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三楼,就已经能听见争斗的声音了。
雄介扳起击锤,手指扣在扳机上,跨步走向事务所。
看到那被提灯微微照亮的事务所里,深月正被一个男人给压在身上,雄介二话不说向着天上开了一枪。
如此一来,这里头的人全都停下了动作。
只剩枪响在这房间里渐渐消散。
深月抽泣着向倒在旁边的弟弟们伸过手去。
而那正压在深月背上的男人见此更是一把扯住她的衣服。
像是现在才回过神般,视线这才向着雄介移了过来。
雄介把手垂在大腿旁,单手扳起击锤。
弹舱随之转动,填装上下一发子弹。
枪口直直地指向男人的眉间,跟着向着那硬直不敢动一下的男人的脸上一脚踹了过去。
那里头嵌有铁板的军靴把对方的鼻梁给踢碎,男人像头猪那样在地上扭动着身子悲鸣着。
“················“
向着那流着鼻血蹲着男人的后脑,雄介把枪口指了过去。
男人一边摁住自己的鼻子,一边爬着逃了开去。
看着对方爬到墙边了,雄介发出了话。
“停下”
那把冰冷的声音,让男人不得不停下了动作。
“把这个扣在脚上“
说着雄介抛出了一直放在腰间皮包里的手铐。
“另一头扣在桌脚上”
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手铐,男人像是犹豫般止住了动作。
再度的枪声。
附近的柜子上被穿了个洞,男人也惨叫着蹲了下来。
“快给我照着做啊·········”
不知是否听出那股有些疲惫的声音里头有些不耐烦,男人连忙慌张地捡起手铐,在这片漆黑中苦恼地将自己的右脚跟桌子铐在了一起。
这么一来对方也就没法行动了。
男人的手所能伸到的地方,也没有能被当作武器的东西了。
这么一确定雄介也才终于把举着枪的手落了下来。
“喂,没事吧?“
对着深月喊出了话,可对方却没回应。
转身看过去,深月正把优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膝盖上紧紧抱着,呆然地一动不动。
“啊·········啊·········”
不知是呜咽声还是呼吸声从她口中漏了出来。
“······喂“
“优他········”
更进一步走近深月,俯视着优的身体。
头骨都凹了。
那毫无光彩的双眸,定定地看着眼前一片虚空。
“················“
雄介阖起双眼,强忍着胸中那不断涌上的东西。
乱来一通地将那股动摇吞进肚子里后,他睁开眼环视着四周。
跟着就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隆司。
他那身体正蜷缩成一团颤抖着。
“没事吧?”
雄介靠过去蹲下身子。
发觉隆司裤子底下的右脚都肿了起来,正往外渗着血。
说不定骨都断了。
从他还紧紧捂住自己肚子来看,内脏也似乎受到了损伤。
虽然没法判断是否有生命危险,可他身负重伤这是无需置疑的。
(我操他妈)
即便是小伤小病,在如今这种无法接受治疗的现状下就已经相当于致命伤了。
更不用说这般缺乏体力的小孩子了。
(带他到医院的话············不行,医院里也都一样满是丧尸而已。而且普通人能治疗到什么地步?要是有医生的话···········可在哪才有呢)
正在沉思的雄介发觉自己的右手正被什么给紧紧拉扯着。
抬头一看,发觉深月正试图抢过自己的手枪。
“很危险的!“
虽然已经避免过于用力地试图推开深月,然而她却倔强地不肯离开。
两人推搡起来也十分危险,也没法强硬地死死握住不放,不得已之下雄介还是松开了手。
将那泛着黑光的左轮手枪拿到手中,深月正对着那还被扣着手铐的男人双手握紧举起了手枪。
“噫!”
男人悲鸣着想要往后退,然而自己的脚被桌子给扯住了没办法再往后挪一丝。
紧接着怕得不行地双手捂住自己的脸。
就这么看,真是一副可怜的样。
脸颊都瘦得凹了下去,鼻子也都塌了,还正往下流着鼻血。
手腕上的出血更是把衣服染得脏兮兮的。
正是那种狩猎流浪汉当中常有的流浪汉的样子。
“竟敢!“
深月带着哭声咆哮着。
那双握着手枪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只要扣下那扳机的话,就能把子弹射出去了吧。
”救,救救我啊···········“
男人的话,让深月更加激动。
“竟敢做出那样的事!”
扣在扳机上的手指更加用力了。
“是我错了!对不起!请原谅我吧!“
“你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优,优他!你都对他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了!”
“我没想到过要杀了他的!不知道怎么的!都怪我一直以来一个人困在那里,脑袋变得有些奇怪了!“
“我,我才不知道你发生过什么!怎么可能会知道!你这卑鄙的人!就这么怕自己被杀掉吗?!”
“请原谅我啊!求你了,别杀我············“
男人捂住自己的脸,不住地往后退着。
看到对方这么一副样子,深月更是拼命往扣着扳机的手指那灌注力量。
“我不会原谅你的·······”
“对不起········求你了,我还不想死啊··········“
如此恳求的模样。
深月无论如何,都没法扣下扳机。
虽然她不断加大力量,可就是没扣到足以射出子弹的程度。
最终。
“为什么··········”
深月从喉咙那漏出一声似乎已经绝望的声音。
那握着手枪的手抖得不行。
即便在这般斗争当中,深月也没法冷酷到夺取眼前这种毫无抵抗一脸惧怕的人类的性命。
“为什么你就得在我面前求饶呢··········?为什么就不肯安安静静地闭嘴给我杀掉呢·········“
这犹如精神的齿轮错开没有好好咬合在一起的声音,让男人更加恐慌了。
雄介悄悄靠到此般的深月身旁,从一旁伸过手去。
摁着手枪的击锤,跟着试图把枪拉到自己手中。
然而深月没丝毫放松力气,依旧紧紧地握住手枪。
“深月”
雄介的声音,让深月一脸惊恐地抬起头来。
说起来,雄介自己也不知道怎地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也是第一次喊这家伙的名字呢。
深月从心底里就乏了气力,手枪从她那指间滑过,递到了雄介的手中。
深月垂过头,跟着顶着一副幽灵般的表情扬起头来看着雄介。
“那帮孩子···········“
深月说道。
“把武村先生,给当作了英雄···········老是在说武村先生来援助我们那时候的事情······也因此,说自己也想要成为武村先生那样的人,所以,他们一想到我这么危险了,就猛地冲了出来”
深月的双瞳里浮现憎恶的神色。
“为什么·······就没有来好好守护我们呢?“
雄介注视着手掌中的手枪,沉默着。
不久,嘟囔了一句。
“抱歉”
这么一句话,似乎让深月回过神来,
“啊,啊啊········我都在说什么东西呢。真的对不起,刚刚脑袋不太好使·········难道,我说了什么失礼的话了?抱歉,这明明都是我的过错·········啊啊,怎么办··········你生气了吗?“
“没事。你去看看隆司怎么样了吧”
“好的·····“
深月迈着那虚浮的脚步,向着隆司身边靠了过去。
“呼--············”
雄介把腰靠在桌子边上,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侧眼看着男人的模样,手肘抵着两膝,双手搭在下巴那,静静地思考着。
那股争斗的声音已经消失,只剩下那阵想要刺痛着人般的沉默笼罩着这间房间。
深月正空洞地蹲在隆司的身边,男人也颤着身子在一边怯着。
时间缓缓地流逝着。
一切都破坏殆尽。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其中有自己的一部分缘故。
雄介理解到了这个。
(都是我的责任呢·······)
没想到过自己能事事完美地达成,无法预测的事态更是接二连三地发生。
然而·········即便不管事态再怎么恶化。
要是深月持有手枪的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是有预备的手枪的。
即便没打到对方,起码也能起着一定程度的牵制。
想要靠近手里拿着手枪的人,基本上没的吧。
这么说的话又为什么,至今为止都没有把手枪交到深月手上的话。
那是。
(·······自己没能信任深月的缘故)
就是畏惧自己把这么明确的武力交到她手上之后是否会遭受背叛。
也有一部分是由于没想到这个据点会有侵入者,所以也没有感觉到深月有非要武装起来的必要。
可如今,那也只不过成为了狡辩。
从结果来说,也就是雄介的猜疑心招致了如今的事态。
“啊—啊··········”
雄介昂起了头。
“怎么办才好呢·········“
(虽然也只能往山上跑了,可隆司却受着伤·········恶化的话该怎么办。自己能正经地来处理伤势吗。点滴跟输血也是必须的吗?该用什么药才好?就抗生素的话可以吗?操他妈的,要是还有医生活着就好了呐·········)
此时,远处传来警报的声音。
雄介停下身子,竖起耳朵细听。
那是至今以来都没听到过的,让人不快的声音。
虽然都给建筑物的墙壁给隔着让人没法听清,可还是能知道这是防灾无线警报。
雄介站了起来正往通道那走的时候,感觉到就剩男人跟深月在这房间里让人有些不安,便止住了脚步。
深月还没察觉过来这声音究竟是什么,那胡乱的视线在这周围转来转去。
那警报的声音十分远,也十分低沉。
要是在这之后是有什么信息要放送的话,在这房间内那是肯定听不见的吧。
虽然得往屋顶走,可也不想这男人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说起来无线电机········)
手提过提灯靠近放着无线电机的桌子。
打着开关也没什么反应。
现在都停电了这也当然咯。
雄介咂着舌蹲到桌子下面去,把无线电机的插头从插座上拔出来接到电池盒上。
确认了下电压后。
又从桌底下爬上来,无线电机终于正常地启动了。
这机器里登录了的频道里,应该有这市的防灾无线的频率才对的。
操作着数字键盘那,选择频道。
外头的警报已经切断,剩下模糊不清的声音正播放着。
突然,扬声器里传出声音。
那是把年轻女性的,结结巴巴的声音。
“······请尽量选择大路,安静地移动。再次重申。···这里是,大野市政府。现在,这里聚集着百人左右的避难者。三天后,自卫队的直升飞机就会到达这里进行救援活动。能采取行动的人,都请把目标放在大野市政府。地点在三十三号线跟日高川的交接处。请尽量选择大路,安静地移动。········这个放送,将会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里,每个小时的零分时,放送五分钟。也就是在蓄电池耗尽的二十四小时里。还生还的各位,听到声音的话都请把目标定在大野市政府。恳请大家,千万不要放弃!再次重申。这里是,大野市政府·········”
这完全是还没习惯放送,也就是拼尽全力的声音。
深月一副困惑地看着雄介。
(居然还活着那么多啊········)
雄介左手捂着脸,仔细思索着现在耳朵里听到的。
(········百人,百人啊。既然能做到放送这一类事情的话,那么内部就应该取得一定程度的管理了·····就算里头没有医疗相关的人也好,只要能撑到自卫队来的话就能接受到治疗了。大学里头那帮家伙········虽然对那帮混球感到有些不安·········可再怎么也是市政府,两边也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三天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雄介总结了下想法后,张开了嘴。
“深月,隆司就交给你了。用毛毯或者什么的把他裹起来。优他·········优他就由我带上。我们立马出发”
“好,好的“
深月为了拿到毛毯,慌张地往里头跑去。
正当雄介也正准备做出发的准备时,
“啊!喂··········喂······”
听到声音,雄介转过头去。
一看,男人那快要抱住自己般的视线投了过来。
“··············“
雄介跟男人对视着。
”·············求,求你了·········“
男人那把恳求的话语,让雄介不禁缓缓地把视线往下落。
落在那依旧握在手中的手枪上。
男人的表情变得焦躁不安。
雄介叹了口气,
“你也想跟着一起吗?”
“!啊,啊啊!求你了!“
雄介从腰那掏出钥匙扔了过去。
“把脚上的手铐扣住双手。搞定之后把钥匙扔回来。要是敢弄得什么花样的话我就直接崩了你的头”
”明,明白了!“
男人拼了命地揭开手铐,跟着扣在自己手上,脸上谄媚地笑着。
大概是从刚刚雄介跟深月的对话中,察觉到雄介并不是那么积极地想要杀害这个男人的吧。
“武村先生?!”
碰上回来的深月,她惊讶地叫道。
“为什么给这样的人!“
“好了你给我闭嘴”
“可是···········!“
“烦人”
深月皱着眉,用毛毯把隆司裹了起来。
那对眸子里依旧充斥着憎恨,直直地瞪着那男人。
雄介没管这些,只是拿手枪催促着男人。
“你先给我出去“
男人战战兢兢地,一副悲屈地偷瞄着这边,贴着墙往门口走了过去。
而雄介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出到走廊,向着那走向大厅的男人,雄介喊停了他。
“错了。右边。出去之前,我想看看外头什么情况先”
这句话,让男人停住了脚步,跟着往右边走了过去。
朝阳透过这头的玻璃幕墙朝这走廊射入阳光。
那附近放置着的观叶植物上的绿叶正映着朝阳闪出点点光辉。
从这儿能一眼望尽停车场。
雄介对着男人喊出了话。
“外头什么情况?还有丧尸吗?“
“没,没有···········”
“这样啊“
听到那声音愈发靠近,男人转过身来。
在那还没一米的近距离里,手枪正指着男人的腹部。
枪声。
像是给弹开的男人的身体撞到玻璃上,玻璃上立马满是裂痕。
男人靠在玻璃上,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那被打穿了个洞的腹部。
“你他妈觉得我就不对你他妈感到愤怒吗?”
击锤击向子弹的声音。
右脚被子弹击中,这股冲击让男人整个人跳了起来。
他背后的龟裂的玻璃更为甚之。
又一次击锤的声音。
那向着左脚的枪声。
这么三次发射,让玻璃幕墙整个碎掉。
随着那化作碎片的玻璃片中,男人的身体向着地面掉了下去。
砸到下面的水泥地上,手脚都像玩具般反折着。
血也缓缓地淌出一滩。
雄介直直地俯视着这一切。
那掉到地上的男人还活着。
就这么趴着地,蠕动着那已经歪掉的手脚。
“·············“
突然感觉到旁边站着个人。
是深月。
无言地看着男人那副样子。
二人眺望着楼下这副光景,跟着从超市周围,涌现出丧尸的身姿。
大概就是被这股血的味道给吸引出来了。
也就微不足道的十几具罢了。
都缓缓地,把男人给包围起来。
虽然男人也想着逃跑,可就凭那副手脚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具咬上男人的手腕。
响着悲鸣,肉也同时被撕扯掉。
依此为开端,丧尸们也紧跟着扑了上去。
血四处飞溅,惨叫在这周边回响着。
血与肉的盛宴。
突然,跟大学里看到过的录像里的画面重叠了起来。
雄介毫无起伏地把这一切看完。
“········趁着这家伙把这附近的丧尸都吸引出来了,我们从地下逃出去吧。”
从男人那收回视线,扭过头去。
跟着,雄介停下了动作。
深月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这边。
像是被那双眼睛里的神色所压下去般,雄介闭紧着嘴。
像是要深深地,深深地,向着自己的心里最深处。
那双像是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无遗般,异常清澈的双眸。
“··········走吧“
“好的”
深月沉静地回答道。
地面上那股悲鸣完全断掉后,二人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