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看守所位于郊区的一个水库边,风景十分优美。
当然,如果是举家来玩,这里真的是个好地方。
只可惜,谢飞根本来不及欣赏美景,就被关进了一个虽然有窗却是面对一面极高的墙的监房里。
自由,其实平时没事的时候自由二字对于大家所有人来说不过是个名词,只有失去了,才会痛彻心扉地理解这两个字的珍贵。
早上6点起床,晚上9点关灯,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上厕所时间,不允许探视。
这是进来之后被宣读的第一批规矩。
谢飞是行政处罚,和那些候审的罪犯不同,所以他的监房规矩还不算严格。
一辈子遵纪守法的谢飞完全不懂这里面的规矩和说法,一进来,就因为坐错了铺挨了一脚。
他是新来的,就只能睡靠门靠着尿桶的那个铺,这就是规矩。
白天除了放风时间,所有人都要坐到地上,不能坐在铺上,也不能躺着或站着,只能坐,这也是规矩。
所谓的铺,就是一排只有不到30厘米高的不能加热的矮炕,东北这边也叫铺。
整个监房其实就是个大通铺,上面并排的摆放了一溜的单人床垫,所谓的一铺二铺,就是指离门最远最靠里面的那个垫子,就是一铺,而靠门这边最后一个叫尾铺。
门口这里放着一个大的塑料桶是给监房里面的人小便用的,有个盖子,不过靠的近了,也还是味道呛得人眼睛睁不开,而离着个桶和门口最近的那个铺就是给最新进来的那个倒霉蛋准备的。
谢飞刚进来的时候,监房里已经有了四个人,所有人都并排在地上坐着,他那里知道这些古里古怪的规矩。
直挑了个没人的地方,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结果就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谢飞自从高中以后就没再挨过打。
这一脚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惊恐的回头一看,是个40岁左右的乡镇干部样子的男人,正在恶狠狠的瞪着他。
“行了老田,看他样子像个读书的,教育一下可以了。”
说话的是坐在最里面的那个满脸横肉的胖子。
“你坐那里!”踢谢飞的那个人指着门口尿桶旁边的地面说。
谢飞不敢违抗,老老实实的坐到了尿桶边。
“说下,姓氏名谁,犯了啥事。”
那胖子看起来应该在四十左右上下,问谢飞。
谢飞正要回答,紧挨着胖子一个十八九岁,留着一头的长发的小子抢着说:“看他这逼样,肯定是跑县里嫖娼被抓了,又不想掏罚款才被拘留的。”
谢飞正要分辩,那个插话的小子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胖子皱着眉头不满的说:“你咋这么多话呢?你让人家说话行不行?”
然后朝谢飞一努嘴说:“别鸡巴管他,你说!”谢飞惊慌的赶紧回答:“我姓谢,叫谢飞,我是无证驾驶肇事被拘留十天。”
那个踢了谢飞的男的就坐在谢飞旁边,插话问:“我儿子上个月也是无证驾驶被拘留了,不就是7天吗?你咋多了3天?”
看着满屋子带着疑问的眼睛,谢飞摇摇头神情沮丧的说:“我肇事了呀,撞了树,警察说造成了公共财产损失,叫做造成了一定的后果,所以多了三天。”
坐在最里面的额胖子不屑一顾的呲了一声说:“这点鸡巴事也至于愁眉苦脸的?这小子捅了人,现在人家在抢救,要是死了他就完续子了。”
胖子指着坐在中间那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谢飞哪里有心思关心别人,坐定身体,像个霜打的茄子,把头低的几乎都要把鼻尖抵在自己的胸口上了。
那几个人也没再叨扰谢飞,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各自按兴趣的话题。
“头一次进这里?”
旁边那个四十左右被称为老田的人问谢飞。
谢飞点点头。
“就像操大姑娘一样,就他妈第一次操的她反应强烈,第二次就没感觉了。”
老田摇头晃脑的说。
那胖子嬉皮笑脸的调侃老田说:“操,你是三天两头就被收拾一次,你当然是早就不在乎了。”
老田笑着说:“妈了个逼的,昨天我裤子刚脱,还没整进去呢,那些联防队的就冲进来了,真他妈倒霉,今年都他妈被抓三次了。”
胖子也跟着笑着说:“你这整天在外面嫖,你老婆是不是在家里也瞎几把搞呀?”
老田嘴巴一撇说:“她那逼样谁搞呀?那一身老肥腰啊,晚上睡觉我都不敢先躺下。”
“为啥?”
挨着胖子那个愣头小子问。
“我怕她一上床咔嚓一下把我蹦房顶去!”老田吹胡子动眼睛的说。
谢飞觉得这个老田还是蛮开朗的,在这种环境下居然还能开起玩笑来。
但是他可笑不出来。
他不确定是为了什么,但是,他的这次意外被行拘,在他心里有一种极为不安的强烈预感。
他说不清是什么,但绝对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而这个极为不好的预感,非常强烈的指向了自己的妻子。
那个栓塞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和姐姐回来之前,在正屋里做了那事的男女到底是谁?
在交警队门口,董老三就站在妻子身后,站的那么近,那脸上诡异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别担心了,无证驾驶又不是啥磕碜事,你看我,嫖娼被拘过好几次了,能咋的?不还是照样活得逍遥快活?”
老田刚才踢谢飞的时候凶神恶煞的,这会儿倒像个热心的邻家大哥一样开导起谢飞来。
里面的胖子笑着说:“谁他妈呢像你脸皮那么厚,人家都输远嫖近赌,你可倒好,净在自己家附近搞。”
老田笑着问谢飞:“你住哪里的?等出去了,你来老机修厂家属区找我,就说找老田,都知道,你来找我,我领你去,保管又年轻水灵,又便宜。”
谢飞摇摇头说:“我不是住县里的,我家是三水乡的。”
老田很惊讶的瞪着眼睛说“三水的?哪个屯子的?我在三水中学教过六年书!”
“你他妈还做过老师?为啥不做了?是不是祸害女学生被开除了?”
那胖子插嘴说。
老田突然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有些口吃起来说:“哪…哪有…怎么…可能!”谢飞努力的回忆了一下,他就是乡里中学上的初中,不过完全对这个人没印象。
“我家饮马河子的,我就是在乡里上的初中呀。”
老田一愣,眼睛眨了眨问:“你家饮马河子的?王艳秋你认识吗?”
谢飞稍一迟疑,马上恍然,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不过他知道这个人是谁,赶紧说:“小秋姐吗?她家就在我家旁边。”
老田眼睛转了转,做了个释然的表情,哦了一声,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饮马河子现在发展的不错呀,听说你们屯子今年还要改建生态旅游度假村,每家的拆迁补偿都得有几百万吧?”
谢飞摇摇头说:“是要改建,我这不就是回来签拆迁合同的嘛,每家最多的也就几十万,又不是商业用地,哪里有那么多?”
老田笑着说:“反正这几年你们饮马河子是咱们市里的重点扶持对象,搞了很多事情。”
谢飞多年没回来,看来家乡事还不如这一个外乡的人了解。
“哎老田,你说你在学校老老实实教书多好,咋还出来做上生意了呢?还做的这个水样。”
胖子插言。
老田笑着说:“当老师能赚几个钱,我是这几年市场行情不好,前几年时候建材市场还行的,我风光的时候开奥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