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要凝固了一般,寂静的可怕,只听得见窗外的湖风和波涛的声音。
程子介将赵长雷放到地上,马上抽出短刀来到门口,将耳朵贴到门上,倾听着门外两个守卫的动静。
只听见一个人坐在门边的墙角打着鼾,另一个人则咂巴着嘴,显然对自己的到来一无所知。
安静了半晌,总算有一个奴隶上前一步,看着赵长雷低声道:“雷子!上次你跟着队伍去打黄云山,一直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死了呢。”
程子介看向这说话的奴隶,刚才就从奴隶们的对话中分辨出,他在奴隶中是有些威望的。
果然赵长雷低声笑道:“三大叔,我没死,那次我被茭洲程老大抓了起来,程老大留了我一条命,我就跟了程老大了。”
众位奴隶的目光马上齐刷刷地投向门边的程子介,程子介回头对他们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大伙不要出声,于是众奴隶再次转向赵长雷,那领头的奴隶低声道:“他就是……”
“是,这就是程老大本人。三大叔,程老大待人好,你们也该听说过。姓朱的三番五次想着法子阴他,你们也该知道些。这次程老大忍无可忍,亲自带着人来对付姓朱的。程老大心肠好,怕部下弟兄们伤亡太重,又怕误伤无辜,所以想让你们里应外合。只要能干掉姓朱的,大伙也都自由了。你们看我,我在程老大手下吃得好,穿得好,有单独房间住。有枪使,子弹管够。有烟抽有酒喝还有电视看,程老大还让我娶了两个老婆呢,每晚上都可以搂着老婆睡觉。那些跟我一起被抓的,不肯回玉佛寺的都这样。”
赵长雷压低了声音,一口气说了下来:“程老大那儿不拿人当苦力,人人都有安稳日子过。别的不说,就说程老大自己,他每天吃饭都是和我们一个锅,对我们像亲兄弟一样。”
奴隶们再次沉默了下来,只是大部分人眼神都亮了,显然是对赵长雷的话充满了向往。
程子介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在朱老五手下的地盘里,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麻烦了。
那赵长雷也显得非常紧张,正想再说什么,那奴隶头子沉吟道:“这……雷子……我们现在虽然过得苦,但是小命还算安稳……要是帮着程老大的话,说不定……”
“三大叔!你真愿意继续过这种日子?你看看你们。”
赵长雷有些激动起来,指着众奴隶的铺位。
这些奴隶每人只有一条肮脏破烂的被褥,铺在这大办公室的地板上,众人也都是蓬头垢面,面有菜色,衣衫破旧,像一群乞丐般,浑身散发着臭味,跟现在意气风发的赵长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赵长雷继续道:“你们这次不抓住机会,以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三大叔,峰哥呢?我离开的时候峰哥的脚在田里被割破了,他人呢?你要是害怕,我去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程老大干。”
那奴隶头子顿时脸色一暗,良久,才低声道:“他的脚后来发炎了……姓朱的不给他治……后来人就不行了……还没断气,他们就嫌他干不了活,把他……把他丢到湖里了。”
赵长雷一下子声音都变了:“峰哥……三大叔,我和峰哥说好的……谁能找到好去处,一定要带上对方……我是拼死不肯回这儿,总算在程老大手下过上了好日子……可惜……”
“我知道,你和峰儿关系好,和亲兄弟一样……哎……峰儿死了,珍儿……珍儿也死了……要是我一个人,我这条老命也没什么好牵挂的……就是现在这有十几个人,我要是带着大伙跟程老大干,万一……”
“小珍死了?……怎么死的。”
赵长雷一下子打断了三大叔的话,三大叔摇了摇头:“上次被一个叫苏醒的王八蛋带走了……过了两天,就看到他们把她赤条条地丢到湖里……”
“小珍……”赵长雷声音哽咽了起来,捂着脸蹲在地上,突然狠狠地砸了地板一拳。
这时角落里一个奴隶站了出来,看着赵长雷道:“大雷,上次在程老大那儿我没坚决留下,现在真后悔……三叔,大雷说的是真的,程老大抓走我那些日子,我也都看着的,他那儿比这儿强多了,没有拿人不当人的事。三叔,回来了以后我一直在后悔,现在看到大雷过得那么好,我更是不能再过现在这种日子了。你就带我们跟程老大干吧?”
程子介心里一动,看了看说话那奴隶,认出他是自己最后赶走的两个俘虏之一。
那天他没有坚决留下,现在看到死也不走的赵长雷过上了好日子,满脸都是悔意和羡慕。
这时另一个奴隶也上前道:“三叔,我们这刚开始一共是四十多个人,这才多久,就只剩三十三个了……阿明被活活打死了……老五和冯伯得了病,本来是个感冒,就算不给治,让养养也能好……他们却天天逼着老五和冯伯下湖……就这么拖死了……还有小罗……”
另两个奴隶也附和起来:“是啊是啊,三叔……这样下去我们早晚有一天不是累死也是病死……不如趁着程老大和大雷在这儿,搏一把……能过上好日子更好,就算过不上,也好过这么天天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对啊,程老大说了要打姓朱的,我们不跟着程老大干,就会被姓朱的逼着去当炮灰……上次去黄云山的人被程老大打成那样,我们当炮灰也是个死……”
“三叔,搏一把吧!刚才程老大没来的时候,我们不是都说好的,有机会就一起逃吗?现在程老大来了,能带上我们过人过的日子,这就是我们等的机会……”
附和的奴隶越来越多,房间内有些嘈杂起来,终于惊醒了门口的守卫们。
一个家伙懒洋洋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门,喝道:“干嘛呢!深更半夜的,想造反是不是?”
话音未落,就被门边的程子介一把捂住了嘴巴,紧接着冰凉的刀刃就割断了他的咽喉。
那家伙瞪着眼睛,喉咙里咯咯两声,很快就瘫软在程子介怀里。
另一个守卫慢慢睁开眼睛,却看到程子介正站在自己眼前,还没来得及叫喊,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让他和自己的同伴作伴去了。
奴隶们看着程子介鬼魅般的动作,无声无息地就这么干掉了两个守卫,像是切开两块豆腐一般,都是又惊又怕,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程子介夹起两个守卫的尸体回到房内,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第一次对奴隶们开口了:“各位,你们惊醒了他们,我也是不得已。大雷,这两人死了,随时会被发现。此地不宜久留,要是他们实在不愿意,我们还是走吧。”
赵长雷站起身来,看了看房里的奴隶们,无奈地摇了摇头:“三叔,都这样了你还不愿意?明儿姓朱的知道这两人死在这儿,你们怎么解释?会是什么下场,都知道吧?三叔,跟程老大搏一把吧。你就不想给峰哥和小珍报仇?”
那奴隶头子三叔呆呆地看着墙角边的两具尸体,喉结剧烈的翻滚了一会,终于转身对其他奴隶道:“现在这样……我们也只能跟着程老大干了。大伙搏一把吧?好过在这里做牛做马,不知道哪天就被丢到湖里喂鱼了——”话音未落,一个奴隶就打断了他的话:“三叔!现在还问个屁啊!现在大伙都在一条船上,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那家伙说着看了看墙角下守卫的尸体,突然抢到一具尸体边摘下了他背上的步枪,哆嗦着举了起来,对着众奴隶道:“现在不干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知道会死得多惨。跟着程老大干,就是死老子也能死个痛快,要是运气好死不了,还能过上大雷那样人过的日子。哪个不干的,我、我我先打死他……”
程子介倒吃了一惊,那三叔赶紧道:“豆子!放下枪,大伙都是兄弟,好好说。”
那拿着枪的奴隶哭了起来,浑身哆嗦着:“三叔,我不能忍了,不能忍了。我今儿说什么也要、要跟朱老五拼命。”
三叔叹息着上前按住他手中的枪管:“豆子,别急,大伙都愿意的。我知道你表妹……哎,行了,不说了。大伙愿意跟着程老大干吧。”
“我愿意。”“我愿意。”“我也愿意。”一时间看到了希望的奴隶们群情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