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阵,那村女带他来到山间一个隐蔽的天然洞穴,含羞道:“少侠请在此少待片刻,小女子很快便出来。”
杨子笑道:“好的。”
笑眯眯的瞧着她走入进去,过了一会儿,才见她出来,身上的衣衫颜色不同,似是一件中衣,原来那村女已脱去破烂不堪的外衣。
“多谢少侠仗义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村女盈盈一礼,低垂螓首。
那件月白色的中衣贴体剪裁,愈发的显现出其姣好的身材,她之前在绿巾军的面前涂了锅底灰,灰头土脸的,但此时已擦洗干净,皮肤白里透红,美眸宛若黑玉,煞是灵动,双眉弯弯,红唇略厚,使人一看便觉其温婉柔顺的性格,杨子暗暗的惊艳,感慨着这么一个小小的百多人的村子,居然也有如此美人,难道古代的空气没有污染,女子长得也水灵一些?
美貌村女见他痴痴的瞧着自己,不禁羞窘,但见他虽然个子很高,但脸上稚气犹存,年纪显然比自己还小了几岁,羞意大减,柔声道:“小女子叫素素,非是普家村人,只因与主人失散,逃到那里,被普家村的人好心收留下罢了,不知少侠尊姓大名?”
杨子听得她自称“素素”露出思索的神情来,心中暗叫:该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那个后来嫁给香玉山的素素?
“我叫杨子。”
随即试探道:“怪不得素素姑娘谈吐不俗,不像是穷乡僻壤之人,而且还精通马术。”
素素笑道:“小女子的骑术是我家小姐教的,我家小姐不但武功高强,对我也很好。”
杨子心中补充了一句:翟娇嘛,武功相对你来说自然是高强,但长相却不敢恭维。
(关于翟让的女儿翟娇,黄易大师的另一个版本叫作翟无瑕,本书按老版本称翟娇。)
“素素姑娘,你怎么会和你家小姐失散了?”
素素道:“我家小姐乃是翟让老爷的独生女儿翟娇,她要去历阳听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的表演,哪知中途泄露了消息,当日我们的队伍被人袭击,混乱中走散了,不过我家小姐武功高强,理该无事,现在应回到荥阳去了。”
果然没有猜错,瓦岗军首领翟让之女翟娇的丫鬟,原着中写她将来会嫁给香玉山。
丫丫的,这也太神奇了,居然就让我遇上她了,难道这是冥冥中的安排?
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
那个据说是美貌与才华当世无双的奇女子,难道她竟在历阳?
可是杜伏威的义军已攻占历阳,她是否已经提前离开了呢?
杨子思绪飘飞。
素素见他神情有异,问道:“杨少侠,你是否听过我家老爷的名字?”
杨子一怔,笑道:“瓦岗翟让,怎会不知道?他的瓦岗军听说很厉害,而且军纪严明,是众多义军中少有的精锐。”
翟让,瓦岗军初期的首领,东郡韦城人,原是东郡法曹,因触犯律法逃亡,六年前至瓦岗时,率众起义,手下拥有单雄信和徐世绩等有名的大将,屡败隋军,声威不小,后来被隋朝名将张须陀所制,难有寸进。
去年李密投效,翟让实力大增,李密在荥阳大败隋军,并斩杀张须陀,瓦岗军声名大噪,隐然有天下义军之首的声势,翟让更被人尊称为“大龙头”素素展颜笑道:“想不到杨少侠年纪不大,非但武功厉害,还这么有见识。”
杨子忍俊不禁,笑道:“我武功若是厉害,也就不用仓惶逃窜了,见识就更加谈不上了。对了,那个天下第一才女尚秀芳不知道是否已经离开了历阳呢?”
素素掩口娇笑:“你年纪这么小,竟然也对尚大家垂涎三尺么?你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尚大家却比你大了好几岁了,你没机会的。”
杨子笑道:“素素姑娘,有志不在年高,说不定尚大家就喜欢老牛吃嫩草呢?”
素素瞠目道:“你……你居然这么说尚大家,若被我家小姐听见了,一定会跟你没完。”
两人正说着,忽的一声轻咳从远处传来。
素素一惊,下意识的拉住杨子的手往山洞中躲,但却也晚了,一个高挺雄伟,年龄在二十三、四间的壮硕汉子现身出来。
杨子认出他来,正是李靖。脸上露出笑容来,道:“素素姑娘不用担心,李靖大哥不是坏人!”
素素奇道:“你认得他?”
杨子摇头道:“不认得,但先前他敢跟那个叫祈老大的军头仗义执言,说明这人定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必担心,我看人很准的。”
素素安下心来,点了点头,却是怯怯的不敢走到前面来,而是将身子隐藏在杨子的后面。
她不知不觉中,竟是将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少年当作了护身符。
说话间,李靖已走了近前,见到杨子面带微笑的瞧着自己,诧异问道:“你们难道不怕我么?”
杨子展颜笑道:“李靖大哥,你既然敢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仗义执言,不惜开罪上官,就证明你是条好汉子,别人我信不过,李靖大哥我却信,你不会对我们不利。”
李靖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与他黝黑粗糙的皮肤形成强烈的对比,他长得并不英俊,容貌粗豪,但鼻梁挺直,前额宽广,双目炯炯有神,给人稳重和多谋的印象。
“小兄弟你的耳力和眼力果然了得,当时我们相隔了一百五十多步,你不但听到祈老大唤我名字,还记住了李某的名字,可见小兄弟内力深厚啊。也不知我刚才所为是否多余呢!”
杨子笑道:“李靖大哥刚才所为,正是一个英雄好汉当为之事,男人大丈夫,就应该像李靖大哥这样不畏强权,正气凛然,哈哈,刚才素素姑娘还担心你是来抓我们的,我跟她说,别人我就说不准了,但李靖大哥你就决计不会。”
李靖朗声笑道:“小兄弟,刚才你勇救这位姑娘,明知强敌环伺,奋不顾身冲出来救人,我也很欣赏,最难得的是你年岁尚小,便有这般胆量和身手,将来前途未可限量。”
转头又向素素赞道:“姑娘的骑术也很了得哩。”
杨子听他夸赞自己,倒也不觉什么,之前听多了宋鲁和宋师道的赞美,已是习惯了,素素却是俏脸微红,喜不自禁,问道:“我们是逃出来了,却不知那些绿巾兵会否迁怒曾家村的人呢?”
李靖行若无事的道:“李某之所以来迟,一是帮你们扫去马蹄印迹,其二,就是释放那些无辜的村民。”
素素奇道:“那个祈老大肯听李大哥你的话放人么?”
李靖微笑道:“祈老大自然不肯,不过,一个死了的祈老大想要反对也不可能了。我趁他不备取了他性命,再斩了他那几个跟班走狗,这才耽误了这么久。”
素素一边放下心来,一边却对李靖把杀人说得如此轻飘飘而骇然。
李靖见素素面色惊骇,不以为意,但却看到杨子面不改色,反而露出嘉许的神情,倒真的是感到惊奇了,这少年相貌俊美,气质出众,不像是一般人。
李靖对他产生了兴趣,问道:“小兄弟,你怎会突然从那里跳出来,我看你好像不是当地人。”
对这个唐朝开国名将,杨子颇有好感,殷勤邀他在一旁的大石上坐了,答道:“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杨名子,祖籍扬州,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因病亡故,后来我父亲被几个流氓打伤,伤重不治,所以成了孤儿,便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了。”
素素没想到他身世如此可怜,心中怜意大盛,轻声叹道:“杨子小弟,原来你也和素素一样,自小便孤零零的一个。”
她伸出玉手,毫不避讳的搂住杨子的肩头。
也许是因为杨子救了她的命吧,素素很是喜欢这个俊秀得好似金童一样的少年,潜意识里当他是弟弟一样。
却不知她自己一边饱满酥峰碰到人家小色鬼的手臂,令这小色鬼心猿意马。
当着李靖的面,本想显示一下自己也具有小……
英雄的豪迈气概,但却被素素好像搂着自己弟弟一样亲热的搂着,俊脸微红,但人家一片好意,总不能推开吧?
更见李靖表情似乎有些玩味,更是尴尬,忙转移话题,道:“李大哥,你杀了祈老大,杜伏威的人不会找你麻烦么?你今后如何打算?”
李靖自然看出他的尴尬处境,也不戳穿他,只是笑道:“杜伏威名气虽大,却不是争天下的料子,既纵容手下,又贪眼前小利,这么强行拉夫入伍,弄得天怒人怨,村镇荒弃,实是饮鸠止渴的下下之着,我起始还当他是个人物,现在可看通看透了。”
说到这里,向素素瞧了一眼,道:“如今天下大乱,大隋处处烽火,遇到刀兵战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够心狠手辣的人都要被淘汰。故只要我们认清目标,定下自己的原则,分清楚是非黑白敌友,便可对得住天地良心了。”
素素冰雪聪明,知道李靖这番话是对自己解释,羞涩一笑,道:“李大哥所言极是,杨子小弟,你可千万不可像我这样妇人之仁。”
她似乎是喜欢上摸杨子细腻的头发,手指搓弄着杨子的长发,也不知道是在打结还是打旋。
杨子“嗯”了一声,心中却是在腹诽:我说姑娘啊,我知道我长得很帅很有亲切感,你也不必把我当树袋熊吧?
“素素姑娘请放心,我不会的。”
转向李靖道:“李大哥,杜伏威既然没有投靠价值,那你有什么打算么?”
李靖道:“纵观现今形势,虽说义军处处,但算得上是出色人物的却没有多少个,现在声势最盛的首推大龙头翟让……”
他提到翟让时,素素神情微动。
杨子问道:“李大哥打算去投瓦岗军?可是……”
杨子自然知道翟让最终死在李密的手中,他本想劝他改变主意,千万不可投奔翟让,但却想起素素乃是翟娇的丫鬟,欲言又止。
李靖眼神一扫,隐然明白,问道:“素素姑娘莫非和翟爷有关?”
素素忙说出身世来。李靖含笑点头,又向杨子道:“方才杨小兄似有话说?”
杨子自然知道李靖的本事和眼光,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唐朝的开国大将了,笑道:“李大哥,我相信李大哥已经是胸有成竹了,我就不必说了吧!”
李靖对他愈发的感到惊奇,往往这年纪的少年往往喜欢出风头,而他却是不骄不躁,实是难得,有心要考校他,问道:“杨小兄不妨说来听听,也许李某的想法与你不同呢!”
杨子暗忖:我本来不想出风头,算了,反正李靖也是条爽直汉子,说便说了,随即又臆想着自己雄辩滔滔,英姿勃发,羽扇纶巾的潇洒姿态落在素素这美人儿的眼中,也不知她会否因此爱上本少爷呢?
杨子淡然一笑,道:“李大哥若想投靠翟大龙头的话,实在要三思而行。”
他扭头瞧了素素一眼,又道:“素素姑娘,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与你也大有关系,你须听仔细。”
“翟大龙头自在河南瓦岗寨起义,在取得了几次对隋军的大捷之后,声势如日中天,远近英雄来投,实力愈发大了,到后来李密投奔翟大龙头,因为击杀隋军名将张须陀的功劳和收编了不少隋军,声势已经超过翟大龙头,如此主从不明,迟早会出乱子,更危险的是,李密此人足智多谋,深谙兵法,更懂得收买人心,投奔瓦岗军之后,迅速聚起声望,可见他的领袖魅力不小,如此足以致命的隐患,翟大龙头难道会不知道?瓦岗军结局如何,实难预料,李大哥若是要投奔一方势力,瓦岗军实在不值得一试。素素姑娘若信得过我,不如从此脱离翟家,免遭覆没之灾。”
杨子一番清晰至极的剖析,令李靖闻之色变,霍然站起,惊骇道:“杨小兄,这番话你是听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