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视萧澈离开,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家的目光之时,萧门众长老长吁一口气:“这个小杂种终于滚出去了!真是……一看见他就觉得碍眼得很!”
“既然萧澈已将婚书的主权交予了你,”萧狂云无所谓地撇撇嘴,旋即似笑非笑地凝望着默不作声的夏倾月:
“那倾月仙子快点将婚书撕了吧,之前仙子为了他而挑衅本少的事情虽略显冲动,其实还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现在萧澈已被逐出萧门,你们长辈之间的约定、你们的婚姻亦是个笑话。我相信倾月仙子一定可以做出最为正确以及明智的选择。”
萧门众人的目光均定格于夏倾月,定格在那抹轻柔面纱之上。
夏倾月依旧静如止水,她感受到了演武场里所有人的注视,包括其师父。
萧狂云平淡的眼色之间,隐隐夹杂着一丝狂热,在这种大势所趋之下,夏倾月撕毁婚书是迟早之事。虽然对楚月璃仙子承诺在先,但他承诺的内容却是再不干涉萧澈以及夏倾月之间的事情,而一旦他俩没有了任何纽带与关系,他就有了夺取的可能。
一纸婚书仍被夏倾月轻轻捏在指间,她释放出一丝玄气,婚书立即变化至符合夏倾月攥在手中的大小。
回想着此前,萧澈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尤其是为了助其成就天灵,不惜每次耗尽身体所有气力。萧澈对她的付出,她清清楚楚;只是感到抱歉的是,她虽向萧澈承诺护其一生一世,但按此局势走向来看,她可能要暂时失约了……
在夏倾月默默想时,其面纱背后的双瞳不自主绽放柔和。
她终于以无比淡漠的眸光射向萧狂云,这个谋划撕毁他们婚书的罪魁;她的灵觉亦死死记住了萧玉龙的气息,这个迫使萧澈背离萧门的祸首。夏倾月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掺杂无尽冰冷:
“我想,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没有插手的资格。”
语毕,夏倾月已然将婚书收好。
场上,众人哗声一片。包括萧门门主在内的各位长老,均使劲揉着耳朵,似乎在确认自己听觉是否出现了问题。
萧烈的目光注视着夏倾月许久,他的双眸死死颤动着,心潮亦澎湃不息。
楚月璃在微微讶然之后,随即满意地点点头。两人成婚虽只有名义之系,但夏倾月此举,无疑保住了萧澈的名节。一个玄者,本能性地会鄙视玄力相对于他弱小的玄者,更何况夏倾月与萧澈之间无疑天堑的差距!
在她看来,夏倾月能做到不以鄙视待萧澈已是极为不易,最终她选择尊重萧澈。心性如此善良,真是十分难得!再加上它……此次出宫,真是找到了一个十分不得了的天纵之才!
楚月璃好容易平复心绪,她转过身躯,冷眼望向身躯不断颤抖的萧狂云:“哼!此事我虽没有权利管辖,但本仙弟子已经给予你最终的答复。你还有何话说?”
面对夏倾月一如既往的无比刚硬的回答,萧狂云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谈笑风生。他的额上,两根眉毛缓缓拧起,须臾,又猛地松开,他注视着这一对师徒,缓缓点头,眸光绽放出无比危险的光芒:
“倾月仙子的回答我十分满意!本少无话可说。不过容本少说句,既然楚月璃仙子如此高看你的天赋,那么本少期望,两年后的苍风排位战你一定要参加!到时候我们萧宗会好好招待你的,你就瞧好吧!”
“快点处理完那个五长老的事情,我们走!”萧狂云猛喝道。
萧云海连连应和,他一声令下,诸位长老上前,在他们玄力释放之下,将萧烈玄气死死压住,一行人快步走向后山方向。
楚月璃向夏倾月道:“倾月,我们也走吧。”
夏倾月螓首轻摇:“弟子想在流云城最后待上几日,向弟子的亲人以示告别。”
楚月璃哑然失笑,难得收的这么一个宝贝徒弟,倒对家乡还留有眷恋,不过这也属正常。
她点点头:“那我在此逗留几日,你到时以传音玉知会我即可。”
于是,她的身躯缓缓升向高空。
夏倾月惊讶地看向空中,她的耳边响起师父的传音:“萧澈毫无玄力在身,肯定暂时不会出流云城范围,你们好歹夫妻一场,虽是名份,也去好好道个别吧。”
同时,楚月璃的声音回荡在萧狂云耳旁,久久不停:“萧狂云,本仙虽然遁离,但我这几日均身处流云城,萧澈虽然被你们驱逐。但有本仙在,你们休想伤其一丝一毫!”
听到楚月璃的警告,萧狂云身形微微一顿,旋即一言不发地继续向前。
随着犯人被拘押,没了看头的萧门众人亦快速散去。
萧玉龙的眼神依旧不甘,萧澈虽被驱逐,但婚书依旧存在。他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很可能,他俩之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夫妻名份。
萧玉龙忍不住紧攥衣襟,心中疯狂怒吼:“夏倾月,萧澈这个废物……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你看上的!”
萧烈的玄力是灵玄境巅峰,为流云城最强,就凭萧门四位长老其实很难以压制。但萧烈为了萧澈和萧泠汐考虑,他终究放弃抵抗,选择了顺从。
萧门后山,牢狱。
这里是后山思过峡内最深处的监牢,牢狱门口,铁门森然耸立;牢内,无处不散发着阴森、凄凉的气息。萧门历史上,但凡被监禁于此的,都是犯下萧门禁令之人,而以长老身份被囚禁的,萧烈是第一个。
四位长老带着萧烈站在监牢门口,大长老萧离环顾四周,喟然长叹:“老五啊老五,你一生刚直无比,居然会包庇一个外来野种进入萧门,着实奇怪得很。这思过峡内的牢门,你一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囚禁于此吧?”
萧烈冷哼:“抚养萧澈是我自愿,进入监牢亦是我意,休得你们多费口舌!”
三长老萧泽嗤笑:“抚养外来野种本就是萧门严禁,五长老倒还说得堂堂正正。”
萧烈径直走向牢狱:“不用废话了,我到底是否真的触犯萧门禁令,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其实,自打萧宗派萧狂云来到萧门,就算此次其他长老子嗣并未选中,但只要和萧宗牵上联系,萧门未来的发展必定一帆风顺、甚至平步青云。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但都并未说破。
二长老萧博淡然言道:“说到底,我们还是为了整个萧门的利益着想,五长老舍小家为大家的精神着实令人钦佩。”
“事已至此,也不必再言了,”走进牢狱,萧烈转过身去,面向他们:
“为了汐儿和澈儿,我甘愿接受十年监禁,我认了,但倘若你们敢做出伤害他们之举……”
萧烈的眼神霎时间射出无比冷冽的光芒:“我萧烈……就算拼死也不会放过你们!”
四位长老眼神微变。大长老萧离旋即漠然出声:“我们堂堂灵玄境玄力,又岂会对付区区小辈,五长老多心了。”
四长老萧成不屑一顾道:“就算萧澈被驱逐出门,他在外又能蹦跶到什么地步?”
“好了,该开启法阵了,五长老你就好好在里面呆上十年吧。”三长老萧泽不耐烦道。
萧烈缓缓闭目,面色无喜无悲,看不出任何表情。
就在众人即将开启法阵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萧离冷喝:“是谁擅闯思过峡监牢禁地?”
“老爹!”随着脚步的临近,一阵少女的声音传来,从其声中能听出主人的无比焦急。
听到此声,萧烈瞬间转过身去,呼唤道:“汐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人正是萧泠汐,她一路疾跑,正准备跑到萧烈面前,就被各长老以玄力屏障挡住去路。
“这里是监牢禁地,谁允许你擅自来此?”萧离喝道。
萧泠汐恳求道:“长老们,能通融一下吗?我想和我老爹道声告别。”
“真是麻烦,那就赶紧吧!”萧泽甩甩手,挡在萧泠汐前方的玄力屏障消失。
待得萧泠汐奔至萧烈面前,萧烈望向长老们:“我们父女之间说点事情,希望长老们能稍稍回避一下。”
萧成微皱眉头:“怎么?你们难道还有其他图谋不成?”
“也罢,”不待萧烈出声,萧离转过身去,缓声言道:“父女十年间不得相见,道声别也是人之常情,我们暂时先撤吧。”
随着长老们暂时退避,此时此刻,这片空间,只剩下萧烈、萧泠汐父女。
萧泠汐憋了好久的泪水瞬间决堤:“老爹!你真的甘愿就此被囚禁十年吗?我真的……舍不得你啊……”
萧烈闭目:“不甘愿,又能如何……那萧狂云因倾月之故,心中已然愤怒,若我再抗拒,萧狂云必以萧宗对我们实施报复,那种后果我们根本承受不起!这样反而最好……”
萧泠汐娇躯轻颤:“老爹,小澈……真的不是你的亲生孙儿吗?”
“……”萧烈仰起头,长叹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当下,萧烈将事情原委一五一十诉与萧泠汐。
萧泠汐睁大眼睛,紧紧捂住嘴唇:“居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只是,鹰儿却……”萧烈身体颤抖不止,他的双目,一道泪痕缓缓流下,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痛和悲伤,萧烈真真切切地感受着。
“老爹……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大哥,但我相信,他九泉之下,一定不希望你太过因此而伤心的。”萧泠汐轻声安慰道。
许久,萧烈才转过身去:“汐儿,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能久留的地方。”
萧泠汐身躯一顿,那个她先前暗自做好的决定此刻在其心中彻底形成,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老爹,接下来十年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决定了,小澈被萧门驱离,我也不想待在这里了,我马上去找他。夏倾月随楚月璃仙子回到冰云仙宫,他玄力尽失、在外也没有任何能保护自己的手段,会很危险的!我是他的小姑妈,我一定要努力修行,保护好他。”
萧烈眼瞳轻颤,旋即,他轻叹一声:“也好……汐儿,那澈儿之后就靠你了,我这里有一样东西交给你。”
他拿出一块木牌,将其缩小:“你们俩离开后,就前往附近的新月城,那新月城玄府的长老司空寒曾与我有过交情,你们拿着这块木牌展示给他看,他一定会好好安顿你们的。”
待得萧泠汐收下木牌后,萧烈轻轻摆手:“如此,吾心甚慰。汐儿,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在外事事小心,一切以保命为重,那就这样吧……”
他转过身去,再不看她。
萧泠汐在萧烈身后缓缓跪下:“老爹,保重!你放心,你的女儿,不会辜负你流云城第一强者的名头!”
与萧烈做了最后的告别后,萧泠汐这才离开,只是与来时的急迫不同,她一步三回头,眼眸中动荡着强烈的不舍。
待得萧泠汐彻底消失在萧烈的眼角余光所能及的范围内,他这才重新望向外头,喟然长叹:“汐儿,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