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青接到发信器的消息后,眼睛眨了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抬起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跟酒保聊天。
酒保嗅着高等omega的信息素,身体里的某些念想越来越旺盛,低等alpha对自己的信息素控制力有所欠缺,此时他的信息素闻起来像是喝醉的人,虽然他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行动,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越笑越开,还下意识的冲黛青吹起牛来,说自己当初是从荒原出来的,然后一路如何过关斩将险象环生来到这里,总之就是变相的夸耀自己。
黛青面带微笑的看着他吹,听到的话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的注意力全被石朔风刚才发的信息引走了。
信息很简短,由三组代码组成,根据不同的语境有不同的解释,黛青简短的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任务有异,原地做好出状况的准备。
酒保说得来劲了,满面通红,几乎要手舞足蹈,周围的客人纷纷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也有部分人用觊觎的眼神上下打量黛青的背影,无声的扩散自己的信息素。
科尔家族有不少高等omega,只是被标记的偏多,少数没被标记的也有婚约在身,既没婚约也没被标记的高等omega才是最少见的,而这样少见的人居然独自站在乌烟瘴气的酒吧中,简直犹如绵羊落入虎口,可周围却没人上前去搭讪。
科尔家族从地理位置上来说是最靠近赏金镇的,这里很多狂徒都吃过猎人的亏,面对突然降临的生脸孔,没人会傻到上前挑衅,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疑似高等alpha的男人,纵使这个omega闻上去甜美可人,可他身上的武器和阴狠眼神,外加那个强壮的同伴,都让这些酒色之徒望而却步。
黛青感冒一样的打了个喷嚏,皱起眉头擦了擦鼻子。
这里的空气越来越浑浊了,怀有各种目的的信息素交织成一张浓烟般的大网缚在他身上,试图对他产生精神上的影响。
影响的确有,就是烦躁,不耐。
黛青抱着胳膊,右手伸进怀里摸着带有自己体温的枪把,十分想将它拔出来对着这群人狂扫一通。
“来杯酒吗!”
酒保似乎说的口干了,主动要给黛青倒酒。
酒在这个世界有个尴尬的地位,越是发达的地方,酒越不值钱;而越是落后的地方,它的价值越高,荒原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酒。
“呃……”还没等黛青做出答复,乘着琥珀色液体的杯子已经推到了他的面前。
酒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一仰脖闷了个干净,他似乎真渴了。
黛青对就不感兴趣,哪怕是曾经在家族的时候也没怎么喝过,不过现在等石朔风的消息,闲着也是闲着,抿两口没什么坏处。
黛青掏口袋要给钱,酒保连连推脱要他把账算自己身上。
这样的贱皮子黛青不是没见过,以前还会义正言辞的拒绝,现在跟石朔风处了这么久,他也在无声无息之间染上了一些无赖脾气。
请就请,不喝白不喝。
黛青连句客气话都没说,举起杯子也做豪爽状,然而灌到一半他忽然表情狰狞,眼珠外凸,赶紧拿开杯子差点喷出来,还好捂住嘴忍住了。
酒保惊讶的看着他,半天没敢说话,以为他是呛到了。黛青含着一大口酒,手忙脚乱的拿出怀里的发信器,石朔风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黛青的脸越憋越红含着酒,冷静读完信息后,他胡乱的将发信器装进兜里,连再见也没说,飞似的奔出了海港酒吧。
酒保依然保持着惊讶的表情盯着那扇摇摆不止的门,他本以为黛青出去没多久就会回来,至少他的那个同伴还在客房,然而没多久,黛青没等来,却等来了一个负责收房费的未成年beta。
这个未成年beta惊恐万状,一路边跑边喊,声音还跑了调。
“死……死人了!!客房死人了!!!”
石朔风坐上驾驶座的同时,黛青从另一边把车门打开。
“怎么回事!”黛青上车就问。
“雇主死了……”石朔风叹了口气,同时频繁检查车门两边的反光镜:“刚死的,凶手就在屋里。”
“什么!?”黛青一愣。
石朔风打开一连串繁琐的按钮启动房车:“不知道是谁干的,肯定不是抢劫,屋子里被翻得一团乱,但值钱的没丢,也许是仇家寻仇,也许是……我他妈也不知道!”
“他们冲什么去的?货物?”黛青问。
“也许吧,货物我也没看见,他的包被翻了个底朝天,也许真的是为了那个什么微型货物,”石朔风琢磨着,手上转动方向盘,一拐弯驶入车流,随着周围车速慢慢踩下油门。
“人死的挺惨,被砍头了,还受了折磨,我觉得这事不简单,能找猎人办事的非富即贵,敢要他们的命……我就祈祷咱们千万别是被卷进什么家族纠纷……”
“等等,你说凶手也在屋里?”黛青忽然抓住了刚才的要点。
“对,我听见他了,他跟我一样谨慎没有出手,我从窗户跳出来的,左拐前我还听见他跳出来的声音,不知道跟没跟上我。”
“你们挺有默契呀……”黛青笑道。
“擦,这感觉跟他妈逃学跳墙被教导主任追一样,”石朔风一撇嘴:“哎……妈的遇见这事,真倒霉,还好没人看见我。”
“酒保和酒吧里的人都看见你了……”黛青冷静的点醒他。
“可是之前还有个猎人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和你去的是一个房间?人家现在也许正在酒吧里喝酒,”黛青说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一戳石朔风脑袋:“你怎么这么蠢!要是别人死也就算了,这是雇主!你居然转身跑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我都觉得你有嫌疑了!”
“我……”石朔风被黛青戳的脑袋一晃,也觉得这话有理,自己怎么就扭头跑了呢?
不过好在自己没说去几号房间……石朔风越想越懊悔,觉得自己简直蠢得可以,实在气不过了,捏起拳头狠狠一砸方向盘,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宝贝儿……对不起。”
黛青听了这话一愣:“干什么。”
“我怕真发生什么的话会连累你……”
“那道歉也没用。”
“……”
石朔风叹了口气,心想什么时候黛青能读懂他话里的另一层含义那真是活见鬼了。
黛青似乎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开了口:“你说得对,这家店一天进去两个猎人,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往好里想想吧,一切都是未定。”石朔风听了这话心中有些温暖,心想黛青居然还安慰他呢!
“你别想太多,”黛青伸长一只胳膊握住了石朔风的手背:“就算出事也连累不到我,那么多人都看见我在吧台边站着,他们要抓也只抓你。”
“你居然会开玩笑了!?”石朔风做惊讶状。
“没有,”黛青面无表情的摇头。
“你舍得丢下我!?”
“这不是我的问题,是他们追杀你的问题。”
石朔风十分感慨对他看了又看,察言观色了一阵,发现黛青是认真的:“哎……这还没追杀我呢就想着丢下我了,这个薄情寡义的渣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噗……”黛青实在绷不住了,笑出声来,边笑还边胡噜石朔风的脑袋,把他原本整齐的头发抓的像个鸡窝。
“别闹别闹,我开车呢!”石朔风扭着脑袋躲他的手,同时一抽鼻子:“你喝酒了?醉了?”
“没有,”黛青收回手,脸上还挂着笑容:“酒保请了一杯,太辣,出门就吐了。”
“切,这根本就没好酒,不是醪糟就是酒精兑水,没一个能喝的,”石朔风十分嫌弃:“等闲下来了咱么去别的大陆探探,要实在没有我给你酿啤酒,喝冰啤酒吃烤肉最他妈爽了!”石朔风在成为猎人后,着实见识了几个厉害的家族,科技水平真不是原始社会式的帮派所能匹及的,这让他多少产生了久违的熟悉感,就好像在箱底看到了一件压皱的旧衣服。
被一同翻出来的“旧衣服”不只一件,他开始无法控制的老回忆起以前的生活,那些他几乎遗忘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尤其是吃的,一想起那滋滋冒油的烤肉和铺满花椒的涮锅就馋的夜不能寐,再想到自己绝迹吃不到便更加痛苦,于是他为了转移注意力总是讲给黛青听,然而黛青想象力有限,实在不清楚那一大锅的辣油有什么好吃,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
只有石朔风自己明白,他想要的不是吃这么简单的事情,他看到了希望,找到了旧日的影子,只是的活着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要生活。
“别提酒,恶心,”黛青一脸嫌弃的评价,把石朔风奉为夏天最高美食的冰啤撸串一票否决。
“你见识短,哥不嫌弃你,”石朔风拍拍黛青的脑袋:“就当娶了个村儿姑。”
“什么乱七八糟的,”黛青听不懂后面两个字,但本能的认为不是好词。
“有空看看你的鞋,”黛青冲着石朔风的腿一指:“从上车我就发现了,鞋底踩了钉子?一直有摩擦声。”
“是吗?”石朔风动了动脚,没发现一点不适。
“趁现在不走路把钉子拔了,小心扎脚,”黛青示意石朔风把鞋脱了。
石朔风听话的应了一声,刚抬起右脚,那个“钉子”似乎自行滚落了。
“什么东西?”石朔风低头看了一眼,接着眉头一皱。
“这……不是钉子。”
“那是什么?”黛青看他表情认真,立刻跪坐在了副驾上,上半身压低探过去,伸长胳膊要把拿东西捡起来查看。
一辆同款房车超过去,司机也是个猎人,正想透过窗户跟身为同行的石朔风打招呼,手刚抬一半就看见面朝下伏在他腿上的黛青……石朔风很积极的回应,却看到对方脸上难以言喻的猥琐笑容。
石朔风少有的没往歪处想,莫名其妙的看着那辆房车慢慢开远,手上一下一下的摸着胯间起伏的脑袋:“真是个怪人……”
“拿到了!”黛青终于抬起头,把手里的小东西举到石朔风眼前:“太小了拿不住!”石朔风接到手里瞧了瞧,是一枚芯片,还是微型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卡在了石朔风鞋底的纹路上,被他带上了车。
石朔风不懂这东西,兴趣索然的单手将它翻了个身,入目的是一块干涸的血迹。
“这……这是……”石朔风吸了口气,脑海中迅速出现了一个血腥的场景:“这是……那个房间里的东西……”
“什么?”黛青问完立刻反应过来:“那个死了雇主的房间?”
“没错……是那个……这应该是他的东西。”
此话一出,二人立刻陷入沉默,嘴上不说然而心里想的却是一件事,在淡淡的铁锈味中,石朔风觉得自己不小心带出了什么不该带的东西……一声小小的,闷闷的撞击声同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石朔风快速掠了一眼车门边的反光镜,一只黑靴消失在车尾处,快的像道闪电。
“你开车,我去看看,”黛青没看见那道黑影,但他读懂了石朔风的情绪,多年的生活铸造了二人的默契,黛青庆幸自己上车后没有卸下装备,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备战状态。
“自己小心,”石朔风将微型芯片装进口袋,探过头与黛青交换了个点到为止的轻吻。
“知道,”黛青带上护目镜,将车门打开,借助车体的流线凹槽,猫爬树一样攀附在疾驰的车厢外,找好地方后他便紧贴着车身伺机而动。
果然,几分钟后,一个穿着身黑色行军服的身影出现在房车顶部,他没有注意到潜伏在一边的黛青,而是全神贯注的压低身体顶风而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至驾驶舱上方,然后整个人趴在车顶,从后腰处拿出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