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推开门的人是月見里。昨天晚上月見里想了很多,她知道自己有必要再和漩涡西进行一次会面了。
门口的守卫没有阻拦她,因为漩涡西早就吩咐过,如果月見里来她的办公室,任何人都不得阻拦——从没有人有如此特权,甚至包括贾霄紫与响子。
月見里进到办公室,这里的空气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书架上的书仍旧整整齐齐的摆放,桌子上的文件,笔筒有条不紊。
房间里唯一缺少的就是那位永远穿着厚厚铠甲的将军,漩涡西。
水流声,从旁边的浴室里传来。
月見里从来没有这么早来过,漩涡西好像正在沐浴,毕竟他也是一个人,需要休息。
现在办公室里没有人,月見里完全可以走到办公桌前,看看漩涡西是否有一些秘密在隐瞒自己,这样做其实没有什么不妥,漩涡西允许她随意进出办公室,其实也就默认了她可以去看他的文件。
但她没有这么做,她不想。或者说她所受的教育不允许她这么做。
盯着垃圾桶,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被更早来的清洁工收走了。月見里想起了几天前被漩涡西扔在里面的文件,W计划。
这是他所说的“邪恶的事情”。
W计划取的是water的首字母,这是在围困东京的时候就有人提出的计划,引来河水,水淹东京城。
“我绝不会做王贲!”
这是漩涡西的回应,坚决,干脆,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没有向那些人解释,因为没有用,作为军人,是鲜有人懂得政治的。对他们来说,攻下一个城池,不择手段,就可以了,后续的事情,不是他们考虑的。
他也没有向她解释,因为没必要。她知道是为什么,看到他成天手不释卷的那部《孙子兵法》,她就知道为什么。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追随他。
“孙武为什么一生都没有非常出色的战绩?这才是《孙子兵法》的精髓,他表面上是一部兵书,但是实际上蕴含着政治,它是一部反战的兵书。”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作战》”
“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作战》”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谋攻》”
这些小时候她老师讲给她的话语,她至今也铭记在心。
水流声停下了,短暂的擦拭声之后,浴室的门打开了。
迎面而来的不是一股热浪,而是一阵寒气。
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月見里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她毕竟也是一个女子,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
这张脸可爱得过分,虽然他还太小。但是裸露的整个身躯已经有一种令人眼睛无法移开的魅力。
男子皆欲娶之以为妻,女子皆欲嫁之以为夫。
全身精赤的少年正在擦拭他那火红色的头发,比起月見里的惊讶,显然他表现的更加自然,或许是因为他还过于年幼,不懂得何为廉耻之心。
“月見里先生?请问有事情吗?”那种声音非常符合他的年龄,十分稚嫩的正太音,极富有磁性。
月見里花了一段时间稳定自己的心神,她发觉现在最需要做的一件事,那就是立刻转过身去。
“请你,先穿上衣服。”月见里觉得自己脸上烫得要命。
“哦,对不起。我害怕衣服挂到浴室里弄湿了。”少年十分悠然,显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了,月見里先生,请您转过身来吧。”
月見里轻轻吸了一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她在转身之后,看到少年已经穿上了一身金色的礼服。
月见里知道,这个少年是昨天乒乓球赛的主角,梦魂花男队主力之一,贾西。
除了长相,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那是因为他足够低调,谦逊,彬彬有礼。
“我暂住在将军的办公室里。将军现在应该还在休息。有事的话请等将军醒来。我还有训练的任务,抱歉不能相陪了。”少年向月見里鞠了一躬,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请等一下!”
“月見里先生是有事要找我吗?”
“并不是,但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可不可以暂留一步。”
“嗯。我并不着急。先生请问。”
“你刚刚在浴室里不是沐浴吧。”
“不是的,我是在用冷水敷身,这是我每天早上醒来的功课。是强身健体的第一项。”
“你叫做贾西。和贾霄紫有什么关系吗?”贾霄紫是梦幻花平民院院长,八大贵族之首也就是贵族族长漩涡钋的妻子,也就是漩涡西的母亲。
“嗯。亲戚。”
“那这么说,你和漩涡西也是亲属了?”
“是的。”
“那么,能帮我把他喊醒吗?”
“好的。”
月见里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快这位美少年就答应了,她看到他走到了卧室的门前,轻轻敲了两下门,过了几分钟,他把手伸向了门把手。
忽然间,月见里注意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场景。门轻轻地开了。它既是被贾西拉开的,又是被漩涡西推开的。整个过程很平稳,没有丝毫的停顿,两个人都没有用力,却也都在借助对方的力。
他们两个身高差很多,漩涡西是全身被包裹在高大威猛的盔甲里的魁梧男子,而贾西则是穿着暴露的金色礼服短小精悍的美少年,但他们却是一种奇妙的镜像,相互点头击掌,相互意会。
漩涡西冲着办公桌走去,贾西的目标则是大门,但是他们两个步调却出奇的一致,有一种惊人的默契。
刹那间,月见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她正站在两个人的中间,她感到有点可怕,如果接下来两个人同时进攻的话,换做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站在她的位置都会必死无疑。
“月见里先生,漩涡将军,你们慢聊。”
说完,贾西走出了办公室,并且关上了大门。
“孝直酱,今天有什么事么?”
月见里凝视了漩涡西许久,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直谈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再一次的突发事件把他们打断。
刑讯室又有人死了。这次是刑讯A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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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西看着眼前的红花不断地复读,一个三十多岁的女性傻得像刚出生的小宝宝,显然她是被吓到了。
“她真的很强……”
“那她为什么没有杀你呢?”
“她真的很强…………”
在红花走进刑讯室之后,她看到了她的两个组员的尸体,辰星正坐在桌子上笑着削苹果。红花被辰星吓坏了,但是辰星并没有选择杀掉她,而只是用水果刀在她眼前比划了几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刑讯室。
等人们在刑讯室发现吓傻了的红花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当时的监控也全都没了——辰星逃出刑讯室后去过监控室销毁了录像。然后辰星就杳无音信了,人间蒸发。
谁也无法知道辰星到底怎么逃出的刑讯室,她又是怎么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销毁自己存在的证据又是如何脱离花会阵营的。
这些问题甚至让漩涡西都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漩涡西至少知道一条,她还会回来找他的。
如果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学会收起了她心中唯一的愤怒,那么以现在实力的他将毫无胜算。他必须再次提升自我,在她回来之前。
不过目前他要处理一下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沐琳。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红花的精神才恢复正常,漩涡西为她派了一项只有她能够完成的任务。
“去最后劝降一次沐琳,因为明天如果沐琳再不发表加入花会的言论,那么我们就只能把她放了。”
红花想了想,问道:“那如果我无法让她说出我们想要的话呢?”
“这正是为什么我叫你去的原因。你知道该怎么办。事成之后我让你升职。”
红花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觉得自己活着就很开心。”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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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红花再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一阵子了,脑袋上也被包扎过了。
“感觉好些了吗?” 说话的人是漩涡西。
红花撑着床坐了起来:“回禀将军——好多了。。”
“那就好——随意杀害俘虏?这个罪名可不轻啊!”
“不……不是这样的。当时我在和她谈话,钥匙掉在了地上,正在弯腰的时候她突然搬起椅子砸向我,然后抢走了钥匙打开门打算逃跑。我当时还有意识,就拔出枪把她射倒了……然后我也昏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正当防卫的话,那也不算杀害俘虏了……不过作为刑讯A组组长,玩忽职守,差点让俘虏逃脱!这你可推不掉!好了,你现在先继续休息吧,刑讯室的我已经派别人处理了,你给我好好反省,等伤好后提交一份检查。”
“是。”
漩涡西又转向旁边的几个人:“沐琳女士的尸身收拾好了吗?”
“已经处理完了。”
“好,为沐先生建坟。”安排妥当之后,漩涡西走出了休息室,然而,眼前那个人的出现让他停下了脚步——月見里孝直。
月見里冷冷地盯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漩涡西停顿了几秒钟,还是从月見里的身边走了过去,就在两人相错的一瞬间,月見里说话了:“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是陈述,还是疑问?月見里的话完全听不出语气。
又是片刻的安静。
“否则还能怎么办。”漩涡西回应了一句,继续走了过去。
后来有史料记载:
天众大溃,沐琳不及还,为人所执。琳曰:“不降!”西厚待之。琳后谋南还,见杀。
后人有诗曰:
昨日亚兰城下殇,今朝沐琳狱中亡。
贞节折断傲骨碎,天会岂能不沦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