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柯里昂先生。”
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但是下一刻,谢以诺便放松下来,慢条斯理地坐下,跷着腿,甚至还给自己斟了杯红酒:“真没想到,爸爸你会和‘博士’合作。”
“觉得我是在与虎谋皮?”谢豪不以为忤,“他想利用我,我一样也是在利用他,况且在我看来,他还嫩了点,以为把你是柯里昂先生的事透露给我,我就会大发雷霆?”
“不然呢?”谢以诺挑挑眉,“您老人家一向都不怎么大方。”
他与谢豪父子相处,向来都是这样一副惫懒样,之前谢豪看了,只觉心烦,如今知道这个儿子不显山不露水地挣下偌大家业,谢豪的嘴唇蠕动了两下,竟没出言斥骂。
如此表现,谢以诺顿时心头一动,果然听他说道:“回家吧,我让你做家族继承人。”
这句他曾梦寐以求的话,就在此时此刻,轻飘飘地落在了面前。
谢以诺以为自己至少会激动一点,或者欣喜,或者满足,可他心里一片平静,甚至觉得滑稽,果然,这就是谢豪,这就是他的父亲。
“我拒绝,”他懒洋洋地说,不等谢豪开口就继续道,“知道你看上了我手里的势力,做个交易如何。杀了你的新朋友,我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杀施谦?你很忌惮他啊。”
是,确实忌惮。
仿佛毒蛇一样潜伏在阴暗里的男人,他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他有多算无遗策,多心狠手辣,而是他对瑶瑶的影响超过了谢以诺的底线。
她太信任他了,更因为性格使然,即便心有疑虑,也不愿太过揣测施谦。
谢以诺不会跟她说让她疏远施谦的话,她想做什么,只要去做就好了,想杀人,他递刀,想去任何危险的地方,他会先帮她把危险除掉。
只是施谦太狡猾,即便确定了施谦就是“博士”,用最不会引瑶姬怀疑的方法将他杀掉,谢以诺暂时还做不到。
他向来能顺势利导,谢豪老奸巨猾,既然对施谦早有防备之心,这件事让他来办,想来妥当。
“可以,”谢豪一口答应,谢以诺站起来,当即就要走,他神色毫无波动,淡淡地说,“只要你做继承人,不用交易,我也可以让人杀了施谦。”
谢以诺往外迈出的步子一顿,只听他继续道:“我承认,当年因为你外祖家,我对你和你妈妈都很冷淡,现在时过境迁,我认可你的能力,希望你能让家族更加兴盛。”
谢以诺没有回头,谢豪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也丝毫观察不出这个儿子的情绪。
“我确实看走了眼,你很聪明,最重要的是意志坚忍,所以,”他刻意顿了顿,“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一时心意难平,就拒绝对自己有利的事。”
话音刚落,谢以诺回过了头。这让谢豪的眉眼中更多了几分大势在握的笃定,他知道的,自己不会料错。
“你说的很对,”男人点了点头,“我不会拒绝的,就算你不亲近我,我也怨恨你,不妨碍你认可我,我做shieh家族的继承人。”
利益,永远都能让人最冷静,精确得如同机器。
“很好……”谢豪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欢容,正欲再说,却被谢以诺笑眯眯地打断了。
他的神色像是讥嘲,又透着奇异的怜悯:“但那是过去了。交易继续,谢老先生,再会。”
说罢,他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离开。
暴雪一连肆虐了十来天,半个多月后天才彻底放晴。
恶劣的天气让整座城市的运转都受到了影响,电视停播,交通瘫痪,直到一切恢复正常后,人们才陆陆续续从各种渠道知道了前几天发生的两件大事——
城郊爆发了不明势力的大规模火并,现场死伤惨重,多达几十人。
纽特市黑手党猖獗,这显然与他们有关,虽然闻之惊愕,因为离普通民众很远,大家茶余饭后闲聊几句,也就抛在脑后了。
另一件则流传颇广,引来了经久不息的议论。
原来是市内某高档酒店公寓发生火灾,现场一男一女全都身亡。
离奇的是死者身份成谜,事后也没人来认领。
随即就有流言说这两人是通缉犯,所以才神神秘秘的。
也有人说警方其实早就查明他们俩是谁了,只是事涉豪门秘辛,所以才装聋作哑。
种种谣言越传越广,还一条条都有鼻子有眼的,此时瑶姬正在游艇上,随手翻看八卦小报,正好看到耸人听闻的标题——《惊爆,神秘女原是豪门遗孀,夜会情夫却命丧火海,背后究竟有何隐情》。
一篇报导写得跟小说似的,种种吃瓜群众喜闻乐见的狗血元素,看得瑶姬津津有味。
正觉有趣,她背后一热,男人结实高大的身躯贴上来,鼻息拂过耳边,带来一种酥酥麻麻的痒意:“在看什么?”
“看你怎么勾搭上我这个有钱又春心难耐的寡妇,怎么和我幽会,又怎么倒霉地被火烧死的。”
谢以诺一听,顿觉好笑:“我看看,这帮子人又给我编排什么身份了?”
流言本就是他吩咐人放出去的,负责提供狗血故事原型的就是博格,目的自然就是让人以为他和瑶姬死了。
当时他一离开老宅,就听博格说了瑶姬失踪的事,交易内容便变更成了找到瑶姬的下落并确保其安全,“柯里昂先生”的势力则尽归shieh家族。
所以施谦第二次把瑶姬转移出教堂后,谢以诺明面上派人去拦截施谦用来故布疑阵的车,自己亲自去施家看着施谦,暗里则是谢豪利用早就安插的钉子找到了瑶姬,地方就在那间酒店公寓。
之后的火灾就出乎所有人预料了,谢豪至今不明白谢以诺为什么拒绝做继承人,更没想到他根本就是要金盆洗手。
毫不犹豫地假死,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拼斗多年的成果拱手让人。
虽说他手里还有不少干净的产业,足够衣食无忧一生,但过去的权势、野心,甚至是理想,就在这一让中烟消云散。
谢豪不明白,博格不明白,甚至施谦都不明白,但瑶姬明白。
他看出来了,自己的疲惫和无奈,不想在那些黑暗血腥中沉沦的念头,都被他默默地记下来,到了今日践行。
或许他是肆意又狡猾的,总因为那份强硬惹她生气,但那从未放在明面上的,暗暗呵护着她的,是世间最深沉的温柔。
此时谢以诺随意浏览着报导,越看越好笑:“嗯,春心难耐……确实……”丈夫新丧就急不可耐的小寡妇,这个桥段,似乎也挺有趣?
忽然,他手上一热,柔荑轻轻地复上来,在大手手背上游移,小女人微仰着精致玉容,其时恰是黄昏,蜜糖似的夕照流淌在她脸上,那一双黑水晶似的眼儿中水波潋滟。
“是啊,我就是春心难耐的小寡妇~”她靠了过来,樱唇轻启,粉舌探出,温香软玉依偎进男人怀中,娇媚的嘤咛声中,她轻轻一倒,满头乌发散落,复住了羊脂玉般的肌肤,复住了徐徐裸露的春情美景。
半空中,正是夕阳无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