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袁领袖苍白的脸和空洞的目光,程子介也只能沉重地摇头:“我也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袁领袖失望地瘫回沙发,再次垂下了头。
客厅中陷入了一种异样的安静,隐隐能听到楼下传来的,不知是云庆还是天昌的成员的叫喊声,但在此刻的程子介听来,却像是夹杂着丧尸的咆哮。
思索良久,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头绪。
程子介知道在这里枯坐也是无济于事,只得把思绪从脑海中的一团乱麻中抽离,再次开口问道:“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袁领袖蜷缩在沙发上,头也不擡,喃喃自语般回答道:“没有,程将军。我被手下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丧尸已经打到我楼下了。我那时候已经彻底混乱了,连逃命都是小焦拉着我逃的。特别是听到冲进楼里的丧尸嘴里还喊着要和人类合作这种口号的时候……”
程子介理解袁领袖的崩溃。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种情况,恐怕也一样会崩溃。
要求那种状态下的袁领袖能注意到什么细节处的异常也太强人所难了。
只能问问别的问题了。
虽然艰难,但这些问题终究不能逃避。
程子介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保持着平静,问道:“你们只逃出来这么点人?”
袁领袖似乎对自己势力的覆灭毫不在意,完全陷入了“丧尸为什么会如此”这个问题的思考之中,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就这么多了。”
程子介自然不肯这么轻易地放弃,追问道:“这也未免太难以想象了。袁先生,恕我直言,你们那里看起来铁板一块,但是你那些手下怕是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吧?至少每个人都有危急时刻怎么逃命的准备。别人不说,你那位参谋,蒋先生,是我见到过的心思最缜密的人。这个人如果没有准备几套自己逃命的方案,就这么简单地完蛋了……我是不信的。”
袁领袖这才擡起头来,多少有些好奇地看了程子介一眼。
程子介只得用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蒋参谋在你们对我的攻击行动以后,应该要走了洪岩的几个女人。其中领头的那个姓丁的,是我的女人。”
袁领袖现在的状态显然没有能力更没有心思思考程子介的话是真是假,更何况程子介这本就是真话——虽然不是重点。
听完之后,便苦笑起来,也不斟酌言辞,口无遮拦地回答道:“有这事。因为他的整体谋划,我们才成功的打下了军事基地和双河这里,甚至抓到了程将军本人……虽然那女人很重要,但也只是个女人……他既然只要那个女人作奖赏,老刘和老温那边心思也都在军事基地和你本人身上,大家也就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
既然袁领袖承认了这些事,顺着问就行。
程子介正色道:“很好。既然你痛快承认,我就开诚布公地问了:我对你那位蒋参谋没有兴趣,但是我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
袁领袖摇了摇头。良久之后,才苦笑道:“覆巢之下。”
程子介不肯罢休:“袁先生自然不会注意那个女人。所以我先要找到蒋参谋的下落。虽然我对他了解不多,但我觉得,他这样的人,在危急时刻肯定有自己保命的能力。”
袁领袖看着程子介,哈哈大笑起来:“程将军,这次的变故连我都差点完蛋……蒋参谋虽然足智多谋,但也只是对付人的时候有用。如果是丧尸的危机,他那些心思简直一无是处。”说到这里,他收敛笑容,给出了程子介最不希望听到的答案:“我亲眼见到他被丧尸咬死了。”
程子介的心脏像突然空了一般一直向下坠去。
沉默片刻之后,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亲眼见到?”
袁领袖对这个话题再无任何兴趣,缩回沙发,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嗯。当时离他也就十米吧。被小焦拉着逃命。小蒋落在后面。我最后一眼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被丧尸咬破了。喷出来的血都发黑了……一只手也被丧尸咬断了……其实我也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丧尸围着咬他,给我争取了那么一点时间,我怕是逃不掉了。”
既然袁领袖亲眼目击,智囊确实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除非程子介本人当时也在场,并且肯做出令人难以启齿的牺牲,才能挽救那家伙的性命。
而智囊如果丧生,丁蔷薇自然也不言而喻。
程子介只能勉强自己不陷入烦躁,悲伤,失落的情绪,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问道:“你们焦大队长也逃出来了对吧?他在哪?”
袁领袖没有擡头,倒是一直在旁静听的齐少校马上回答道:“在这边。程将军请跟我来。”
于是程子介站起身来,对着沙发上再次蜷缩着陷入沉思,对自己毫无反应的袁领袖叹了口气,便跟着齐少校来到了对门的另一家住户。
这样的安排让程子介有些感叹。
刘上校做的也未免太绝,不但落井下石地把天昌的幸存的这些人控制起来,还要把他们仅存的领导人隔离囚禁。
但焦大队长却还能保持着平静。
见到程子介时,情绪也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一个月前在新金时亲手抓住程子介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们已经落到这步田地,程子介自然没有任何报复他们的兴致,也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焦队长,丧尸攻击你们的时候,应该是你指挥的防卫战斗,对吧。”
焦大队长平静地回答道:“对不起,程将军。谈不上什么有效的指挥。我们的防线几分钟就崩溃了。”
这种结果是当然的。
程子介想问的也不是这个问题:“嗯。这次丧尸的攻击,组织和战术表现得怎么样?是有良好组织和有效战术,还是乱糟糟的一窝蜂乱冲?”
“有良好的的组织。程将军。战术得当,兵力调配合理,反应也很迅速。”
“嗯。”程子介回答一声,不由得再次陷入了思索。
如果丧尸们都是喊着和人类合作的口号,又是怎么保证指挥的?
它们要怎么传递和口号截然相反的命令?
还是说,丧尸们这一次做了专门的准备,提前进行了训练,给它们的语言赋予了新的含义?
让一样的发音表示不同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是否代表着丧尸整体有针对人类的大规模计划,天昌只是一次尝试?
想到这里,程子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如果丧尸改变了语言,自己,以及像袁领袖这样的人,今后就再也没有获得丧尸情报的能力了。
这是无法忽视的可能性。
不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也必须对此有所防备。
程子介马上就坐不住了,却还是忍不住再次问了一句:“你们蒋参谋死了,对吧?当时你也在场?亲眼看到蒋参谋被丧尸咬死了?”
无论是伪装的平静,还是真正的平静,焦大队长的语气还是没有出现任何波澜:“是,程将军。我看到蒋参谋的鼻子耳朵都被丧尸咬掉了。脖子也被咬断了。”
两名目击者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姑且不说他们被刘上校隔离了开来,就算没有,程子介也不觉得他们在这件事上有串供欺骗自己的理由。
事到如今,再抱侥幸心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智囊确实是死在了这次变故当中。
而且死得还很惨——耳朵鼻子被咬掉,手被咬断,脖子被咬穿……
是咎由自取?是恶有恶报?还是……行善真的比作恶更难?
那家伙以前作恶多端时一直优哉游哉,从来没有受到过惩罚。
如今刚刚说希望追随程子介,挑战一下建设和行善时,却还没来得及发挥他的本事,就丢掉了性命。
当然,这个结果对他的受害者来说,自然是公平而且合理的。
那位无辜女服务员在程子介面前被残忍杀害,是一直梗在程子介心头的块垒,如今终于也随着智囊的死而烟消云散。
还有其他这样的人,也算是可以安息了。
所以程子介虽然心情极为复杂,却也有一种意外的轻松。
只是可惜了丁蔷薇……
“蒋参谋要了洪岩的几个女人,带头的那个丁小姐,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焦大队长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看起来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平静,语气疑惑地回答道:“我不知道,程将军。但是……蒋参谋本来应该是可以最先逃的,——他一直都是我们当中准备最完全的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状况都能算到,都能有对应的准备……但是这一次,他好像是为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或者人,跑到一半又折返了一小会,结果就没有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