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打定了主意,便趁回娘家看望何夫人的时候与何夫人说了一声,她自然没将背后的内情抖落出来,只是道芸姨娘平日有些不安分,想知道她家中景况,日后好拿捏她。
何夫人还以为女儿终于开了窍:“你能未雨绸缪自是好的,虽说那芸姨娘被姑爷送到庄子上去了,她毕竟是跟了姑爷多年的老人,不可不防。”当年何夫人就是没防备家中的一个姨娘,才让那姨娘把独女推下了水,导致瑶姬转世而来。
因而自从瑶姬嫁进曹府后,她真是日夜悬心,生怕女儿也中了那些女人的手段。
如今可好了,曹府里的女人被打发得一干二净,何夫人对女婿最后一点不满也彻底消失,如今再提起曹墨来,说满口夸赞也不为过。
“佛爷保佑,还好当初和王家的那门亲事没成,否则你如今哪来这样的好日子。”张嬷嬷也在一旁凑趣:“这才是咱们姑娘的福分,那个什么塞翁丢了马,可不就不是祸是福?”一时间满屋的人都笑了起来,何夫人笑着在张嬷嬷手上拍了一记:“你这老货,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却也点头,“正是这个理,那王三郎,”说着忍不住冷哼一声,“现在也算是咎由自取了。”王三郎正是瑶姬前头的未婚夫,当初王薛两家定亲,双方门当户对,原是极般配的。
谁知那王三郎猪油蒙了心,亲事刚说定没多久,他出外游学时不知在哪里看上了一个良家女子,说是搭救那女子后一见倾心。
若光是如此也就罢了,按时人的看法,大不了纳为妾就是,他竟直接把那女子带回了王家,往堂前一跪,哭着喊着要娶人家做妻。
这一下狠狠打了薛家的脸,于情于理,薛家也再不肯与王家结亲。
何夫人便要退亲,王家却不同意。
王三郎要娶的那女子是个农家女,王老爷王夫人怎么看得上?
偏儿子又闹出这等事,满京里想是没有姑娘乐意嫁给他,便死咬着不肯退亲要让薛家骑虎难下。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的闲人又多,几番添油加醋,瑶姬的名声也受了影响。
虽然还是退亲成功,到底在亲事上有了碍难。
有时想来,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若不是王三郎的一闹,瑶姬现在恐怕已嫁入了王家,便不会因为名声受损给了某人趁火打劫的机会,嫁人做了曹家妇,有了今日这段姻缘。
所以提起王三郎来,听说他现在因为娶了个河东狮在家里日子难过的紧,几次被人看到他鼻青脸肿,瑶姬也只是一笑而过。
至于王家,这一年来仿佛流年不利,先是王老爷被好几个御史弹劾,不仅本来已经到手的尚书帽子飞了,还官降三级。
俸禄少了,王夫人便想开源,拿了压箱底的银子去参股这几年最红火的海贸,结果赔了个底掉。
不得已,王家只好把如今住的宅子给卖掉,因是急用,价钱压得低,却连一个愿意接手的大都没有。
王夫人为此急白了头,王家成了满京城的笑话,百姓们都在说他们这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遭报应呢。
是不是报应瑶姬不知道,她看这一系列的事情却像是某人的手笔。
不过她也懒得点破,否则那人还不得瞪鼻子上脸,借着表功的机会又占她便宜。
曹墨还不知自己又被娘子腹诽了,瑶姬在薛府坐了没多久,就听人说曹墨来接她回去。
张嬷嬷打趣道:“哟,咱们姑爷可真是一刻也离不得,太太,快些让姑娘回去罢,当心姑爷等不及。”何夫人笑得欣慰又慈祥:“我就不留你了,日后也少来我这里,快些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
瑶姬闹了个大红脸,见着曹墨的时候耳珠儿都还泛着点绯色。
偏生众目睽睽之下,那人搂着她的纤腰,几乎是将她抱起来扶上了马车。
瑶姬压根不敢去看身后众人暧昧的眼神,连忙钻进车厢里坐好,随即车子一沉,曹墨也上来了。
“先不回去,我已教人把幼菡带了出来,今晚是菊市最后一天的灯会,你不是总说我不够关心她,咱们一家三口出去逛逛,如何?”
“我不说,你就不亲近她了?”少女嗔道,只是那眼中都是笑意,“你早该如此,那孩子真心拿你当父亲,你纵不能如亲父一般疼爱她,也不该如此冷淡才是。”
曹墨咳了咳:“我……”
这么多年他对幼菡的态度,实则有一分心结在里面。
他本以为父女俩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待幼菡年龄到了与她寻一门亲事,教她后半辈子平平安安,自己也就完成了那仅剩的最后一点使命。
不止是对幼菡,就连他自己,除了拼命挣钱,好像也再没有什么渴求的。
他不娶妻,不纳妾,也没想过要留下骨血。
当初起了结亲的念头,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产业越来越大,觊觎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必须要保住这份产业,所以才趁薛家出事的当口给自己找了个既有清名又有权势的岳丈。
他承认自己是卑鄙的,通过一些渠道得知玉真长公主要拿薛珏开刀,他根本没想要去阻止。反而任其发展,继而趁火打劫。
而他当时也丝毫没想过要掩饰这份卑鄙,因为那个将要嫁给他的女人于他,也只是代表着妻子的符号罢了。
他所有的追寻,所有的活气,都在十年前的那个风雪夜中消失殆尽。
一朝坍塌掉的,除了忠诚、信念、亲朋……大概还有他的灵魂罢。
“你什么?”少女带着点疑惑的声音响了起来。
曹墨笑了笑,伸手轻抚他的发顶,他很喜欢这个动作,掌心底下是泛着馨香的融融暖意,那样的教人眷念,已经有许多年不曾感觉到。
“我在想,等咱们有了孩子,也带他来看灯会,好不好?”
瑶姬刚被何夫人打趣过,闻言便瞪了他一眼:“谁要给你生孩子。”
“瑶瑶不愿?”曹墨不以为忤,知道她是口是心非,长臂一伸,将她勾进怀中,“可惜,你现在是我的人了,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
后半句话已是渐渐隐没在缠绵的亲吻中,车厢里只余下几声低喘和轻细的嘤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