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他们定好去露营的那天,是温暖的晴夜。
晚霞倾泻时,叶北殊带她爬上了市郊的一座小山。
山顶是被人为划分修建好的一大片露营观星区域,帐篷睡袋洗漱用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烧烤架和篝火堆。
毕竟他总不可能真带这个娇软的女孩去什么深山老林野营,不安全,也不合适。
叶北殊在帐篷里收拾和检查行李的时候,南莹正站在烧烤架前打量周边的环境。
这里被绿植和纯白的栅栏分成了十块区域,他们这块在最东边,有几棵两人高的树将整座帐篷遮掩起来,花丛也比别的区域更密一些,仿佛一块完全独立的小天地。
大概是之前她抱怨公园人太多,他特意选的。
很感谢他,如果能用跟他在这种开放又幽静的地方野战作为报答就好了。
学会忍耐,南莹。她对自己说。
凝视着天边映照在山峰上的火红云霞,她微微勾唇。
“咔嚓”
她头也没回:“在拍我还是晚霞?”
“都有。”身后的叶北殊放下相机,抿了下唇,又补充道,“...都很漂亮。”
“你有给别的女孩儿拍过照吗?”
他如实回答:“如果你是说任何异性的话,有母亲,还有随手抓拍的路人。”
“真没有情调呀叶北殊。”南莹背着手转身,故作不满地说,“你应该说,我是你唯一想拍的女孩。”
没等他想出什么话找补,她已经走过来摁了几下相机调到相册面:“哇,我像镀金了一样,怎么拍出来的?”
“因为光源...”“你应该说,因为我在你心里闪闪发光...”她打断她,然后又笑了,“好像有点土味情话。”
叶北殊有些尴尬地挠挠后颈:“抱歉,我不太擅长说这些话。”
“不擅长,就是你可爱的地方。”她踮起脚,蜻蜓点水地在他脸颊亲一下,“谢谢你把我拍得这么好看,这是奖励。”
女孩活泼娇俏,笑眼盈盈,他忍不住捧起她的脸俯首吻去。
她顺从地迎接他的唇舌,却在少年的手不自觉复上她的胸乳时有些惊慌地推开了他。
“天还没黑呢,矜持点。”赤色的霞光与少女的娇羞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了一起,“我们是不是该先准备晚饭?”
叶北殊有些错愕。
让他矜持点...这种话从南莹的嘴里说出来,听着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这毕竟是个开放区域,他有错在先,便揉揉她的头去处理工作人员给他们的食材了。
羊肉串、鸡心、生蚝、扇贝、牛肉....新鲜的肉类在炭火的烘烤下滋滋冒气,散发出诱人的气味与色泽,再撒上孜然辣椒粉等蘸料,让人看了就要咽口水。
等回过神,南莹发现自己已经吃撑了,还很不雅观地打了个嗝。
她想,如果被南古兰女士看到,又免不了一阵说教——乖巧的女孩不能喜欢这些路边垃圾食品,更不能吃到满分饱。
好像很久很久没体会到这种胃被撑满的感觉了。
南莹有些烦躁地把手里的竹签甩进垃圾桶,然后头一次带着小心翼翼的姿态,回头看向叶北殊。
“还要吃吗?”
“饱了。”她摇头,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任何与嫌恶贴边的蛛丝马迹。
但他只是抽了张纸巾,走过来细细替她擦掉了嘴角的污渍:“我烤得一般。有家店的烤串做得才叫绝,下次带你去吃。”
“我不能...”她呢喃着,钝钝地重复,“我不爱吃这些。”
额头被弹了一下。
“这么明显的谎话就不要说了。”
南莹擡起头看着这个俊美的少年,心里莫名有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啊,好想睡他。真的很想。
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南莹钻进了他的睡袋。
叶北殊本想拒绝,却在触及女孩冰凉的肌肤时默默收紧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天气放暖了,可山里的气温并不高,是他考虑不周。
“冷吗?”他攥紧了南莹的手腕——那里像是初化的雪,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有点。”女孩背对着,用他的手臂圈住自己的腰腹,“你好暖和啊,像太阳一样。”
叶北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好像是两个人头一回睡在一起。
这是单纯情色纠缠无法体会的旖旎。
静谧的夜晚,空间狭小的被褥,气息交融的情侣,还有...头顶的星光。
帐篷顶被设计成透明的样式,让他们在睡前也能接着欣赏满天繁星。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个词。
浪漫。
怀里这个性格独特的女孩也会这么想吗?
南莹没有想那么多。
她只觉得身后是个好闻的热源,让人放松,让人...困倦。
叶北殊只看了会星星,再低头时怀里的女孩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本就骨架纤细,睡觉时又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婴孩那样把他的手臂抱住,胸口起起伏伏。
——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脆弱的睡姿。
他不由将女孩抱得更紧了些。
·
隔了一周的周末,叶北殊在冷兴文的强烈要求下带着南莹去见他那些狐朋狗友。
聚会地点定在了一家ktv的大包间。
两人跟随侍者推开门的时候,里面有人正在嚎唱《死了都要爱》。
另外几个坐在沙发上的人不是脸色铁青就是捂着耳朵,直到作为受难者之一的冷兴文忍无可忍地按下了切歌键。
那男生才注意到新来的两人。
“哟,北殊。”他扬起手打了个招呼,又看向南莹,像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噢,是你,穿蓝色旗袍的小美女。”
蓝色旗袍...他说的是一个月前的慈善晚宴吧。
“没想到你是北殊的女朋友,难怪他那天一直盯着你看。”他笑嘻嘻地说,“你叫南莹是吧,我是蒋牧,是这帮家伙的大哥。”
他很快被别人的口水淹没了。
“要点脸吧,就你还大哥。”“我们几个你最不靠谱了好吗?”“快别折磨我的耳朵了,坐旁边当果盘选手去。”
还是南莹很给面子地说了句:“大哥好。”
蒋牧拍上她的肩——当然很快被叶北殊挡开了,十分激动地感慨道:“你这个弟妹我认了。”
“行了行了,快离麦克风远点。”冷兴文走过来勾住他的肩,“叶大公子好不容易带了个家属,不得让人家情歌对唱一曲?”
“也是。”蒋牧把麦克风塞到了两人手里。
被起哄着唱了首情歌后,南莹见叶北疏与蒋冷二人聊得火热,便默默坐到了在场唯一一个女生边上。
那女生与她截然不同,明明看上去年纪不大,身材却十分火爆,长相也是妖娆的,整个人透着股醉人的媚。
“没想到北殊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她手里端着杯洋酒,懒懒地说,“我还以为他会偏好那种阳光爽朗、能治愈他的姑娘。”
很好,这些词跟她一个都不沾边。
女生把酒杯塞进她手里:“我还没动过口,你尝尝。”
南莹依言啜了一口,是冰冷刺骨的苦涩,咽下后才反上来一股酒精特有的火辣。
她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35度的混酒,醉了我可不管。”女生调笑着说,“你不怕喝多了让北殊有机可乘?我可不会向着你。”
她倒是希望被乘。
样子还是要装的,南莹放下酒杯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安焰柔。”对方靠在沙发上,媚眼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我听过你的...坏话。大概是齐菲菲说的吧,你心机深沉,绿茶装白莲,和你母亲一起把齐叔叔骗得团团转。”
她的指尖有些空虚地夹了夹,想起自己在戒烟,便又放下手:“真搞笑真幼稚,多大了还像个要糖吃的小屁孩一样。”
南莹:“所以你是承认我,还是反对我?”
“承认或者反对是北殊和叶家的事,我只是...有点好奇。”安焰柔打量着这个看上去美丽又柔弱的女孩,想到她眨也不眨地灌下两口高度数酒,心底有些了然,“你好像并不像外表那样乖巧天真。有点心机也挺好,不然以后怕是要被叶家那对母子欺负得死死的。”
南莹垂下眼。
以后。
她和叶北殊会有以后吗?
“你觉得他更适合那种阳光少女吗?”
“以前是这么想的。他这一年来很不好过,有时候我也惋惜,他以前傲是傲了点,但也不至于这么沉郁…真该有个人拉他一把。”
南莹想,真是抱歉,她这种人只会把他拖进更深的沼泽里。
“但是听兴文说他最近已经在正常上学了,也没有再去打架斗殴惹事什么的,我就想,这个人出现了。”安焰柔眨了下眼,“爱情的魔力真是强大。你们谁追的谁啊?”
南莹想了想:“严格意义上来说,是我追的他。”
“哇,佩服。你怎么做到的?”安焰柔惊讶地张大嘴,“不是我夸张,从小到大追他的人都能组好几支足球队了——之前初中的时候我和他一个学校,可没少人托我送情书过。你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的?有没有什么技巧给我分享一下?”
只要不要动心就好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不管他怎样的漠视都可以越挫越勇,可以像旁观者那样冷静地分析和把握两人相处的界线。
但是这话是不能在这里说的。
于是南莹睁着那双漂亮的杏眼,缓缓吐出两个字:“真诚。”
睁眼说瞎话,不外如是。
“在聊什么?”叶北殊走过来揽住她的肩。
南莹:“在聊怎么追的你。”
他一愣,回想起了少女无辜的笑、白嫩的肌肤和诱惑的话语。
她哪里是在追,分明是在赤裸裸地…勾引。
而他似乎堕落得太过心甘情愿。
那厢安焰柔不明所以地问:“北殊,她说靠真诚追到的你,真的吗?”
少年红着耳根点头。
赤裸和真诚,算是近义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