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介身处大学校园的处刑场。
被饿醒了。
雄介微微睁了睁眼,又马上闭上。
周围一片漆黑。不管睁不睁眼都没什么区别。
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
饿肚子饿的过了,只感觉整个胃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手脚动弹不得。
以前从来没有想过饿到极限的人会怎么样。
不知该如何使力,连爬行都做不到。
根本没法连站起来寻找食物,只能就这样慢慢的等着饿死,大概就是这样吧。
况且,就算站得起来也没用,因为这里没有食物。
(好饿啊……)
别的什么也想不了。身体能量不足使得对大脑的供能也被限制。
水也没了,嘴唇干的厉害。
身边的几个塑料瓶也早已空了。
本来靠着一滴一滴的舔后台残留的茶与果汁来补充水分,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只要能逃出去……)
雄介迷迷糊糊的思考着。
然而没有办法从大厅中逃走。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为了关住丧尸而准备的地方。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什么人登上了舞台。
往幕布背后,躺着躲起来的雄介的方向,脚步声越来越近。
是裸足。
听着这轻盈的脚步,雄介想起来了。
那是一位穿着破烂不堪的水手服,有着一双丹凤眼的少女。
她是几天前掉进来的?
当时她拼命抵抗扑过来的丧尸——这场面让监禁者们享受不已——却又马上失去了意识,不再动弹。
似乎在掉下来之前就已经被丧尸咬到,所以明明是个美女缺被处置了。
没过多久,她也加入了在黑暗中徘徊的人的队伍。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躺着的雄介身边停下了。
雄介感觉到她正在低头看着这边。
(……?)
感觉不对劲。
少女已经是丧尸了。
应该不可能会对雄介有反应。
空气出现波动。
她向着这边蹲了下来。
(终于要被吃了吗)
在朦胧的意识中,雄介如此想到。
雄介至今没有被丧尸袭击过,不过这份幸运也到此为止了。
但是预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少女将手上拿着的什么东西压到他的嘴边。
脸上被黏糊糊的东西贴着,纤细的指尖划过脸颊。
(干什么啊……)
不舒服的感触让他微微晃了晃头。
见雄介没反应,少女缩回手。
之后过了一段时间。
手搭上雄介的肩,少女挺出身子压了上来。
柔软而湿润的感触贴上他的嘴唇。
舌头伸入牙缝间,粘稠的咀嚼物嘴对嘴的被送进来。
察觉到这是食物后,雄介的喉咙开始贪婪的吞咽。
几乎没嚼就咽了下去。
那是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的本能行为。
爽快的感觉顺着食道滑了下去。
这时,他恢复了思考。
刚才吃的东西。
是肉。
从哪弄来的。
稍微一想,便得出了结论。
(人类的……)
他感到剧烈的冲击,不禁想吐出来,但生存本能压倒了一切。
为了消久违的食物,体内的血液开始循环。
从新鲜度考虑,应该是昨天掉下来的牺牲者的肉。
(……事到如今……)
对禁忌的抗拒感,轻易的消失了。
大学校园的生活早已消磨了人性。
而且那些牺牲者本来就是被活人推进这个处刑场的。
他转而担心起会不会因为吃了生肉而导致腹泻或者其他什么病。
不只是雄介。
丧尸也在吃人。
之后又过了几天。
又有不少活祭品被推了下来。
雄介慢慢的理解到,这里的丧尸们发生了什么变化。
某天,一如往常,黑暗中一束光照了进来。
二楼连接控制室的门打开了,然后人影被推搡出来。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手持刀刃和钝器的人。
今天的活祭品出现了。
随着监禁者们的操作,光线照亮了黑暗的大厅。
雄介被光刺得眯起眼睛。
由于习惯了黑暗中的生活,眼睛十分不适应。
看着越来越嘈杂的楼上,雄介觉得麻烦但还是站了起来。
出现了活人诱饵却还蹲在一边的话,肯定会引人注目。
楼上爆发出一阵白痴般的笑声。
(烦不烦……)
同伴已经是饱和状态了。
十二人。
十二人的尸群。
力量也各式各样。
早期掉下来的人身上损伤很少,吃过很多人的肉。
力量也增强不少。
监禁者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这变化。
和往常一样,处刑延长了。
不会立刻推他下去,而是看着牺牲者挣扎的姿态取乐是他们的惯用伎俩。
拿着摄影机的男人在后面录像。
那是记录者。
大概是因为兴趣,每次都是同一个人,所以早就记住了他的脸。
不过,也就到今天为止了。
雄介一脸无趣的注视着这白痴的骚动。
活祭品被逼到处刑台的前端。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烧焦的臭味。
(终于来了)
将布卷到离照明灯非常进的地方,即使涂有防火剂也无法阻止起火。
舞台上的灯光一点一点的抬高热量。
监禁者们还是没有发现问题。
不清楚火会蔓延到哪里为止。
只要能抓住间隙逃出去就行了。
就算逃不出去,被烧死也不能说是一个很坏的选择。
早就厌烦了监禁者们的猴戏,干脆将所有的一切化为灰烬,也算爽快。
突然,停电了。
(哦?)
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监禁者的人群中出现了混乱。
被逼到生死边缘的活祭品的行动非常拼命。
手被绑住的他想要往走廊逃窜时,与堵在前面的监禁者其中一人撞到一块。
怒骂声响起。
两人扭打起来,随即双双掉了下去。
不知是两人中的哪个,漏出一声惨叫。
慌张之余,上面照下一束手电的光。
尸群中的同伴行动了。
在光照到的亮处,选为活祭品的男人被丧尸抓住双脚,渐渐拖入黑暗之中。
(吃的只是这边呐—)
像是回应雄介的思考一般,丧尸蜂拥过来。
掉下来的另外一人瘫在地上,一边发出怪叫一边挥舞武器。
手中的武器不过是一根粗棒。
似乎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哪里,动作显得很迟钝。
丧尸们一面吃着活祭品,一面远远看着另一人。
没有人扑过去。
(这样就好)
雄介悄悄的站直身子。
因为光线不足,没有人注意到雄介。
摔下来的男人拼命的求救。
许多人探出身子往下看着一楼。
也许他们还在纳闷为什么丧尸不袭击他,不过还是立刻将绳索投了下来。
真是毫无防备的行为。
大概是他们认为丧尸不可能爬上来。
(嘻嘻嘻)
幕布的内侧,火苗越来越大。
虽然停电在意料之外,但是热量已经足够。
黑暗之中,火焰惹眼。
上面的监禁者们,就在这一瞬间,移开了视线。
(上!)
同伴们纷纷扑向掉下来的男人,在惨叫响起之前便咬碎了他的喉咙。
尸群转瞬间将其埋没。
蔑视的看着他,雄介飞跳到绳索上,仅以两手的力量用力攀爬。
感觉身轻如燕。
千载难逢的侥幸机会,浮现在心头。
在绳子被割断之前……
也许,或许真的能成功。
手上搭上护栏。
监禁者们终于注意到了这边。他们一愣一愣的看过来。
雄介抬起身子,腰靠在护栏上。
从二楼的过道上环视大厅。
在黑暗中显得十分宽广的大厅,现在看来却又非常渺小。
不过是血,尸体以及腐肉的垃圾场。
终于逃出来了。
“哈”
雄介满脸笑容。
“哈哈哈哈哈!!”
停电还在持续。
光源只有手电那微弱的光亮。
雄介一边大笑一边向光触及不到的过道的黑暗中消失而去。
监视者们越发的不知所措。
丧尸应该不会说话。雄介的举动让他们吓破了胆。
趁着这空隙,尸群同伴中的另一人也爬了上来。
然后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对面拿着武器。
但是,他们不过是象牙塔中的学生,理论学识丰富的人群而已。
面对突袭软弱无力。
监禁者其中一人被一脚从过道上踢了下去。
下面的同伴把他团团围住,蹂躏至死。
比起食欲更多的是杀意。
毫无停下的打算。
包括雄介在内的三人冲入控制室。
里面有一个人。
他看着雄介他们准备转身逃跑。
雄介立刻拿过靠在墙边的柴刀,向那人的背上砍去。
背骨碎裂的声音响起,他伴着模糊的呻吟倒了下去。
向后脑勺挥下柴刀,硬壳破碎的手感让雄介的手麻了一下。
看着男人一动不动之后,雄介两眼发光的扫视四周。
“钥匙!赶紧找!”
周围被一阵乱翻。机柜被撬开,抽屉被整个拖出来。
脑后有种被吸住的感觉,回头一看,同伴中的一人将小小的钥匙扔了过来。
雄介单手接过钥匙,一看标签。
大厅正门的钥匙。
(很好!)
他高举胜利的姿势向过道跑去。跨过护栏,屈身跳到一楼。
快步跑向大门,用力转动钥匙,然后一脚踢开。
饱含热气的风吹了进来。
走廊一片黑暗,寂静。
清澈的空气充满肺部,将充满血腥与腐臭的空气,缓缓的排出体外。
唯有清冷的月光,照亮此地。
已经无可阻挡。
(自由……)
身后的同伴们也大声的欢呼着。
强烈的杀意喷向天空。
(随你们喜欢)
数个身影从雄介边上经过,如饿虎扑羊之势四散开来。
校园之中还有大量的活人。
得解决掉他们。
在这个校园中,监禁者们用武力和强权统治着大多数人。
与处刑场无关的人有很多。
不过,这些都与此无关。
尸群想要他们。
这就足够了。
(嘻嘻嘻嘻嘻)
爆炸般的喜悦涌上胸口。
心情好到想哼歌。
雄介从没想过会感到这么幸福。
无上幸福的时间,被走廊上逃跑的脚步声打扰了。
雄介一脸烦躁的转过视线。
角落里出现了一个神色慌张而拼命的男人。
他没有武器,似乎是从尸群中的某个人手上逃出来的。
注意到这边后,他的双脚不听使唤。
这张脸有印象。
就是他将处刑前的人当玩具玩耍。
印象非常深刻。
雄介踏出一步,挥下柴刀。手中的刀刃一直线飞下去。
柴刀垂直的刺向为了保护身子而伸出来的手臂。
男人张开嘴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雄介毫不踌躇的再次挥下柴刀。
(骨头还真是硬啊)
刀刃的形状并不适合突刺,所以没有造成致命伤。
没办法,雄介选择把他剁成肉泥。
男人的生命力意外的顽强。
放开血肉模糊的尸体,调整狂乱的呼吸后,雄介抬起头,看到一位手持长枪的少女站在眼前。
她低头看了下那变成破破烂烂的血袋的男人尸体后,转过视线看向这边,轻轻的笑了。
雄介也笑了起来。
与同伴意气相通,让他感觉十分幸福。
“全部杀光”
将柴刀像指挥棒一样高举过头顶,然后搭在肩上,雄介在走廊上前进。
已经杀了三人。
校园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尸群的亢奋传了过来。
杀戮四起。
每当杀戮传来的时候,他就感觉空洞的心被渐渐充实。
遵从枪之少女的指示,正在搜寻下一个猎物的途中,雄介突然看到了那个身姿。
(……啊?)
走廊的尽头。
人影伫立。
穿着苔绿色迷彩的雨衣,连衣兜帽深深的遮住眼睛。
只能窥见嘴角。
从兜帽中伸出的黑发三股辫,垂在胸前。
是个女人。
简直如死尸一般,她静静的注视着这边。
雄介不知为何感到一阵颤栗。
(……有这样的家伙在吗?)
不认识的女人。
但是,却和自己有连结。
如此看来,应该是尸群中的同伴。
但是,那个大厅中应该没有这女人存在。
他停下脚步。
记忆开始发生混乱。
(怎么搞的?)
火烧般的气息从身后传来,并且越来越近。
持枪的少女以强烈的视线盯着雄介的后背。
这甚至让他感到疼痛。
就像在警惕着他。
(什么?)
忽然,毫无征兆地,旁边的玻璃窗碎了。
裂痕四处游走,碎片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他被这不可思议的碎裂方式夺走了注意力。
穿过窗户,目光的前方,也就是远处的中庭,耸立着堆积大量尸体的尸山。
人群脸上浮现出万念俱灰的表情,化作一堆尸骸浮动在黑暗中。
(……)
看着这场面,雄介感到十分疑惑,而且既视感也涌上心头。
校园的压制应该还要一段时间。
不可能这么快就堆起那么大的尸山。
维持思考的逻辑开始崩塌。
(有什么不对劲……)
月亮隐于云间。
四周开始变暗,留在窗框上的玻璃碎片在最后一点月光的反射下,在走廊中微微发光。
那上面倒映出自己那失去血肉的脸,让雄介神情恍惚的盯着看了一会。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
手摸了摸脸。
手掌贴上没有皮肉,牙床暴露的颊骨。
鼻子也不知去向。
只剩干巴巴的骨头的触感。
是丧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雄介刚产生疑问,就感到身体里出现了某种剥离感。
正在逐渐失去与尸群的连结。
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能混乱的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视野转换了。
几米前,刚刚雄介站着的地方,有个高大的身影。
穿着破烂的外套,手持柴刀。
刚才为止还是雄介的男人。
是骷髅男。
鬼火一般的眼睛死死的凝视这边。
刚才的连结就像骗人的一样,强烈的敌意随着眼神投射过来。
这也无可厚非。因为雄介杀了尸群中的好几个人。
(……这样。原来是这么回事。)
终于,丧失已久的情报记忆逐渐归来。
自己迄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
自己差一点变成了什么。
雄介呆呆的站着,他的身边,那个女人静静伫立。
那穿着迷彩雨衣的身形,如毛刺般勾起回忆。
兜帽倾向这边,露出侧脸。
三股辫流泻而下。
“——”
带有不可思议瞳色的眼睛,仰望着他。
就在这时,雄介从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