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倒下的雄介被迅速运往中央大楼的救护室。
牧浦正在铺着隔热垫的地上平静的为伤者治疗。
当看到雄介被送来时,她反射般的抬起头。
观察到他左手的伤后,牧浦脸色苍白。
手背上附着牙印,皮开肉绽。
负伤原因很明确。
那是丧尸的咬伤。
(……诶……)
深月虽然也注意到了伤口,但因为雄介倒在眼前而动摇不已,并没有考虑到这层。
她再次查看伤口。
在牧浦的表情变化之前,深月的心一点一点被恐惧所笼罩。
雄介的脸上血色尽失,身体精疲力尽的横躺着。
室内还有另外两名在于丧尸的战斗中负伤,失去意识的人,并且都处于高烧、昏迷的状态。
曾经的新闻中的话语,在深月的脑海中翻腾。
新型狂犬病。
被咬的人会受到感染,在高烧中死亡。
然后又一次动起来。
“啊……医生、快治疗……”
听到深月颤抖的声音后,牧浦慢吞吞的开始疗伤。
清洗伤口并消毒,然后涂上软膏贴上纱布,再绑上绷带。
最后挂上含有抗菌药的输液袋打入点滴,她所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牧浦在医疗包中翻来翻去,但是气氛给人感觉就连她本人也不知该找些什么。
“医生!这边感觉不妙!”
声音从近处被强制入睡的男人那边传来。
那是与雄介一样丧尸弄伤的人。
他的脚踝被咬到了。
似乎是受到在地上爬行的僵尸的袭击。
他的靴子被人脱下,染血的裤子腿也卷了起来。
这个男人刚才一直持续颤抖,而现在却不动了。
牧浦跪坐在他边上确认脉搏。
没过多久,她摇了摇头。
她低着头,动作看上去毫无把握。
“把手脚绑起来。送到别的地方。”
随着社长的话,看护的人们一脸苦涩的开始动手。
送到地方后要做些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所察觉,但是没有人说一句话。
(…… 这算……什么啊……)
有什么东西正逐渐逼近雄介与自己。
感受到了破灭的气息,深月开始害怕。
忽然出现骚动。
通往大楼的路的一角,丧尸摇摇晃晃的出现了。
周围的人慌忙拿起武器。
“从哪里进来的!?”
“管他的,上了!”
佐佐木迅速前往那里。调度班与附近的男丁紧随其后。
幸运的是,丧尸只有一只,很快就被制服。
它被正面其他人所吸引的瞬间,从边上抄过来的佐佐木一脚将其踢倒,并就地解决。
倒下的丧尸立刻被运走。
回来的男人中的一人紧张的问道。
“从东楼梯进来的吗?去防卫一下比较……”
“不是。”
结束无线通信的社长摇了摇头,答道。
“楼梯那没事。是伤员。被丧尸咬伤的。大概是想着接受治疗的话会暴露,于是躲了起来……”
这话说完后,沉默降临。
“重新检查这层楼。谁有空让他去点个名。打听下落不明的人的消息,尽可能的追踪他们。”
随着社长的指示,楼层中分出了几个班。
深月一直待在雄介的身边,而雄介没有好转的迹象。
她焦躁的等待时间流逝。
来自牧浦的指示也没有了。
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
不久后,救护室里的另一名昏迷的人停止了呼吸。
这次的移动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绳子绑住身体的伤员被运往中央大楼。
对丧尸的恐惧静静的在楼中蔓延。
剩下的只有雄介。
即使在他身边的深月也看的出,雄介的身体状态正在不断恶化。
他的脸色青白,毫无生气,并且恶寒般的颤抖不已。
周围聚集着雄介的亲近之人。
如同在看守着什么。
“……”
过了一会,好像察觉到什么的牧浦停下了动作。
确认了雄介的身体后,社长悔恨的说着。
“不行了……呼吸停住了。”
这话语在深月听来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
工藤沮丧的垂着头,脚踢墙壁。
“可恶!可恶……”
眼镜青年,小野寺也一脸沉痛的低头看着雄介的脸。
在调度班中,他俩与雄介的关系最好。
(……骗人……)
深月趴在雄介的身上,将耳朵贴上他衣服大敞的胸口。
虽然身下的他的体温非常的低,但是在这之中,她感觉到了微弱的鼓动。
那是心脏的跳动声。
“等一下!还不要紧!再观察一会!”
“……”
社长无言的挥了挥手。
在围成一圈的人群中,几个人迈出沉重的脚步。
他们在雄介的身边蹲下,开始绑起手脚。
深月拼命的对牧浦说。
“医生,请阻止他们!医生!?”
“啊……”
听到深月的喊声,牧浦抬起头。
如同寻求救赎一般,她环顾四周。
周围除了雄介的亲近者之外,还有一些人在远处聚集。
许多视线正盯着被丧尸咬过的牺牲者。
恐惧与同情,以及不是自己被咬到的安心感相互混杂,他们表情复杂。
调度班的众人也一脸阴郁的看着雄介。
即使是数次与雄介共同战斗的他们,也清楚现在已经无能为力。
“……我……”
牧浦说到一半顿住了。
周围大量的视线刺了过来。
没有一个人出声,他们寻求的是果断的行动。
为了集团的安全,作为领导者的行动。
“……”
牧浦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随后,她便放弃一般,无力的垂下头。
看着她这样的姿态,深月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怎么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同伴。
在场的只有想要杀死雄介的人。
理解这点的同时,深月的思考冷却下来。
世界瞬间翻转。
“带到另一边去。……在他动起来之前……很遗憾……”
社长开口道。
就在众人准备向躺着的雄介伸出手的时候。
深月拔出腰后的手枪,对着旁边的窗户扣下扳机。
啪的一声枪响,以及玻璃的碎裂声,将楼中的空气撕裂。
周围人全部凝固。
所有人停下动作,凝视着举起手枪的深月。
“离远点。”
深月为了把周围的人赶开而将枪口转向他们。
被枪口瞄准的众人慌慌张张的退开。
社长一边后退一边怒吼。
“住手!放下这玩意!已经太迟了!”
面对充满威压感的言语,深月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
她将手枪单手握住,一点一点拖着雄介躺着的布垫,想要与人们拉开距离。
工藤哀求着说道。
“喂,放手吧!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
“谁来帮……!离我远点!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毫不犹豫的举起手枪。面对陷入疯狂的深月,工藤只能选择退下。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深月!?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
从人墙上方传来的这声惊愕,是深月的青梅竹马,敦史的声音。
察觉到它后,深月歪过头,泪眼婆娑着露出微笑。
“疯了……?你们大家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平静……?……说了不要过来!”
看到一个男人想要趁虚而入向前踏出一步,她转过枪口。
男人慌忙后退。
社长继续激动的说道。
“这么做会让同伴暴露在危险中!你明不明白!?”
“……”
深月的嘴角微微一斜。
同伴。
这个词在虚空中回响。
他们会在将雄介抛弃之后一段时间内沉浸在悲伤中。
悲伤过后,他们会再次继续现在集团生活吧。
(我做不到……)
思考冻结,而感情如洪水般狂舞奔流。
他们想要夺走,在这个破碎的世界中,历经艰辛留在深月身边的人。
那么,他们将不再是同伴。
随着黑暗的思绪,她如此想到。
听到躁动后,上层的避难民也开始聚集。
他们在远处吵吵嚷嚷的看着拿着手枪,威吓众人的深月。
人群中,两个小小的身影跑了过来。
是隆司和女孩子。
应该不清楚详细情况的他们看到深月与雄介被市政府的人们围了起来,便跑了进来。
什么都不问就拿起雄介的布垫,帮助深月开始拖行。
看着那毫无意图的纯洁身影,
(……呜)
第一次,深深的悔恨侵袭着深月。
把他们卷进来了。
但是,已经没有退路了。
深月一边举着手枪牵制周围,一边拖着雄介,逃进附近的房间。
将门堵上,让雄介躺在房间的深处后,深月开始检查他的身体。
(越来越冷了……)
明明额头还是热的,手脚却越来越冷。
(有什么能盖的东西……被单……没有啊……)
这里只是办公室。与衣服类似的东西早就全部被收走了。
房间的外面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深月慌忙举起手枪,指着房门。
只有一个人。
向着紧张等待的深月,声音传了进来。
【小姐。听得到吗?
是社长的声音。
“……什么事”
面对深月生硬的回应,社长冷下声音答道。
【那个……,你要好好的划清界限哦。快的话应该马上就会动起来了。边上还有小孩子在。
“……”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呐。连我都无法袒护他。
深月没有回答。
【再见。
脚步声渐渐远去。
(……)
深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下了举着手枪的手。
回到雄介的身边,一下子坐了下来。
界限。(用这把枪……?)
她恍惚的看着手中的这东西时,边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低头看着雄介,
“被咬了……?”
声音纤弱而可爱。
女孩子交替的看着雄介与深月。
首次听到的声音让深月抬起头。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孩子看了一会雄介躺着的样子,不久后说道。
“……我觉得最好不要看了。……因为要变掉了。”
深月一瞬间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
“要变掉了”,这个话语让深月本来已经混乱不堪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
(……啊啊……这样啊。已经没救了呢……)
深月低着头,过了一会又抬了起来。
“……嗯。不过……,抱歉呢。”
“没事。”
女孩子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那就像是与深月的悲伤和无奈产生共鸣一般,成熟的表情。
拉过边上一脸担心地看守着的隆司的手,女孩子往房间的深处探索过去。
也许是想让她和雄介两个人待着,深月如此想到。
为了让雄介的身体尽量得保暖,深月将他的上半身反抱起来。
下面靠着膝盖,用双臂将他紧紧抱住。
雄介保持着手脚被绑住的状态,虽然看上去就很疼,但是却不能取下束缚。
拿着手枪的右手在近处放着,环着的左臂,确认雄介胸口的鼓动。
鼓动徐徐减弱。
结局已经近在眼前。
(……就算如此……)
在那儿没有把你交出去,真是太好了。
即使就为了现在这一点点的时间,她如此想到。
没有眼泪。
感受着手臂中渐渐消失的温暖,深月从正上方低头看着沉睡中雄介的脸。
她一动不动,静静的等待那个时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