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我去报恩寺给瑶儿求姻缘,解出来的签文是大吉!”饭桌上,孟夫人满脸的兴致勃勃,“解签的灵泉师父说了,咱们瑶儿正红鸾星动,姻缘虽有波折,结果必定是花开富贵、金玉满堂,我这心啊,原来还七上八下的,可算是放到肚子里了。”
孟太师坐在夫人旁边,赶紧跟着附和:“是是,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报恩寺的灵泉师父,”他想了一想,这和尚谁啊,完全没听说过,还是嘴皮子都不打溜地续道,“名声颇大,听说他解的签文是极准的。”
他这么一说,孟夫人愈发高兴了:“瑶儿,听到了没有?依为娘看,你弘文表哥就是那个有缘人,否则怎么这红鸾星早不动晚不动,正巧在你表姨一家上京的时候动。”
瑶姬不好扫孟夫人的兴,只得嗯嗯唔唔的附和了几声,埋头往嘴里扒饭,心里却在想,红鸾星动?
娘亲,你要是知道有人向我求亲了,恐怕就不会觉得那红鸾星动在了弘文表哥头上。
只不过那人的求亲她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一开始还怀疑那家伙是吃错药了。
确定苏璟是清醒的,没有喝醉或者烧坏了脑子后,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用的理由还相当不留情面:“如果金吾是想对我负责,大可不必。实话告诉金吾,若是与金吾你扯上了关系,别说我的御史生涯说不定就要到头,我爹第一个就要打断我的腿。”
少女的话语铿锵有力:“我孟家一门四代,从曾祖父开始便世代为朝廷尽忠,祖父、父亲,包括我,从不结党营私,更不会和惑乱朝野的奸佞有任何牵连。我不想被父亲扫地出门,还请金吾三思。”
事后回想起来,这一番话说出去,苏璟竟然没有将她大卸八块,可以说是很有涵养了。
男人只是冷着一张俊脸,面色阴沉地凝睇着她,得到的是她寸步不让,甚至带点得意的回视。
最终他放开了她,淡淡道:“我派人送你回家。”
“别,”少女一把扯过自己被弄乱的外袍,“我可不比金吾权势滔天,还要按制上衙。”
此时她的模样,俨然便是一只得胜后张牙舞爪的野猫,苏璟又是气,又觉好笑,瞥了她还未着裤的修长玉腿一眼:“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力气上街?”
“你!……流氓。”
提亲一事便到此为止,闹到现在瑶姬也没明白,当时苏璟究竟是真心的,还是烧坏了脑袋。
她不想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偏偏就有人要找上她。
那天下衙之后她骑马回家,走到玉带桥时,被一个熟悉的人拦住了。
“琼玉姑娘?”马上的少女勒住疆绳,依旧是绯色孔雀纹官服,依旧如那天一般的崖岸高傲。
琼玉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妒恨,屈膝跪在了她的马前:“孟中丞,当日之事是我做错了,求中丞宽恕我,看在中丞并未受伤的份上,求中丞放我一马罢!”
瑶姬一开始还有些糊涂,待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后,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所以……那天她在教坊被人算计了喝下合欢散,是这个女人所为?
当时她也想过究竟是谁要暗害她,苏璟派人把她送回去的时候让手下带了一句话:“此事孟中丞不必挂心,金吾必会给中丞一个交待。”
“我……”琼玉神色憔悴,早不复当初那等花容之姿。
她想到事情败露后自己的遭遇,苏爷并没有拿她怎样,当时她惊喜不已,还以为自己在苏爷心里其实有一席之地,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永无天日的噩梦。
她失去了苏爷的庇佑,从高不可攀的花魁瞬间沦落到了人尽可夫的婊子。
是啊,再出众的才情,再远播的名声又有什么用,当她被那个男人放弃后,那些加诸在她身上的光环,只会让她愈发成为男人们垂涎的肥肉。
她从来没有那样后悔过,后悔自己的贪心,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一切都是苏璟给的,而那个男人甚至不需要说一句话,只要表现出自己的态度,就能将她推进地狱。
“因为我……嫉妒你。”
“嫉妒?”瑶姬愈发不解,“我跟你只见过两次面。”
“但是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女人惨笑着,眼中的泪水既是悔又是恨,“你不知道吧,他从来,从来都没有碰过我,他之所以庇佑我,任由我打着他的旗号行事,只不过是因为……他把我当做你的替身。”
替身……
直到琼玉离开了,瑶姬还愣愣地反应不过来,苏璟拿别的女人当她的替身?
那岂不是意味着……她怀疑琼玉是不是弄错了,心里又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叫喊,去问他,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长吁一口气,挥动马鞭朝青衣河畔疾奔而去。
苏璟依旧在二楼的那间雅叙轩里,只不过身边不再陪着那个美人,也没有其他新人。
她心里越发没有底,难道琼玉说的是真的?
假如苏璟承认了,那自己又要如何应对。
堵在心口的那股郁气到底让她把疑惑问了出来,男人淡淡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她长得像你?”
“唔……”少女回想了一下,并不像吧……
“是她弄错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册,神色是一如往常的淡漠,“想不到她竟然还会去找你,看来给她的教训还不够。”
“别,”瑶姬忙制止她,“得饶人处且饶人,你非要这么赶尽杀绝?当心哪一天反噬了,冷不丁咬你一口。”
这话不过是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发现苏璟的眼里竟闪过一丝笑意,“之前我就想问了,”他慢条斯理道,“你几次三番劝诫,莫非……是在担心我?”
“谁,谁担心你了。”少女的脸颊瞬间涨红,可对上男人那双黯沉的黑瞳,一下子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是你的替身,”他忽然说,“没有人能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