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的旅途》
博士x旅游团(GL向) 作者:隰玄昆(pixiv)
前言:根据一年多前所绘的图所改编,为了哄夫人写私设博士而作的大型主题向私设文。
正文:
“啪嗒——啪嗒啪嗒——”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弹跳,黑漆漆的房间内,液晶屏幕反出幽蓝色的光,衬得一张面无表情的俊脸更加冷冽。
玄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拨开额头凌乱的发丝。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不住收缩,紧张的适应着屏幕来回变换的光度,尽管飞速闪过的色彩会刺痛双眸。
“哈啊……”玄希轻轻叹口气,棕色的发丝垂落额角,再次被她粗鲁的拨开。
「……不是这个……」
“叮叮——”飞速流动的键盘声,插入了不统一的音符。
钢铁的巨门滑过轨道,带着熟悉的轻盈脚步。短发的女子未曾抬头,仍旧专注于眼前的屏幕。
“博士……啊,说了多少次的,您应该开灯,这样对眼睛不好呢。”清脆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伴随突然亮起的光线。玄希的瞳孔猛然缩成一点,她下意识眨眨眼。
“我下次注意,阿米娅。”这样说着,玄希仍未回头,但一张脸已经明显放松下来,隐藏起肌肉中颤动的神经。
“你每次都这么说……”不太开心的兔女孩轻轻上前,捏住玄希的肩。手中的触感硬邦邦,似顽石般无法按动。阿米娅无奈地叹口气,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她无奈晃晃女子的后背,用那清脆的声音轻敲着玄希的耳膜,“快别忙啦,博士,凯尔希老师开的药吃了吗?”
“……”女子的动作一下顿住,过上许久才冰冷冷的来一句,“我不需要…”
“还闹脾气吗…老师也是希望你快些好起来呢……哎,算啦,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的…”阿米娅的脸突然红上几分,她越过静止的女子,熟练地从桌上的瓶瓶罐罐里找出崭新的药瓶,拧开后倒上两粒在手心。玄希用余光扫过兔女孩的脸,突然想起了平安夜里收到的苹果。
平静的心跳快几拍,只是她依旧如雕像般,未有动作。
“哈…”小兔子耳朵警惕的立起,她闭上水晶般的蓝眼睛,深吸一口气,握住药物的手心逐渐攥紧,随着一缕幽蓝的光辉覆盖手臂,朝着玄希的后背缓缓伸过去……
温热干燥的触感沿着奇异的感知涌入脑中,似乎手掌逐渐变得湿润而溽热,还有数股泊泊细流穿过手心,正沿着指尖跳动。
要是偷偷睁眼,她就会看到自己的手腕已没入博士的后腰,正朝斜上方深入……
阿米娅的心脏砰砰直跳,顺着指尖与玄希的脉动相触。
滑滑的,有点干燥……不是这个,嗯……长长的管管,往上点…对啦,有点硬的…嗯……
阿米娅的脸红的要滴血,心跳也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幻化的手指拂过胃壁内盘曲的褶皱,被柔软包裹挤压的湿润触觉让她忍不住想继续摸摸,就让指甲再蹭蹭……
“嗯…”愉悦的轻哼声顺着震颤的手臂传到耳朵,阿米娅吓一跳,她一下子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撤手。睁开眼,攥成拳的手掌轻轻抵在玄希背后,当手张开,里面已没有了药物的影子。
“哈——”
“技艺又精进了,阿米娅。”平平淡淡的声音悠悠响起,红着脸的小兔子抖抖耳朵,听出其中的赞许,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回应。
“只是……只是递药而已……”兔女孩局促而不知所措。
“你…记得好好吃药……”水蓝色的眼睛闪动,害羞的阿米娅跺着脚跑开。玄希听着那慌不择路的脚步,轻轻摘下眼镜。
“……”
“……谢谢。”
————
不善言辞的博士,运筹帷幄的阴谋家,冷漠无情的刽子手……
你们的眼中,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无垠夜空,群星闪耀。
手指按下门禁的识别装置,冷风吹动厚重的衣角。玄希眯起深棕色的眼,寒风携带的沙粒在星空下刺痛了她的双眸。
我的记忆已成为指尖散碎的沙,你们告诉我那曾是一座巍峨而不可攻破的城堡……
“可笑。”她扶起眼镜,指尖不经意抹去眼角的泪滴,凝视苍穹。
我是谁,自何处来,又将去向何方?
颈间温热的肌肤碰到坚硬的物什,迷茫的博士取下胸口的吊坠,将玉石残破的缺口正对星光。
“你也告诉不了我……”玄希失望的将吊坠挂回颈上。
玉石温润,却触及不到她的心脏。
……
「如果需要,我可以为你准备电疗。」
有限的印象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橘香与海盐气息,眼前只看得清一头绿发的女子与一双碧色的眼瞳,她无情站在冰冷的手术台旁。
「理论上,电流能重新激活你的神经细胞,当细胞间联系路径通畅,你的记忆便有一定的可能恢复。」
「记忆也是有旅途的吗?」卵圆形的灯光,自己昏昏沉沉的呢喃。
「可以这样认为。作为个体的电信号穿过交错的神经细胞,它们行进的路线构成了你所有的记忆网。」
……再之后什么都听不清了,无数的麻木与刺痛交织成荆棘的渔网,将溺水的意识拖入一片昏暗的深海。
我是谁?
……
手术是失败的。但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成功的。
所有的记忆凌乱而无序,像是从水中捞起的褶皱拼图,每一片都是残破的画面,如同蝴蝶不规则的翅膀。苍茫而浩瀚的意识里,这些碎片犹如汪洋,充满棱角,仿佛拾起便要割开血肉,触碰那些难以忍受的痛。
在那次手术后的日日夜夜,每晚都会自罗德岛基建传来阵阵惨烈的哀嚎,直到声带沙哑,充血而几乎断裂,凯尔希用特殊的凝胶封堵了玄希的声带,在她的喉间插入用以通气的胶管,才堵住了那撕心裂肺的哀鸣。
将记忆融合的,是痛觉。
深入骨髓,让人忍不住割裂血肉的切肤之痛。
她在自我灵魂的汪洋里拼凑着无数利刃,整整九月而无一刻停歇,直到神经变得迟钝而木讷,她猛地坐起,拔出了插在气道里的喉管,咳出了一地带着血块的胶质。
“我叫玄希。”她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吓瘫了值夜班的安塞尔。粉发的正太小医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两只垂下的耳朵触电一般痉挛。
“我自地下遗迹中被凯尔希与华法琳发现,被她们收留。”……
粉毛的小兔子哇呀一声夺门而逃,那夜响彻基地的不是博士的哀嚎,而是来自安塞尔破音的尖叫。直到警铃大作,凯尔希带着全副武装的近卫干员赶到重症监护室,难眠的一晚才得以平息。
之后便没有消息传来了,大家只是知道,他们熟悉的那个冷酷的“博士”又回来了。
有人问安塞尔那夜看到了什么,只是像回忆起什么毕生所最恐惧的事物一样,小正太医生死活都不愿意多说一字。
于是,“恶魔”变成了那人的新称号。
没有人愿意提起她,再活泼的气氛都会因她的话题而冷落,仿佛她的名字本身也成为了诅咒,来自凛烈的寒风。
除了阿米娅……
温暖的,像是来自光。在那完全封闭五感的九月里,灰蒙而深邃的海沟中的唯一慰藉,是女孩日复一日的探望与呼唤。温暖触碰着冰凉的心,唤醒玄希的求生欲。
而凯尔希,她亲自将迷茫的博士推入万丈利刃,时时刻刻忍受虫蛊撕咬灵魂的苦痛,却又摆出一副清高的的姿态。即便是再迟钝的神经,也无法挣脱由她设计的劫难。
蝶翼般的碎片浮现万华镜的色斑,似雪消融。
玄希上扶眼镜,金丝镜腿却被指尖的触碰削断,失去支持的镜片落到地面,碎成一地透明的残渣。
她透过朦胧的视野看到窗玻璃的倒影中,自己那一双琥珀色的双眸变得金黄而深邃,瞳孔内无数的鳞状细胞起伏呈波浪,如同倒映着一汪无垠海洋……
有限的过去,即时的现在,片刻的未来。
此刻尽倒映在眼中。
我是谁?
呵……一个行走在时间上的旅人罢了。
————
脑中仍不住传来刺痛,混合着不时涌出的记忆片段。罗德岛的博士有些分不清,她现在是否正沉迷于虚幻。
流体的时间,她用目光轻轻触碰,便得到无数破碎的讯息。
唔……
这算是全新的“源石技艺”吗?玄希漫无目的,闭目行走于基建干道上,默默思索。除了不时疼痛,她自身未有任何感染者的症状,血液检查中的源石含量也近乎为零。
……也没听说什么干员的源石能力可以看到未来的片段。
博士走在自己陌生的道路上,却闲庭信步,游刃有余,仿佛早已来过了千遍。回忆仍是散碎,但至少入手不再刺痛,她也能记起来自己在遗迹里睁眼之后的事。
“玄妙的玄,希望的希。”她久违的将嘴角上翘,“是个不错的名字。”
延伸的视觉里,曲度构成的平面中,阿米娅即将打开凯尔希办公室的门。
于是玄希睁开眼,带着一丝古怪的坏笑,偷偷埋伏在门边,数下倒计时——
“嘭~”
“啊啊——”小兔子被这开门杀吓了一跳,她往后一倒,顺势而上的玄希搂住她的腰,将惊魂未定的阿米娅举高转了个圈才放下。
“亲爱的。”博士轻轻吹着连自己都会诧异的口哨,一副斯文的脸上温和平静,“12月23号,你的生日。”
“生日快乐。”她在惊诧不已的小兔子额头上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吻,然后眨眨眼,闪身走进凯尔希的办公室,顺手轻柔的带上门。
“玄…希?”呆立门外的阿米娅只觉得自己好像花了眼。
始作俑者并非浑然不觉,她觉得身体开始发泄积压的本能,意识试图阻止,但开始活跃的神经令她放手。
Dr.玄希大大咧咧走向凯尔希,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她坐在上面,两只修长的腿一翘,直接搭在胡桃木的桌沿上,厚实的靴底差一毫就将踢翻一盆新发芽的绿植。
绿发的女子放下报纸,露出一双清冷而疑惑的碧眼,微微皱眉。
“你会在3秒钟后说出‘你怎么来了’这句话。”先入为主的博士拿起凯尔希桌上的咖啡杯,里面的液体已被那女子浅酌一口,玄希将嘴唇对上杯沿还未干涸的唾液,仰脖痛饮直到杯中再无内容物。
少女盯着凯尔希愈发皱起的眉头,嘴角咧出一个僵硬而放肆的微笑。
“一如既往的难喝。”她咚一下将杯子甩在桌上,沉默的空气里只传来阵阵回转声。
女子的眼中平静无波,她静静盯着面前的玄希,然而眉宇间的惊颤没能瞒过面前的女孩,后者的怪笑更明显了,像是蛰伏起的恶兽,微微龇牙。
“三分钟后,血先生会来向您询问存储论文的U盘放在哪,哦,左手边第二个抽屉的《论人体体液》的折角下,这不是她的目的。”双腿放下,凯尔希注意到女孩的双眼虹膜正散发着迷幻的金色,她双手交叠,正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向自己逼近。
“她是想借机吻您。”不自然的微笑浮上玄希的嘴角,她拉开凳子站起,凳腿与木质的地面摩擦,发出有些难听的嘎吱声。
“时代是我的了,无所不知的凯尔希。”女孩扶起一副老旧的眼镜,凯尔希记得那是几年前自己送她的礼物。
“你头发变长了。”表情宁静的凯尔希放下她的第一句话。
“九个月,的确很漫长。”留给她的只有女孩的背影。
直到门扉砰一声闭紧,错愕与惊诧才不时闪过女子的眼眸,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停在桌角的时钟上。
“12:33”
“12:34”
“12:35”
“吱呀——”华法琳夸张的步调迈进办公室。
“亲爱的,你有没有看到……”话音未落,一个小巧的U盘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愣愣掉进血魔医生的上衣口袋里,浮夸的血魔一瞬间汗毛倒竖,脸上的做作表情还未收敛,只来得及变换一副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凯尔希……”
只是很快,她便注意到女子的表情异常凝重。
————
嘁……不过如此。
金线交织的琥珀眼闪现无数细微的光芒,恣意张狂的博士忍不住放声大笑。
她伸出双手向上触碰灯光,惨白的光斑漏在脸上,像是一片片细碎的雪花,来自风暴。
世界……
玄希银牙紧咬,牙根渗出丝丝血液。她双手握紧,攥成棱角分明的拳。凛冽的寒光打在煞白的脸上,只透出一双金色的眸子不住闪耀,仿佛即将吞噬一切光芒。
啊…还不够呢。
她冷笑,从喉咙中生涩的挤出一声不屑的狂傲。
皮靴上的小装饰随着步履摇摆相撞,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步子打在钢铁浇铸的地面上,留下一阵金石交加的脆响。
走过阶梯向下的拐角,博士闭上她放肆的双眼,暗色将她笼罩。再睁开时,已是柔和许多的浅棕琥珀,迎接着暖色的光调。她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意识抓住了本能的绳索,逐渐回归平常。
博士稍稍耸肩,步伐缓和许多,已是收敛起方才原形毕露般的癫狂。
我怎么了……
她轻轻说着,仿佛不忍打扰肩头酣睡的小鸟。
未经打理的长发披散背后,玄希轻轻撩起耳边的一缕,又将它们放下,任其飘落归位。
“过会请阿米娅帮我剪掉吧。”少女的目光柔和些许,平静的脸上浮现淡淡笑意,“算了,等之后吧……”
暖色的壁灯将柔和的灯光映在博士的身上,她像从阳光中走来一样,冻住的心思化开,变成平静和煦的泉水。
阿米娅刚刚烤好了蘑菇馅饼,一会就可以吃到了。
金色的琴弦顺着目光拨动,高瘦的女孩笑笑,快步离开了。
唯皮靴上金属挂饰相互碰撞的叮当声回响,像是风铃一样。
“哒……” “哒……” “哒……”
走廊旋梯似的回廊悠长,但好在总没有什么人过来打扰。就这样一路向下,从楼顶慢悠悠踱步至基地的甲板下,玄希眸子里的瞳仁旋转着,延伸出的视觉中呈现一片金碧辉煌,仿佛置身香槟瓶中,鱼眼一般向外望。
棕发的兔女孩,旁边活泼的那个红发萨科塔是谁?
呼吸平缓的女孩嘴角向上,继续观望。
咦,龙门的两位外派竟然也会待在厨房……还有那个表情冷淡的鲁珀佬……
玄希的嘴角抽动下,脸上仍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闲庭信步,走在颇为温馨的地下通道,暖橘色的灯光将食物的气息托衬的透彻而诱人,鲜香的钻入鼻腔,刺激一颗颗嗅觉细胞。
是饥饿的味道。
博士将手搭在大衣下的腹部,六块纠结的腹肌已经开始轻轻的抽搐。
“现在,我饿的能吃下一只小兔子呢。”她这样说着,眼角里闪过的全是暖意。
————
“锵锵~我的馅饼已经出炉啦~”烤盘叮叮当当,碰在厚实的木桌上,活泼的兔女孩向厨房中的大家招手,厚重的厨房手套松松垮垮搭在她细瘦的胳膊上,显得有些可爱的滑稽,“不好意思,久等了呀。”
阿米娅水蓝色的眼睛随着睫毛扑闪,她小心翼翼的用锅铲将馅饼从烤盘中托起,挨个放入精心摆放的餐盘中。
“小心烫呀。”雾气蒸腾的馅饼呈现出好看的焦黄色,边缘咖啡褐色的脆皮皲裂,露出喧腾柔软的内里,随着一阵阵蘑菇的清香,显得分外诱人。
“哇!”活泼的红发小天使眼睛冒光,头上的小光环也在此时格外发亮,她迫不及待的拿起餐叉,随着“滋——”的一声,清亮的汁液顺着刀迹流淌,爆发出浓郁的鲜甜味道。
厨房中的气氛更加活跃了些,连冷淡的鲁珀人也忍不住拿过盘上的餐点。
“陈警官和星熊警官,呐,你们的份哟~”阿米娅招呼着餐桌另一旁的两位龙门外派,得到了大个子一个赞许的摸头杀。
“手艺真不错呀,小兔子。”高大的重装武士不住夸奖,她捏捏阿米娅的脸,后者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庞。“陈警官……”棕发的小兔子甜甜的笑着,将手中的餐具递给一旁面容冷峻的蓝发女子,“请~”
而咕咕叫的腹鸣早已戳穿了龙女警官的心思,陈颇为尴尬的抿着嘴,默默接过烤的刚好的馅饼。
“谢谢……”她有些用不惯餐叉,又从身边大个子的口袋里掏出自带的餐筷盒,取出筷子加入一阵狼吞虎咽的大肆朵颐中。
“呼噜呼噜——啊,烫烫!”是能天使咬到舌头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后便被一旁的鲁珀人德克萨斯敲了脑袋,“慢点,别出洋相”。
而阿米娅则不住轻笑,颇为幸福的将剩下的几个馅饼装入保温的食盒中。
“哎?阿米娅小姐不吃吗?”刚刚喝下一大口冰水来让舌头降温的能天使缓过阀来,疑惑的用橙黄的目光戳戳兔女孩。
“没有啦,蕾缪勒小姐,”阿米娅脸上红红的,她欢快的收拾着食盒,“我要把这些先带给老师和博士,之后和她们一起吃嗯~”
“唔唔…”能天使还想问点什么,再一次被德克萨斯敲了脑袋,“就你话多。”狼少女的表情颇为无奈。
“嘿嘿。”捂着脑袋的红发小天使不好意思笑笑,继续解决起面前温热发烫的美味。
“嗯,大家吃完后把餐具留在这里就可以了,一会会有人来收拾的。”提着食盒的兔女孩朝着众人摆摆手,“我就先去……”
厨房的门被一下子打开,阿米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头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啊……”
高大的博士轻轻将小兔子搂进怀里,接过了她手中的保温盒。
“嘘……我是顺着味道来的。”玄希顺手扶了下银质的眼镜,揉了揉阿米娅的后脑,“原来大家都在呢。”她颇为温和的笑笑,但空气莫名便冷下几度。
能天使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喷嚏。
德克萨斯的狼尾扫了下。
原本活泼的气氛突然一下变得诡异而宁静,似乎不仅是闯入者不合时宜。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高瘦的女孩面色发白,语调不改温柔,她轻轻拨开面前的小兔子,叹了口气踏入厨房,眼神有些冷清。
“没有的,博士……”回过神的阿米娅急急说着,却又慢慢失声。
“你们继续,我就是来拿瓶啤酒,喏——”置若罔闻的玄希回过头,向着餐桌上的众人展示下手中冰镇的柠檬啤,眼尖的陈认出那是来自哥伦比亚一个大酒厂的老牌。
“东国会喝这个吧。”面色平静的女孩又从冰箱中取出一瓶横放的清酒,扫上几眼后扔向星熊,后者接住,平稳的将酒瓶放在桌上。
“嘛,别扫兴,”玄希冷色的琥珀眼闪烁几丝金光,她有些违心的笑笑,打开啤酒抿了一口,“我这就走。”
说完便不顾阿米娅眼神里的挽留与藏在喉中的话语,随着砰一声的关门,踏着步履离去了。
“……”厨房里的气氛依旧有些冷,连盘中的馅饼也变得有点凉了。
“刚刚……”还算活泼的能天使有点畏畏缩缩的想打开话头,却瞥见兔女孩海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些洁白的浪花闪烁。
“我们来喝点果汁吧~”阿米娅双手交叠在后,身体摆出更可爱些的姿势,脸上显出比先前更开心的表情来。只是颤抖的双肩,相互掐起的手指,还是瞒不过几位身经百战的干员。
“也好,好久没喝了。”最先开腔的是不苟言笑的陈。她站起身想安慰下忍住哭腔的阿米娅,却在走到一半时变成在她身边停顿,坚定的拍拍女孩的肩膀。随后走向冰箱,取出看起来颇大的果汁桶,一眼扫过,封条完好。
“有谁特殊情况,不喝凉的?”龙女玫红色的眼睛扫了一圈,无人回应,“那来喝橙汁吧。”
冰箱里只有橙汁。
“我去拿杯子——”大个子警官站起来,头顶的角差点戳到天花板,她感觉有些慌慌张张的打开身后的壁橱,里面只摆满了碗盘。
“啊,还是我来——”阿米娅急急转过身,打开另一面墙的壁橱,顺便用手指擦试下眼角,然后才取出几个倒扣在杯架的杯子。
“我来刷下吧~”能天使找到了抢活的机会,头顶的小光环闪烁下,结果站起来时不小心被桌角绊了个踉跄。
“你注意点……”冷冷的德克萨斯这次没拍她的脑袋,只是平稳的接过阿米娅手里的玻璃杯。
随着水流与玻璃碰撞,柔和的奏起交响,厨房里的气氛才愈发缓和。
“啊,好怀念家乡的苹果汽水喔——”能天使颇为委屈的揉揉自己撞痛的膝盖,然后摆摆手,“要是莫斯提马在这,肯定会说我是个果汁桶。”
在听到阿米娅噗嗤一声的轻笑时,能天使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杯垫被众人依次摆好,随后是擦拭干净的玻璃杯。
陈拧开橙汁的盖子,随着悦耳的咕嘟咕嘟声,果汁逐渐盈满,在灯光下透出浓厚的色泽,浓郁的橘香气扑面而来。
“秋天就是要喝点应季的果汁嘛——来,老陈给我满上。”星熊警官豪放的将自己的杯子向前一推,笑嘻嘻的看着难得像是酒侍的陈,后者回了一个玫色的瞪眼,转而将手中的果汁递给阿米娅。
“谢谢陈警官…”微笑的兔女孩眼中依然有些落寞,她捧着杯子,轻轻啜饮一口。
陈沿着桌子走了一圈,最后才将仅剩的橙汁倒入星熊的杯子里,只有半满。
“喂……”大个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有些可怜的看向心情似乎有点愉悦的陈,后者的龙尾巴灵活的轻晃着,柔软的尾鳍扫过星熊壮硕的小腿。
“喏——”似乎目的达到,不苟言笑的警官将自己杯中的果汁倒一部分分给星熊,两人杯中的液面持平,不差分毫。
“那么,开动啦,啊,好凉——”
“你悠着点……”
一阵吵闹的欢声笑语中,厨房中又充满了活泼的气息。只是没人注意到,冰箱里的橙汁中曾有几片药剂悄悄溶解,也没人会知道,藏身阴影中的博士正在楼梯的拐角中冷笑,透过镜片的反光,她的眼眸布满透亮的金黄……
————
“玄希,希望你记住,唯疼痛才是刻骨铭心——”
“啊啊——”
右腹的剧痛,似乎还留有痕迹,空空的腑脏抽搐着,渴求的排出消化食物的液体。
神经再次颤动起来,难受的博士哼出一声,用不算粗糙的冰冷手掌覆盖同样温度的腹部,用力揉搓。
“嘁……”
香槟瓶般的视觉中,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只有自己才是打扰一切的风暴。
压抑的本能悄悄占领身体,罗德岛的博士镜片反光。
“抱歉了,阿米娅……”保温食盒被随意放置在阶梯的一角,尽管咕咕叫的胃腹渴求着那些填满身体的美味佳肴,可一股浓烈的恨意毒蛇一般咬在心脏上,玄希只觉得难以言喻的冰冷与麻木将自己环绕。
唯有痛苦,刻骨铭心,
心痛的时候,连未来都可以看得更远,不是吗?
冷金色的眸子闪烁着苍穹的星光,愤懑的丝线逐渐将视野缠上。
那就让我再痛苦一点吧。
高大的博士,一脸阴翳的冷笑。
————
“哇,真不愧是生态项目的产品,”痛饮橙汁的能天使颇为享受的靠上背后的座椅,“改天让老板也进一批货好了,肯定大卖~”
身旁的鲁珀人稍稍点头,“柑橘皮的苦味也恰到好处……”她微微抽动鼻翼,轻轻说着。
阿米娅啜饮着杯中橙黄色的液体,浓稠的液面倒映着她的眸子发紫。
两位龙门外派稍微说了些执勤趣事,引得众人发笑,餐后的茶点时间顿时变得欢快许多。只有一脸阴沉的家伙蛇一般潜伏门外,金色的眼睛满是不怀好意,她在心里悄悄计时。
药物该生效了……她嘁了一声,起身活动下麻木的腿脚。“那就让我看看吧。”冷笑的博士推上眼镜,玻璃制的镜面反着银光。
小厨房的气氛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起来,率先感到不对的鲁珀人和龙门的两位警官一对眼,瞬时摆出战斗姿态,可脚下一歪,全身的力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物质抽走。德克萨斯痛苦的叫出一声,没能唤醒已经趴在桌子上沉睡的能天使。
歪倒在椅子上的阿米娅有些不可思议,无力转动的脖子歪向大门的方向,她似乎想到什么,泪水淌过脸颊,在地上溅起一掊小小的水花。
微弱似电流一般的麻痒感逐渐爬满全身,蚀骨吸髓,一点点的将知觉啃食殆尽,不受控制的肌肉抽搐着,视野中的景象开始在散碎的目光中放大……
“可恶……”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敲在耳膜上,阿米娅不可置信的盯着门扉,祈祷不是某一种可能……
让她失望了呢。
木门再一次被推开,带出的吱呀声显得悠长而磨人。数道重叠的光影下,某人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且阴沉。
“抱歉用各位来实验新药了,”声音清脆,略带沙哑,明明语调和煦,却显得无比冰冷,“你们的数据,我会好好记下的。”面容文雅的博士,用身子抵住了门。
“那么…该进行第二阶段的测试了……”她向前迈出一步,靴子上的饰品叮铛作响。“感谢各位对罗德岛作出的贡献,我十分感激。”她冷冰冰的笑着,嘴角僵硬,金色眸子里挤满愤恨。
“抱歉,阿米娅。”玄希转过头,双眸对上一双无法置信的蓝眼,她转回自己的视角,看向众人的目光高高在上,“尽情发泄你们的愤怒吧,我的干员们,呵呵……”
掺药的橙汁麻痹了口舌,陈的粗口堵在喉咙里,顽强的龙女警官艰难在地上挪动前行,被博士一脚踢开掉落在面前的手枪。
枪很精巧,是几年前的老型号。玄希扫过一眼,有些玩味的俯视陈玫红色的怒眼,“魏延吾就舍不得给你们配点更好的玩意吗?光是这点可不够啊,是吧,他的外甥女。”
没有必要再欣赏陈的愤怒了,玄希把目光放在木桌上,大大咧咧拉开一把椅子,十分惬意的往后一躺,拿过桌上一动未动的日式清酒。
“嘁,我还以为你们能帮我开一下。”她咬牙冷笑,拧开酒瓶往喉咙中灌上一大口,甜丝丝的米酒澄清液灌入胃袋,没能消灭埋在心底的妒意与怒火。她又笑着饮下一口,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橙汁好喝吗?呵呵……不必担心,芬太尼的剂量在安全范围内,只是需要各位稍微配合下。”酒瓶放回桌上,玄希避开阿米娅不解且失望的目光,她侧过身子打量着干员们的状况。
不出所料,新药已经发挥了应有的功效,入眼所及的几个躯体已经开始缩小,连带着身上的衣物一起。玄希饶有兴趣的盯着,像是毒蛇盯紧自己咬过的猎物。
垂涎欲滴?她笑了,这是个好词。
似乎想到什么,玄希脱下自己厚重的外套,仔细将它搭在椅背上,转过头来,小巧的干员们已经缩到了她所期待的大小,只有一根指节大,刚刚好。
她起身,轻轻拾起一动未动的阿米娅,手指轻拢,将她扣在自己仅着单衣的胸膛上。
进食的过程,还是不要让淑女看到为妙……
那么第一个会是谁呢?露出爪牙的恶龙满脸带笑,骨节细瘦的手掌伸向仍在挣扎的陈。
“啊啦……我很期待您的味道呢。”她自说自话,提起龙女的后衣像是捏起一颗黏住糖纸的硬糖,轻轻松手,伴随一声吞咽,邪龙再次伸出她的恶爪。
“拉特兰的萨科塔,你总能让我想起苹果的味道,亲爱的。”明明是很温柔的声音,却像是来自地狱,沉睡的天使未能回应,显然已经迷失在梦魇中,身躯随之落入深渊。
“那么,该你了,大个子的保镖,变小的你还真是可爱。”罗德岛的恶魔推了下她的眼镜,装模作样的咀嚼下,洁白的银牙闪过,她叹了口气,松开盖在胸口的手掌。
双目无神的阿米娅两眼失焦。
“如果我能够就这样将你揉进胸口,该有多好……”她轻轻说着,像是呢喃自语。手掌稍稍拾起,唇吻碰触柔软的躯体,她含住口中的娇小女孩,舍不得进一步吞咽。
“来阻止我吧……像往常一样,好吗?”
舌根翻动,温柔的将软糖一般的躯体推到喉咙,喉腔的肌肉小心翼翼接过,送她悄悄滑落,一个漫长的旅途……
金色的眼睛失去张扬的色彩,重新回到迷茫的琥珀棕。
似乎还少了一个?
算了……不影响。
冰冷的面具再次爬上脸庞,恶魔转身离开片刻之前还欢乐的海洋。她提起放在阶梯上的食盒,未完全闭合的缝隙中似乎还冒着鲜甜的热气,然而暖不了她的心。
罗德岛的博士有些失魂落魄,她的心空荡荡的跳着,妒意已不再咬着它了。
靴子上的饰品依旧随着步履叮铛作响,无人注意一个矫健的小身躯爬在其上。
————
狼的耐受力一向很强。
德克萨斯屏住呼吸,她低下身子,紧紧攀在那人无比高大的靴筒上。皮革鞣制过的腥气混着女性荷尔蒙,一点点挤进鲁珀人的鼻子里,德克萨斯忍住想要打喷嚏的冲动,即便她知道自己的声音只会湮灭在挂饰叮铛作响间。
身体仍然有些麻木,但勉强控制还是有些把握,德克萨斯庆幸自己对那杯“有些苦涩的”果汁不算感冒,不然现在她也会成为这恶魔的点心,兴许将在可悲的地狱中腐烂。
巴别塔的恶魔,你可比我预料的更不可理喻…
德克萨斯半眯橙黄色的狼眸,在心里不可置否的冷哼。龙门的二位应当能够应对,她只是有些担心自己那睡熟的同事,以及……
狼耳中似乎还存留泪水滴落的声音。
德克萨斯不知道阿米娅现在怎样。
所以……现在应该去求救,还是……
巨大的金属相互撞击,声响碰上垂下的衣摆后消弭,借着偶尔打来的灯光,德克萨斯注意到博士所行的走廊空荡且幽长。
嗯……可真是个棘手的“送货”任务。
————
……呜噜呜噜……
水声糊住耳朵,鼓膜反馈的声音皆是朦胧而浑浊的杂音,辨不明晰。眼中昏暗一片,唯有几排白石耀眼,触感温热结实。陈想要剥去覆盖耳朵的黏液,但手臂无力,不听使唤,她的身子被挤在柔软的红毯下,只觉那禁锢厚重且溽热。
陈张口喘息,肺中的气体却随之挤压殆尽,她痛苦的呻吟着,身体似乎被压榨,像是糖果般被吮吸。那人对她的气息颇感兴趣,正不住汲取。
可笑……堂堂龙门警司,如今竟被人任意拿捏……
还未等身体恢复,周身空间一阵震颤,龙女警官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头部朝下,滞涩的滑入一条漫长的隧道。
狭长的褶皱紧抱她的身躯,粗壮的尾巴陷入一片柔嫩之中。不时有黏液裹住她的脚底,倒灌进橡胶底的警用皮靴中,又随之涌出,浸润裤腿与外衣,再漫过她的脸颊,润滑着下方的幽径。
嘁……不怕“糖纸”划伤食道吗?
麻木的手指颤抖下,久违的感知逐渐顺着肢体末端回归,陈艰难抬手,抓不住滑腻的肌肉。
一路向下,龙女警官能感受到这片狭长的空间不时停顿下,更多温热的唾液涌入身旁,带着躯体缓缓下降。
“扑通——”明显的挤压后,陈终于感到一阵放松,她稍稍喘息,重力压的她小腹发麻,直到落入柔软的水池,龙女睁开眼,勉强撑起酸胀的身子,靠在蠕动的凹陷中喘息。
她低头看着自己,液面上的倒影憔悴无比。
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平静的空间又一次不寻常的喧闹起来,陈有些疲惫的抬眼,瞥见一抹红色的影子铅直落下,溅起一掊透亮的水花,她想起什么,撑起仍在发颤的身子匍匐前去。
安稳的天使神态安详,轻浮在浓稠的水池上。头顶的光环稳定散发着柔光,照亮了陈眼中的世界,她突然一阵心安,撑着身子缓慢靠过去。
似乎是感受到了异样,睡眼惺忪的能天使稍稍皱眉,她迷茫的睁开眼,明亮的眸子不解望向这赤红的世界,沉寂片刻后,突然啊的一声发出尖叫。
陈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击个踉跄,瞬时呼喊出声。
“嘿——”
惊诧的天使转头,眼里还带着惊恐,她几乎就要啜泣出声。暗色的发丝黏哒哒贴在脸颊上,泡在胃液中的小光环有气无力的闪烁几下。
“还好吗…能天使……”陈轻声呼唤,声音缺了往日的飒爽,只剩下狼狈,好在身体素质合格,她能勉强拖着小天使湿漉漉的身子靠在一旁。
“啊…陈警官,我们……在地狱吗?”拉特兰的小萨科塔不复往日的活泼,她身体颤抖,倒在陈透湿的怀中,眼中划过清澈的泪痕,与脸上沾染的黏腻泾渭分明。
“……”龙女警官一阵苦笑。
还未等二人继续交流,偌大的空间再次震颤,一个巨大的黑影笔直砸落,溅起的水浪险些将两人掀翻。
陈急急稳住身体,一旁的能天使却未能幸免,她被冲力带来的浪花呛到,不住咳嗽,整个小脸宭成一团。“咳咳……”陈赶忙拍打能天使的后背,蒙圈的拉特兰人被喉中苦涩的酸液刺激,顺势吐出先前吃下肚的餐点,未消化的食物星星点点粘在两人的衣服上,让空间中本就浑浊的气味更加无法言说。
“妈*fu**擦***”水花泛起的正中,一双有力的大手攀出,紧紧捏住高耸凸起的褶皱,随后伸出一只尖角,然后是一抹熟悉的绿发。
“*龙门粗口**粗口**龙门粗口*”
是陈熟悉的声调。
“星熊——”龙女警官高喊一声,声调依旧中气不足。
淅淅沥沥的液体滴落声响起,高大的壮汉笔直的站起身体,她也疲惫不堪,但强撑着用健硕的手臂捏紧身旁凸起的胃壁,“哈,老陈——”绿发的壮汉沉重一笑,拖着步子压着走来,一屁股摔在陈的身边,龙女的身体顺应歪在她肩上,“小天使,你还好吗?”大个子的东国鬼注意到仍在咳嗽的能天使,手臂越过陈的后背搭在能天使的肩上。
“警官…我们……这是在哪儿?”娇小的萨科塔几乎要哭出声来。
“恶魔的肚子里。”陈回答了她的问题。
“罗德岛的疯子——啐——”星熊不屑的吐出嘴中的黏液,又发出几声粗口,“这个阴险的混蛋——”她额头青筋暴起,挥手就朝身后结结实实来了一拳重击。
胃壁接下这一拳,抽搐几下,随即恢复平静。三人的空间也陷入一片沉寂。
不知过了几时,硕大的胃袋再次颤动开来,陈抬眼向上望去,盘虬卧龙般的皱褶穹顶正不住舒张皱缩,不消时花瓣般绽开,露出湛蓝色的球体,缓缓坠下,随即消散,落下一个娇小的身体,轻轻躺在凸起的胃肉上。
陈瞥见一抹棕色的发丝,发觉那是阿米娅,还未有些动作,身旁的星熊率先出声,“喂——小兔子——”
大个的壮汉起身追去,安抚好能天使的陈紧随其后。她们注意到平躺在胃底的阿米娅身体干燥,一尘不染,然而她双目失焦,只是静静望向胃顶虬龙盘曲的皱褶。
“嘿……小兔子,醒醒……”软若无骨的躯体被壮汉抱起,身子的主人毫无回应,仿佛灵魂脱离身体。陈拍拍阿米娅的面颊,在她光洁的小脸上留下几道湿滑的痕迹。
清泪弥漫在眼眶中,随即汇成泪滴,成股流下。宝石蓝的眼睛,神采似乎随着破碎的心一起埋葬。
“……”两位龙门警官无言,静静抱着她回到先前蜗居的胃袋一角,小心扶着她的身子坐下。
“还有一个。”陈玫红色的眼望向她的搭档,后者凝重的点头回应,“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壮汉沉声。
于是几人在这片空旷的空间中歇息许久,除却咕噜噜的脏器轰鸣与沉稳的脉动,偌大的胃袋再无半点动静。
“也许她侥幸逃脱了‘博士’魔爪。”陈眨眨眼,竟不自觉松了口气。
沉默的大个子微微点头。
平静的胃袋,连蠕动也不算活跃,褶皱懒懒散散的抽动几下,敷衍的完成它们的任务。似乎曾被粗暴的被对待过,仔细看去,鲜红的胃肉下布满浅粉色的疤痕。陈隐约能辨认出几处片状的暗色冻伤集中在另一个角落,大面积的割裂伤疤则散碎各处,不乏夹杂着齿痕与抓痕。
看来这恶魔之前没少做过这样的事……
龙女嘁了一声,转头望向仍然失神的阿米娅。
小声啜泣的能天使搂住一动未动的女孩,紧紧握住她的茭白的手掌。
“……”话语流到嘴边,龙女将它们咽了回去。大个子的壮汉拍了拍她的肩,龙女警官回过眼,默默低头,闭目沉思。
“眼下先想想对策吧。”陈低声说着。
————
这家伙……
逐渐恢复的力气与紧绷的身体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德克萨斯攀紧不住移动的靴子。浓郁的,属于“那人”的气味扰动着她的鼻腔,像是混入金酒的花香,带着些许深邃的木质调……
狼忍住了喷嚏,她换了个姿势,能呼吸到些许新鲜的风息。
德克萨斯不知道玄希会“带着”她们去何方,她的路线毫无规划,似乎只是信步漫游,但好巧不巧,四处皆是空空荡荡。
罗德岛的恶魔这是要去哪儿……
狼低伏身子,借着走廊地板反射的灯光瞟向远方。博士的步履平常,不时有气浪吹过身旁,德克萨斯对这边的路况没有印象,但防止被吹落,她干脆解下外套上的扣带,在自己与玄希的靴子挂饰间打了个节。
之后该怎么办……
狼橙黄色的眼眸难得有些无措,她咬咬牙。
……见机行事吧。
————
水滴嘀嘀嗒嗒……脏器嗡隆隆低沉轰鸣……扑通扑通的平稳心跳……肺叶隐约煽动着呼吸……
陈从柔软的胃壁上站起身,清亮的胃液哗啦啦从特制的警服上成股流下。她活动着骨节,爆出几声清脆的声响。
“老陈?”大个子的星熊抬眼望着她的搭档,随即跟着起身,伸展下脊椎骨。
“大闹一场吧。”龙女低声说,她抬起眼,玫红色的怒意倒映整个赤红色的世界。
“早就想了——”绿发的大个子哈哈大笑,她微微屈膝,瞬间纵身一跃,一拳砸上地面增生的白痂,“让这混蛋尝尝厉害——”
“哈啊!”拳脚过后,刀刃横出,蓝发的龙女加速助跑,一跃而起踏上星熊壮硕的后背,后者默契意会,顺势借力将陈掷出,一道银白的光亮闪过,尖锐的短匕直直插入凸起的胃壁,施加其上的重力势能下坠,陈怒吼着压住短匕从湿软的墙壁上滑下。
布帛撕裂的声音爆发,喷涌而出的赤红血液淋了龙女警官一身,炙热的腥锈气味顿时弥漫开来。陈分开双脚,靴底猛地重踏,带出深没血肉的匕首,做出一个标准后空翻,落上滑腻腻的地面,她眼神一凝,前倾屈身,匕首再次插入胃底褶皱,借着利刃入肉的阻力稳稳停住。
鲜血如同喷泉,自伤口中喷涌而出。
“哼……”胃袋遭受痛苦,顿时收缩起来,整个空间开始不规律的震颤,随后渐渐平息。陈抹去糊住双眼的血液,冷冷注视着一切。
“有趣……”平静的声音,冷冷在整片空间响起,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会更有趣的——”怒意浮上龙女的俊脸,她低吟一声,正握匕首,手肘在身前带出几道优美平滑的曲线,随后撤步一跃,避开水闸破裂似喷流的血液。
短匕在手中交替,轻盈的龙尽情伸展利爪,她纵步登上伤口的裂隙,呵斥着挥动匕首,挑开恶龙胃腹的旧疤。大个子的鬼也不曾闲着,虽未携带利器,但一身气力聚起便是武器。星熊周身肌肉鼓胀几分,她爆喝,直拳猛出,直接插入陈割裂的伤口之中,五指搅动,拽起痛苦不堪的血肉,紧紧攥住。
“无畏的挣扎——哈啊……”头顶的声音强撑着,稳不住先前平稳的声调。偌大的空间持续颤栗,痛苦的蜷缩紧,“没用的……”
“嘁——直到肠穿肚烂才会求饶吗——”喉中灌了几口炙热的血浆,血水自陈的嘴角滴落,玫红色的眼沾染血液,让她的视野腥红一片。
胃袋的另一边,缩在角落的能天使嘴唇发白,头顶的小光环忽明忽暗,不住闪烁,她有些担忧的抱紧身边的阿米娅,用手稍稍盖住兔女孩的眼。
“喂——龙门不想与罗德岛为敌,玄希——”东国的鬼警官松开手上的伤口,“放我们出来,我们还可以谈——”
“就凭你们?”顶部的声音玩味且放肆,虽饱含强忍的痛苦,依旧逞强。星熊皱紧眉头,嘁了一声,棕榈般的眼睛满是不解。陈无言,继续挥砍,伤口流出的血液顺着胃底褶皱逐渐扩散,染到战场的另一边……
血丝混着清液,缓缓爬上阿米娅的裙边。
“应该…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吧——”紧张的能天使脸色煞白,她几次张口,想要呐喊的声音压成呢喃,“这样下去…博士会……”
会 死 的 吧……
“不要……”红发的萨科塔牙齿打颤,异样的恐惧感随着跳快的心传递到身边……
“嘁——”陈啐了一口血沫,正手持匕,“我给过你机会了,混蛋…”她提起手臂,正要将匕首挥落——
“够了……”似乎有什么握住了持刀的手。
“够…了……”龙女玫红色的眼稍稍睁大。
“停下……”陈,挥不下去匕首。她的身体僵直着,像是一尊雕像。
“我说,停 下————”坚硬的冷钢,风化成细碎的沙粒,缓缓飘落,融进割裂的血肉里。
能天使惊讶的瞪大双眼,僵硬的转头,身边的阿米娅不知何时拨开了她盖在眼睛上的手,一双碧蓝的眼睛正向前散发着迷幻的色彩。
女孩的右手向陈的方向伸展,指根的戒指酝酿着湛蓝的风暴。
“请不要伤害她,陈姐姐……”决堤的泪水滑落脸庞,啜嗫的声音似乎敲在每个人心上。
手指恢复了些许控制,沉默的警司松开手,利刃的刀柄已经化作碎屑,晶莹的散落了。
“对不起……”迷茫而坚定的女孩轻轻站起身,手掌前伸。她的身体颤栗,几乎无法站稳。
“我做不到……做不到……”她呢喃着,声带颤抖着——
“看着你们伤害她啊——!”
喘息……
喘息……
猩红的偌大空间,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
恶魔,你究竟要走到哪里……
时间的跨度,在步履交替间流逝着。德克萨斯分不清是过了几分钟,还是数小时,她只觉得走廊宽阔而漫长,自己只是徒劳的抓着一丝希望,随着巴别塔的恶灵缓步行走着。
“哼……”就在思想交战间,德克萨斯敏锐的感觉到这具巨大的身体颤抖了下,步伐险些踉跄。
唔——她橙黄色的狼眸一瞬间张大,喜悦还未从心底萌出。
“有趣……”是那人的声音,低沉的,冰冷而温柔。浓郁的女性荷尔蒙气息,德克萨斯捕获到些许铁锈的腥味。
是血。
还未等动作,那高大的恶魔前倾一步,钢铁浇铸的地面多了几滴赤色的痕迹,德克萨斯轻轻叫出一声。
博士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她摇晃几步,突然直直倒在地面上。狼女孩下意识松开扣带的卡扣,纵身一跃,翻滚着撞击在地面上,免去身子被压在巨大的皮靴下。
她稳住身子站起,全身关节因撞击隐隐作痛。
抬头看去,巨大的博士佝偻着身体,骨节清晰可见的手掌紧紧盖在腹部,透过轻薄的衬衣面料,隐约可见腹肌正狰狞抽搐。
痛苦的少女无声呻吟着,近乎及腰的长发散落一地。
几片硕大的玻璃残渣摔在德克萨斯身旁,她向一旁看去,属于博士的眼镜磕碎了一角,镜片呈现蛛网的模样。
“唔……”狼女孩从喉间挤出一声,感觉不妙。她下意识做出接下来的计划。
先找到恢复的药剂,然后……拖着这家伙去求助……
嘁——德克萨斯咬紧牙。
“啊啦……很活泼呢,恢复速度,很快……不是吗?哈……你也,这么觉得吧……”依旧是那冰冷却温柔的声音,德克萨斯瞬间汗毛倒竖,她猛的看向玄希,却发现对方只是目视前方,似乎只是自言自语,又在心里松了口气,默默跃上搭在地面的衣角,顺着外衣结实的针脚向上爬去。
德克萨斯注意不到的是,博士的双眼正旋转着浓郁的金黄。
“无畏的挣扎,哈啊——”
快一点……再快一点……
“没用的……”
狂奔在崎岖“山峦”间的狼辨析着属于药物刺鼻的味道,她锁定了目标,魅影般闪入玄希大衣胸口内衬的口袋里。
可里面空无一物,只有浓郁的药味。
糟了……
没等继续动作,巨大的恶魔已经起身,将娇小的狼困在深邃的口袋中。
“就凭你们?”那人不屑的笑着,喘息着,带血的声音充满玩味。
她拾起破碎的眼镜,佝偻着身体扶住墙壁,艰难的继续走着。
扑通扑通的剧烈心跳隔着布料打在德克萨斯的耳膜上,她捂住口鼻,紧张而又绝望,狼眸不住震颤。
血腥味更浓郁了,浓稠的液滴似乎滴落在衣襟上,逐渐晕染。
狼少女趴在宽敞的口袋中,表情苦涩。
————
血,逐渐停止弥漫。浓郁的,属于锈铁的味道混着酸涩的气息,打在每个人脸上。一片赤色的地狱,唯独一抹湛蓝光芒明亮,盖过天使的光环与翅膀。
空气浑浊,像是凝固的液滴,滞涩愈发冷冽的气氛。
陈回过一双玫红血眼,冷冷盯住阿米娅,后者身体前倾微微喘息,收敛手中凝聚的风暴。
“喂…老陈……”星熊轻轻唤了一声,橄榄色的双眸有些担忧。
“……”陈转过身,冰冷的视野投向胃袋的另一边。
“有 何 高 见 ,罗德岛的阿米娅。”她的声音一字一顿,“还是说,你想告诉我这就是罗德岛的 待 客 之 道?”
“博士不是这样的——”女孩的声音仍然发颤,“肯定是……有什么不对劲……”咬紧牙的阿米娅忍住哭腔,“Dr.玄希…她……”
“是因为那个……手术吗……”蜷缩一旁的红发萨科塔轻轻拉住阿米娅的衣角,她清清嗓子,向前迈出一步,思索着拼凑起脑内涌出的记忆。
“说起来……常驻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博士了,几乎……一整年……”能天使有些畏惧陈的威严,但阿米娅握住她的手,似乎在鼓励,于是小天使深吸一口气,将她所了解的情况一一道来。
“在去年秋天,我和德克萨斯所在的企鹅物流,接到罗德岛的大批运输订单……”
禁药,保密协定,新合同与契约,不寻常的大规模停电,以及几个夜晚响彻云霄的哀嚎……
能天使破格在这片秘密空间违反了守秘条约。
陈的表情变得格外凝重,星熊的脸色变化几度。
“听着——”蓝发龙女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罗德岛内部如何,龙门目前保持中立,但若挑衅,那就休怪我们——”她这样说着,语气稍稍回温几度。
星熊将手搭在她搭档的肩上,“好啦,老陈……阿米娅小姐的处境比我们糟糕多了,别再为难她啦。”
“嗯……”陈闭上冷色的龙眸,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拉特兰的能天使稍稍松一口气,轻轻拍拍小兔子的后背。
“对不起……大家……”碧蓝的光辉逐渐消弭,唯目光闪烁。阿米娅咬住嘴唇,陈静静望着她。
“可以帮我唤醒博士吗……”
————
德克萨斯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她隐约感到同伴们的动静,但博士更为剧烈的心跳打在耳边,她只好期望一切能顺利解决。
透过轻盈的纤维面料,狼女孩终于见到玄希在某个紧闭的钢铁巨门前停顿。一只巨手掠过口袋,随后在识别面板上刷过身份卡。
铁门滑开,博士似乎疲惫不堪,她脱下外衣,随意扔向一边。德克萨斯身形闪动,趁机逃出,在一张茶几的桌脚后作掩护,悄悄观察。
冰冷冷的房间空旷,地面散落着洁白的纸张。几本书籍相互摞起,码在床脚一旁,而歪倒的靴子躲进床底下。
虽然杂乱无章,但灰尘很少,显然有人经常打扫。
德克萨斯看着博士瘫倒在躺椅上,一动未动,不久传来细微鼾声,她意识到机会正在身旁,于是悄悄溜出来,顺着桌子凹凸不平的缝隙向上攀爬。
桌面的洁净程度与地面不相上下。药瓶高低林立,随意摆放,德克萨斯分不清,她叹息一口,随即望向沉睡的恶魔。
少女敛去了锋芒,布满裂隙的眼镜挂在电脑旁的收纳上,闭上眼睛的博士看上去安稳许多。浅浅灯光下,她皮肤白皙,肤质细腻,几缕深棕色的长发垂下,德克萨斯有种错觉,好像正在看另一个阿米娅。
……只不过这个更成熟,而且邪恶。
狼女孩转动目光,注意到桌上的通讯器,她悄声摸过去,却失望发现设备因缺电关机。
“也许……我应该和同伴们在一起?”
狼耳少女思索片刻,趁着博士打个哈欠的间隙,纵身投入炙热温暖的空间。
————
“唤醒她,你打算怎么做?”陈双手抱胸,身后龙尾扫下,尾鳍擦过胃肉上的伤口,激起褶皱蠕动。
阿米娅低下头,小手轻轻勾住能天使的指节。
“哈……可别说你不知道啊……”陈眯起眼,声音低了几个度。身后粗壮龙尾不时拍打几下,搅动几个黏哒哒的水花。
“博士……”娇小的兔女孩轻轻发声,她突然下定决心一般抬头,“博士的弱点,在心脏……”她双手交叠,法术在手中构成一个浅蓝色的轮廓。
“如果能精确攻击到这——”法术构建的模型放大,显出一个亮点,阿米娅继续说着,“博士会因为疼痛而不得不吃药,药物有舒缓和镇痛的作用,会让她平静下来,这时候就有机会……”兔女孩停顿下,脸微微发红,“如果不行,药瓶只要打开,亚叶或者别的医疗干员会来检查她的情况,我们就可以借机求助离开。”
“所以只需要把她打的吃药就可以?”龙女抬抬眉,“可怎么从胃去心脏?”
“这个,我可以用法术来进行传送。”阿米娅双手闭合,将虚幻的模型藏进掌心。
“哈,那为什么不干脆把我们传出去?”
“……可德克萨斯已经在外面了,如果她也寻不到帮助的话……”能天使插了句话。
陈噤声,算是默认了这说法。
“真是荒唐又可笑……”她摇摇头,嘁了一声,“我同意了。”
“那么——就麻烦龙门的二位了。”
————
陈还在回味着先前阿米娅所说的话,她皱紧眉头,有些晕头转向。好像只是一瞬间,她穿越了层层赤粉色的阻碍,一下子摔进闷挤的火山中央。身旁的星熊单膝跪地,扶住额头呻吟,显然难以适应,陈一把将搭档拉起,依靠惯性起立的大个子差点将额前的尖角捅进玄希的肺里。
罗德岛真是净做些稀奇古怪的……陈叹息,面色一凝,随即望向目标。
不似胃袋深红发赤,胸腔的空间粉嫩,除却巨大的心脏鲜红,相比之下这里只是温度偏高。
脚下横膈膜柔软,随着那人匀称的呼吸平稳起伏,舒张落下。低头看了眼身上,陈注意自己和搭档身上干净异常,没什么黏液或酸液糊在衣服上。
也好,省去不必要的烦恼。
“来吧,”陈丢给恢复过来的星熊一个眼神,“爆破行动。”
后者深吸一口气,突然噗嗤一笑,“我压力好大。”绿发的东国鬼握住沙锅大的拳头,轻轻捶了下龙女的肩膀。
面前赤色的心脏,稍微跳快了些,胸腔搏动随之加速。
“老陈。”收起开玩笑的心思,大个的壮汉唤了一声。陈一跃而起,脚底踏上敏感的胸腔壁,龙尾一甩,顺势转身落上跃动的心脏,手掌攀住粗韧的主动脉。
常年的默契,不必出声,二人同时发起进攻。一个重拳敲在两心室纵隔正中,另一个一记鞭腿踹在心房之上。霎时间,空间停止震荡,仿佛开关拨下,博士的心跳骤停数秒。
“呃啊啊————”是恶龙愤懑的吼叫。
罗德岛的博士自睡梦中惊醒,紧紧捂住胸口。
“哈……我可小瞧你们了。”
她的心脏刺痛而麻木,在胸膛中又恢复跳动。玄希思绪仍旧混乱,她有些困惑,捂住胸膛的手放开,轻轻触碰脖颈。喉咙仍红肿而干渴,分不清是因为摄入了酒精,还是因为糖纸划伤……
鎏金色的视野中,玄希冷漠的回顾所发生的一切,像是灵魂出窍,旁观一个格格不入的躯体。她意识到苦痛,率先来自胃腹,随后尖锐而冰冷地刺入心脏。
于是她想笑。
笑声是充满血渍的呻吟。
真是够了……
“玩得开心吗?”罗德岛的女博士起身,温柔冷笑。她吞下了火苗,于是胸膛不再空旷。
是因为嫉妒,还是渴望?
忘记了。
兴许这样就暖了吧。
“可谁能看见我心的形状?”痛苦的博士轻哼歌谣,目光落寞。她看向桌面上瓶瓶罐罐各不相同的药剂,突然发疯似的尽数将它们拍落在地,随即喘息着瘫倒在躺椅上。
有什么从眼角滑落,迷朦了视线。苦涩浸润嘴角,恶魔在喉间发出咯咯的笑。
闹吧,愤怒吧,发泄吧……
就让我感受到……
什么都好。
————
“阿米娅小姐……”能天使扶住腿脚酸软的女孩,扶她坐在略微干燥的凸起胃肉上。
“我没事…”棕发的兔女孩回应小天使一个疲惫的微笑,轻轻向后躺到。胃底肌肉柔软,若不是闷热,她会将这里与露台的草坪比较。赤色的褶皱上,无数熹微嶙峋反射辉光,如群星现身夕阳,云层翻搅波浪。
“蕾缪勒小姐,我是否可以……也拜托你一件事呢?”女孩闭上眼睛,几次呼吸后虚弱张口。她将小手放进能天使掌心,不顾对方手中黏液滑腻,兀自握紧。
“唤醒博士吗……我没信心呢……”拉特兰人低下头,小声说着,回避阿米娅平静的目光。
“不……”兔女孩稍稍笑笑,松开握着能天使的手,“只是不要太伤害她……拜托了。”她用手指在盘曲不平的褶皱间浅浅画着圆圈,似乎在胃壁上呵痒。
淡蓝色的流萤顺着指尖流淌,逐渐形成圆圈,默默散开,随之无形消弭。能天使感应到在那如水波纹后,身底下的胃肉变得迟钝,至少褶皱不再吞吐她的脚掌,更懒散的松弛下来,带着两个娇小的身躯微微下沉。
“不必担心。”阿米娅似乎察觉到能天使的忧虑,悄悄的说着,“博士……胃不太好,陈姐姐造成的伤口,我怕胃酸会把它们腐蚀……”
胃肉相互挤压,咕噜咕噜作着回应。
“也不必担心我啦,只是有点累……”女孩浅浅笑着,“其实……如果单独被玄希吃掉的话,我还会有点开心的…”
“唔……”拉特兰人的小光环有些闪烁,她怀疑自己听错。
“嗯……抱歉,她不是坏人的……只是……”
空间突然剧烈震颤,痛苦的咆哮回荡,刚被法术安稳的胃袋痉挛,两双灵敏的耳朵捕捉到骤停的心跳——
“是陈警官——”能天使护住阿米娅,背后光翼凝实,挡住几滴溅起的酸液。
萨科塔的脸靠近女孩嘴边,听清了细微到几乎无法辨别的话。
她悄悄记在心里。
“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下了……如果陈警官她们成功的话……”能天使扶起虚弱的兔女孩,后者疲惫睁开双眼,身体依靠在红发的萨科塔身上。
“嗯……”
————
“就这样?”陈忍受着身下炙热的博动,觉得自己正骑在一匹烈马背上随之狂跳。她压低身体,皱紧眉头望向搭档。
“这家伙吃药的话,才算我们成功吧……”星熊颇为勉强的应着,避开额前尖角刺入活跃的内脏。身后被随呼吸起伏舒张的肺叶挤压着,大个子难受的侧身挤过玄希心脏和肺之间的空隙,看向躲在脏器后的食道,“没看到有什么落下来——”
“再等等——”陈果断下令。
除却恶龙的咆哮与愈发恶劣的环境,两位龙门的警官什么都未等到。
“再来——”又是两击平行的攻击,比先前更加卖力。可除了咒骂,什么都没发生。更加糟糕的是,两个外来者的尖锐衣角摩擦在脏器浆膜上,引发炎症肿胀,红热的挤压在两人身上,令可活动的空间愈发狭小。
不妙……血管敲击,打在龙女后脑,她只能将身体趴伏在这赤色烈马的背部,躲避来自器官的报复。
不过隐约间,似乎看到一个硕大的轮廓自顶部落下食道,陈松了一口气。眼前蓝色流光闪过,视觉再次变换……
一个踉跄,陈扑倒在皱缩的胃肉上,身体再次沾染湿漉漉的黏液,起身时带起一片粘腻厚重。星熊摔在一旁,境况也不太好。她额前的尖角撬进褶皱,刺进娇弱的黏膜上挑,此刻正在努力缩头拔着萝卜。
赤红的袋状空间哀鸣,它尽力蠕动,试图将无法理解的食物排向下一个地点。
“陈警官——”胃底的另一边,能天使抱紧瘫软怀中的阿米娅,吃力躲避酸液飞溅。活跃的褶皱抱紧她的脚踝,小天使打个趔趄,迟疑瞬间,便被层层肉褶吞没。
胃袋不再懒散,它随着身体主人一同咆哮,黏膜内里纠缠的白痂因蠕动愈显狰狞。血色世界咕噜噜鸣叫,声响轰鸣回荡,似邪龙哀嚎。
警官们再次伸展腿脚,这次不为进攻。陈闪身躲避不断向她挤压的肉墙,充血的黏膜比起先前坚韧鼓胀,粗韧的静脉隐约曲张,显出一道道狰狞的网。绿发的大个子卖力跟上前者步速,挤开压向自己与搭档的山峦,在肉褶交叠形成的峡谷横冲直撞。
还是晚了一步。
两个娇小的身躯已被胃液聚积的湍流冲向漆黑的洞穴,龙女只来得及抓住光环的残影。她望向深渊,随即纵身一跃。
空间依旧哀鸣着嚎叫,猩红山脉相互摩擦,如地壳脉动,鲜血自割裂伤中喷流,像是岩浆喷发……地鸣持续许久,逐渐归于平静,随主人一同喘息。偌大的世界空空荡荡,只有伤疤默默开合,似裂开的嘴角,低语苦痛。
平静而懒散的世界沉寂数十秒,再次微微颤动。来自穹顶的褶皱绽开,吐出一个黏糊糊的暗影,顺着鲜血淋漓的褶皱滑过,落入胃肉。
德克萨斯睁开半眯的狼眸,甜腻的血腥味挠着鼻翼,她四处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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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腻的深渊,盘曲成隧道,胃液激荡,能天使只觉得头顶格外明亮。四周的视野狭隘粘稠,迅速在眼前掠过。靴子不知道落在何方,脚下抓不住着力点,只能感受到黑丝稍稍磨在略微凸起的软褶上,浮泥一般滑过。她尝试抓紧遍布肠管的绒毛凸起,可手中一片滑腻,握不住柔软的珊瑚。
怀中的阿米娅紧紧贴上单薄透湿的外衣,脸埋在她小小的胸脯中央,红发的萨科塔没时间顾及胸口发烫,她瞄准绒毛的根部,紧紧拽住,手指攥的发白,指甲几乎掐进肠肉之中。
成功了……
能天使稍稍松一口气,可随即注意到硕大的黑影就要落在脸上,她发出一声尖叫,一股大力打上躯壳,顿时松手,怀中的女孩脱落,自己也随之晕头转向,翻滚着加速滑落……
糟……
陈的脸上难得浮现尴尬,她身体绷紧,没注意肠道盘曲的拐角上正挂着想要寻找的对象,即便努力避开,可还是一不小心……
红晕诡异的爬上脸庞,好在身后心急的大个子看不到。
“我刚刚好像……”星熊还回忆着光圈的模样,只是龙女无言回应。
水流湍急,带着几人在肠海中速速穿行,陈强撑着冷静,龙的感官在此时放至最大。玫红色的龙眸闪烁,陈瞥见前方肠道即将拐弯处藏着一个细微的小孔,不时有暗红色的液体从中流出,混进透明的肠液。
苦味与腥气涌入陈的鼻腔,她唤一声搭档,心里有了主意。
警靴包了一层粘腻,即便是橡胶底也无法通过摩擦止住身体下移。龙眸缩为一点,陈压低身子,她赫然暴起,顺着惯性推出手臂,将手指紧紧戳在闭合的胆道里。
捏住,攥紧。
柔嫩细软的肌肉被陈的掌心压的发白,无数赤色液体滴落,为龙女的蓝发染上苦涩。
“尝尝这个——”陈愤愤一笑,全身重量抵在臂膀探入的孔道,应着喷涌的阻力推下没入其中的掌根。
恶龙自然咆哮如雷,压抑的嗓音愤懑低沉。
“陈 晖 洁——”似乎叫出始作俑者的名字能让痛苦的恶魔舒心。瞳仁旋转着金黄,玄希捂住右腹,试图安抚躁动不已的内脏,“可笑,龙都是些蛔虫吗,呃啊——”
痛楚牵动胃壁抽搐,一声呻吟后,玄希喷出胃液,星星点点溅落在地上,留下赤色的痕迹。她喉咙烧的难受,苦涩与腥气回味萦绕口鼻。
“哈……”恶魔喘息,缓缓跌坐在地。她瞥见被打落的药瓶,手指颤抖地伸向止痛剂。
手停在半空,又缩回去了。
难得有泪滴划过眼眶,罗德岛的博士轻轻发笑,笑声逐渐放肆,又回归苦涩。
“我感受到了……”嘴唇翁动,琥珀吻上瞳光,棕发的高大少女侧躺,她蜷在地上低低吟笑。无数药瓶在背后延伸成翅膀,药片散落,像是脱落的羽毛。
洁白灯光细细披在她身上,隐约显出天使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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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胃仍存隐痛,却渐渐平息蠕动,仿佛刺激的阈值过后带来某种满足,将空荡的内心填补。德克萨斯顺着褶皱间隙滑落柔软的地面,脚趾无意触碰割裂的渗血伤口,她低头做出些许判断,片刻后扶额发出几声长长的叹息。
真是糟糕透顶。
硕大的胃袋空空荡荡,狼少女四处打量,找到了两只散落的靴子,正飘在被血液染红的胃液上,大概属于她的某个同事。
按情况看,她们早就不在这儿了……可真是麻烦。狼眸难得显出困惑的疲态,酸味和血腥气挠着她的鼻子,几乎让她引以为傲的嗅觉麻木。
偌大的胃囊咕噜噜委屈的叫着,德克萨斯没心思再继续刺激这伤痕累累的世界,无用且没必要……
远处幽门稍稍舒张,似花蕊绽开,露出小巧而深邃的通幽曲径,胃袋底部肌肉随之抬起,波浪般轻拂狼少女的脚底。血液涌来,在皱褶沟壑中聚拢,而后涌入幽门,似红毯向远方铺起,迎接新来胃袋的客人。
德克萨斯苦笑一声,便迎着升起的胃肉向深渊走去。
远方的隧道入口逐渐张大,像是将她纳入一场不归旅途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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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胆汁不再滴落,陈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她松开麻木的指节,轻轻掉落至柔软的肠腔,大个子的星熊接住脱力的龙女,将她安抚在怀中,顺着肠液河流继续下淌。
陈感觉很疲惫……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灵。
要是还在龙门,怕是今天的经历还可以写上一厚本有关人体探险的案宗,但她实在无心去想。
她转过脸,玫红色的眼睛瞥见星熊坚毅的侧脸,龙女蓦地感到一股心安,她将头靠近大个子的胸膛,聆听一颗熟悉的心跳。
咕噜噜的肠鸣不再狰狞,此刻只如安神曲。
或许你的体内也是如此?她轻轻打量星熊橄榄色的碧眼,发出几声轻笑,微不可闻。
“怎么了,老陈?”大个子的东国鬼轻轻晃晃搭档的肩,小心翼翼的将她护在怀中。
“没什么……”龙门警官惜字如金,只是把头靠在星熊心口。
肠道蠕动逐渐放缓,再行过一处弯拐,两人便不再随液体向深处滑动,她们稳稳靠在一起,静默打量这片粉色的珊瑚海洋。
层层绒毛拂动,如风起波浪,一如浅海温和。
绒毛悄悄摆动着,分泌出晶莹体液,缓缓涂抹在一双黑丝小腿上。
能天使悄悄睁开眼,她分不清现在的方位,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四周皆空空荡荡,不知其他人去向。
唯有头顶小光环闪耀,照亮此处粉嫩的空旷。
细细的绒毛拂在她的小脸上,像是动物亲昵的触吻,留下湿哒哒的黏腻。能天使长长的睫毛扑朔,她颤抖着将指尖探入温润绵软的珊瑚底部,以抚摸回应不再狰狞的巨兽。
“博士……”拉特兰的萨科塔嘴唇翁动,俯卧趴在女博士温和许多的肠底,心跳与呼吸交融,她悄悄陷入睡眠。
只有阿米娅还在向更深处探寻着,孤独一人走在深不可测的九曲回肠。手掌轻轻抚摸肠壁,散发柔和的法术力。
湛蓝色的流萤抚慰内脏,同时安抚着每个困顿其中的生灵。
低头彳亍的小兔子,伴着肠鸣轻哼歌谣。
“谁能看清我心的形状”
“生于困惑,何日能够解放”
“天幕下的橄榄树唱着白鸽的童谣”
“青山一如既往”
“泉水倒影虹芒”
“我在这里,我来探寻我心中想要……”
她每唱一句,身上蓝光便盛一分,直到行至小肠最深处,阿米娅停下步伐,蹲下身子触碰博士的回盲口。肠腔温暖,应和手指律动,接纳来自女孩的暖意,悄悄将其收集,传进一颗冰冷的心。
博士的脏腑一如既往的干净。
她总是不愿吃东西……
阿米娅发出一声叹息。她嗅到植物的芬芳,药草的气息,这些味道来自波登可的草药茶,她记得这个姑娘总会在清晨天刚蒙蒙亮时收集露水与植物幼嫩的叶片,混入花瓣调制好的蜜糖。温热的茶汤再经由她手递给还未睡醒的博士,除却那人因手术休眠的期间,日复一日。
日日如此。
阿米娅俯下身体,轻轻靠上温软的肠壁。
她想起花束。
时而玫红,时而绛紫,时而亮黄。每隔一段时间,月见夜和斑点便会将这些野外的芬芳带回基地。浮夸的男人总交代她要把这些放在博士的床头,她总是照做。
“就算是睡美人小姐,闻到花香也会开心些的,就不要说是我们送来的啦——”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还会隐隐揉着自己曾被咬过的手掌发笑,毛茸茸的斑点在一旁挥手。
还有……
点点滴滴,像是碎片汇集,随着掌心下湛蓝的微光闪耀,跨过层层内脏,转入一颗孤独的心。
你能看见的吧,博士……
大家……都很关心你呀……
泪滴悄悄滚落,滴水之音格外清晰,悠悠回荡。
我们一直在……
女孩悄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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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是在做什么啊……
金橙色的虹芒绽放,蜷缩在地的恶魔紧咬银牙。“给我…化掉啊……混蛋。”她恶狠狠的锤在自己胃腹,不顾内里传来的疼痛,双重夹击,浸润神经,“该死……我的胃药呢……”
药片散落一地,混淆不清,玄希胡乱在地上抓了一把,就要吞下。内脏倏忽缩紧,绵密的钝痛传来,像是一双手扯进肠道,被这一激,高大的女博士再次痛苦抱紧双膝,片剂滚落一地。
攻击并非来自她的干员,而是属于自身的预警。
女博士跪缩在地,疼痛过后,体内深处传来些许暖意。
“阿米娅……”低沉的声音,困惑且迷茫。女孩抬起泪眼,视野望向床头摆放的鲜花。花萼洁白,悄悄绽开,如提裙女孩羞涩走来。
萤火色的瞳仁倒转,女孩伸手触碰百合。眼中交融散碎的片段,是千百花瓣变换。绽开,凋谢,枯萎……如此往复,时光倒回,洁白的瓷盆离开桌台,木桌移向门外。
疼痛开始消退,女孩踉跄站起,她的视野随家具移动变换。
床边杂乱的书堆变矮,从学术期刊变成漫画。倒地的靴子一号一号变小,从40缩成29码……
玄希伸出手,眼前是孩童稚嫩的手掌,她轻声叫出来,声音清脆如百灵鸟。一回头,更年幼的阿米娅正甜甜的望着她,手中握着一枚缺口圆润的玉环。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啦——”
女孩的蓝眼好似天幕倒影,纯洁无比。
“阿米娅……”婉转的声音,欣喜而期待。玄希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的女孩,可瞬息之间,万物按下快进,女孩泡沫般消失了。小小的房间人来人往,凯尔希放下书本,砾为墙壁钉上相框,华法琳搬来一套小巧的实验设备,阿米娅悄悄将果汁放在桌上。
果汁变成咖啡,银灰的丹增在房间拍打翅膀,洁白的羽毛飘荡,落下星空般闪耀的碎屑附在锥型生日帽上。蜡烛的数字开始增长,窗外从盛夏过度到寒冬,书桌变得一次比一次大,上面的白纸不再是歪歪扭扭的字与图画,写满公式的纸张散落地下,厚厚一层像是霜降。战术规划的草稿不知成了几个划出弧线的球体,飞向总是倒塌的垃圾筐……
疲惫开始浮现在众人脸上,接着是焦灼的目光。房间多出一套轮椅,月见夜和斑点搬走碍事的家具,医疗车的到来成为每日的探望。床头开始出现花束,不时便会变换芬芳。季节变换,轮椅驶出门外,墙壁上倚靠了两根拐杖。
出入门内外的新面孔多了起来,笑容似乎再次回到众人脸上。可露西尔送来的理智液发苦,但蓝毒紧随其后的蛋糕总是很甜。狮蝎扭扭捏捏,芳汀大大咧咧,安德切尔与史都华德并排坐在办公桌前,玫兰莎悄悄为衣架上的深色大衣喷上香水。杜宾带走孩子们,龙门警官相继走来。夕年姐妹对着房间指指点点,W笑着丢下空壳手榴弹。夜晚的床上开始多出散碎的吱呀声,衣服上多了些湿漉漉的口红印,随后房间突然空了,像是按下暂停键,唯一的改变,阿米娅到来的瞬间。
红着眼眶强忍悲伤,她坐在不合身高的案几上,像是自己一样批阅着文件。往后几天,阳光洒落窗沿,女孩抱来被褥,在硕大的床上陷入酣眠……
流萤瞳光不再旋转,时间步入正轨,却仍似静止瞬间。罗德岛的博士徒劳伸出手,指尖搭在百合洁白的花瓣上,触感温润。
水滴,落到地面。
罗德岛的孩子泪流满面。
「当细胞间联系路径通畅,你的记忆便有一定的可能恢复……」
“没必要……”沙哑的哭声响起。
“我已经…看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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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铃滴滴作响,紊乱的脚步声踢踏在滑轨门扉外。玄希呆呆的触摸花瓣,触感温良而真实。
几声刺耳金属音后,门禁被破解,亚叶冲进房门,旁边紧跟着疲惫的凯尔希,夜魔小心翼翼提着一份食盒。所有熟悉的身影跟在她们之后,一双双关切的目光递来,触碰阴影中的少女。
罗德岛的博士痛苦转过脸,泪水沿着她的双眼再次划出曲线。
“我记得……”
胃袋反涌的血液溢出嘴角,高大的少女微笑着,在心安中摔在地上。
药瓶与片剂在她背后,依稀勾勒出翅膀的模样。
人声嘈杂,之后玄希便听不清了。她隐约记得有什么模糊的触动自体内发散,模糊的音调,随即是几张炙热的侧脸贴近自己被褪下的衣物,贴紧赤裸的腹部。
有什么冰冷的物体塞进血渍干涸的口腔,随后是一根纤长的软管塞入自己的喉道。玄希本能想要呕吐,只是几双温润的手握紧她冰凉的手掌,她便顺从的吞下不知尽头的胶管。几声惊呼传来,玄希突然想笑,像是恶作剧的孩子,成功引起大人注意后的骄傲,她咳嗽两声,喉咙巨痛。
“乖……”凯尔希温柔的将手放在女孩额头,轻声安慰,像是安抚幼兽。
体内的声音更明显了,一种酥麻的痒感自下腹涌上胃部,随即什么柔软的物什开始触碰喉腔,随后挟着自己的体温离开……
软管进进出出,像是自己的身体成为一口矿井,运输着一个个疲惫的生灵。
模糊睁开朦胧的眼,玄希看到微缩的凯尔希站在自己张开的唇上,一旁的华法琳紧张的将带着她的胃镜送入开合的食道……
冰凉的,麻痒的触感在体内绽开,一股温热的暖意从内部升起,伤口的血液凝集,而后成为白痂。湿漉漉的凯尔希攀着胃镜最后离开,嘉维尔小心翼翼的往博士喉中灌入促进愈合的凝胶,她碎碎念着,玄希觉得那不是咒骂。
湿润的酸涩气息混着熟悉的味道,涌入插着鼻管的鼻腔,玄希努力睁开眼,阿米娅一脸担忧的关切。她的发丝还是粘哒哒的,身上只裹了一层浴巾,凝望玄希的眼睛里满是爱意。
少女伸出手,稍稍环住女孩赤裸的肩膀,随即陷入更深的沉眠。
……
“谁能看清我心的形状”
“它瑟缩着,期待被他人找到”
“那海底的珊瑚不是属于我的宝藏”
“萤虫匆匆忙忙”
“星空变化无常”
“我在这里,我行在旅途的中央……”
……
翌日的阳光温和,在长长的睫毛上刷一层柔光。玄希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房间的床上,换过镜片的金丝眼镜和老旧的镜框一起摆在床头,旁边瓷瓶中的百合依旧焕发勃勃生机。
玄希缓缓坐起身,胸腹中的痛觉牵着她不住咳嗽,她注意到自己胸口的绷带被拆开,放出得以喘息的玉鸽。不得不说,确实比绑起来舒服许多……
胃腹隐隐传来钝痛,紧接着又被麻痒感替代,罗德岛的博士挣扎下床,细细穿好衣服。桌上留下纸条,旁边摆着一碗热粥,小小的蘑菇碎块浮在上面,引出诱人的香气。
“凯尔希老师希望你醒来后去她办公室一趟。还有记得喝粥。”
字迹娟秀,温和的博士眼上多出些许暖意。
她坐下来,细嚼慢咽,品鉴般的用齿尖细细掠过每一块蘑菇梗,舌尖碾磨每一粒几乎融化的半透明米粒。仔细的喝完阿米娅为自己准备的粥,玄希戴好眼镜,轻轻走出房门。
门外摆放着几捧花束与卡片,不出意外来自那几个小朋友。她笑着把这些收入房间,随手将贺卡摆在桌上。
再次出门,走过阶梯与栈道,玄希顺着来到凯尔希的办公室。这次没用预知的视觉,她深吸一口气,咚咚敲响房门,脸上有些微弱的发烧。
“进来吧。”
少女吐出一口气,收敛些目光,比较规矩的坐在椅子上,把脚藏进胡桃木桌下。
凯尔希碧眼微微抬起,向少女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她拉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推向玄希。高大的少女没有翻看,琥珀眼只是盯着面前的女士。
“不用你的能力来看看?”绿发的猞猁女士轻轻笑笑。
“那没意思……”倔犟的嘟囔声在喉咙中呜噜呜噜,少女抿着嘴,心虚的将文件翻个面。
是龙门的购房指南。
女孩深棕色的琥珀眼中满是困惑,她刚想张口询问,便被凯尔希脸上的笑意打断。
“罗德岛总要在盟友阵地上有可靠的驻地,”她轻抿一口黑咖啡,“明天你和阿米娅先过去打探情况,找好位置好好安顿下,之后等我消息。”
少女还没消化好凯尔希句子中的意思。
“记得好好向龙门两位警官道歉,”猞猁女士随即话锋一转,用文件轻敲女孩的额头,“她们刚签了长期合同,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可不许再乱来。”黑咖啡见底,凯尔希望了眼低头不语的玄希,又补上一句,“去看看阿米娅吧,她很担心你。”
握着纸张走出凯的办公室,玄希只觉得心跳不由发快,她瞥着眼,小心翼翼的瞥着栈桥下干员们忙碌的身影……可一转头,一个小光环一下子撞入余光。
“呀——老板!”能天使惊叫一声,随即笑起来,她挠着后脑,递出手中还冒着热气的餐盘,“我刚烤了苹果派,来尝尝吧~”
“谢谢,我……”算是难得被热情招待?玄希的脸上发烧,想到不久前还恶狠狠的将这可爱的小天使吞到腹中,她有些过意不去。
“放心啦,肯定比我更好吃的~”活泼的红发萨科塔不由分说,捻起一块热乎乎的派递到博士手心,“肚子被美味甜点填满的话,就不会想着吃别的了吧~”她笑眯眯朝玄希挥挥手,“阿米娅小姐已经跟我说了呦~”小天使摆出俏皮的口型,“在里面……”
玄希目送能天使远去。
她吞下热乎乎的派,苹果被烤的焦软,味道酸酸甜甜的。
她心里一暖。
楼下健身房的煌远远看见栈桥上的博士,挥挥手摆了个pose,玄希稍稍咧开嘴,抬手回应。
路遇拉特兰公证所的送葬人,高挺的天使朝她点点头,不远处的傀影绅士的摘下礼帽向她致意。玄希一一回应。
她走过基地每一处,看着各个熟悉与否的面庞,她不熟练的回应起热切问候,舌头从打结到顺滑,她开始主动敞开,对那些曾被冰山阻拒的关心回以温暖。
这不坏……
久违的,真心的笑容浮上脸庞,她开始笑,发自内心的流露出那些不曾展示的思绪。
我的旅途一向孤身一人……
不,现在不会了……
以前本就不会,那之后也必不会……
最终,罗德岛的博士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禁,视野里阿米娅的背影逐渐与房间里那个幼小的影像重叠,她轻轻转头,湛蓝色的眼眸闪烁熠熠星光。
“我回来了。”玄希走上前,蹲下抱住阿米娅的腰。
“欢迎回家……”
无垠夜空,唯群星闪耀;万家灯火,唯此处亮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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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