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顺的话一句比一句震撼,让程子介有些呼吸困难。
原来,自己能从那样的追击下活着回来,真的并不是因为运气好能力强之类的原因,而是因为对方手下留情。
但是对方为什么要那样做?
既然有意手下留情,又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那么危险的境地?
戴啸天听到这句话,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么?程先生是你们故意放走的?不可能!你也说了,弹片的飞行轨迹无法控制,有些弹片再偏一点,程先生就没命了。”
潘家顺吞了口口水,耐心解释了起来:“对。一开始海源的战友们发现了程先生的时候,明白他就是制造混乱,造成你们逃走的人,是恨不得当场打死他的。但直升机的驾驶员马上就发现了他不是常人,身手简直匪夷所思,超出所有人想象之外,于是立即报告给了领导。领导听到汇报,一下子联想到了变异病毒的改造效果。然后召开紧急会议分析情况,最终得出了结论:他既然能找到你们,并掩护你们撤退,显然是和山崩部队有过联系。说不定程先生本人就是从青阴过来的――所以我来双河时随口问过几个人,都说程先生并不是双河本地人,而是自称来自海源。但我对这个说法持保留意见。大家一致认为,程先生就正好是同时使用了变异病毒和神经阻断剂的人!正因为接受了变异病毒对身体的改造,才使他有这么出色的作战能力。而神经阻断剂则使他免于被病毒控制中枢神经,保留神智!队长,你刚才说神经阻断剂少了一瓶,我觉得正好证实了我们的推测,那瓶神经阻断剂就是被程先生用掉了才对!”
程子介听得暗暗摇头,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想。
但对方基于他们获得的情报这么推测,倒也符合逻辑,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说到这儿,潘家顺有些兴奋起来,眼睛中闪烁着热烈的光芒,期待地看了一眼戴啸天手中的金属箱,又吞了口口水,擦去了脸上的汗珠,继续道:“看到程先生完美的表现,领导们都非常兴奋。命令战机的驾驶员对程先生保持追击,并详细报告程先生的反应。那一路追击,实际上是一场压力测试!测试真正的改造体在极度危险的极限情况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能力!同时,准备将程先生抓活的,带回去研究。所以,那些战机驾驶员和友军都是有意控制着,尽量不伤害程先生的生命安全的!后来战斗机对小凌河的轰炸,也是用的威力最小的炸弹,想要把程先生逼出来。队长,你心里清楚,要是真想杀死程先生的话,海源战友可以发动更大规模的轰炸,足可以把那一段河水都煮沸的!一只虾米都逃不掉!”
程子介听得心惊肉跳,在这酷热的中午,他的背上流下的却没有什么热汗,更多的都是冷汗。
潘家顺笑道:“而且,海源战友随后的地面搜索也找到了昏迷的程先生,而且发现他没有生命危险。这场测试的结果,大家都非常满意。如果军中都是程先生这样的战士,我们将永不会再次被奴役!本来计划,是要将昏迷的程先生带回基地研究的。但是一位参谋临时指出,程先生既然接触过病毒样本和神经阻断剂,也和队长有过联系,那么他肯定知道其他的东西在哪儿,也知道队长你们会去哪儿。研究程先生这个已经成改造功的个体,说不定并不能得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还不如放程先生回去,正好顺藤摸瓜,找到剩下的神经阻断剂,继续进行改造实验,价值才更大。”
这下程子介终于恍然大悟。
李建斌之前的怀疑很有道理,自己醒来的时候,却没有遭到继续追捕这一点真的有问题。
海源的军队不是没有搜索,而是有意放自己回来,想从自己身上得到神经阻断剂的线索。
潘家顺滔滔不绝地讲道:“所以海源的战友就撤回了部队,将程先生留在河边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自己醒来,同时在附近的民居中安排了战友观察他的动向,并准备继续追踪。另外,一位参谋提出了一个方案,就是安排我在程先生醒来后最可能去的下水道中等待程先生。如果程先生不去那下水道,就通过附近部队的攻击和包围,迫使他去,但所幸程先生自己还是去了,因为那儿是附近最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演一场救他脱险的戏码,获取他的信任,再由我们几个跟着程先生,找到队长和神经阻断剂的下落。因为程先生和队长你们都还不知道我已经加入他们,所以,这个计划成功了。只是我们在遇到程先生的时候,他遇到了意料外的变异丧尸的攻击,情况非常危险。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我们提前在那儿等待,程先生必死无疑。――队长,同时这一点也考虑到了平民的因素。如果程先生是青阴的军人,那他这样的战士,实在是国家的宝贵财富。万一改造行为难以复制,他就更难得。他这样的战士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做到一个团,甚至一个师都做不到的事情。虽然海源的战友和青阴军区有过敌对行为,但大家一致同意,不能随意牺牲程先生的生命。而且,如果他真的是平民,那么根据情报――海源的战友之前在陵川带回了一些平民,他们提供了关于程先生的信息。双河的平民远比我们在其他地方发现的平民团体生活更稳定,更有秩序。如果程先生正是他们的领导者,那么他的牺牲对双河的平民来说是难以接受的损失。我们以前不得已没有帮助平民,反而杀害了他们,这次在不必要的情况下,就不应该再伤害他们的领导者了。”
“我们能那么顺利的撤离市区,也是因为你们网开一面,对吧。”戴啸天突然沉声道。
“是啊。”潘家顺略带得意地笑道:“海源野战军的领导同时下令,撤回搜索你们的部队。你们和程先生联系过,会去找神经阻断剂的。让我们几个找到你们,再拿到神经阻断剂才是最好的方案,代价最小。否则的话,戴队长也心里明白自己是逃不掉的吧。”
“好计。的确是完美的计划。我就说为什么海源的没有继续搜索我们,有些奇怪,原来真的是计啊。”戴啸天笑道。
程子介的冷汗却将背上的衣服都浸湿了。
原来,那一段艰难的逃亡,其实都在敌人的掌控之下。
只要敌人愿意,自己随时会小命不保,戴啸天他们也绝难逃出生天。
甚至自己在最危险的时候意外获救,也是敌人提前安排好的,自己却因此对潘家顺深信不疑。
甚至并没有多想他们在下水道中躲藏多日,却军容整洁,弹药充足的疑点,毫不犹豫地告诉了他们戴啸天的去向,和神经阻断剂的下落。
这次,自己算是完全坠入敌人的彀中了。
“现在,队长,你明白了。这次我们一定要拿到神经阻断剂。这并不是什么阴谋,也不是什么野心。刚才你临时改变路线,逼得我们提前发动了行动。我们人少,下手必须狠,必须一击成功。不得已,伤到了不少弟兄。实在是没有办法……队长,你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们赶紧给老虎他们治伤!”潘家顺看着地上的那些伤员,脸色焦急而歉疚。
上前一步喊道。
戴啸天却大喝一声:“站住!”说着举起手中的手雷,脸色冷峻而决绝:“只要我一松手,这只箱子就会粉碎。你们开枪打死我也是一样。有胆子的,试试能不能开枪击中我以后赶在手雷爆炸前抢走箱子。恐怕连程先生那样的身手都做不到。――家顺,还得多谢你的手雷。我自己的在海源就用光了,哈哈。”
潘家顺张了张嘴,戴啸天脸色一沉,略带愤怒地质问道:“既然你们有正当的理由,为什么不如实向中央禀报?而是拒绝接受指挥,还攻击友军和平民?”
“队长!……你也知道,现在军队高层也分成两派。一派认为现在应该不惜一切代价,集中和扩展军力,统一指挥。同时研究病毒样本的改造效果,对抗即将到来的侵略,即使牺牲部分平民甚至军人也在所不惜。另一派认为现在大部分平民还身处困境,当务之急还是放下其他目标,尽快救援平民,挽救生命,恢复国内安全,让大家都活下来才最重要。他们争吵多日,各不相让,现在已经成了对立态势,各处的军队也分别听从不同的指挥,不少部队都像我们和青阴之间那样,发生过战斗……还有些军队举棋不定,甚至从中煽风点火……最重要的是信息传播实在混乱。队长,我们现在打算服从的是前一种命令。请相信我们,我们真的没有任何野心,也不是为了个人利益。只是为了国家,不得不这么做。队长,你再想想,这次灾难其实也是机会。就算没有外敌侵略,我们只要能切实掌握这么有力的资源,在灾难平息后,趁着其他强国大伤元气,也可以趁机使我们的国家恢复古代那数千年辉煌的荣光,号令世界!我们军人……为之奋战的,不正是这些吗?”
潘家顺说着,脸上浮现出一种略带狂热的神情。
他身后那几位特种兵也一样兴奋得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