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没错。”
闻言,高小琪嘴角一撇,清丽的眉目间浮现几分刻薄的神色。
“可是你也不想想,被那样的妈妈给养大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一番言论,听的薛雨浑身发凉。
旁人的偏见有时候就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身上,移除不了,只能负重踽踽前行。
曾经挺直的脊椎,就这样一点一点弯下。
想到后来在学校听到那些满是恶意的流言,薛雨感到绝望。
然而更令她绝望的是,苏向楠真的消失了,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不留半点痕迹。
彷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生活还是要过,那一阵子,薛雨的状态很差,不得不申请休学,暂时回到家里休养。
薛父薛母都以为她是生病了,十分担心,商量过后,薛母甚至把原来的工作辞了,专心在家陪伴女儿。
薛雨浑浑噩噩的过了好一段日子,直到见了父亲鬓边的白发和发现母亲总在半夜悄悄来到房间对着自己怔怔掉泪,才终于意识过来她做了什么。
因为下落不明的苏向楠,她让一贯疼爱自己的父母担惊受怕。
那一段时间,家里的乌烟瘴气薛雨不是没有察觉,只是惯性忽略。
她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人生彷佛失去了意义。
然而薛雨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不能因为失去苏向楠,就选择伤害自己,惩罚父母。
那是不负责任的。
有时候堕落只是一瞬间的事,清醒亦然。
薛雨试图振作。
效果不算太差。
她最后以不错的成绩顺利毕业,并成为一间中型报社的记者。
苏向楠已经消失七年了。
这七年,薛雨刻意不去想对方,不去和高中同学联系,而父母也有默契的不过问她那一年发生的事,到后来,薛雨甚至怀疑苏向楠这个人是否真实的存在过,还是只是自己少女怀春时一个美好而凄凉的臆想。
生活依然继续。
没有什么会被永远铭记。
直到平静被打破,自欺欺人的表象被残忍撕开的那天为止。
薛雨是在电视新闻上再次听到苏向楠这个名字的。
那时候,要赴一场约会的她正在化妆。
前两个月,在母亲的不断劝说下,她终于点头参加相亲。
对象是个职业军人,生的一表堂堂,薛雨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嫁的对象是他,或许会有幸福而圆满的后半生。
薛雨已经累了。
曾经的一腔孤勇,满腔爱意,在岁月的沉淀下,渐渐成为融入骨血的复杂情感,却不再时时刻刻折磨着自己,只偶尔想起时会觉得有几分遗憾,几分苦痛。
对方对她的印象显然很好,互相交换联络方式后,每到放假的时候总会相约出来见面。
薛雨是真的打算把苏向楠放下的。
直到猝不及防听到了他的消息。
苏向楠被捕了,作为前一阵子轰动全国的绑架案主谋,而他绑架的对象就是林止。
薛雨看着电视上阴郁、冷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人,一度以为对方只是恰巧和苏向楠有着同样名字的陌生人,然而当苏向楠抬起头,目光与镜头对视的那瞬间,薛雨知道,这人就是苏向楠。
她心中美好的少年。
曾经美好的少年。
怎么会变成这了这副模样?
林家动用了关系,一面托人脉,一面引导社会舆论,让判决很快确定下来。
刺目的两个大字,让薛雨闭上眼睛。
不知是在祭奠那骤然殒落的年轻生命,还是在祭奠自己没有开始就注定失去的爱情。
执行刑罚前的最后一个会面日,薛雨决定去见苏向楠。
她做了头发化了妆,穿着一件漂亮的及膝长裙,脚蹬着茶色麂皮短靴,细长的小腿被包裹在裸色的丝袜里,笔直好看。
尽管不知道苏向楠会不会见自己,她还是走了这一趟。
只为送故人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