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人口简单,府邸虽不大,瑶姬出嫁前的屋子也还是给她留着的。
用了饭,她便回房歇晌,香卉帮她解下发髻,取了那支步摇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姑娘,姑娘之前为什么不插那支凤钗?姑爷也是一片好心。”瑶姬有些困倦,掩口打了个哈欠:“这才几天你就被他收买了,我不插那凤钗,不过是觉得累赘罢了。”一旁候着的香雪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不爱那些花儿朵儿的,婢子们知道,姑爷却不知道呢。”
“我听姑爷身边的天青说,那一屉子头面是姑爷教人特特打了来的,想是以为姑娘必然喜欢。”小厮天青的原话其实是:“老爷说太太不高兴呢,我一想,这女人嘛,有哪个不爱首饰的,就劝老爷请越古斋的老师傅给太太打几套好头面。”
“好姐姐,太太可欢喜?若是欢喜,也请姐姐下次再见我时,赏我几个果子吃。”他说话时便涎着脸凑了过来,香雪刚进府时他便动了心思,因而总是上赶着来献宝,谁知香雪听完却白了他一眼:“怎多事,看来都是你闹出来的。”——太太不仅没欢喜,还当众给了老爷没脸。
瑶姬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心下便有些后悔。
她不喜曹墨,便也总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不好,现在想来,确实对他不公了些。
她打定主意要为今早的事道歉,谁知曹墨却喝醉了。
因着女儿回门,薛半山今日特意告了半天假在家。
说来也奇怪,他是个读书人,又一心为民,对曹墨这种大豪商惯来是看不上的。
一开始曹墨拜见的时候也是不冷不热,一顿饭吃饭,态度却改了观。
不止请曹墨去书房看他最宝贝的那几幅书帖,还夸曹墨字写得好。
晚饭的时候又与曹墨喝了酒,两人都喝多了。
瑶姬只得让人把曹墨扶进屋,又教打了热水来给他擦脸。
正将帕子投进铜盆里,她一抬头,才发现躺在榻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她站起来,“我教人端醒酒汤来。”刚准备走,衣摆却被拽住了。男人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不解,又像是茫然。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瑶姬就觉得他的眼睛极亮极黑,此时那双黑瞳凝视着她,没来由的,她竟心虚起来。
“……你是不是讨厌我?”他开口说话,或许是喝了酒,声音有些沙哑。
一开始察觉到小妻子的抵触,曹墨觉得她或许是不习惯,现在想来,她应该是讨厌他吧。
为什么,是因为成亲之前他的那番举动?
因为门第。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现实,在得知薛家那位千金的特别之处后,便抱着随便一试的想法去云安寺见了她。
他确实到了需要一个妻子的时候,如果这个妻子恰好还能帮到他,当然是最好的。
成亲之后,能情投意合自然好,若是不能,相敬如宾也不是不能过下去。
可发现她似乎讨厌自己的时候,心里就像堵了一口郁气,借着酒意,曹墨便问出了口。
瑶姬却不可能回答他,总不能直言自己就是讨厌他吧。
“你醉了,”她把衣摆从男人手里抽出来,“歇会儿吧,我去厨下看汤。”一拽之下,衣摆超没抽出来。
男人不仅没松开手,反更用力了些:“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是不喜欢我做那事,大不了以后不做了就是。”“胡说些什么!”瑶姬一听,顿时脸涨得通红,屋子里还有下人在,他就说出这种话来,“放手!”她只好用力去拽自己的衣服,却被男人趁机抓住手腕往怀里一带,就歪倒在了他身上。
香卉原在一旁候着,见状连忙冲几个小丫头使眼色。
众人关门的关门,关窗的关窗,顷刻间就退了个一干二净。
可怜瑶姬被个醉鬼拽在怀里,推也推不动,打又有点下不去手。
她一想今天的脸算是丢尽了,还不知府里要怎么传闲话呢,忍不住狠狠在男人腰间拧了一把:“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就是这样儿!”曹墨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讷讷地松开手:“那我……不抓你了?”“迟了。”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索性倒在榻上发呆。
不管怎么样,今早的事还得道歉,“凤钗……我不喜欢。”男人眸底一黯,又听到她说,“但是,谢谢你。”
屋子里静了一瞬,随即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少女的腰往怀里勾去。
瑶姬:“……”不是说不做那事了吗???
男人照旧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胸前,满意地在发顶上蹭了蹭:“放心,我就抱一抱。”
他说到做到,果真只是揽着瑶姬睡了一夜。
奈何第二天告辞时,何夫人一脸的喜气洋洋,还拉着瑶姬的手到一旁低声嘱咐:“加把劲,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瑶姬:“……”谁要给那禽兽生孩子???
她心里郁闷着,某人倒是显得心情很好。
马车很快就进了曹府在二门停下,瑶姬推开厢门,伸过来扶她下车的却不是香雪的手。
她看着那只大手愣了一下,到底还是把手放了上去。
曹墨微一使力,揽着她杨柳般的纤细腰肢,几乎是将她抱下了马车。
四周那么多人看着,少女忍不住便脸上有些烫。
几个妾室早已在照壁前守着了,见了这一幕不免酸溜溜的,雁蓉拧着帕子道:“老爷可算回来了。”
一听到这娇滴滴的声音,瑶姬只觉方才那点羞意瞬间不翼而飞。
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男人攥住了捏在掌心,只听他道:“都杵在这做什么,很闲?”
雁蓉讨了个没趣,脸上不免讪讪的,还是芸姨娘道:“原是听说老爷太太回府,想着来问安的。既是见着了,妾身们这便退下。”
几个女人里,曹墨似乎还给她点面子,不过也微一颔首,随即便牵着瑶姬往正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