一千五百文。此时出售,莫非江州有变?”
“有。”
程宗扬道:“宋军准备与江州方面和谈了。”
“和谈?”
水镜里的秦桧差点跳起来,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一旦和谈的消息传出,粮价肯定暴跌。但宋军怎么可能与江州方面和谈?
程宗扬笑嘻嘻道:“宋军当然不会主动提,但我们可以去谈嘛。”
秦桧才智高绝,一听就明白过来,抱拳道:“属下佩服!”
跟聪明人不用废话,程宗扬道:“我明天离开江州,届时萧刺史会亲自去宋营和谈。宋军营中乏粮,又新遭大败,城中去和谈,他们肯定求之不得,就算还想打,眼下也要装装样子拖延时间,等后方运来粮食再动手。这个消息传到筠州大概要三、四天时间。和谈扯皮,等宋军养足元气,来来回回最少要半个月。你们在筠州争取把粮价打压到每石六百文,然后再全力收购。”
“属下明白。”
程宗扬又嘱咐道:“卖给官府的要少一些,免得引起怀疑,另外可以想办法拉拉昭南的关系,卖一批粮食给宋国。”
秦桧一点就透,笑道:“若是昭南哪位封君肯卖一大批粮食给宋国,眼下焦头烂额的滕知州必然长出一口气。我们程氏商会在中间牵线,身份也水涨船高,公子好计策!”
程宗扬交代完筠州的事,接着马不停蹄地与张少煌、星月湖诸人以及殇侯见面。
首先是与张少煌商谈入股盘江程氏的细节。
那些世家公子对入股并不在意,只当是小打小闹,但程宗扬有信心把他们都拉到自己已具雏形的商业航母上,给他们一个惊喜。
听说程宗扬要离开,张少煌万分不舍。
待听到程宗扬要去临安,张少煌顿时来了精神,无论如何也要程宗扬在临安多待几日,等他以晋国的使节身份赶到临安,两人好好乐一场。
程宗扬满口答应下来,拍胸脯保证先摸清临安的风月场所,到时给他安排几个绝色。
接下来与星月湖诸人的商谈因为包含大量作战的细节,耗时最长。
整个经济战的基础是星月湖大营的安全,如果江州被破,所有的算计都没有意义。只有江州这方能在战场上占据主动,自己才能从中渔利。
程宗扬深刻认识到,对于投机商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掌握内幕消息,而是有能力制造内幕。
只要江州还在,就算晴州所有大商会联手与自己在商场搏杀,自己也有把握打赢这场商战。
萧遥逸对程宗扬提出的和谈极有兴趣。
宋军固然亟需休整,星月湖大营的损伤也不轻。
如果不是多了一千五百名部曲和殇侯的势力,现在就该考虑退路。
能借和谈的机会休养几天,对双方都有好处。
侯玄等人对程宗扬准备远赴临安也无异议。
与宋军打到这一步,两边都已经明白宋军想打下江州固然不易,星月湖大营想在战场上破围也难比登天。
现在看来,由程宗扬当初提出的众人闻所未闻的经济战,如今最有成功的可能。
殇侯的座船停泊在西门码头,他一入城就把一半西城划为禁地。
那支曾经参与狙杀龙神的黑衣近卫队驻扎其中,戒备森严,让程宗扬怀疑老头究竟干了什么缺德事,这么防着被人刺杀?
老头一袭黑衣,头戴玉冠,风骨峥嵘,真有几分傲视侯王的气势。最重要的交易,两人已经谈好,剩下的只是再确认,免得老头突然改了主意。
程宗扬与殇侯闲聊几句,趁机请教几个修行中的问题,看老头没有出尔反尔便放下心来,起身向他告辞。
总归要在临安见面,殇侯也没有挽留。他老人家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被这小子诳到江州的贼船上,便暂时把恩怨放到一边。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殇侯轻吟着,眼中露出一丝缅怀和伤感。
程宗扬笑道:“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殇侯也露出笑意,过了会儿道:“你修行之速不下于当年的岳鹏举,但真气芜杂,论起修为之精却差得极远。气非精纯,不得入通幽之境。再吸收死气有害无益,将真元多加凝练,去芜存精才是正事。”
程宗扬深揖一礼。”多谢侯爷指点,小子知道了。”
辞别殇侯已经是日暮时分。
水香楼华灯初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程宗扬不想节外生枝,策骑从后门路过,却看到一个人独自坐在阶前喝闷酒。
程宗扬心头微微一沉,然后跳下马,走过去并肩坐下,伸手拿过酒壶喝了一口。
敖润的胡须不知道多久没修过,乱蓬蓬地纠结着。程宗扬把酒壶递过去,敖润默不做声地喝着酒,两人都没有开口。
这次江州之战,雪隼佣兵团伤亡惨重,连副团长石之隼都殒身战场,即使江州之战取胜,雪隼团也难以翻身。
良久,程宗扬开口道:“我说过雪隼团的事就是我的事,受伤的兄弟由我一力承担。此战结束,我就去面见薛团长。”
敖润惨然笑道:“雪隼佣兵团没啦。”
程宗扬倏然一惊。
敖润灌了口酒,然后狠狠抹了把嘴,呼着气道:“薛团长带了一批兄弟来增援,途中失去音讯,已经有十几天没联络上。刚才得到消息,薛团长在太湖遇袭,生死不明,带的兄弟伤亡殆尽。”
程宗扬心头震荡。
薛延山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带着团里一批好手,能让这些人一个都走不脱,袭击者的实力非同寻常。
雪隼团什么时候惹上这样的大仇家?
敖润道:“雪隼团是薛团长和石团长一手组建的,眼下两位团长都不在,雪隼团也没啦。”
程宗扬压下心头的震惊。
“愿意跟着你的有多少?”
敖润晃了晃脑袋。”功夫好的,自寻门路也饿不死;剩下的还有三五百人要养活。”
程宗扬道:“愿意跟着你的都收下来。我按月给大伙儿支饷。”
敖润停下来瞪着程宗扬。这是一笔铁定赔钱的买卖,他居然要做?
佣兵只要肯卖命,到哪儿都能混口饭吃,敖润最担心的是团里那些以往在厮杀中受伤残疾的兄弟,还有一些战殁兄弟的家眷。
雪隼团一解散,别人还好说,他们立刻断了生计。程宗扬主动背上这么大的一个包袱,以敖润的豪迈,一时间也喉头哽住。
程宗扬朝他肩上擂了一拳。
“行了,这点事就让你为难得像小媳妇似的。不就是掏钱吗?再碰上难心事,你记住,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用不着犯愁!”
敖润咧嘴一乐:“我就是发愁没钱。”
程宗扬也乐了。”不说这个了。吴大刀受了伤,我让他留在江州,你把人都交给他,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筠州。”
“成!”
敖润立刻跳起来,连酒壶也忘了拿,一阵风似地跑回住处。
程宗扬叹口气。他一开始就想着怎么把敖润拉拢过来,没想到会接下大半个雪隼团。
石之隼战死,薛延山遇袭,头一次和敖润见面的时候,怎么会想到公平、正义的雪隼团就这样消失了?
吴战威受伤,没办法跟自己去临安,况且江州也需要留个心腹收拢雪隼团的剩余人马。
程宗扬打算只带敖润和小紫一同走。至于武二郎,一听说江州有苏荔的投资,这会儿打都打不走,还是留在江州更放心一些。
离开江州之前还有件事要解决--加上武二郎打晕那个兽蛮武士,自己的手里已经三个兽蛮人,如果能从他们的嘴里问出秦翰怎么训练出兽蛮营,对自己将来组建公司的保安部队大有好处。
“吾叫豹子头!”
头一个兽蛮人报上名就把程宗扬镇住了:难道自己的运气这么好,梁山五虎将一下就撞上两个?
“是教头吗?你老婆是谁?跟花和尚熟不熟?是不是姓林?用的是什么枪?”
那个豹首巨眼的兽蛮人顿时糊涂了,过了会儿才道:“吾不会使枪。吾就叫豹子头。”
程宗扬拍案道:“不会使枪,你叫什么豹子头?你呢?叫什么名字?”
“吾叫青面兽!”
这是三名兽蛮人里唯一有点人样的,只是脸上一大块青色的兽斑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
“卖过刀吗?”
“……没有。”
“一边去!下一个!”
那个碧眼金睛的兽蛮首领挺胸道:“金兀术!”
程宗扬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为宋国效命的金兀术?你可真有能耐啊。”
金兀术被武二郎一通狠揍,此时有些鼻青脸肿。他瓮声瓮气地说道:“谁给吃的,吾给谁效命!”
“狼主,你可混得够惨。”
程宗扬盘腿坐下,“说说,你们怎么和秦太监打起交道?”
这支兽蛮人是宋国边陲的一个部族,人口并不多,本来一直住在山中,很少与外界打交道。
三年前接连两年天降暴雪,部族养的畜牲大多被冻死,山中的猎物也所剩无几,眼看要全族饿死;他们试图出山劫掠,却撞上秦翰的选锋营。
一场大战下来,兽蛮人被秦翰打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选择后者,从此加入选锋营,成为秦翰麾下的一支蛮军。
对于金兀术、豹子头、青面兽他们来说,所有的人类都差不多,只要能吃饱饭,为谁卖命都一样。
“老敖!让人烤只羊来!三只!”
半个时辰后,程宗扬对着大嚼的金兀术道:“怎么样?往后给我干活吧。”
三名兽蛮人一边“卡卡“咬断羊骨,撕扯羊肉,一边拼命点头。
金兀术含糊地说道:“一天一只羊,吾把命卖给你!”
“一天一只太多了,五天一只!”
“三天!”
“喔!狼主,不笨啊,还会讨价还价。我再多给点,每个月六只。”
金兀术扳着指头一阵猛算,可惜少了一根手指,怎么也数不清楚,最后抬起头道:“太多了!”
程宗扬笑眯眯道:“那就每个月五只。”
金兀术用力点头。
“那好,往后我每个月给你们每人五只羊,如果省着点,每天都有羊肉吃;如果一顿吃完,往后没得吃,到时候别怪我。”
金兀术露出“你在污辱我智商”的表情,“吾省得!”
豹子头和青面兽也笑逐颜开,只是那笑容着实恐怖了点。
程宗扬扭头对敖润小声道:“我是不是挺坏的?”
敖润朝他竖了竖拇指,低声道:“程头儿,你胆子真大。”
程宗扬道:“要不是他们被秦太监训练三年,我才不敢收呢。老敖,找着武二那厮了吗?”
“没见着人,不过打听出来了,说他和秋道长比武去了。”
敖润咧了咧嘴,“程头儿,我瞧秋道长的胆子比你还大。”
“那不是胆大,那叫傻!”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行了,收拾收拾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我们去临安!”
程宗扬趴在床上笑嘻嘻道:“你还没见过西湖吧?我打算在湖边买处宅子,等到荷花盛开的季节,咱们一起划船到荷花深处,然后……我就把你办了!桀桀桀桀!”
小紫打了个呵欠。”我不去。”
“不去西湖,我们就去葛岭。山中野合,四望无人,清风拂体,落花满衣,肯定别有搞头。”
“我不和你去临安。”
“咦?为什么不去?你老爸的坟就在临安,我还打算和你一起上坟,好往他墓碑上撒尿呢。”
“人家说了不去。”
程宗扬不再耍宝,坐起来道:“死丫头,你是说真的?”
小紫道:“我要在江州待一段时间,你自己先去好了。”
“别胡闹了。我走了,你去欺负谁?又打算祸害谁?”
“人家好久没见殇侯,要跟殇侯修习一段时间。”
“少蒙我!你肯定操什么坏心!”
小紫嘻嘻一笑。”不告诉你!”
程宗扬完全没想到小紫要留在江州,自己已经和一圈人都告辞过,况且时间紧迫,想反悔也来不及。
他好说歹说,小紫都没有答应,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梦娘对他们的交谈浑不在意,只安安静静地画着自己的图,雁儿却听得眼泪汪汪。
刚云雨初度,她怎么也不想和主人分开,可女主人要留在江州,她只能留下。
程宗扬气急败坏:“你不怕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寻花问柳?”
“哦,差点忘了。”
小紫把一只瓷瓶塞到他的包包里,“这是殇侯仿你的药片做出来的,药性类似,就是药效差了一些。你若嫖到不肯配合的妓女就喂她一颗,保她乖乖听话,让你快乐无比。”
“干!”
“哦……哦哦!”
水香楼的香阁中,一名女子伏在榻边,那张白滑肥翘的屁股抽搐般的抖动着,淫液如水箭般从蜜穴中喷射出来。
“再来!”
那女子爬过来,张开檀口,将程宗扬火热的肉棒连同龟头上的药片一并吞到口中,用力吞吐起来。不一会儿,她光溜溜的雪臀又开始扭动。
程宗扬把她推到榻边,挺起阳具,对着她湿淋淋的蜜穴直贯而入。
惊理发出一声尖叫,赤裸的胴体猛然绷紧,蜜穴紧紧夹住穴中的阳具,柔腻的穴口似触电般抽动,显示肉体惊人的触感。
在肉棒抽送下,惊理张大眼睛不断发出尖叫,充血的蜜穴被干得不住翻卷,白嫩的大屁股随着阳具的戳弄,一抖一抖;胴体不停痉挛,不多时便两眼翻白。
那种狼狈的模样,怎么也看不出她曾经是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女杀手。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百余下,每一记都干到蜜穴深处。眼看惊理身体的战栗越来越强烈,他猛地拔出阳具。
穴内湿腻的蜜肉被带得翻出,白生生的股间仿佛盛开出一朵鲜红柔嫩的肉牡丹。
湿滑的蜜肉因为充血而变得艳红,在空气中不停蠕动,仿佛要滴下胭脂般的颜色。
紧接着一股淫液潮吹而出,来势比刚才的一波更强烈,接连数股水箭射到丈许之外的桌案上。
坐在案旁的兰姑都惊到了,念着佛道:“老天爷啊……这闺女是水做的?”
程宗扬拍了拍惊理的屁股,然后扶着阳具朝她的肛洞猛干进去。
女刺客翻着白眼被他开了后庭,一轮猛干过后,小巧的后庭直接被他干成一个大张的肉洞,半晌没有合拢。
程宗扬放开浑身瘫软的惊理,一个乳头戴着铃铛的美妇跪在一边:“奴婢罂粟……”
程宗扬不等她说完便把她推到榻上。
曾经杀人不眨眼的罂粟女,这会儿像娼妓般风骚地扭动肢体,把主人的阳具纳入蜜穴,一边娇喘道:“主人的阳物好大……”
“少废话!”
程宗扬站在美妇腿间,腰部迅猛地挺动着,精壮的身体肌肉块块隆起,脸色却阴沉如水。
自己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差给死丫头跪下,小紫还是要留在江州。
这事真是让自己变闷坏了。广阳重逢之后,程宗扬就发誓今生今世与死丫头永不分离,没想到死丫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为此,自己还去找了死老头,结果换成朱老头模样的老东西一脸惊讶:“还有这事?”
然后朱老头露出招牌式的猥琐笑脸,亲热地说:“小程子啊,要不大爷陪你去?”
“去死!”
程宗扬气冲冲出来,家里几个,梦娘动不得,雁儿舍不得,卓贱人被死丫头藏到箱子里,自己干不得,索性来了水香楼,找那两个自愿做娼妇的女杀手发泄一番。
结果两个贱娼的四个肉洞都干过,火气也没消下去。
兰姑看着他怒胀的阳具,用雀羽扇遮住下巴,娇笑道:“公子,要不要奴家来伺候?”
程宗扬一下子泄了气。”算了。老四嘴上再不在乎,我也不想打他的脸。”
“瞧你说的,奴家又没卖给他做妾。”
兰姑抛了个媚眼,“难道公子要这么硬挺着回去?”
程宗扬真的硬挺着回客栈。雁儿已经等了许久,看着他沉着脸也不敢做声,默默地宽衣解带。
雁儿知道他不高兴,动作分外柔顺。拥着她香滑的玉体,程宗扬的气恼渐渐平息,最后长叹一声。
两人交合的动作轻柔而沉静,忽然一个细柔声音轻轻响起:“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雁儿眼波如水,光洁肉体软软贴在他的身下,在他耳边轻唱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是什么?”
“秦少游的鹊桥仙。”
雁儿柔声唱出下半阙:“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少女清歌皓齿,莺喉婉转,一字一句都仿佛带着似水柔情。忽然另一个充满韵味的歌音响起:“两情若是长久时……”
梦娘媚软的歌声带着说不尽的缠绵,轻叹般唱道:“又岂在朝朝暮暮……”
一阙歌罢,梦娘露出茫然的神情,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出这阙鹊桥仙。
程宗扬气哼哼道:“死丫头真大方啊,把你打发过来,她自己怎么不来!”
门外传来小紫的轻笑:“程头儿,你用过她们两个还能站起来的话,人家就帮你吹箫哦。”
程宗扬立刻跳起来。”这可是你说的!死丫头!你输定了!”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