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
问仙
“啪!”
一声脆响,荡得茶馆内外是众人一惊。待引得周遭目光,定睛看去,一老者,青丝灰褂,正在那小台上站定,立姿挺拔,虽然袍袖沾着些许的风尘,却依旧苍松翠柏。
看客皆晓:这乃是一位江湖说书人。
但见,人前摇扇,醒木拍桌。
“远望红轮西坠”
“不久月打东发”
“行路君子奔店家”
“野鸟林中宿下”
定场诗毕,热闹的茶馆便已安静了下来,而那苍老而磁性的声音便在这小小的厅堂之中回荡起了那久远的传奇与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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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有一大国,曰 “凉”。
国富而兵强,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夜竟无禁。
挑担行商者,街市之上来往络绎不绝,乃当世盛景。
治世者,乃一尊女帝,以“贤”之名君临此大凉盛世。
晴空之下,国民皆云,女帝圣明,治国有方,乃当世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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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西坠,天边流云被染上烈火的颜色。
琉璃状的云丝在那澄澈的晴空之上飘摇,似是被那地平线之上的千仞高山给细细梳理过,柔顺的飘扬在这湛蓝之上。
些许来自清澈平原的清风从吹来,挥散白天那让人浮躁的热气后,便轻轻的拥住横亘在原野上的悠长城墙。
此处乃是大凉都城,唤做“万青”,坚壁雄关,恢弘而大气,浩然的在这西洲最肥沃的平原上展开,乃是一幅由“人”所谱写的画卷。
而那立于这宏壁之下,衣甲整齐的兵士则稍稍眯起了沉重头盔之下的眼睛,望向了天边那轮逐渐沉入山间的落日。
见得黄昏已至,他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微笑。但是随即便微微的缩了缩坚毅的眼瞳,重新握紧手中金槊,继续在这宏伟的门楼之下盎然屹立,面对着徐来的清风。
虽然并非是第一天在此处站岗,但是他依旧能够感受到背后那充满着力量感的“凉”字重重的压在自己的肩上。因此即便是已到了即将入夜的换班时分,他也依旧坚守这自己的岗位,未有半分懈怠。
在这夕阳西下的时段,已有无数道炊烟已经在城墙之内悠悠袅袅的升起。如若是那仙人大能,得以御剑于空中,甚至可以嗅到些许来自饱满香米的甜香气息。恐怕即便是早已辟了五谷的大罗金仙们,恐怕也会久违的食指大动。
而当这香味传来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辛苦的兵士们可以短暂的将保卫这盛世的重担卸下,去投入这世间,去享用属于他们的“家”的味道。
然而正当换岗的铃声清脆的在耳边响起,士兵终于得以稍稍松开沾满汗水的兵刃,将其放回武器架上,拉起吊桥的绳索,准备关上这城门的时候,他的余光却看到了远处的一抹人影。
那是一位衣诀飘然的道长,正迈着悠然的脚步,朝着这城门漫步而来。
兵士看了看已经被自己收紧了一半的城门吊索,又远望了一下那位身影依旧在数百步开外的白衣道人,只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他便松开了紧绷的吊索让吊桥归复原位,重新拿起架子上金槊,再次立得笔挺,来迎接这位有些来的不是时候的客人。
“道长~要关城门啰~~”
扬起声音,朝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呼喊道。
“来也,来也~”
亦是悠远的回答,缥缈,却清晰。
兵士微微点了点头,打算候得这位道长来到近前。然而有些出乎他意料,这位道人明明刚刚还在百丈开外,却在几漫步之下,便悠然的跨过了这段距离,卷着洁白的道袍,出现在了眼前。
兵士拱手作揖,在心中暗自赞叹起了这方便的缩地之术,没想到这迟来了些许的客人竟是一位修行者。
“万青城门吏,刘三,见过道长。不知道长可是要进城?”
但见那道人微披鹤氅,轻轻的拂了拂袍袖,口中掐句真言
“无量天尊。”
“贫道云游四方,偶至这雄城,听闻乃百国来朝之盛景,便到此寻些机缘功德。自然是要进城。”
兵士抬起头,稍稍打量了下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客人。但见吞吐之间,似有那两仪图样环绕其身,虽然看起来便是远路而来,却身上分毫不见沾染风尘。
挺拔的背上还背着一柄明晃晃的宝剑,那光泽乃是非铜非铁亦非钢,周遭缭绕着奇异的辉光。若是看久了,还会感觉到丝丝的寒气环绕其中。
在这万青城守了几十年的城门。这门吏刘三也算是见多识广,经验告诉他,这位道人若不是那奇人异士便是世外高人,固然从前也没少接待此类人,但是其中必然少不了心高气傲或是秉性乖张之人,让他不由得庆幸了一下自己没有怠慢这位人物。
不过似乎今天的运气要好些,他再次拱了拱手,稳重的说
“道长只需留下名号做个记录,便可进城去也,若是要投宿,这城内大小客栈皆有素斋。您可自便。”
听到这里,白衣道人也合拢袍袖,微微弯腰向这兵士还了一礼,开口道。
“贫道乃东洲人士,出身万仞山白云观,道号白云,白衣子。”
兵士在记下了这名号,在一旁的木桌之上登记造册。便一顿手中的兵刃,转过身让开了道路,郑重道:
“白云道长,请! ”
“无量天尊。”
真言尚且飘荡在耳边,而那缥缈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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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了这座广阔的城市,极天之上的群星在人间的头顶飘摇,如梦似幻,尽显那无边的逍遥。
华灯初上,这命冠西洲的雄城即便是在这浅夜之中,也是热闹非凡。
星罗棋布的烛火灯笼渐渐的在那酒肆,茶楼,客栈的门前亮起。如若是那一盏孤灯,自然是星火飘摇,不见光彩。然那热闹的人气却使得这无数盏灯,形成了光的河流,汇成一股,散发出璀璨的光辉。
那白衣的道人此时正在这人群之上的半空中,缓缓的凌空踏步,带着悠然的神色看着这人间的百态。此时他已经褪下笼罩身躯的鹤氅,露出了本来面貌,原本笼罩全身的些许罡气也徐徐散去。而我们也终于有幸得见这位仙人的真实容颜。
但见这白云道人,头上一顶五岳巾,带着些许墨色的发巾束住了他那洁白如雪的长发,干净利落的披散在身后。而那飘摇的碎发之下,一双錾金色的丹凤俊瞳,轻轻的扫视这脚下的凡民们,其中透出那超然世间的微光。面若冠玉的他,却有着两条修长的白眉,衬着那稍有凌厉的曲线,带给了这仙人些许时光的刻痕。
不大的微风吹起一尘不染的洁白道袍,露出那踏步在虚空之中的步云履,系在纤腰之上的逍遥带飘忽在空中。
这位自称“白衣子”的道人,就这样如同世外飞仙样,在这雄城之上漫步,看着这些庸庸碌碌却也不失快乐的百姓们。
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嘴角露出了一点些许的微笑。
他似乎对这座城市很熟悉,但是目光却依旧生涩的穿梭在街头巷尾。似乎有些感情正在他的平静了千年的心海之下翻腾。不过笼罩灵台的纱雾,阻挡了这悠远的波涛翻出水面。
就这样,他踏步凌云,有些随意的走向了这城中最为繁华,灯火也最为明亮的那座高楼。
在那上面,有着斗大的夜明珠雕成的明晃晃三个大字。
“凌烟阁”
即便已经入了夜,这酒楼似乎也是人声鼎沸,充满了那世间的烟火气,划拳谈笑推杯换盏的平民们在这一层热热闹闹。而纸扇飘摇,风花雪月的贵公子们则在这二层吟诗作赋,争那才子之称。那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官员们,则拥着千娇百媚的美娇娘在
这三层做着属于他们的宏图美梦。
这凌烟阁,可谓是每一层都是百态的写照,极尽那人间烟火,荣华富贵。
而这样的酒楼,却只有那最高的一层,灯光素雅,不似其他的部分那样喧哗。
白衣道人笑了笑,脚尖在空气中轻轻的一点,激起些许透明的波纹之后,便飘然的落在这最高一层整洁的楼板之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贫道多谢掌柜的前来迎接了。”
拢起道袍的宽大衣袖,白云道人朝着那灯光下的无人木椅拱了拱手。
听得这话,那椅子上原本飘曳的灯光突然扭曲了些许,手里捏着账本的长褂男人出现在座位上,身形瘦削而内敛,但是如若是吾等凡人接近其身躯,却绝对会被那雄厚的威压所狠狠的按到地板上吧。
只见这男子向着面前的白云道人回了个揖,平静的说。
“道长光临小店,且用些什么?”
白云道人将一小块璀璨的玉石放在那盏清灯之下。
“掌柜的客气了,一壶淡茶便可。”
说完这话,道人便转过身,凭栏观看这盛世美景去了。
掌柜的老板随手将那碎玉摸进袖口之中,便站起身向着楼下走去,但是他的目光却在划过白云道人身后背着的那柄光泽奇异的宝剑之时,微微的停滞了一下。那非铜非铁亦非钢的光泽在眼中闪烁,他原本没什么感情的瞳孔登时缩小了几倍。
不过瘦削的掌柜并没说什么,只是那下楼的步伐,比平常快了许多。
时间就这样飘过了半柱香,白衣的道长就在这里迎着夜晚的清风享受着那逍遥的滋味。只有那隐约的清灯噼啪声伴他左右。
离去不短时间的掌柜终于端着一个素雅而细腻的白瓷茶壶,一步一步的从楼梯上走了回来,一小股水蒸气,从茶壶的小嘴之中默默的冒出,带来清爽的香气,热水之中却带着些许寒气,将那刚刚冒出的蒸汽冻成了细小的冰烟。
白云道人微微抽了抽鼻子,点点头。
“千山雪莲,掌柜的费心了。”
将茶壶轻轻放在桌面上,瘦削的男人说道。
“道长慢用。”
然而放下茶壶之后掌柜并未离开,而是站定在那里。
“道长,这位仙友临时到来,可否与您共席?”
说着,男人从身后让出了一个浑身裹着黑漆漆斗篷的人影来。
白衣道人转过身,挥了挥袍袖。
“无妨”
掌柜的面部曲线细不可查的舒缓了一下。
“在下告退。”
留下这句话,瘦削的男人就随着些微的空间扭曲消失在了灯光下,洒满清光的顶层里只剩下白衣的道人和这位新来的“仙友”。
白云道人并未太多介怀这位刚刚到达同一屋檐之下的神秘客人,而是自顾自的挥了挥手。一缕真气卷起那个茶壶和两个茶杯,斟上了两杯带着那雪莲清苦气息的茶水。清澈的水流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尽管这乃是隔空操物,却并未见这茶水有半分的溢出。
随手一推,些微气浪将茶杯推向那静立的人影。
“道友请。”
微微向着“仙友”示意之后,他便端起其中一杯,继续潇洒的依靠着栏杆,观看那美妙的夜色繁华去了。
然而,尚未等到白云道人的这杯清茶显露出那花纹朴素的杯底,那位穿着黑色斗篷的神秘客人就无言无声的站到了他的身边。
在这高空飘摇的晚风,吹动了这神秘人的斗篷,一缕雪白的鬓发从阴影的缝隙中悄悄的探出了头。如若是有人在一旁观看这二人的话,或许会发现,这白色与那白云道长的长发一样,如那天山积雪般,白的刺眼。
有些柔润而娇媚的女声从斗篷之下流淌而出。
“这夜幕之下的万青城,道长可喜欢?”
道人的目光依旧流连于那万家灯火,手中轻轻的摇晃着那已经几近干涸的朴素瓷杯,仅剩的几滴茶水正混合着那名贵的千山雪莲的残渣,安静的沉淀在花纹之间。
“城中凡民,并无半点力量,却能尽享世间繁华,人间喜乐。在这乱世之下,可称之为伟业。”
听到白衣道人的回答,神秘人似乎微微的颤动了一下,连带着裹紧全身的黑色斗篷也有些许松动,一缕不易察觉的暗黄色真气散逸了出来。
“然道长可知,这凉国女帝,是何许人也?”
道人将那锐利的目光望向了那灯火中心,异常瑰丽的皇宫。
“听闻.....这凉国女帝,帝号为‘清雅’,在那两千七百年前万青帝君驾鹤西去之后,便代替她已经在儿时便已消失的兄长,登上这大凉帝位,在这位子上,一坐就是近三个纪元。”
神秘人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视线。而那白云道人,将茶杯之中最后的精华一饮而尽后,才继续讲了下去。
“在这段悠长的岁月里,她以女儿之身在这西洲合纵连横,带着原本并不强大的凉一步步走来,以慈爱,贤明治国的她,加上那绝顶的修为,终究成就了这伟业。”
道人沉静的声音就此停止了,他静静的看着手里的瓷杯,花纹之间映照着头顶的月色。
柔软却又带着几分萧瑟的声音从那兜帽之下响起。
“然道长可知这伟业背后的尸山血海?”
一双白嫩的双手轻轻的扶住面前的栏杆,细微的破裂声从坚固的黄杨木之中发出。不为人知的故事从这神秘女子的口中吐露而出。
这现在的大凉女帝 清雅,作为那万青帝君的小女儿,自然是天赋超凡,在帝君的教导之下,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便结丹成仙,得了那长生大道。
然而她却在结丹成功的那天晚上,身发异象,身上浮现粉色的花纹,真气乱流,神志不清,甚至惊动了天道,一时间竟有劫云笼罩在皇宫上空。
原来,是结丹的突破,使得清雅的特殊体质“天生媚体”被激发出来,体质激活的瞬间,她竟不受控制的连破几道瓶颈,修为不受控制的陡升,她无法控制的庞大真气在体内乱窜,连元神也被冲的支离破碎,被这媚体的本能所掌握。
正在这时,离得最近的清雅的兄长,也就是大皇子,最早发现了这异常的情况。急匆匆赶来的他固然防备着是否是有刺客到来。却冷不丁的被自己的妹妹一把按倒在了闺房门口。
即便是清雅激发了体质连升数个境界,她也必定不是那已入了金仙领域的大皇子的对手。然而大皇子却不忍对着自己最亲的妹妹刀剑相向,纵然已经感知到了极度的危险,却也依旧没有伤清雅分毫。
他丢开了兵器,任由妹妹施为。
就这样,他被失去理智的清雅撕烂了华服,被用真气强行灌注入下体使得其挺立。然后便被清雅强行骑在身上交合了起来。无数的元气被那小巧的阴唇从大皇子健壮的身体中吸吮而出,注入清雅的体内。
二人交合的冲击波甚至将皇宫青石的地面都震得寸寸皆裂。不过大皇子的精华元气却也帮助清雅稳定了体内逆流的修为与真气,调和之下终于得以平静。
待到在正殿处理事务的万青帝君终于驭剑赶来,却只见公主寝宫遍地废墟狼藉,清雅浑身大汗,胯下流出少女所有的汩汩鲜血,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被她抱在怀中的大皇子此时已经功力尽散,神识破碎,奄奄一息。
第二天,皇宫之中便传出了大皇子遇刺失踪,公主接任储君之位的消息。
听到了这里,白云道人那雪白的长眉微微的抖了一抖。
然而神秘女子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而是继续叙说这那残酷而又令人悲伤的故事。
在那一夜,万青帝君收到了这可怕的打击之后一时间竟气息不稳,引发三劫九难提前百年到来,准备尚不充分的他仓促应对收了重伤,不得不躲入深宫之中,一边帮助女儿梳理身体,一边闭了死关。
然而帝君却还是在十年的憔悴生活之后,驾鹤西去了。
不过在身死道消之前,他还是拼进全力为自己的女儿找到了生路。
两千七百年前的那个秋日,大凉改朝换代,一代未来的明主女帝登上皇位。而也是在那天,开始有隐秘的皇家之人,在民间活动,以丰厚的补偿,四处征集那“愿为国捐躯”的青壮年男子。
因为这天生媚体,乃是世间绝见纯阴体质,身体之中绝无半点阳气产生,固然修道速度超乎寻常者千倍,却终究违反了那两仪之平衡,若是一段时间无外来阳气入体,便会真气逆流,神志丧失。
所以,女帝便必须每天从男性身上抽取阳气,然而即便是强至金仙的大皇子都被清雅取得是功力尽散,如若是寻常修仙者恐怕还要倒折几十年阳寿,然而此般强者都是凉国中流砥柱。
而万青帝君已经仙去,那时的凉还未如现今般强盛,周围强敌环绕,只有怀有异体的女帝才能以强大的修为震慑四方。
所以,天生善良而仁慈,爱民如子的女帝却必须每日在卧榻之上将一名青壮年的普通子民榨为干尸。
若仅是如此的累世杀业,清雅倒也有着觉悟,来面对屈死于自己身下的那些男孩们。然而却令她最为痛苦的是,这些年来自己的身上却从未有过业障。这意味着,那些男孩儿们并不怨恨她。这却让她更加的自责,觉得自己手上的鲜血异常的厚重。
然而大凉却又不能少了女帝坐镇于此,如是她想要逃避一死了之,先不说是否会叛乱四起,媚体的尸身便会将带着催情效果的雾气散至这人烟无数的都城,让这百万的黎民百姓全都欢爱致死,这肥沃平原甚至可能化为死地。
她,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讲到这里,神秘女子的声音已经哽咽,有些泣不成声。
稍停了片刻,她轻轻的向一边静听的白云道人问道
“且问道长,这女帝,究竟是那血海中的魔头,还是那端坐王位上的明主呢?”
白云道人听闻此言,沉吟了良久,连背上的宝剑都在微微震动,发出轻声的剑鸣。
片刻开口道。
“此举,乃杀业,却已然是为那苍生百姓而背负。女帝陛下不负天下人,是为明主。”
似是天意,从这月明星稀的夜色之中,一股锐利的风钻进神秘女子的斗篷缝隙,将那原本宽松的衣物鼓动的飘飞了起来,戴在头上的兜帽也被刮落,露出她的本来面貌。
阴影散去,一张可称倾城的面貌闪耀在月色之下,雍容的贵气加上那浸染了千年的母仪天下之威,与凡间的庸脂俗粉可谓天上地下,一念倾城绝对不是所谓戏言。
低垂的细密眼帘下,双眸微闭,小巧的琼鼻在空气中轻轻的抽动着,就连檀口也紧紧的抿成一条缝隙。飘散的洁白长发被一支凤簪束成严整的发型,顺着优美的身形流泻而下,如同终年覆雪的雪山。
但是这平滑的白发却随着主人的微微颤抖而泛起了波浪,她正在辛苦的忍耐着什么。
白云道人随手将那空了许久的茶杯放回了木桌之上,拍打了两下袍袖,手并了剑诀,郑重的向这曼妙女子行了个礼。
“万仞山,白云观,贫道白衣子,见过清雅帝君。”
听到这话,原本低垂双目的女子抬起了头,转过了身。
一双美眸终于将视线放到了白衣子出尘的身影上,眼角似是带着晶莹的泪水,就这么紧紧的盯着道人仙气飘摇的面孔。
被点出了身份的女帝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被咽回了肚子里,最后只有一句干巴巴的问候从她口中吐出。
“您多礼了,孤云万仞 白云剑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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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万青城,喧嚣的人流已经散去,需要休息的老人孩子们大多已经入了梦乡,原本通明的无数灯火也已经变得星星点点。
而在这近乎是城池正中心的重阳门,则可以看着这座雄城逐渐归于静寂,沉入梦乡。
清澈的夜空之上,一红一白两道人影静静的悬浮于华丽的城楼上空。正是清雅帝君与白云道人,他们并肩而立,静静的看着群星般的灯光一盏一盏的消失。
此时的女帝,已经褪去了那身拙劣的伪装,飘逸的白发在空中飞舞,赤红的华贵长裙被高空的风儿吹得紧紧的裹挟着她优美的身段。金丝织成的绸带绣着展翅翱翔的凤凰,在空中飘扬,像一面旗帜。
驻足了良久,两位仙人却都无言。
白云道人手中持着洁白的拂尘,穿着步云履的脚下,一幅厚重的两仪太极图在空中展开,阴阳相生,清浊自分,在夜色中缓缓的旋转着。他就这样立于阵心,拂尘的白须飘摇,静静的陪伴着女帝。
终于,那城中的最后一点星火,也已经熄灭了。万青城,陷入了梦乡。
“凡民们的幸福,烦恼,在你我看来,是何等的轻松。”
说完这句话,女帝闭上了好看的双眼,感受起高空的风儿拂过浑身,细密的丝绸拂过皮肤,本应细腻的触感她却感到了粘稠,血的粘稠。
她把手伸到脑后,将镶嵌着名贵宝石的凤簪从发间取下,持在手中,任由长发散开。
飘然到了白云道人身前,轻柔的拉过他的一只手,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的刺了一下。
带着些微真气的尖端,将道人没有设防的皮肤轻轻的刺出一个小小的孔洞,一小滴鲜血,从其中钻了出来,被挑在簪子的尖端上。
女帝看着小小的血滴,眼睛里透出温柔的光。她解开胸前的系带,包裹着傲人双峰的长裙散开,露出细腻出尘的一对美乳,光洁的皮肤甚至可以反射高天之上的月光。
握紧金簪,女帝将其插进了左乳之下,原本属于白云道人的鲜血,与女帝的心头血融合在了一起。一抹血光,在二人之间浮现。
白云道人甩了甩拂尘。
“契约已成,贫道将遵守直至终焉。”
道人闭上双眼,血色的契文,在识海之中浮现。
女帝清雅,以这盛世的无上功德,委托这白云道人在今夜,于媚体发作失去神志之后诛杀沾满双手沾满鲜血的自己,并在她死后护得大凉千年平安。
再次睁开眼的白衣道人,则看到女帝露出了释然的笑容,这是他今夜见到她第一次笑。
“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媚体便会发作,我的身后事,就交给白云剑尊您了。”
道人想眼前的女子微微的鞠了一躬,郑重的点了点头。
依旧大方袒露着娇躯的女帝在空中转了个圈儿,一时间竟有些许少女的气息散逸。
“结丹之后,便未曾再跳过舞了呢,兄长尚在时.........”
一边低声呢喃着这样的话语,清雅飘忽的落到了重阳门下平整的地面上,拢起华丽的绸带,起舞。
如那一曲,凤求凰。
女子曼妙的身躯在月光下轮舞,华裙已经散开,光洁修长的玉腿在青砖之上画出优美的弧线,平坦的小腹散发着柔嫩的光,白色而又整齐的丛林隐藏了她的神秘花园,却又被晚风吹拂,露出些许阴暗的肉色。
时间在流逝。
女帝的双眼开始变得迷离,脚下的舞步也逐渐乱了节奏,一股久违的热流在她的身体之中回荡起来。
朦胧的视线之中,那个陌生而熟悉的白色身影从空中落下,逐渐走近了踉跄的自己。
“你来接我了,哥......”
她最后的呢喃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一股粉色的纹路便已经骤然之间遍布了这美丽的女体全身。美丽的双眸不复光彩,只留下淫欲的渴望,还有贪婪。
原本还挽在双臂之间的华服跌落尘埃,女体变得一丝不挂,开始癫狂的向着刚刚散去阵图落下地面的白云道人扑去。
“无量天尊”
真言念动,指并剑诀,那对丹凤金瞳之中透出慈悲的光芒,磅礴的真气被打入这宽阔的广场之下。
“此世间者,百态无常”
“然天地人神,皆归八卦”
时间似乎被无限制的拉长了,庞大的八卦阵图在脚下浮现。
此乃道家绝技之一,奇门遁甲。奇门局现,即为这一方天地。
天盘九星,地盘八卦,人盘八门,神盘八神。
四盘齐出,这卦象即为清雅女帝这一生的颠沛流离。
天人两盘早已支离破碎,表她被天所抛弃,为自己所不容,然地盘神盘却光芒大盛,表她爱着大地苍生,功德之光无量。
极善之心,却被这天下裹挟,做下极恶之事。
泱泱天下,却并没有人可以拯救她,当年的万青帝君不行,大皇子不行。被冠以了“孤云万仞”之名的白云剑尊,亦不行。
在凝固的时间之中,道人看着这散发着微光的八卦奇门阵,未发一言,只余叹息。
垂下目光,阵中粘稠的时间重新开始了流动。
双眼已经变为纯粹淫兽的女体冲破真气荡起的雾尘,张牙舞爪的朝着立于阵心的白衣扑去。
“咕啊.....哥.....咔.......”
沉静的声音回荡。
“艮字·千仞”【艮字:地盘属土】
雕刻着玄妙花纹的石柱携着山海之威从脚下钻出,沉重的猛击在女体平坦的小腹上,将其狠狠得击出一个凹坑。
“咳!”
女体发出痛苦的咳嗽声。但是她已经被淫欲占据了灵台的神志,只剩下扑倒眼前这位白衣男子与其交合的一个无比强烈想法,连肉体的痛苦都被强行抛下了。
肚子上的凹坑尚未恢复,两条洁白的玉腿便猛的一蹬那根石柱,激射而来。
剑诀一变。
“兑字·琉璃”【兑字:地盘属水】
不知从何处涌出的水蛇,飞窜到了这高天之上,浑身由水构筑而成的麟甲都散发着琉璃的七彩之光。
蛇尾一摆,强壮的蛇躯便缠上女体纤细的脖颈,顶着强大的冲力把那娇躯生生的钉在了空中。娇嫩的女体被紧紧束缚在水流之中,挣扎的样子却也绝美。
一声叹息。
“坤字·凌华”【坤字:地盘属冰】
从道人身后飞出无数冰刃,透过体表的水流,无情的击穿女体软糯的关节,将那一身嫩肉冻结在了寒冰之中。被击飞的女帝就这么冻结被钉在了那高耸的石柱之上。
三道奇门术法之下,被牢牢禁锢的女体此时已经没有了活动的余地,只是在冰中胡乱的扭动着,发出带着渴望的嘶吼。
“清雅帝君,愿那奈何桥上,成你所愿。”
白衣的道人周身卷起了狂野的风。一只手终于伸到背后,握住了那柄宝剑的剑柄。
纵横的剑气寒光乍现,那柄神兵的真相我们终于得以窥见。
圣人曾赞:
“非铜非铁亦非钢,曾在须弭山下藏”
“不用阴阳颠倒炼,岂无水火淬锋芒?”
“诛仙利 戮仙亡,陷仙四处起红光”
“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神仙血染裳”
此剑有名:诛仙
诛仙出世,锋芒在那一瞬,照得这万青雄城宛如白昼。
手捏剑诀,白云道人踏步凌空,幻影飞舞,虚空之中现出剑光四起。三道七彩光芒划过夜空,汇入诛仙的冲天剑气。最终在那扭动的女体身边钉立了下来,对着那四象之位。
正东,光芒闪烁,无所不破,自是一往无前,是为“诛仙”
正西,死气萦绕,亡魂飞舞,如同直通地府,是为“戮仙”
正南,红光缭绕,火风废物,似是烈日落地,是为“陷仙”
正北,幻影无穷,千变万化,如那世间万象,是为“绝仙”
此乃,上古杀阵,诛仙四剑。
白衣的道人从那前方走将而来,微微挥手,那柄阳气无尽,烈阳般的陷仙宝剑便已入手。
走入阵中,在那具赤裸娇躯之前站定。
“清雅道友,走好。”
磅礴的力量汇集,赤红的光芒涌现,白云道人持剑上挑,撩起漫天赤红。
身为剑尊,固然剑法精妙一瞬而至,但是在吾等眼中,确实如同放慢了几千倍一般。
锋利的剑刃亲吻上柔嫩的女阴,将那饱经了苦涩风霜的两片美肉安静的分成两半,精准而又完美。
充满褶皱的短短通道在上古宝刃的爱抚下却也依旧顺滑,也如同她的前辈一般顺滑的一分两半。
柔肠百转,却在此刻,分崩四溅,嫩滑的细绳溢出从未孕育过的平坦小腹,将那腹中的千般所爱大大方方的展示给了天地之间。
剑尖从上腹之中挑出,带出晶莹的血珠。挥洒在月光之下。
女体停止了狂乱的扭动,酥胸之下已经被一分为二,肚腹之中的多般事物散落了一地,而他们散发的媚气却被陷仙宝剑的无尽烈焰给蒸腾了个一干二净。
白云道人斩下这一剑后,便放开了剑柄,让燃烧的宝刃重新浮与空中。
“陷仙,镇”
红光再闪,锋利的剑刃击穿了坚固的胸骨,穿透美型的娇躯,牢固的钉在了这根伫立的石柱上。
鲜血泼洒,又被蒸腾成血雾,飞散天边。
随着命数的飞散,身躯的被破坏。清雅的神志似乎在这一刻,竟恢复了清明。
奄奄一息的女帝竟然露出了笑容,抬起虚弱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面前白衣道人清秀的面颊。
“谢谢你,哥哥......”
白云道人不知为何,被触摸的一瞬竟然浑身一抖,似乎识海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那声“哥哥”在内心之中回荡。
“且将清雅.....枭首吧......”
道人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沉吟了片刻,还是伸手召来了那最为锋利的诛仙剑。
“那.....好梦。”
暗淡的剑光一闪。飘摇着长发的头颅飞上夜空,依旧倾城的面容之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钉着残躯的石柱顶端。
就这样,这位清雅帝君,在这明月之夜香消玉殒,被支离破碎的钉在了自己皇宫的重阳门外。
然而被作为钉子的陷仙剑的赤芒,却始终照亮着她带着笑意的美丽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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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天边,青云之上。飘然的衣诀飞舞在风中,依旧是那氅白衣,猎猎作响。但是与来时不同的是,他袖袍的边角上,多了些许的艳红的点缀,柔和,却也刺眼。
那非铜非铁亦非钢的诛仙宝剑浮游在空中,戮仙,绝仙二剑侍立两旁,在高空之中为它们的驭者劈开了强劲的气流。
白云道人沉静如水的丹凤金瞳,静静的看着脚下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那个久远记忆中模糊的身影,终于逐渐的清晰了起来,浮现,重叠。
笼罩灵台之上的迷雾终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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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随贫道一去,便不会再归来,关于殿下的记忆,也将被封印,不知还有何事要交代否?”
恩师的面孔在缥缈的回忆中浮现,而那立在对面的少女,却正是已经在刚刚枭首于诛仙剑下的大凉女帝,不过此时的她,还有着稚嫩的面貌,带着酒醉的红晕以及刺眼的泪痕。
她轻轻的揉搓着自己的小腹,半低着头,两行清泪流淌而下。
“多谢仙师,雅儿已经愧对兄长,请带皇兄去往东洲吧。”
已经被老者扶着站上凌空飞剑的白发青年听到了低声的呢喃。
“哥哥,下次再见时,便带雅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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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这迟来的回忆,将手中的一缕鬓发收入怀中,道士那带上了些许苍凉的声音被风吹散在了这雄城上空。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