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前,郭绍便出皇城来到了东面左厢大营驻地。
“殿前都指挥使,殿前都虞候!”众将无不惊叹,而郭绍升禁军最高武将反倒不是最让人关注的事。
因为郭绍本来就是禁军高级武将,又是太后亲信,高升在意料之中。
但李处耘和杨彪则不同,他们之前还只是军都指挥使,连跳几级、直接飙升成为高级武将几乎不可思议的。
郭绍把盖了玉玺的圣旨拿出来,让闹哄哄一片的武将们传递观摩,大伙儿这才确认是真的。
郭绍心道:早就说过“富贵险中求”,兵变前夕同谋的两个武将只有李处耘和杨彪,两个月后该到了论功行赏。
“谢主公栽培!”一向比较淡定的李处耘脸上也泛着红光,“卑职敢不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殿前都指挥使,就是赵匡胤逃跑前的职位。
赵匡胤也算升得快,高平之战后第一年就是殿前都虞候;旋即在淮南之战中立功升殿前都指挥使。
但李处耘更快,战功还比不上赵匡胤,他靠的是最危险最关键的兵变!
众将的兴奋完全被刺激起来了,两个大将被天大的封赏便是好榜样。
在左厢内部,大家对于如此行赏倒是很服……左厢除了郭绍和厢都指挥使祁驼,最高级的就是军都指挥使,升官本来就该先轮到李处耘这个级别。
且不论兵变时的功劳高低,便是资历也该他们。
杨彪是在郭绍患难时就投奔的最老资历,罗猛子也算可惜才干不够;李处耘等人也是最早投奔的那批人。
“两个月之前奉旨护驾,咱们是以性命相托的。”郭绍对李处耘道。
他转头看向杨彪。杨彪拜道:“大哥做殿前都点检,兄弟便跟着做殿前都虞候,有何不可?”
这厮还是那性子,嘴上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郭绍拍着他的肩膀道:“李将军我比较放心,但二弟见着史彦超、定要忍让一二。”
杨彪眉头一皱,郭绍见状顿时明白自己的提醒并不多余。
当初在晋阳史彦超滥杀无辜,杨彪就看史彦超十分不顺眼;而且杨彪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对了,郭绍想起来还有一回,史彦超逼杨彪当自己的靶子,就在东京城南墙上。
郭绍语重心长道:“坐到什么位置就干什么事,二弟想一想殿前都虞候在大周朝是什么分量。既然当了高级武将,就得识大体。”
杨彪道:“大哥现在有权了,找个由头弄死那厮岂不干脆?”
“谁都弄死,偌大的禁军就靠咱们这些人打仗么?记住我说的话……二弟、三弟我待之如一,但只委二弟以重任,便是相信你更有分寸。”郭绍正色道,“你不去招惹他(史彦超),他也懂规矩,应该不会太过分。”
郭绍说罢抬起头,回顾在场的数十武将道:“所有人都有安排,不过太后下旨只提几个人而已。很快左厢要改名号,称作‘虎贲军’,分作左右二厢。”
他转头在人群里找到董遵诲(董遵训在新君宗训登基后避讳,刚刚改名)道:“董遵诲暂领左厢都指挥使……罗猛子暂领右厢都指挥使。”
董遵诲忙拜道:“承蒙舅舅栽培。”郭绍听罢皱眉微微一皱,这么久了他愣是听那声舅舅很不顺耳。
这时罗猛子道:“俺就不知道怎么做到这么高位置的……一门心思跟着大哥,稀里糊涂就荣华富贵了!”
众人愕然唏嘘。郭绍也是无言以对,安排罗猛子做厢都指挥使就是给他一个地位而已,估摸着在杨彪下面也干不了什么事。
郭绍找到罗彦环:“如果太后以后不否决我的部署,罗将军应该升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他说罢又道:“李处耘、杨彪、董遵诲、罗猛子四人,明日起到殿前司衙署点卯,一起布置整顿‘虎贲军’事宜。”
……待军营里庆贺了一番,午膳一过,李处耘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营地,径直回家了。
他在家里又是一阵高兴,接受了抱着小儿的小妾等一众人的祝贺。等众人离开了,李处耘才和夫人、女儿一家三口说些秘密的话。
李处耘满脸红光,与平素的语气大不相同,他转头看向李小娘子,沉声道,“为父以前认为圆儿(闺名)任性胡闹,今日才明白,为父目光竟比不上小女。”
李小娘子轻轻说道:“父亲此话怎讲?”
李处耘道:“今后你贵不可言,比嫁给关中那些什么才子、衙内好千百倍。”
夫人终于听明白了,紧张起来:“阿郎可不能再去做那等吓人的事了!”
李处耘哈哈笑道:“现在还要作甚么?朝里太后是主公丈人家的人,主公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局面如此明显,现在瞎子都能看懂。”
夫人道:“天下那么多人,东京达官贵人也多如牛毛,绍哥儿不怕他们不服?”
李处耘道:“谁不服?不服也得问问兄弟们答应不答应,大伙儿已经坐上位置,也不是吃素的。”
李圆儿轻轻说道:“我怎知道他能像现在这样?又不是图他荣华富贵。当年在邠州,他不过是个普通的禁军武将。”
“非也。圆儿自然没想着图他显贵,但当年你挑来挑去那么多人都看不上,为何独独看上了他?这便是目光见识。”李处耘笑道。
他站起身来,在窗户前踌躇满志地吟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圆儿在后面没好气地说道:“这首词被父亲得意洋洋地唱出来,真是糟蹋了。”
李处耘回头淡然道:“兴亡盛衰,只有上位者才能掌握,才能悲悯苍生。若本就是个草民,百姓如何疾苦管得着么?我家小女知书达理、本性仁厚,将来一定可以辅佐平治天下!”
李处耘走回来小声叮嘱道:“纳你为妾之前,切勿与他作出失德之事。”
“父亲!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李圆儿脸一红,神情羞涩就好像恨不得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处耘却一脸正色,十分严肃。单看表情,仍旧是以前严厉的家主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