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火云炽烧,暮色如一张庞大织网,静静吞噬远近的黛色山峦,晚风轻轻拂过丛林,散尽白日的沉闷燥气。
如刀削成的一侧山峰间,奇形树根虬结于乱石堆上,多头兽人在山下巨石围成的斗兽场内挥汗如雨,许多人手无寸铁,赤膊上阵,年轻壮硕的身躯缠斗于一处,肉与肉的坚实碰撞,令清亮兽咆愈显雄浑。
巨兽直立于场地中央,肌肉紧绷,汗水密布,薄唇抿成一线,兽瞳灼灼如火,面对一众气喘如牛的兽人发出一句引战低吼,内容简单明了:“你们若是有本事,那就一起上吧,若真是这么不经打,老子今日可就不继续奉陪,回家见小东西去。”
见这年轻小子狂妄至此,犹有体力、仍是单身的多头雄兽记起每日晚宴陪在他身旁那头白嫩可人的小雌性,顿时怒火中烧,牙根咬得嘎吱作响,再不管公平与否,开启半兽化态朝他扑去,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活活撕碎在当场。
见众兽重燃战欲,争先恐后朝自己扑来,巨兽眼底浮出笑意,对这班子光棍还是激将法最好用,既然如此,实战继续,他灵活避开身后,高高跳起,平稳落地,迅速祭出两掌,将迎面冲过来的两男人的脑袋扣于一处,发出沉闷“嘭——”的一声。
另一处的巨蟒见鼻青脸肿的土狼又一次爬起,吐出带血沫的涎水,往他所立之处冲来,还真是勇气可嘉,倔得可以,他暗暗给对方点了个赞,正准备闪身躲开,却忽见山脚那头,一匹灰黑母狼从灌木中跳出,迅速朝场内奔来,那不是……
********************
兽族会议厅内,空气中弥漫淡淡的木樨香气,几根油烛不动如山,将昏暗木室照得犹如白昼,五位兽族长老连带族长坐于桌后,静穆扫视眼前两人,巨鹰一改往日轻松做派,神情微冷,眸带厉光,食指一下下扣在木桌上,咚咚作响。
“唔……”元琅局促不安地坐在石凳上,接受四面八方的审视,低头望着手臂上被老雌兽抓出的几道红印,心底塞得难受,背部凉湿一片,早知如此,她说什么都不会瞎显摆重跳一遍,宁愿当一棵树,也不做胡乱蹦哒的活物。
“你确定要收了她,而不是族中其它的兽?”
停止对身下木桌的摧残,巨鹰微眯起眼,躬身向前,一字一句问道。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却遐迩闻名,堪称兽族传奇与活化石的老祭司会有亲自上阵找他要人的一天,并且要的不是跟随她研习舞蹈许久的其他雌兽,而是自己的儿媳妇。
“对,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七日后的祭舞,我也属意她代族上祭坛。”
老雌兽神色淡漠地放下茶杯,她银丝高挽,脊背笔直,火光照耀下如一棵苍劲青松。
这句话如一颗惊天炸雷,瞬间翻起滔天巨浪,令室内众人与室外打算扒开守卫破门而入的两兽皆是一惊,这人莫不是疯了,居然对一个娇滴滴又无法兽化的小女人委以如此重任。
两头叱咤斗兽场的雄兽此时像天塌下来一般,相互对望一眼,满目焦灼,小东西做了什么,半天没见就被个老虔婆盯上。
“咳……一直衷心跟在您身旁学习舞蹈的那群孩子,难道就没有一个合适的?”
其中一位长老捋起手中长须,小心试探道,要知道他们族内的雌兽各个姿容出众,腿长腰细韧性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又跟老雌兽学舞学了多段时日,再可靠不过,过几日就要登台礼祭,现在临时换个柔弱的程咬金,是等着让人看笑话吗?
听了兽族长老的话,老雌兽冷笑一声:“没有天赋的庸才,再衷心又有何用?”
她身旁最不缺的就是傻愣学徒,她们勤恳好学,却始终不能掌握祭舞诀窍,只比族内雄兽与林内野猪好上几分,这让一生都追求完美的自己如何甘愿。
“这么说来,你对她非常满意,要收她为徒?”
巨鹰迅速回神,听到门外动静,知道两名养子已杀到门外,他定定望着老雌兽,探是否还有回旋余地。
老雌兽将枯瘦的手一伸,轻拂上元琅的发,这小东西面容生的精致,肢体曼妙有灵,看了一次她的舞就仿出三分颜色,超越自己至今遇过的所有舞者,若是仔细调教,定会成为最上乘的祭祀者。
“是的,若她和你们都同意,我愿意会将毕生之学传授于她,若是不同意……”说到这里,她翠眸忽厉,五指成爪,豁然割下一缕青丝:“那我也只能让出祭司之位,回归深林颐养天年!”
“司祭大人……”“前辈你……”兽族长老倒抽凉气,须眉舞起,模样慌乱而滑稽。
正努力参详这半生不熟的兽语,听出大概含义,忽觉脑后传来咔擦一声,元琅对上巨鹰的脸,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这哪里是一个正常的收徒门路,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不同意就撂担子远走,顺便把她剃成光头。
她见众人一脸苦涩,想了想该如何用兽语表达意思,清嗓子开口:“你们不要吵了,我……我愿意。”
厚实苫草门帘瞬间被锐爪揪为碎片,年轻雄兽猛冲进来,面色阴鸷,眸光狠戾,像要一口生吞了老雌兽,这人是出了名的严厉毒辣,小东西说不定会死在她手上。
紧随其后的是牙齿掉光的老雄兽,佝偻身躯挺得笔直,虽铁定斗不过这两后生,但为了妻子,他决不能让步。
对此情景,老雌兽漠然置之,看都不看闯进来的三头雄兽,她一把捏住元琅的下巴,凑近打量她的眉眼,一字一顿地说:“从今以后,你归我,更归神所有了。”
从此刻起,她会极尽所能,让这头小雌性,登上祭司之位。
********************
带一身清芬草香,元琅软软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像被抽去一身骨头,嫩足被臭脸的大猫揽在掌中,细细搓揉。
“阿猫~阿猫~~”小心翼翼唤爱人的名,见对方脸色更黑,充耳不闻,捏住太冲穴一个用力,疼得她低哼一声,委屈咬唇:“你……你别生气了,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