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特城下方的地底世界中,许安卿、陈静姝带着队伍快速的朝着更加隐秘的地方前进。
他们在通过某些甬道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头顶的马蹄声。
那骑士团奔腾的声音,让陈静姝等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今晚的根特城太喧嚣了,喧嚣到让人不安。
地底黑市与赌场里,好多人都惊惶的停下了自己的生意。
很多人突然回想到,当初诺曼家族的唐纳瑞死亡后,根特城也是如此热闹。
于是,地底世界也开始兵荒马乱起来。
可是大家又很快发现了一件事情,今夜与那次动乱不同,巫师家族的骑士团根本就没有大肆涌入地底。
反而是所有人都在朝着根特城中心杀去。
此时钱卫宁跟在后面,任小粟离开了,梅戈也离开了,他所能做的就是跟着别人四处乱跑。
地下世界的道路错综复杂,而许安卿则轻车熟路的带着所有人拐来拐去。
路上,陈静姝忽然说道:“这会不会是冲着小夏去的?”
“这是最大的可能,”许安卿说道:“罗素后人的身份足以让巫师家族如此兴师动众,看来还是我们暴露的太早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救她?”陈静姝皱眉道:“她一个人会很危险的……”
许安卿回头看着陈静姝认真说道:“静姝,就算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你随便粗略估计一下也该明白,刚刚从我们头顶经过的骑士就有四百多人,而这只是根特城里的其中一条路罢了。”
“那我们就不做点什么吗?”陈静姝说道。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祈祷她能自己化险为夷,”许安卿说道:“不是我冷血,而是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先到临时庇护所再说,今晚只能耐心等待。”
说话间,他们已经看到前方的“守护者”了,似乎因为不安的关系,对方脸上的黑色纹身也显得格外扭曲。
这守护者背后的锈迹铁门便是通往庇护所的,也是地底人自己挖掘出来的秘密通道。
许安卿看向守护者问道:“临时庇护所有什么异常吗?”
守护者回答道:“暂时没有异常,进入庇护所的人都对上了暗号。”
“好,”许安卿点头道:“小心警惕。”
守护者将铁门拉开,此时门后已经有一百多人聚集在宽阔的甬道里了,其中有老人有孩子,大家似乎都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着。
许安卿带队穿过人群想要往更深处走去,结果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你是哪里人?”许安卿看向一名年轻人问道:“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你。”
旁边躲在一名老人后面的年轻人浑不在意道:“地底人那么多,你难道每个都见过吗?”
许安卿皱眉道:“起码有资格进这临时庇护所的人,我应该全都见过。”
说话间,钱卫宁身后的最后一名下属进入临时庇护所,紧接着哐当一声,他们身后的铁门竟是被外面的守护者给猛然关闭了。
刚刚说话的年轻人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你见没见过我其实并不重要,反正今晚之后你们这些寄居在地底的寄生虫就要长眠于此了。”
话音一落,这临时庇护所里的数百轻壮,竟是同一时间抽出了自己藏在怀里的短刀。
更让许安卿心惊的是,这数百人中还有四五名巫师混入其中,并已经握住了各自的真视之眼,面前的年轻人手里更是握着一枚红色真视之眼,说明对方在巫师家族中地位已经非常高了。
再往上,也就只有凯尔那样成名已久的大巫师才能使用金色真视之眼。
许安卿镇定道:“冲我们来的?还真是兴师动众啊。”
“那倒不是,”年轻人微笑着说道:“今晚你们也不过是配角而已,家主决定不再忍受你们了,便干脆顺手除掉,以免你们和中土勾结。”
中土?许安卿内心一惊。
原来今晚这根特城里的阵仗根本就不是冲着小夏和圣堂去的,对方的目标是任小粟!
然而就在此时,这临时庇护所的甬道里突发怪事,所有只感觉天地翻转了一般,原本的天花板才是地面,而原本的地面则成了天花板!
所有人毫无防备之下,全都朝天花板掉落,就像从高空摔下去似的。
只有许安卿、陈静姝等圣堂成员、老人、小孩例外,他们倒掉在顶上,那甬道的墙壁里伸出一只只泥土手掌抓住了他们的脚踝固定着,让他们免于遭受这重力突然翻转的劫难。
这一刻,许安卿他们倒掉在半空中,仿佛一只只硕大的蝙蝠。
都铎家族埋伏的骑士和那些巫师们被摔的七荤八素,巫师们原本想要念的巫术也念不出来了。
有些巫师甚至连手里的真视之眼都没握住,咕噜噜的滚向远处。
颠倒术,泥沼之手,许安卿看到这两个巫术同时被人施展出来便安心了,而陈安安看到便惊喜的欢呼:“父亲回来了?!”
那些被摔了一次的都铎骑士和巫师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还没等他们抓住自己的短刀和真视之眼呢,那颠倒的重力竟然又恢复如初。
一时间,原本就已经摔的够呛的敌人们,又从“天花板”摔在了地面上。
外面的铁门被人打开,一名壮硕的汉子提着守护者的头颅进来,而甬道的墙壁里则有十多人穿墙而出。
这不是密钥之门,而是巫术中的土行之术。
今晚,陈静姝等人遭遇埋伏,然而陈安安的父亲陈酒其实早就回来了,他们之所以不现身,就是在等待着这图穷匕见的一刻。
都铎家族潜藏在地底的间谍以为自己埋伏到了圣堂核心成员,但其实许安卿和陈静姝不过是陈酒留在外面的诱饵罢了。
这突然出现的十多名圣堂身披黑色斗篷,他们快速的收割着甬道里的生命,然后精准的放过了每一个钱卫宁带来的燃烧骑士,这让钱卫宁也意识到,这群圣堂一定藏匿很久了。
许安卿看向陈酒:“大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我看到密钥之门被毁就赶紧追过来了,”陈酒指着钱卫宁对许安卿说道:“这些军人是谁,他们走路时的手臂的甩动姿势,像是燃烧骑士团那边的人。你们怎么会和他们走在一起,我错过了什么吗?”
“任小粟已经抵达根特城,密钥之门被毁之后他带着小夏返回地表,据说是要去拿位骑士留在罗素家族的东西,”许安卿解释道:“刚刚这都铎家族巫师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今晚都铎家族要杀任小粟。”
“不止是都铎家族,”陈酒摇摇头:“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都铎骑士团、诺曼的光明骑士团,都开始返回根特城了。张皓云传来消息说南方燃烧骑士团也在北上,看样子三家已经联手。”
许安卿和陈静姝瞠目结舌:“这么大的阵仗?至于吗?”
“我也不清楚,”陈酒摇摇头说道。
按理说,只为了杀一个任小粟,就算这任小粟再厉害,也不至于动用三大骑士团主力吧?对方也只有一个人而已啊。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
许安卿说道:“那咱们怎么办,救他吗?”
“救,”陈酒坚定地说道:“巫师家族如此兴师动众的围杀他,肯定有他们的理由,说不定这就是我们崛起的契机了。”
圣堂成员并没有杀死那些都铎家族的巫师,而是将他们挑断手筋脚筋仍在甬道里,这样就不会引发血继巫术了。
他们没法保证这里面有没有哪个大巫师的子嗣,若是不小心召唤都铎家主降临,那就麻烦了。
待到圣堂离开后,这些都铎家族的巫师们在甬道里哀嚎与怒骂,但不会有人来理会他们了。
……
有人说根特城之大,七天跑马走不出东城区,这无疑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
如果真要较起真来,战马狂奔之下半天时间就能穿过城池。
但此时此刻任小粟站在玫瑰修道院的圆顶上看去,真觉得这偌大的根特城一望无际,就像是一片山。
都铎骑士团与诺曼家族的光明骑士团从城外奔涌而入,那些原本奔赴南方战场的骑士团竟是全都驰援根特城。
根特城内本身就有骑士团驻守,如今主力部队全都调头,声势惊人。
都铎、诺曼、伯克利家族连内战都不打了,硬是要将任小粟围杀在根特城里。
“王闻燕,”任小粟笑起来,他相信光凭伯克利家族的一面之词,肯定无法说服都铎家族、诺曼家族做此决定,所以眼前这十面埋伏,一定有王闻燕的功劳。
就在南城门处,披着重甲都铎骑士如黑色洪流般涌入。
都铎骑士面色的冷酷在街道上纵马奔腾,战马的铁蹄在夜色下的石板路上踩踏出雷霆般脆响。
都铎家族海东青旗帜在队伍前方迎风招展,这时,任小粟看到一枚火球骤然从某个小巷子里腾空而起,正巧飞到他头顶高空爆裂。
这不是攻击手段,而是要为刚刚入城的骑士团指明方向。
下一刻,远方城门处的圣都铎骑士长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指向火球爆开的方向。
一瞬间,巫师国度内最精锐的骑士团忽然调转方向,没有丝毫停顿。
如雷的马蹄声中,根特城的居民纷纷躲在家中噤若寒蝉,所有人都明白,今晚要出大事了。
任小粟站在圆顶上感受着奔涌的一切,仿佛夜空正在沸腾。
但是,那又怎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圆顶上纵身跃下,就像任禾带着他从山巅一跃一样。
任禾曾在信中问过他,小粟,你是否还有勇气?
大部分人直到年华逝去才会明白,人生最珍贵的就是年轻时那股子想要看看世界的勇气,还有永远不可被击败的热血。
答案毫无疑问,任小粟从不缺乏勇气。
带着白色面具的老许此时已经回到他的身边,两个身影分别钻入两条巷子,就像是两条平行且不断前进的射线,又像是两颗流星。
纵马而来都铎骑士用手臂夹住长枪末端,当任小粟来到面前的时候,对方突然勒起战马嘴上的缰绳。
那战马顿时站立而起,紧接着这名都铎骑士裹挟着战马重新落下的惯性出枪!
重甲骑士的长枪就像是一门重炮似的穿透空间,这是重甲骑士们最擅长的攻击方式,在战马的巨大惯性之下,就算敌人举着盾牌也根本无法阻挡这样的冲击力。
只是下一刻他愕然的看到,面前那少年竟是不知道从何处掏出一架钢铁机器抱在怀中。
长长的火舌在夜幕中乍现,重机枪迸射出的金属风暴,只用了两秒钟就完成小巷子中的全火力覆盖。
这刚刚拐进巷子里围堵任小粟的数十个都铎骑士,竟是瞬间全军覆没了!
任小粟拎着还在冒着青烟的重机枪走到长街上,独自一人面对着前后夹击过来的骑士团。
身前是都铎,身后是诺曼。
举世皆敌。
任小粟再次举起手中的重机枪疯狂扫射:“来吧,巫师出手吧。”
他从一开始便拿出重机枪这样的战争杀器,就是要告诉那些巫师:你们不出手就没人能拿我怎么样。
待到南方都铎骑士团被打的人仰马翻,任小粟收起重机枪继续向南方狂奔起来,这时左侧又从巷子里转出一队骑士,想要朝任小粟包抄过来。
结果这些都铎骑士拐过来还没能冲出巷子,便被老许的截杀阻断了去路。
有老许在,光凭这些冷兵器时代的骑士,根本不可能对任小粟完成包围。
或许这些巫师国度的巫师们并不明白,任小粟之所以来这里不是为了当扑火的飞蛾,也不是为了跟巫师国度鱼死网破。
巫师们不是网,任小粟也从来都不是鱼。
任小粟狂奔之间,街道两旁的哥特式建筑楼顶上,竟是突然钻出成片的士兵开弓攒射!
遮天蔽日的箭雨扑面而来,就像是漫天的蝗虫,又像是蕴藏着暴风雨的乌云席卷而来。
当这一切将要抵达任小粟身边之时,只见少年一跃而起,就在这一纵之时外覆式装甲瞬间覆盖,那一支支箭矢撞击在外覆式装甲上只能撞成粉碎。
还未等任小粟落地,他身下忽然有一架蒸汽列车凭空驶出,在那纷纷扰扰的箭矢中,宛如东方苍龙一头撞破了乌云。
任小粟落在车头上屹立,灰色的金属质感装甲,狰狞而又凶猛的黑色列车,这一切都仿佛来自炼狱,然后直指面前的虚伪神国。
蒸汽列车很快,当它从城池之中呼啸而过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犹如听到了风暴声。
许多站在屋顶攒射的骑士只感觉,自己只是眨了个眼的功夫,那站在车头上的任小粟便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大巫师们终于坐不住了,若是让任小粟这么硬闯出根特城去,神明的颜面何在?
一时间,炎热的夏季里空气温度骤然降低。
任小粟皱眉间却发现,一直沿路保护他厮杀的老许身上,竟是开始渐渐凝结出冰霜。
刹那间,数座冰山忽然挤破了街旁的建筑拔地而起,建筑的砖石全部碎裂崩坏,而那些冰山竟硬生生将老许给困在了里面。
正如许安卿和陈静姝所言,不管到何时都决不能小瞧那些大巫师,都铎与诺曼这两个家族能够屹立在这巫师国度里,本身就有着自己的底气。
先前任小粟并没有面对过都铎家主这种屹立于金字塔尖上的人物,如今对方一出手便将老许禁锢起来了。
那冰山似有万重,不管老许如何奋力击碎冰山,那冰山却像是永无止境似的,不断“生长”出来。
任小粟心中发狠之下,便打算直接取出RPG来帮老许轰碎冰山,虽然疼是疼了点,但绝对有效。
再不行的话,那就上云爆弹!
可还没等他行动呢,只见蒸汽列车面前的大地忽然开裂,一条如闪电般曲折的冰霜裂隙朝着任小粟蜿蜒而来。
寒霜袭来,任小粟只感觉顷刻间连外覆式装甲都行动迟缓了一些,身处装甲之内的他,眉毛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任小粟在蒸汽列车骤然双腿发力,以纵跃的姿态快速与蒸汽列车脱离开来。
就在他与蒸汽列车分离的刹那,地面的寒冰裂隙变成了真正的深渊,那长街之上,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条天堑。
蒸汽列车失去了铁轨的根基,整架列车都一头扎入那裂缝深渊之中。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废掉对巫师威胁最大的存在。
当然,对方一直拿老许当做独立的个体来看待,这出手先针对老许,怕是认为老许的威胁性远远要高于任小粟。
都铎家主已经出手了,然而任小粟并没有慌乱,依然执着的朝着南方一路突围。
都铎骑士团与光明骑士团见老许和蒸汽列车已经被分别禁锢,终于再次狂热起来。
在这惊涛骇浪里,任小粟突然穿入小巷子中,他要以这根特城里密集的建筑作为掩体,遮挡大巫师们的视线。
按照陈静姝所说,大巫师的施法距离应该在一公里左右,不管是都铎家主还是诺曼家主,一定会选择比较惜命的距离。
这也就意味着,当任小粟进入小巷子之后,对方除非选择拉进施术距离,不然的话就没法对任小粟造成精准打击。
天空中有一头硕大的冰雕海东青凝聚出来,它扇动着翅膀朝任小粟所在之处飞去,想要直接从高空俯瞰的角度找出任小粟的行踪。
这海东青每次拍动翅膀,都会有大量的冰霜甩落在空气里,那冰气看起来异常骇人。
它在空中直冲而去,锐利的眼睛在下方寻找着任小粟。
可是等它刚刚靠近任小粟,一低头却发现对方正举着一杆黑色的钢铁武器对准自己。
那藏在一处房屋后面的少年看着瞄准镜里的海东青,似乎还在微笑。
枪声轰鸣,这一次都铎家族的人终于明白,之前前锋部队放出去的海东青是怎么消失的了!
“他竟然还敢停留下来埋伏我们,”都铎骑士团后方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起来:“靠近过去,不要让他逃出根特城。”
一名大巫师看向苍老的都铎家主:“在城中作战会不会殃及到太多平民?这样可能会对我们的威信造成一定影响,最重要的是一些重要贸易货物都存放在这一片。”
“怕什么,他这逃亡路线斜插至南方城门,那里就是诺曼家族的领地了,”都铎家主平静说道:“就在那里围杀他。”
……
玫瑰大道上,许安卿等人通过下水道钻出地面,只是此时骑士团已经追着任小粟去了根特城南方。
于是,他们能看到的只剩下一地尸体。
就像小夏与梅戈最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一样,所有人站在这已经寂静的玫瑰大道上震撼无言。
“这真是一个人杀出来的血路?”许安卿的深吸一口气问道。
陈酒随意看了一眼便说道:“俱是刀伤,而且同样锋利的切口,恐怕还真是一个人所为。”
“710人左右,”钱卫宁这行伍出身的看了一眼便锁定了死亡人数范围。
“这种中土人物来巫师国度,就像野兽钻入羊群一样恐怖,”许安卿叹息道。
陈静姝忽然说道:“他曾经说过,他来这里,其实是想毁灭巫师国度的。”
“走吧,混乱声都在南方。”
说着,陈酒带头朝玫瑰大街尽头走去,等他们向南转过一个路口的时候赫然发现,另一条街上的尸体也不比玫瑰大道少。
众人走在这些路上,有时候会感觉自己正走在修罗地狱里,圣堂们虽然都杀过人,但是却不曾上过真正的战场。
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有种直击心灵的震撼。
世间最残酷的画面,仿佛就在他们眼前。
“姨妈,你记不记得咱们之前猜测过:任小粟有没有杀过人,”陈安安低声说道:“那时候我们猜测他杀的人不会超过十个。”
然而事实是,他们竟然与这世界上最凶猛的超凡者同行了那么久。
众人又往南方追赶了很久。
陈酒忽然说道:“给我搭建瞭望塔。”
“会有危险,万一你站的太高引起都铎、诺曼注意怎么办?”许安卿急促道。
“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必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陈酒笃定说道。
钱卫宁从随身携带的背囊中取出一副军用望远镜来:“这是我家主人给的,能够看的更远。”
“谢谢,”陈酒接过之后感谢。
说完,陈酒身旁的一名圣堂手握红色真视之眼吟唱咒语,只见陈酒脚下的青砖地面骤然拔高,这土系巫术竟是直接抬起一个平台将陈酒送到数十米高空,帮助他纵览全城!
只是还没等这瞭望平台升到最高处,陈酒便举着军用望远镜怔住了。
就在他的眼前,那偌大的根特城里根本没人回头注意他,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远处狂奔的少年。
陈酒发誓,这是自己此生见过最壮阔的一幕,全世界的敌人如黑色洪流汇聚一个方向,而他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人。
因为站的足够高,又有望远镜的缘故,陈酒能把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此时任小粟早就将外覆式装甲重新收起来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狂奔之中充满另一种迅捷与力量的美感。
这时候,陈酒忽然发现那狂奔的少年逃逸路线竟还另有玄机:对方在巷子里穿梭的时候并不是没有规律的。
在这场浩大的追过过程里,陈酒看到任小粟始终都在躲避着居民住所,似乎是在担心战斗会殃及无辜。
对方并不是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但是这少年却毫不恋战的向南方逃逸。
不,不是逃逸,而是将追杀他的骑士团、巫师们全都引去南方。
“为什么?”陈酒喃喃道:“你要做什么?”
……
根特城南方靠近城门的位置是大型货物集散中心,整个南方运来供奉给诺曼家族的货物都在这里装卸。
当任小粟刚刚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身披重甲的都铎家主便从自己的行辇起身,因为苍老的缘故,重甲对他而言已经是个累赘了,必须有人搀扶才能让人顺利站起来。
巨大的行辇由十六名赤裸着上身的角斗士抬扶着,只见如亭子一般的行辇上悬挂丝绸与流苏。
行辇之上,都铎家主站定后便手握黑色真视之眼凝视前方的一切。
数百都铎骑士簇拥在家主前方,以防有人突然伏击。
“去给我制造机会,”都铎家主苍老的声音从盔甲中传来。
他身边的都铎家族二号人物点头:“明白了,父亲。”
说着,这位大巫师操控风缚术将自己卷上天空,这短暂的滞空期间,他手中的金色真视之眼逐渐亮了起来。
神秘的咒语吟唱起来,仿佛悠远的圣歌。
守护在行辇周围的都铎骑士们肃穆坐在战马之上,青黑色的面甲遮住了他们的神情。
任小粟快要接近南方城门了,只剩下最后一公里。
忽然间,他感受到背后盛大的银白光芒在逐渐炽烈,后方都铎家族压抑了许久的杀机终于将要绽放。
两名大巫师联手,其中一人的存在,只是为了给都铎家主制造绝处围杀的时机,在他们看来,任小粟已经是死人了。
长达数秒的吟唱,就是为了某一瞬的绽放。
但谁也没想到,比巫术更快一步的不是时间,而是枪炮。
城墙之上的枪炮。
雷霆声迸发而出,任小粟微笑的看向前方鸭舌帽少女,对方也在冲他微笑。
似乎俩人都不在意刚刚飚射出去的子弹会飞向哪里,时间就像是在二人的世界中静止了。
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当任小粟需要的时候,对方一定会在。
没人约定过什么,但对方从不愿意错过任小粟的人生。
那旋转而出的子弹搅动着黑夜跨越时空,硬生生将那名飞到苍穹上滞空的大巫师击穿。
想等的人等到了,该来的人也都全来了。
罗岚在城墙上跳脚招手,金色的英灵架好了枪炮,周其在一旁一脸嫌弃。
王蕴、季子昂、大忽悠、P5092兴高采烈的对望,小胖子荀夜羽一脸生无可恋的站在一旁。
周迎雪,老老实实的站在杨小槿身后,乖巧的像是一只小猫。
大家都灰头土脸的,看样子为了赶来根特城没有浪费一点时间。
杨小槿与周迎雪到的比较早了,甚至比任小粟还早一些。
下一秒,任小粟豁然回头看向来路,那里都铎、诺曼家族的骑士团汹涌而至,铁蹄声如浪,喊杀声如呼啸。
举世皆敌?
任小粟笑了起来:“追够了吗,轮到我了。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浓重的夜幕中,脑海里的宫殿里,原本多达数万的感谢币在疯狂减少着,一枚枚灰白色的熟练石从售货机里滚落出来化为齑粉,最终成为任小粟的巫术基石。
“大!兴!西!北!”
无边的海啸面前,一扇星空之门打开了。
与之前的星空之门再也不同了,这一刻的星空之门高达的数十米,仿佛神国将要降临。
旋转的星辉璀璨,宛如恒星般光芒万丈!
杨小槿默默的看着星空之门背后的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里是境山,是她与任小粟最初遇见的地方。
……
境山之内一支部队驻扎很久了,他们每日检查着面前这两头庞然大物的体征数据。
微小的纳米机器人在它们血液中成群游弋。
沉睡的庞然大物面前摆放着五台箱式携带的计算机,这支部队甚至还带来了发电机。
就在此时,一头庞然大物骤然睁开眼睛,那琥珀眼睛中的黑色竖瞳像是一道深渊刻痕,锐利如刀。
另一头却依旧在纳米机器人的控制下继续沉睡。
它缓缓站起身来。
电脑上出现红色示警,巨大的感叹号昭示着危机。
“A002号目标进化生物失去控制!”
“A002号目标进化生物失去控制!”
A002生物身体中的纳米机器人渐渐陷入呆滞状态,那生物的庞大意志开始奋力抵抗来自脑干之中的一切外来电波。
最终,它挣脱了自己身体里的“枷锁”。
这支部队所有人都以整齐的动作看着A002号生物身旁的星空之门,天空之中的七颗卫星快速寻找地表一切踪迹,终于与巫师国度根特城里那扇门呼应。
这是……时空之门。
箱式电脑中的程序似乎有点紊乱,像是有些无法理解这是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任由这生物一头扎入那璀璨的门。
……
“吼!”
恐怖的吼声从星空之门里传出,汹涌而来的骑士与战马慌乱了,那些经受过训练的战马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寻常马驹一样,再也不愿意往前踏足一步。
一头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红色身影从星空之门后面钻了出来,然后亲切的低头拱了拱任小粟。
而任小粟,则笑眯眯的抚摸对方鼻翼:“你是凌晨还是黄昏?”
凌晨、黄昏,是那两头恐怖生物的名字。
这是一位老朋友了,在039号实验室时,老朋友曾陪伴任小粟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
那是任禾送他的12岁礼物,两只守宫蜥蜴。
境山那一日它从火山中爬出并非因为愤怒,只因为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
它们曾饮下神明之血,如今应神明召唤而来,从未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