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元琅饱含讥诮的话语之后,元馨的呼吸变得急促,面部肌肉颤抖,她侧过头,面如土色地瞪住这个面容干净清透,在灼灼火光照射下显出几分妖娆的女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骤缩起的瞳孔和带血丝的眼底看上去不是在望着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倒像是见着了一只鬼。
“元琅你,你竟然……”被飞过来的石碗狠狠砸中了头,张恒远差点没有当场昏厥过去,他就着插入地面的树枝作为支撑点,满是汗水的脸皱成一团。
他万分痛苦地喘息一阵,一片混沌的脑袋恢复几丝清明,抬头盯住盘手站立一旁的女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竟是被前妻给骗了。
“元琅!你他妈居然在耍我——你这个,这个……”张恒远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半句话来,他的眼珠子迅速转动着,瞟过在元琅身后高大壮硕的兽人男子,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后头紧跟的那半句“岔开腿任野兽随便操的破鞋”吞回肚。
他的双眉皱成一团,和元馨一样死死地瞪住自己的前妻,汗水沿着脸颊顺流而下,额间的青筋开始剧烈跳动,一鼓一鼓的模样,像在皮肤下深埋着一条蜈蚣。
面对男人扭曲变形的脸和他口中呼之欲出的那些莫须有的指责和那些专用于羞辱女性的词句,元琅冷笑一声,挑起秀眉,伸手将晚风吹乱的大波浪卷发轻夹入耳后,她微微偏头,勾起嫩唇,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起一丝发,开口道:“怎么,你打算说什么?是要再一次骂我是心胸狭隘,无容人之量的肮脏破鞋,或者是不配得到爱,更不懂放手成全你们的卑劣恶妇?”
她慵懒平和的语调中隐隐蕴含一丝风暴,这骂人的话怎么听都有几分熟悉,让纠缠在地上的两人皆是一悚,心底大颤,原来这个女人从来不曾忘记他们的对她的所作所为。
刚才她一言不发,好似顾念旧情的模样都是假的,实际上在等着他们大打出手,大出洋相,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好一个阴狠毒辣的女人……
张恒远喘着气放开钳制住元馨的手脚,并从她身上退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瞪住元琅,双手颤抖着,往日看起来犹带书卷气息,干净俊朗的面容此时油腻鄙陋,流出一股獐头鼠目的感觉。
他的嘴开开合合几下,一副想要大力反驳,却不知如何说起的狼狈模样,许久之后终于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小声憋出一句:“元琅,我和元馨的的确确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但你现在闹成这样又是何必?我们是坠机事故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不更应该抛下过去的成见,团结一致拧成一条绳吗?”
抬头望望在元琅身后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兽性男子,张恒远擦擦汗,现在自己处于弱势,绝对不能同她硬碰硬,只能先开口说好话哄哄了。
他像是下定了极大决心般开口:“元琅,其实你是一个很好的女人,是我配不上你,不仅瞎了眼,更被猪油糊了心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现在你能够重新得到幸福,我比谁都替你感到高兴……”
“张恒远,够了,不用再说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条狗。”
元琅直截了当地打断对方的胡说八道,她的眼神自然流露出浓浓的轻蔑和厌恶,就像是在看一块散发腐臭的烂肉。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在他们两人的身上,的确非常适用。
“现在的你和元馨在我心里,同阴沟里的蛆虫没有什么两样,让我感到万分恶心,就算是用脚来踩,都会觉得脏了自己的脚。”
同恶龙缠斗许久之后,自己亦会渐渐变为恶龙,直到现在,元琅才真正通晓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或许人就是这样充满复杂特质的难懂生物。
自她的尊严和被这两个人践踏到粉碎,她就已经被自己心底的仇恨与愤怒困在原地,如一只绑缚于深渊之上的鹌鹑,被迫不断地凝视深渊,让痛苦在心中不停翻搅,而深渊也不断凝望她,折磨她,诱惑她,硬生生地逼她将自己身上的怯懦和善良撕得粉碎,从一个好商好量的人,彻底变成另外一个。
巨兽直挺挺地站在小雌兽身后,充当着护花使者的角色,忽然他皱起眉,快速朝着墨色巨蟒所在的幽深丛林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调了回来,若有所思。
空气中除了自己这个自大狂哥哥的气味之外,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讨厌的腥膻味,看来他似乎在外面碰上了什么难缠的家伙。
元馨像是被抽去体内的所有骨头,从沙地上勉强支起身子,又很快地倒了回去,她感觉膝盖、脸庞和小腹传来阵阵疼痛,最难受的是小腹传来的阵阵钝痛,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在一下下刮着她的腹腔,让她痛到难以呼吸。
“呃——救我,我好疼……”她的神志逐渐模糊,像是置身于遥远真空中,对张恒远和元琅说的话全无插嘴的力气。
她挣扎了几下想要发声,却发现自己喉咙沙哑,嘴部肌肉失去控制地大大张开,几绺口水从中流出,头向侧方一歪,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见元馨形象全无地昏倒一旁,元琅表情漠然,沉默半晌后开口:“张恒远,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再浪费双方的时间了,你问我现在还恨不恨你,我可以诚实地告诉你,我恨你们,非常恨,我的固执你是知道的,一旦认一个死理,那么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如果你们还留在这里,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疯狂的事出来。我最后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请你带着元馨滚出我的视线,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生死大事,各不相干。”
张恒远满脸呆滞地望住元琅,听完她的话,忽然像是疯子一般喃喃自语着,跪趴在地上,开始用力磕起头来。
元琅冷冷地看着男子将头磕的砰砰直响,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开,肉体上的疲惫酸软似潮水般涌上来,她朝许清清使了个眼色,转身朝自己的背囊走去。
她再也不想和这对男女多待一秒钟,既然要走,不如就趁现在吧。
见两个小雌兽一前一后地走向洞穴,一会儿背着包出来了,棕黄色巨狼和化作人形的巨兽对视一眼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跟着她们走。
巨兽更是向前跨开两步,一手接过元琅手中的大包,轻轻松松地背到了自己身上。
其余的几头巨狼见他们的主心骨跟着雌性跑路了,看看在地上一个彻底昏厥,一个疯狂磕头的两人,迟疑几秒,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却还是也跟着甩尾离去了。
跪在地上磕头磕到砰砰直响的张恒远听得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放缓速度,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也顾不上了。
他双眼愤恨地盯住眼前渐渐远去的背影,看着那因腿脚酸软而轻摆个不停的纤细腰肢和丰满翘臀的女子,欲火和怒火熊熊燃烧。
这个被禽兽大干到合不拢腿,仗兽欺人的贱妇,她凭什么这样羞辱自己?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让她回头,自己注定得不到她,那他就要毁了她!
杀了她!
这个狂妄自大的女人!
张恒远目光阴狠,屏气凝神站起身,向元琅冲过去,刚跑了几步,腰部就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突如其来的攻击令他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瘫倒在地,动弹不得,感觉自己的视线忽然变得昏暗一片,原本通明的火光也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巨大黑影给挡住。
他惊恐地抬起头,发现眼前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粗犷的怪异男子正死死盯着自己,他的脸上生长着一小片鳞片状纹路,异色双瞳中蕴满暴怒之色,飞快地朝自己伸出一只巨大手掌,攫住了脖子。
张恒远还来不及闪躲,就被对方像提鸡仔一样卡住脖颈,高高举起,他用力挣扎抠弄了几下,却发现双脚已经完全离地,对方的皮肉坚韧异常,自己的手指甲不仅掐不进去分毫,还被生生折断了几根。
“你是谁——咕噜……”张恒远喉咙底发出难听的咕咕声,唾液大股大股地顺嘴角划落,脸被掐得发红紫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林中不知何时竟还无声潜伏着另一个男子,他的身材高大得不似凡人,更是行动如鬼魅,几乎一瞬就冲到了自己面前。
他自诩有健身的习惯,然而握力超过75的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和一只孱弱的野鸡没有区别,这人是钢筋铁骨做的吗?
男子眯起暗金色眼瞳,回头看看迅速将元琅搂在怀中的巨兽,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而后转过头来,果断抬起另一只手,直接伸向张恒远左侧,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像摆弄螺旋桨一样,残暴地扭动几圈之后,用力掰了下来。
张恒远发出一声似哭似怒的嚎叫,惨白的骨头暴露无遗,鲜红的血肉也瞬间喷溅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