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穿过走廊,来到一楼隔间的厨房,趁将军这几日饱受磨损的身躯尚调养生息的当儿,精心为她(们)开始了蛋糕的烘制。
只见透明托盘内,两枚刚刚打好的生蛋黄正静静躺着,托盘如一层坚固而无形的膜,将蛋黄与平底锅底层的清水泾渭分明地隔开。
水温一点点升高了,扁平的蛋黄渐渐鼓胀,周遭残留的蛋清也在温度的升高中露出粉嫩白皙的痕渍。
锅中清水环着托盘白渍中两颗浑圆的蛋黄,用自己渐渐变高的温度与它们焦灼相抵,想要将它们真正煮入自己的身体里。
但透明的盘膜无情抵挡着热情的水花,只能在锅底无望地翻滚着,将自己炽烈的余热传递到另一边。
其间有轻轻的声音传了出来,很是细微——那是水烧开时冲击盘底发出的声响,轻若女子的呓语,似在呼痛。
汉水波浪远,巫山云雨飞,水与蛋就这样热烈地互相守望了许久,宛如隔岸的情人眉目传情,将周遭的气氛营造的火热香甜……
今日旅行者烘制的是绯樱绣球戚风蛋糕,所以不一会儿,等气氛更火热、鼓灼腻滑的蛋黄已然散发出迷人的香甜时,早已蓄势待发的打发器已然捅向盘膜正中。
刹那的停顿后,坚硬的搅棍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旋转了起来,从中心向托盘的四周边缘狠狠研磨了起来,搅得盘中早已熟涨滚圆蛋黄霎时倾泻出浩瀚的蛋液,夹杂着蛋白的表皮铺满了托盘表面。
这般鲁莽的举动,甚至让底层的沸水更是难以忍受挤压,茫茫的白汽也炽热地顶着托盘,顺着缝隙喷吐而出,悠长作响。
一个成功的厨师,并不只依赖青春,更仰仗厚重的经验,历经无尽岁月的旅行者不失时机地撒上一层薄薄的面粉,并往这泥泞不堪的蛋糊再撒上几勺砂糖,充分搅拌,甜腻的蛋团在白色的主色调中舞动着。
食欲,这是很原始的欲望,是人类自刀耕火种起最初的渴望,它们深埋在骨髓里,在炙热中酝酿、爆发,与此起彼伏的水声揉在了一起。
水温越来越高,水沸腾的声音也越来越喧嚣、急促,一切都在变得软糯,一切都在逐渐弥漫的香甜食欲中推向了更高的地方……最终形成了一团富含弹性的美味蛋胚。
旅行者小心地将蛋胚从托盘处剥离下来,轻轻放入圆柱的模具中,此时他突然想起一句话,越是弥足珍贵的美味,外表看上去,往往越是平常无奇,辛苦劳作给全身心带来的幸福,从来也是如此。
啪!
旅行者的手按了按模具,捏平模具边缘松软的凸起,将其放入烤箱。
片刻后,他将烤箱揭开,看着其中香喷喷的成型蛋胚,嗅了嗅,微笑道:“烘焙好了,接下来便是剖片了,这味道…嗯看来今日的蛋糕将会格外地香啊。”
只见旅行者左手固定住蛋胚,右手熟稔地用小巧的锯齿刀一拉,一磨,一拉,一磨,前后咬合,轻轻地将蛋胚按横截面均匀剖成三份。
将分好蛋胚分别置于平滑光洁的案板上,旅行者从一旁冰雾花娇媚冷艳的花蕊中探手一提,取出了早已冷藏好的新鲜奶油。
这还是他趁烤箱烹制蛋胚时离开壶中,前往城下町乌有亭的老板娘那里购得的上好奶油,据老板娘说,这是神无冢那边的奶牛场送来的鲜奶,配合海衹岛特产的珊瑚珍珠研磨成的粉末混合发酵制作的……
白腻的奶油从漏斗状的容器中缓缓流下,仿佛一条丝柔的白练无风下落,在下方的蛋胚表面盘旋覆盖,以至于不经意间漫溢出边缘,令喜爱奶油蛋糕的人们都不禁惋惜,恨不能亲口强溢出的边缘舔吸干净。
乳白色的奶油布满了蛋胚,将原本因锯齿刀切割而泛渣的横截面再次抚平,露出鲜嫩白皙的样子。
此时旅行者便在表面敷上数朵殷红娇艳的绯樱绣球,可能这些绣球是旅行者不久前路过鸣神大社时从神樱树下采摘的当季新品吧,一接触那温柔乳白奶油,绣球花瓣竟有粉红的颜色渗透了出来——漫浸在奶油表面……
总之颜色是要更鲜艳一些的,这抹红色在纯白的奶油表面上游走着,就像是雪地中艳丽盛开的梅花。
同样的步骤重复了两次,将原本切成三份的蛋胚又从下至上地叠放还原,劈头浇上一袋奶油,让整体被丝滑包裹,露出完美的形态,又将剩余的绣球点缀在奶油蛋胚的最上方表面。
譬如水中蓓蕾似的莲子——旅行者烘制蛋糕的时候似很节约,这样的娇艳绯樱绣球竟只放了两颗。
两颗绣球被奶油浸泡着,越来越酥软,颜色也越来越鲜红。
此后,旅行者又不断点缀了果脯、莲心、米仁……
所有的一切都在奶油中吞吐着,灵巧的手指像是捣药的玉锤,不停地戳点着整片奶面,令人沉醉。
它们在其间进行着一场惊艳绝伦的舞蹈,痴醉的舞蹈……
绣球晕染得更加红润了,白色的奶沫被装点于表面的甜点干果一点点挤出,又缓缓渗开。
接着,旅行者还在不停翻拨点缀,白沫也随着恰到好处的揉捏,一切都要变成浑浊的乳白色了……
终于收工!
一道纯白奶油环饰,以绯樱绣球为主点缀的晨间蛋糕点心便制作完成了!
绯樱的香气伴着奶油的甘甜,这就是稻妻人时代繁衍的味觉密码,也是撰写着提瓦特味觉记忆史的通用语言。
旅行者抹了抹额头的微汗,望向桌面这精致美味的艺术品,想到一会儿将军下楼后欲退还拒的纠结又渴望的女儿娇态——
不由得露出了满足而愉悦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