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曹世禄脸色铁青,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意。
曹世禄年已六十七岁,身材高大而修长,有一管笔直挺起的鼻子,唇上颔下均蓄有浓密的胡须,一头乌黑齐肩的长发与他的实际年龄绝不相称。一身朱雀袍服匀称得体,充满高门贵族独有的高贵气度。唯有那一双不时眯成两道细缝的眼睛,不时会闪出一道令人心悸的寒光,透露出其心内冷酷无情的本质。
长孙曹志刚虽然为人有些不肖,但家传武功好歹也已晋入九品级数,被人一个照面就拉下马来,还保持着王八一样的姿势被抬回宁国公府。封住曹志刚穴道的颇像阴冥派一脉的阴冥真气,透着一股子阴寒的意味,将曹志刚冻得浑身发抖,合着那极不雅观的姿势,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骂人莫骂娘,是哪个不长眼睛的人居然敢这样戏耍宁国公府的嫡长孙?
曹世禄多年苦修呢早已结成金丹,比起“三神”那样金丹中期的神品级高手或许有一线差距,但绝对是准神品级的修为,不过他仍然费了不小的劲才将曹志刚封闭的穴道解开,可以想像出手那人的修为就算不比曹世禄高,也不会比他低多少——曹志刚惹上这样已晋入金丹期的准神品级高手而没有被当场废掉,已经算是烧了高香、行了狗屎大运的了!
曹氏家族也是现今华龙大陆渊源流长的大家族之一。尽管曹氏近百年来没有什么特别杰出的人物,声势有所下滑,但因为十年前跟随当今皇帝柳飘絮在“五王分唐”之乱和随后抢夺地盘的征战中立有大功,位列当今后唐帝国权势最大的“三公”之一。
后唐帝国的御林军辖五个师团二十万人,其中至少有三个师团控制在“宁国公”曹世禄及其一系的将领手中,以如此炙手可热的权势,在中都城内可以算得上跺跺脚地皮都要发抖的人物之一。
据后唐帝国军制,帝国各地的军队经过精选又精选、通过一道道对皇室的忠诚考验后,精锐将士先被选入御林军,再从御林军中挑选特别杰出者组成禁军。
禁军中的每一名普通士兵,其单兵战斗力都不会弱于各地主战军团的联队长,享受的军饷待遇也与地方军队的联队长基本相同。
除负责守卫禁城六门的六万禁军外,御林军就是帝都甚至整个帝国战力最为强大的存在。六万禁军、二十万御林军、以及驻防中央郡各府的六十万新建近卫集团军,构成守护帝都的中坚力量。
骁骑营是帝都城内一个特殊的存在。帝都的高官显贵、世家大族太多,许多豪门贵少仗恃着武功家世,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地方内政部门根本不敢出面弹压,杀不能杀,不惩治又要丧失民心,一度让皇帝柳飘絮都感到头疼无比。
结果还是血衣卫大统领李君信出了个好主意,把这些豪门贵少及其护卫随从编组成为骁骑营,负责与血衣卫配合监察百官、镇压江湖势力。
不过骁骑营实行军事化管理,若是扰民过甚,就要按照军法处置!
这一招倒收到奇效:骁骑营好歹是一支正式名义存在的军事力量,帝都城内的各大势力都想控制这支力量,派出了不少高手混入护卫之中,端得是藏龙卧虎,令血衣卫办起事来也增加了不少助力。
骁骑营中全凭实力说话。宁国公曹世禄将其长孙曹志刚捧为骁骑尉,领一千骁骑,是派出了两名家族中已晋入灵寂后期、二十名灵寂初期的圣品级高手费了好大劲才争来的位置。
如今曹志刚在外面丢人到家,只怕已无颜再统领这一千人马,更是伤了“宁国公府”的威名,在此整个大陆战乱纷起之时,帝都城暗流涌动之际,“宁国公”曹世禄又如何能不生气?
“大哥,派出去的人未能查出线索,”一名灰衣中年人模样的精瘦汉子走进客厅对曹世禄道:“那人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应该不是东方家族之人,我们已经加派人手监视城内各方动向。”
“东方英此时从西北郡赶回中都城,应是有所图谋。”曹世禄跟随皇帝柳飘絮起事,以军功位列“三公”,也是有本事之人,接着道:
“帝都风起云涌,有可靠消息问剑传人凌波仙子水心月身负重伤,自由之子华映宏将进京开启神工宝藏,绝情仙子练惊虹和绝情传人李寒霜、阴冥派、黑虎帮、神水门、金龙国、新宋国、东方家族等十几家势力先后抽调大批高手秘密入京,或在进京途中。无字天书是能够左右天下局势的旷世奇宝,没有人能抵抗那种诱惑。二弟要把主要精力和人手放在追踪华映宏的行踪上。”
“那志刚被辱一事?”灰衣中年人是曹世禄拜弟、人称“帝都第一剑”的石景福,剑道造诣之高,直窥神品级高手门槛,口中问道:“东方家族近来屡屡违逆皇上之意,我们是否借机……”
“天书和神工宝藏要紧,”曹世禄毕竟修为高深,很快已从盛怒中恢复过来,摇头道:“近期之内,我府上下务必约束检点,不得与任何一方势力作正面冲突。二弟切记,对东方家族绝对不能有任何妄动之举,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无字天书是可能造就“一代天骄”柳随风那样金丹后期绝代高手的旷世奇书,是可以培养大批结丹期高手的盖世宝物。若曹氏家族能暗中夺取到手,等于有机会造就若干个“剑神”、“刀神”、“枪神”甚至更强的高手……加上神工宝藏的巨额财富——那将是怎样的光景?
石景福有些不解:大哥曹世禄一向与“安国公”东方未晓不和。为何不趁机向东方家族发难?当下只得换个话题继续道:
“对了,解语楼刚刚透出消息,半个月后可以提供飞龙战艇详细制作之法。只是要价奇高,每份资料索价五百万金币,定金先付三百万,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买!不过一定要绝对保密!”曹世禄毫不犹疑作出决断。
五百万金币固然是天文数字的巨额财富,但若与自由军力抗五大势力以及和倭军在顺昌城大决战、钓鱼岛大海战中“飞龙战艇”产生的巨大效用比起来,这个价格千值万值!
不用多想,血衣卫大统领李君信自己无法探得飞龙战艇的情报,自然会从“解语楼”手中买来献给皇帝。
或许在战艇大量造出来之后,曹世禄麾下的御林军也能得到配备,但制作之法肯定属于严加保护的绝密内容。
难道曹氏家族的命运就只配永远依附强者而存在么?
中都城,可以说是一个不眠之城。从高处看去,就像是一颗发射璀璨光芒的夜明珠,如此美丽,如此堂皇,如此令人为之迷醉。
帝都之夜惯常灯火通明,一些声名远闻的销金窟更是通宵达旦,夜夜笙歌,欢声笑语,姿意放浪——中都城的繁华胜景令见惯了现代文明的华映宏也不禁为之赞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如漆的夜色最易掩盖行踪,江湖中人的活动,大多喜欢在夜里进行。
帝都的治安一向还算不错。江湖中的恩怨,朝廷虽然不多过问,但任凭再嚣张的门派势力也不敢在中都城里大肆兴风作浪。各大势力之间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微妙的势力平衡,不敢轻易暴露过多的力量,更不敢轻易挑起大规模的争斗。
无论有什么大事小事,帝都城内的各大势力都会很自觉地控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有着不成文的潜规矩。因为谁都要顾忌其他隐藏的势力几分:若哪两方真的大规模火拼起来,恐怕获胜的一方用不了多久就会站立不稳,被其他势力坐收渔翁之利,明吞暗并!
再说,毕竟这里是皇帝脚下,御林军、血衣卫、骁骑营、大内侍卫、禁军……皇帝柳飘絮手中掌握的武力,绝对能将号称强大的任何一大江湖势力干干净净地铲除——当然前提是不考虑由此带来的后果和连锁反应!
禁城对于百姓和普通的江湖人物来说,永远都是禁地,永远那样神秘。没有奉旨、没有经过严格审查和盘查取得特别的通行信物,任何人都休想轻易进入禁城范围。
皇城虽不如禁城那般一直守卫森严,但进出皇城仍然需要专门的身份证明或特制的令牌,要通过三道关卡并进行登记,将每个入城人员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以便日后若有在皇城中犯事之时,有主家承担责任。
因为不想轻易暴露自由盟、包括桃花宫旧属在内的安全部门在中都城布设的情报系统,华映宏选择了孤身夜探皇城。
比起内城入夜后仍然喧嚣噪杂的场景,皇城虽也灯火通明,富丽堂皇,雕梁画栋在灯光下显得美不胜收,但气氛却一片宁静。
在宁静之中又带着浓浓的萧杀之意。除了随处有一队队身穿重甲的巡逻侍卫,暗中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监视着皇城中的一切动静!
华映宏身穿一袭夜行衣物,黑巾蒙面,展开身法幽灵一般飞窜在内城屋宇楼顶上,多少竟有一种类似鸡鸣狗盗之徒在作奸犯科之前的心情。
谁也不会料到一名金丹初期的准神品级高手,原本可以在绝大多数地方像螃蟹一样横着走路,今夜却自坠身份,像那些霄小和普通江湖人物一般飞檐走壁,高飞低窜。
那些负责监视内城治安的血衣卫高手和密探,即使看见了也不会太在意——这样的夜行人在帝都城内一晚没有一千,少说也有八百。只要不搞出什么大事来,重责在身的血衣卫密探也不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临近护城河,华映宏飞驰疾闪的身形慢下来,无声无息落入一条无人小巷,除去面巾,改变了容貌,像一名普通人一样缓缓走出巷口,漫步行至河边一棵大树之后。
神念穷搜方圆数十丈内,感应不到有人在窥视跟踪,华映宏轻轻滑入河中,没有一滴水花溅起,只看见一圈圈细微得不可察觉的水纹扩散开来,河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皇城七丈高的城墙,对华映宏这样级数的高手而言不算很高,一个纵身就能跃过。但敢在夜间越过皇城的城墙向禁城方向直闯者,十年来仅有“刀圣”候慕白能全身而退!那还是因他系救皇室遗孤柳雨菲趁乱而来,还有当时忠于皇帝柳清华的大内侍卫高手拼命掩护之故!
这些年来,当然也有不少自恃功力高深不信邪、敢于强闯皇城者,大约不下数十起,但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安然无恙地活着出来!
恐怕就算“三神”齐至,也不敢明目张胆地闯城!
中都内城、皇城、禁城大街小巷和大部分胡同巷子都埋设了暗沟,亦即下水道,是这样人口众多的大城排污设计的杰作。建成之后上百年来,几乎从未发生暴雨积水问题。
经过多年来改造,各大排水渠已经形成比较完整的系统,以护城河和纵贯中都城的通惠河为全城排洪泄污的总尾闾。
根据“解语楼”提供的情报和地图,中都城的地下暗沟共长达七百余里,纵横交错,复杂之极。很多暗沟的主体高、宽均逾一丈,无水之时甚至连军队也可以从地下调动。
而最小最窄的暗沟也有五尺见方左右,以青石板作壁,足可让身形高大之人也能猫腰通过。
华映宏虽然武功大进,信心爆棚,但还没有狂妄到可以单挑中都皇城、禁城无数高手的地步——地下的排水暗沟就成为最好的通道。相信除了他这样怪胎,应该没有什么同级数的高手会屈尊降纡,来钻这样的暗沟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鲁神工这个老家伙,在中都城以及周围方圆百里之内,搞了无数个假的“神工宝藏”,遍设机关,害死了无数寻宝高手。真正的神工宝藏入口,却就设在皇城地下!
皇帝柳飘絮也曾派过无数人进入迷宫一样的地下通道查探,先后发现了七处貌似入口的地方,但得到的收获仍是在无数致命机关!
在死掉数百人之后,无一例外,柳飘絮找到的都是一无所有的假宝藏——若鲁神工这点手段都没有,就枉负先皇柳清华交付的藏宝重任了!
据鲁神工所言,开启真宝藏时的动静会很大,大得整个皇城都会知晓;而“无字天书”既然是旷世奇宝,出世之时定肯会有异象产生,甚至惊动整个中都城都有可能!
若是没有万全的策划,贸然开启神工宝藏只是为人作嫁!
皇城的护城河水面以下城墙,有数百上千个排泄孔。虽然用拳头粗细的铁棍作成栅栏,防止宵小潜入,但对此时华映宏的修为而言,这样的布置简直连一点小麻烦都算不上。
轻轻拉开栅栏进入之后再复原,连牵动警报的装置也未触动:皇城的地下暗沟就被华映宏这样轻易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