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
自悬崖顶端坠落。
我从噩梦中惊醒,这样不断重复的噩梦究竟持续了多久呢?三天?三年?亦或是……三千年?幽夜净土的时间流逝令人厌烦,很难维持自己还活着的实感。无聊实乃人生的大敌,好在最近出现的旅行者正要把提瓦特翻个底朝天,让我有了不少事做。
提起长弓,戴好眼罩,装备菲谢尔词典,因为腹语术很累所以今天没有奥兹的戏份。
我乃幽夜净土的主人,断罪之皇女菲谢尔,裁断此世一切罪责,透彻此间一切真知,你的命运,已成为我掌间之丝!
例行公事凹完造型之后,我掀开眼罩环视这无限广阔却又空无一物的‘幽夜净土’,空间接点没有受损,几处裂隙也没有扩大的迹象,看来又是和平的一天。每次想到给这从上到下都是一片纯白的鬼地方起这种名字的就是我自己,就想穿越回过去给那个当初还乐在其中的‘断罪之皇女’两个大耳光。
幽夜净土是支撑整个提瓦特大陆的基座,它像一个气泡一般包裹、渗透、扭曲着提瓦特全境的时空,倒映着这片大陆上每一分每一秒所发生的一切,而在幽夜净土之外,‘天理’就高悬在无限遥远的顶端,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个世界,而不幸流落至此的我,便受‘天理’所邀接下了这片大陆管理者的任务。众生百态,世间万象都是‘天理’的精神食粮,繁荣与荒芜,和平与战争,生存与死亡,在祂们看来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镜中花,水中月,剧中人罢了。所以尽管‘天理’赋予了我这位管理者不少独特的权能,让我拥有了比肩提瓦特大陆上数位神明的力量,却并不鼓励我插手那些琐事,只要维持这巨大的戏台不要垮掉便好,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每日除了对一些可能影响到时空稳定的缺陷进行修复之外,剩下的时间便可以随意去提瓦特大陆上体验生活,以菲谢尔之名注册成为了一名冒险者,日子可以说是平静而又悠闲。
直到她的出现。
‘天理’没有发出任何指示和警告,事实上直到今天祂们仍旧默不作声,放任我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一位旅行者本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尽管她来自提瓦特大陆之外,但我又何尝不是呢,我抱着交个朋友的心态观察了一阵子,却看到了那隐藏在人畜无害外表之下的诡异和疯狂。
让本应与这种危险的存在保持距离的我下定决心出手的契机是两名西风骑士团的要员在同时家中自杀,她们不仅都留下了不可理喻的遗书,在高潮中死亡的淫乱死状也在我脑海之中挥之不去,而提瓦特大陆上的女性,只要与她略作深交,便无一例外地会被魅惑成为只知道追求死亡高潮的废人,将自己视为那位旅行者忠诚的奴隶,只求她给予自己无上的终极快感。
然后我输了。
大抵是因为我不是提瓦特大陆出身,她的魅惑对我并不起作用,所以当她用手中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铁剑刺穿我胸口的时候,我感受到的当然只有痛苦。
“这种程度死不了的吧,喂,醒醒。”
一个巴掌打在我的左脸上,让大量失血导致了昏厥的我恢复了一丝神智,确实这种看起来像是致命伤的损害在‘天理’的权能加护下并不会要了我的命,但可没有连痛苦都会一起消失的好事。
“咳、咳,我……认输。”咳出了两口血后,我干净利落地投了降。作为一个从背后偷袭的刺客,我甚至没能看清她的反击动作,这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让我再没有半点想要挑战的欲望,看起来她在风魔龙事件中展现出的实力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才给了我有可乘之机的错觉。
“你们这里的风俗都是这么打招呼的吗?菲谢尔小姐,我应该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金发少女似乎在认真思考有没有得罪过我,如果不是被这把剑钉在墙上完全用不出力,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逃回幽夜净土。而且‘天理’到了这个地步仍然坐视不管,看来我也一同变成了剧中人,可怜地让我自己都想笑。
“……当然没有,只是我自己多管闲事罢了。”上一次被这样用实力差距碾压,还是来到这鬼地方之前的事情了。
“哦,安柏和丽莎的事情吗?那倒是说得通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不会受我的影响呢,不然这会早该求着我把你劈成两半了,莫非……”
“你能理解是最好的了,那……”
“果然你是闷骚型的在暗爽。”会错了意的金发少女轻抬手腕,把剑从墙上拔出来后剑尖朝上举了起来,还穿在剑上的我就想糖葫芦上的山楂一样顺着剑身滑到了剑柄,本就被血染红的衣服这下被卷进了伤口里,又是让我几乎昏厥过去的剧痛。
“??!!诶?不,唔噗,停!咳、疼疼疼!”
在我几乎喊破喉咙的哀嚎之下,金发少女还是半信半疑地掀开了我的裙子,确认我并没有像其他受虐狂一样因此而兴奋后才把我放了下来。捡回一条命的我倚着这块不知道多少年前遗迹的残垣断壁,顾不得治愈伤口就腆着脸向她提出了请求。
“虽然时机可能不太好,但我想观察一下你可以吗?”
“嗯?我不就在这里吗?难道看的不够清楚吗?”大概是强者的余裕吧,金发少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歪了歪头认真地困惑了起来,看上去蛮可爱的。
“不是这边的眼睛啦。”我伸手按住左眼上的眼罩说道:“可能会有点不舒服,不过很快就好不用担心。”因为我的左眼在观察别人的时候,被观察者是有强烈的被注视着的感觉的,所以我原计划就是打晕她之后再进行观察,谁知道翻了车,只得从强制执行变成了请求。
“哦,你左眼是有什么特殊功能吗?能看到什么啊,不会是那种色色的透视吧?”尽管嘴上还在说荤段子,金发少女却大大方方地叉起腰摆了个姿势,也不知道是单纯的呈口舌之快还是即便真的被看光的身体也并不介意就是了。
“也不是很特殊的能力,”我掀开眼罩,露出被两根染血的缝合线闭锁住的眼睑,让光汇集起来。“只不过能看到些【真实】罢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总不能一直藏在我这吧?”凯瑟琳用脚踢了踢我昨晚藏在她柜台下面的巨大裹尸袋,里面装的自然是稻妻将军的人偶,这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带不进幽夜净土,为了避免被民众发现我只好藏了起来。“听说昨天晚上好热闹,我没看到真是可惜。”
“又跟你家男人干了个通宵?你不会也被旅行者感染了吧?”这位冒险家协会接待员的凯瑟琳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骨子里却是个荡妇,据她自己说她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男人保持着随时可以上床的关系,而明面上的丈夫也不介意,经常在家里开乱交派对,讲道理我怀疑就算旅行者不来,凯瑟琳也早晚会把整个蒙德城变成淫窝。
“我倒是想被感染哦,不过死不掉的话就没意思了~”凯瑟琳耸耸肩,用手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姿势。事实上提瓦特大陆上的每一个城邦,都有着冒险者协会的分布,而每个冒险者协会的接待员也无一例外都是‘凯瑟琳’。每一个‘凯瑟琳’都有着各自的经历和人生,但所有的‘凯瑟琳’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据说她们不仅能做到信息的即时共享,甚至可以以任何一人为锚点,进行肉体的瞬间传送,而且只要有一个‘凯瑟琳’还活着,她们就都能完全地再生。
“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所有的你一起死掉的话……”凯瑟琳和我同养都是‘天理’安排在提瓦特的管理者,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我不觉得她的战斗力会在我之下,如果说有谁能同时击杀所有的‘凯瑟琳’的话,大概也就只有她了吧。
“这种事你倒是记得清楚。”凯瑟琳白了我一眼,弯腰把裹尸袋甩到了柜台上。“赶快拿走,我这里可不是停尸间,一会臭了怎么办。”
“好好好。”我扛起这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尸体的东西,纠结着到底该怎么办,即便它只是个人偶,但承载过雷电将军权能的人偶可不是普通的刀剑和火焰能够处理的东西,看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能……
“菲谢尔小姐早安,看您背着的东西好像挺沉的,需要帮忙吗?”突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刚才还大大咧咧地靠在柜台上扇裙子的凯瑟琳也换上了端正的营业姿势,朝我挤了挤眼睛后就朝我身后举了个躬。
“早上好,诺埃尔代理团长。”
“诶?昼夜时空皆、皆为虚像,命运的纽带却再次将你带到了偶永恒的长夜中!”我惊讶之下差点咬到舌头,好在没忘掉早上打招呼的方式,本来今天就偷懒没让奥兹出来,要是再把中二台词忘掉,那我苦心经营这么久的形象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说起来在昨天的那场闹剧中诺埃尔已经升职为了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原团长琴此刻估计正在肉畜展览区享受着早晨的第一波精液吧。“无需您的关怀,这种小事都要您来帮忙的话,不仅有悖断罪之皇女的威名,也会耽误诺埃尔团长您宝贵的时间吧。”
根据我的观察,旅行者那诡异的影响几乎不会改变其他人原本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所以如果诺埃尔仍然是那个万事亲历亲为同时脑子又偶尔会少根筋的暴力女仆的话,让她看到雷电将军的尸体没准会把这件事情闹大,至少在旅行者把稻妻翻个底朝天之前,还是不要让她接触这些信息为好。
“您就不要取笑我了,就算我继任了代理团长之位,为全蒙德的民众服务仍热是我追求的目标,更何况西风骑士团现在战力紧缺,我还得更加努力才行。”
整个西风骑士团可堪一用的战力几乎被旅行者杀光了,唯一还活着的琴也做起了公众肉便器,人手当然会不足,不过好在自从旅行者平息了风魔龙的暴乱之后,蒙德附近无论是丘丘人还是盗宝团的活动迹象都明显减少了,只能希望这种情况能持续到西风骑士团恢复元气,在做打算吧。
“侍奉风之骑士哟,如果没有其他事务的话,本皇女就要乘风而去了。”
“哦,确实有点事情要跟菲谢尔小姐确认一下,关于下个月菲谢尔小姐三十八岁生日的庆祝礼物……”
“十八岁。”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这种对我这种美少女真实年龄的诽谤行为。
“啊?可是我看冒险者协会上的记录……”
“十!八!岁!”我扭过头恶狠狠地瞪向凯瑟琳,发现她心虚地不敢直视我的目光,还吹起了口哨,果然是这个贱人泄露出去的,等下次喝酒我不把她扒光了倒吊在酒馆门口抽。
“如果您坚持的话,我们……”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到了,再争论下去我怕一个不注意暴露些不能说的东西来,趁诺埃尔和凯瑟琳再次确认的功夫,我扛着裹尸袋一路狂奔出了蒙德城,朝着西北方向进发。
风龙废墟,曾经的风之神巴巴托斯的领地,没有旅行者那种依靠七天神像传送能力的我只能背着这倒霉的人偶一步步从蒙德城走过来,等我终于撑着纤弱的身体爬上风龙废墟的顶端时已近黄昏,风魔龙特瓦林巨大的身躯在夕阳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这条懒龙还在睡觉。
“管理者零叁,所为何事?”双目紧闭的特瓦林睁开了眼睛,比起我们上一次见面,它的精神似乎更好了,看起来和那个摸鱼神相比,旅行者提供的能量要充沛不少。而零叁似乎是‘天理’给我的编号,不过我也只听特瓦林这么叫过罢了。
“给你送好吃的来了。”我把裹尸袋打开抖出了里面的人偶残骸,而即便经过了接近一天的放置,人偶中残留的气息还是把特瓦林吓了一跳,它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张开那长达数十米的双翼,用尽全身力气,向后跳了半步。
“这、这是……”
“不用担心,虽然是稻妻将军的分身,但应该会很好吃……吧。”我有点心虚,把人偶往前推了推转身就要溜,不料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一只娇小但力大无穷的手卡住了我的脖子,把我从地面直接提到了半空中。
“不要把别人的宠物当垃圾桶啊。”旅行者的目光凌厉地瞪着我,看起来确实生气了。
“唔……唔呜呜!”我完全无法呼吸,也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胡乱拍打着旅行者的手臂求饶。
“我懒得处理尸体才交给了你,结果你转了一圈又给我送了回来,是不是有点过分?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烦不烦啊。”旅行者提着我的脖子数落了我好几分钟,直到我差点因为窒息昏死过去才把我放了下来。
“呃……”我连咳嗽的力气都没了,跪在地上干呕着,胸口痛得仿佛要烧起来,因缺氧而混乱的大脑加上持续不断的耳鸣声,我在失去意识之前唯一能确认的事情,便是在那濒死的瞬间,我曾经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