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介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解释道:“吉州那边的队伍情况很糟糕,不休整几天的话,可能有病人会经不起长途跋涉。”
“你也没有考虑把小付的主力部队调回来,只留下吉州的部队在当地休整。”严少将虽然这么问着,但语气并不严肃,反而显得轻松平淡,就像拉家常一般。
所以,程子介也大着胆子,反问道:“将军觉得应该那么做?可是,吉州的队伍恐怕应对不了什么危机了。如果我们丢下他们的话,一旦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他们是没有能力对抗的。”
严少将呵呵一笑:“我只是问问而已。不过,如果是我自己的话,肯定会这么做的。一旦遇到危机,马上集中兵力,作为一名高级指挥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而且,我很可能会把吉州的那些部队整编一下,补充进我们的部队,然后让小付带着他们一起回来,只留下平民在当地休整。”
程子介有些惊讶地看着严少将,但严少将已经收起了笑意,正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但这样的目光并没有让程子介感觉到什么压力,而是传达着一种真诚的态度。
“这样的话,那不是和抛弃他们没有区别吗?”程子介有些难过。
因为他知道,这的确是严少将的风格。
“是啊。必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一些人,牺牲一些人,甚至欺骗一些人,出卖一些人,背叛一些人。只要我觉得那样做对我们的部队最有利,我就会那样做。”严少将毫不掩饰,坦率地承认了程子介的疑问。
“我做不到。”严少将的话让程子介马上想起了胡习才,差点脱口而出,指责严少将草菅人命。
但严少将今天如此坦诚,程子介意识到再指责他就未免过分,所以只是有些生硬地表达了对这种做法的不满。
而严少将不以为意,看着程子介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我知道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很多你习以为常的事情。我们很多观念不一样,这很正常。既然你现在还是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那当然还是按你的方式和风格去行事。”
说到这个问题,程子介马上感觉为难起来,赶紧笑道:“将军,现在情况不一样。丧尸的行动表示,随时可能会发生大规模战斗。我觉得,如果您身体情况允许的话,还是把指挥权交还给您才合适。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尽力帮助部队。”
严少将闻言,马上正色道:“哦?我恢复工作的话,可能会马上召回小付的部队和吉州的部队,只留下平民在会合地点休整。另外可能会采取强硬手段将洪岩的平民迁回基地,以最大限度的集中兵力。你觉得这样也没问题吗?”
这样的坦率让程子介不由得愣住了。
但片刻之后,他还是硬着头皮恳求道:“将军,这样做对那些平民太残酷了,请求将军慎重考虑,如果不是万不得已……”
“好了好了。”严少将大笑着打断了程子介结结巴巴的陈述,摇着头道:“小程呐,你有时候都让我有些怀疑,你这小伙子是不是在故意在我面前演,装老实,装单纯。”
程子介闻言愕然。
而严少将笑声更大:“如果真是那样,那你的演技也未免太好,而且心思也未免太深。我这样的职位和权力你都全然不动心,那还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严少将突然谈到这样的话题,程子介没有心理准备,完全不知道如何措辞。
而严少将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笑的,别往心里去。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恢复工作。”
“将军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吗?”程子介赶紧问道。
“这是一方面的原因。”严少将平静地回答道:“我现在就算恢复工作,长时间高强度下也支持不住,更不用说上前线之类的。这是其一。”
“嗯。”程子介也不便多说,轻声答应道。
“其二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我身体并没有完全康复。如果急急忙忙地收回你的代理指挥权,很容易让人产生什么误会,以为我们之间有了隔阂或是争执。”严少将继续道。
程子介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挠着脑袋没有答话。
正思索着严少将的分析中的道理时,严少将已经提出了第三点:“还有就是,那些丧尸虽然来势汹汹,但我们也完全有能力一战。所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如果一听到丧尸来了我就接回指挥权,其实很容易动摇军心。基层官兵很可能就产生这次丧尸的攻势肯定会非常危急,将军才会带病急匆匆地收回指挥权之类的想法。而我们如果能继续保持之前的状态,对部队的心理暗示就是:这些丧尸不算什么,将军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懒得收回指挥权。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所以这个时候就算我身体条件允许,也只能让你继续坐那个位子。”
毕竟是真正的将军,考虑得比自己周到多了。
程子介心悦诚服:“将军说的对,这些东西我都没考虑到。这样的话,将军就继续休养吧。不过,要是丧尸真的带着大部队打来的话,还是要靠将军统一指挥战斗,这个我真不行。”
“真到那时候再说吧。”严少将笑呵呵地回答道:“核打击我会争取试试,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上面。与其指望核打击,还不如考虑考虑情况不利时该怎么逃走,逃到哪里去。”
严少将再一次提醒了程子介,他的确没有考虑撤退的预案。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犯难起来,而严少将已经给出了答案:“附近的地方,天昌,连山,阳门肯定都没法去。云庆也不合适,离这里太近,而且一路平川,无险可守。那么,你有合适的地点吗?”
程子介自然是没有准备答案。
严少将也不以为意:“如果你坚持不召回小付的部队,那么他那里倒是个不错的地点。”
程子介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距离一千余公里,但这也意味着荒芜难以追击。
付中校的部队已经打开了去那里的通路,后续部队再去也很安全。
“将军说的是,我根本没想过。”程子介不好意思地笑道。
而严少将再次大笑起来:“我只是建议,具体怎么选择还是要靠你自己决定。”
“好吧……”程子介只得答应道。
这些日子以来,严少将一直在耐心地指导他,给他提供各种他自己因为经验阅历而不具备的意见和建议,却又不干涉他自己的决定和行动,很有一种良师或长辈的意味。
这种感觉越来越清晰,所以,程子介由衷地感谢道:“真是谢谢将军指教了。每次都能从你这里学到很多东西。”
“嗯。”严少将继续在草坪上踱起步来:“那是因为你是个可造之材。年轻人有你这样的身份地位,更重要的是有你这样的能力,却还能不骄不躁,虚心向别人请教,实在是很难得。我希望你早点超过我,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超过我。”
程子介几乎可以确定,严少将是有意在把自己当做接班人来指导和培养了。
他在第一次手术之后就提到了以前没考虑过接班人的问题,而受伤让他开始正视这件事。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跟在严少将身后走了几步之后,才笑道:“将军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我可能会让您失望的。”
严少将停下脚步,笑道:“既然你想到了这一点,那就不要让我失望。”
程子介只能嘿嘿讪笑着,不知道怎么答话。
严少将却擡起一只手,搭在程子介肩上:“好了,我转了几圈,也有些累了。你扶我回房去吧。”
程子介赶紧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严少将,就像扶着自己的长辈一样,回到了他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