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无题maya side

　　“我回来啦～”

　　 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淡金色头发的年轻女性拖着登机箱一路小跑，最后几步干脆连箱子都撒了手任由它在地上滑行，自己径直扑向我的怀抱。

　　 我抬腿轻松停住箱子，熟练的接住她，她跑过来的惯性带着我转了半个圈，丝绒长裙的裙摆在空中像花瓣一样绽开，她咯咯的笑着，搂紧了我的脖子。

　　 “欢迎回来，ma claudine。”

　　 戴高乐机场的人流熙熙攘攘，无数初次见面或者久别重逢的情侣们，和我们做着同样的事。

　　 在圣诞节后还未来得及撤下的槲寄生饰品之下，我们激情的亲吻。

　　 “你猜我这次回日本遇到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是什么？”

　　 在我们合住的小公寓里，我帮她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来整理着，克洛迪娜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平板电脑。

　　 毫无线索可以推测，很明显的也不是真的要让我回答这个问题，我看向她的屏幕。

　　 “真的很意外呢，那个花柳同学……”看到这张照片我也感觉有些吃惊。

　　 “对吧对吧，那个香子居然会开车载双叶！当时我可是大吃一惊！”

　　 我坐在克洛迪娜身边，和她一起翻着回日本时拍的旧友的照片。花柳同学的头发长了一些，带着薄红色漆器风格的发夹，可能是为了开车方便，穿着平底鞋，显得十分娇小可爱。石动同学发型没变，眉眼间却成熟了许多，甚至个头又高了不少。

　　 “双叶真过分，怎么快20岁了还能长个子。”克洛迪娜比划着说，“已经比我高一点儿了，比香子高了半个头。两个人走在街上跟普通情侣似的。”

　　 “难道她们不是普通情侣么？”滑动手指看着她们三人合拍的相片，我笑着说。

　　 “香子说双叶在大学女生里超～有人气的，她都快要有危机感了。”

　　 “啊啊，那个花柳同学终于也知道帮石动同学分担一点事情了。”

　　 难怪克洛迪娜会拍到这样一张照片：香子开着她的粉红色小车，双叶坐在副驾驶，两个人都是一脸幸福的表情。

　　 “你慢慢看，我先去洗澡啦。飞机坐了13个小时，感觉浑身都不清爽。”克洛迪娜随意的将平板塞到我怀里，向我挥挥手就噔噔的抱着衣服溜进浴室里。

　　 “需要帮你把照片整理一下吗？”我侧过头大声喊道。

　　 “谢啦～”

　　 新建一个相册，指尖按时间顺序划过这些在日本拍摄的宝贵的照片，我把它们全部收纳起来。

　　 克罗迪娜的平板电脑里内容十分丰富，不仅仅有我们过来巴黎留学时候拍摄的东西，竟然还保留了我们中学时期的照片和视频。去年刚和她一起来到法国求学的时候，为了将这些资料转移到新的手机和平板电脑上，从网络云存储下载了一夜，是相当惊人的数量。

　　 其中大多数都是拍的我。

　　 沿着时间线从新往旧推移，近期的除了我在练习表演和舞蹈时的视频以外，还有许多我在巴黎的街头散步的图片，以及和艺术品的合影。

　　 有被克洛迪娜要求，摆出名画中的表情和姿势，这种看起来有些可笑的照片；也有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安静凝视着凯旋门的画面。据说在那之前不久，凯旋门底部的涂鸦才刚刚被妥善的清理完毕。难以想象，居然有人会去污损如此的艺术品和古迹，对当时因为听说这件事情而非常惊讶的我，克洛迪娜只是耸耸肩膀，摊开双手。“法国人嘛——”她说。

　　 “在看什么呢？”带着湿气的金发从我肩膀上垂落，克洛迪娜全身上下只围着一条浴巾，酒红色的眼眸从上面看着我。

　　 我放开电脑，让她落座在我的膝盖上。

　　 短暂分离点起的火焰，从客厅一直燃烧到卧室，激情平息之后，克洛迪娜伏在我胸口，手指仍然不老实的卷着我的头发。

　　 “我的天堂真矢收集，只到高中入学的那天为止，倒是你收集了很多我小时候的影像吧？”

　　 嘟囔着“这不公平”的克洛迪娜伸手拉了拉我的脸。

　　 “这个我自己也没有很多，毕竟不经常自拍，”我一直以来也没有非常的热衷自拍，端正的容貌、充裕的物质条件，这些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比起作为炫耀的资本，更大的意义是让我能够继续向上攀登的基石。“不过我爸爸那里应该有一些，我小的时候，他是十分喜欢家庭摄影的，在我开始踏上演员之路以后，为了指正我的演技，应该多少也拍摄了一些片段。”

　　 “父亲大人那儿么，不太好意思去向他要啊。”克洛迪娜微微皱起眉毛，双手摇晃着我的腰。

　　 “是你的话，他一定会拷贝给你的。”说起来，比起我这个亲生的，说不定父亲更宠爱克洛迪娜。毕竟她是那么可爱，宠她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天堂家上下的审美真是十分一致，血缘的力量在这一点上可谓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啊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你一直蒙混过关。”

　　 我突然紧张起来。

　　 “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的，把你做我粉丝时候的事情告诉我，到现在还没有兑现呢？”克洛迪娜拉住了我鬓角的两缕头发，一脸“今天不能让你逃走了”的表情。

　　 如果要以漫画的手法来形容，我现在应该是头顶一滴巨大冷汗的状态吧。

　　 试图用你在飞机上坐了十几个小时，一定很累吧，还是早点休息，这样的话搪塞过去，然而克洛迪娜丝毫没有放松拉着我头发的力气。

　　 我举手投降，她不依不饶。

　　 “从，从哪里说起呢？”只是比较羞耻而已，其实也并没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咬咬牙决定坦白从宽。

　　 “就从……revue那天晚上你暴露的事情开始，往前说吧，”克洛迪娜用她漂亮的酒红色眼睛盯着我，“如果你敢和我说忘了的话，那么就一起看恐怖片——”

　　 交往三年左右，她已经发现了我既往刻意隐藏的很多小秘密。可是这种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惩罚手段真的好吗？

　　 我眯起眼睛，让自己陷入回忆。

　　 圣翔祭后的夜市，可以说是我们交往后的第一次约会，明明应该成为非常幸福的值得纪念的回忆。在那一刻收到长颈鹿彩铃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如坠冰窟。

　　 身边的克洛迪娜也没比我好多少，和她身体紧靠的我能感受到她肩膀细微的颤抖，贝齿紧咬着嘴唇。

　　 旋转着的有些滑稽的白色长颈鹿图案仿佛在无情的提醒着我们：曾经经历过界外之物的你们，已经不能真正的回到普通人的生活了。

　　 一时默默无语的我们抓紧了彼此的手，向地下舞台走去的路上我下定了决心。即使我赢了，也不会夺走她的闪耀，她对舞台的热爱。就让我被囚禁在摘星之塔中也无所谓，她会再一次的向我伸出手，带我到我们热爱的舞台上去。

　　 漫长的下行楼梯犹如通往地狱的步道，每一步都像踩在灼热的岩浆上，溅起的火星在我背后留下长长的尾焰。自动换上黑色军装设计的revue服装，酒红色的丝绒外套落在我的肩膀上。为了扣上外套的扣子，克洛迪娜松开了紧握着我的手——

　　 我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慌。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冲上去紧紧的抱住了她，禁锢着她的双手，右手用力的按住她胸前的扣子。

　　 从神乐同学和爱城同学那里知道了“失去闪耀”对我们舞台少女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用力扯下纽扣披风落地的那一幕一直在我脑子里回荡不去。

　　 如果要我和她争夺这份闪耀，我甚至不知道如何解开这个死局。只能请求她，尽全力和我战斗到最后。然后，将一切交给命运。

　　 幸而，命运的舞台这一次垂青于我们。

　　 “克洛迪娜……其实那时候有一个错误我一直没纠正你。”迎着她疑惑的眼神，我硬着头皮说道。“当时你说我输了的话就在摘星塔里等你——但是神乐同学是赢了才被关进去的。”

　　 “！！！”克洛迪娜露出了非常惊讶的表情，不过我也是事后才发现哪里不对，幸而没有任何人被关进塔里，甚至我们回到宿舍以后还接着来了后半场激烈的revue……

　　 咳不能多想了否则今晚也得再来这么一场。我拉回思路，继续回忆当时的情况。

　　 既往的revue舞台换装中，我没有出现过把随身携带的物品带入场内的情况。不过神乐同学似乎是有带着一个白熊的玩偶，可能是长颈鹿擅自作主塞进去的东西。

　　 总之当我发现有克洛迪娜签字的招待券出现在口袋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糟了。

　　 “等一下，为什么当时那张招待券你会带在身上？”克洛迪娜举起手，稍微的打断了我。“我们自己并不需要招待券来入场，而且我印象中，当时我们没有换下戏服，就直接去逛夜市了吧？”

　　 “你记得在演出结束之后，我爸爸来了后台一趟吗？”

　　 “啊！是那个时候。这么说来以前我查不到地址的，送给你的一些粉丝福利难道也是通过父亲大人？”

　　 我点了点头。虽然这对别的粉丝应该很不公平吧。

　　 “那么再往前，你在推特上晒的那张票，也不是我给你的这一张咯？”

　　 “很遗憾你猜错了，正是这张。”

　　 咦咦？她发出了小小的惊讶的声音，然后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的脸红了起来。

　　 没错，就是我们确立关系的那个晚上。当时因为听到广播节目里，克洛要赠票的事情，我就把招待券拿出来摆在桌上，拍了张图。然后在出门迎接她回来的时候，没有把票收起来，就这么被撞进了房间。

　　 然后，为了安慰寂寞的我——尽管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主动的向我敞开了怀抱。并且在那之后，更进一步的……

　　 就像她会因为当时唐突的亲密而害羞，我回想起当时不善言辞的自己，也感到非常的惭愧。激烈的回吻了她之后，自己甚至不知所措，只能亲吻着她的手，请求她的原谅和理解。

　　 匆匆的晚安告别之后，那一夜，我辗转难眠。

　　 天色没亮就梳洗停当，静静的等在门后的我，没有错过她开门的那个瞬间。以早安吻代替告白，顺序错误的我们还是结成了恋人的关系，直到今天。

　　 “其实再往那之前，你去录音的晚上我也是会等你的。”我坦承。那个雨夜，她枕在我膝盖上睡着时，我是多么享受她的体温。

　　 “……在revue duet结束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非常明白自己对你的真实心意了，但是我一直不敢去承认。”克洛迪娜用一种宛如梦中的飘渺语气低声的这么诉说着。

　　 “我也是。”明明是双向的爱恋却纠结了许久，在现在的我们看来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吧。

　　 “那么，你又是什么时候学的法语呢？”

　　 “嗯……作为后援会的成员，开始活动的那几年吧，顺便一提，同意我使用智能手机和参加后援会活动，还是家人许诺的10岁生日礼物。”现在想想可能也是让我可以接触到一些娱乐圈活动和培养组织能力的预演？

　　 “说起来那时候你是不是还半夜暗搓搓的发推，然后偷偷删掉。”

　　 “这个，我记不清楚了。”其实记得很清楚，但就是不太想说的我……虽然可能在说谎的一瞬间就暴露了吧。

　　 “一部恐怖片！”果然瞒不过她，克洛迪娜用锐利的眼神向上看着我，果断的说。她的演技又精进了，眼神中透出的压力清楚的告诉我她是认真要惩罚我。

　　 “请、请手下留情……”我对克洛迪娜挑选影片的眼光很有信心，但正因为如此，她所推荐的恐怖程度都可以打五颗星，为片中演员的演技所折服的同时，惊吓的程度也完全……

　　 克洛迪娜从被子里探出身体，爬上来双臂搂住我的头。“嘛，我也会一起看的。”她发出柔软的声音，像是安抚一样抱着我。她赤裸的肩膀暴露在被子外面，我回抱她，手掌尽量覆盖住她的肌肤。我试图说服她回到暖和的被窝里来，但她很坚持的搂着我很久，直到肩膀凉透才钻回被子。

　　 “这样可是会感冒的。”我心疼的抚摸着她冰凉的肩膀，她笑着用力摇头，卷曲的金发扫过我的鼻尖。

　　 虽然长时间的相处之后，我们了解彼此可能更胜过自身，但偶然我也想保留一点秘密。

　　 与其说秘密不如说是已经不在意的事情，不想再让她为我无谓的担心。

　　 为了追上克洛迪娜的脚步，从小学时期，我开始学习声乐、舞蹈和表演。

　　 从学习到见到成果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小学的同学在潜移默化中已经习惯，还不觉得有什么。然而升入初中后，和周围的同学格格不入——用自满一点的说法，或许是鹤立鸡群？我遇到了同学们一致的孤立和排挤，到了后期甚至发展到了远超恶作剧的程度。

　　 某个傍晚我又一次默默的从室外鞋里倒出图钉，凝视着窗外穿入晚霞之间的飞行机云。

　　 运载了数百人的机械巨鸟，在广阔的天空中显得非常渺小，留下纤细的一条白线。我一个人的思念，对那孩子来说应该也是微不足道，像飞机云一样不用力去看的话甚至会被忽略。那孩子现在应该正在这架飞机上么，还是从另一个方向正向着这里飞来呢？

　　 她会……注意到，需要她的力量的我么？

　　 应该至少是知道我的吧，努力学习法语的我可能引起了她的注意，父亲大人经常会带回工作人员提供的小礼品，社交媒体上也有互动。

　　 令人沮丧的一点是，可能是由于她的人气下降，粉丝逐渐减少，才能让我显得那么突出。

　　 我不想和她在彼此都这么低落的情况下见面。毫无理由的，我仍然相信着她总有一天可以重新闪耀，在我们成为“大人”的时候，不再是作为童星而是女演员，她会变回那个照亮了我的闪闪发光的西条克洛迪娜。那个时候，我应该也可以堂堂正正，独当一面的站在她身边了吧。感谢我的父母，给了我应有的天赋和家庭的支持，至少我能看到自己的前方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

　　 然而，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后援会成员从前方发来的悲报。

　　 一直以来对自己做的选择非常有自信的我，第一次感到了“后悔”。

　　 哪怕是再多一个人，对她来说也是一份支持；哪怕是和她说一句话，也是支持我前进的力量。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孩子还需要我支持她，带着这种中二的想法，坚持着每一天的练习，向那孩子最可能报考的圣翔音乐学院努力。在圣翔入学考试那天，我第一次抓住了我的星星，温暖而耀眼的，她向我伸出手。

　　 手掌里是温暖的触感，克洛迪娜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终于还是睡着了，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搭在我的右手心。

　　 我握着克洛迪娜温软的手掌，和她一起进入甜美的梦乡。

　　 手牵着手，逆着共度的时光，我们快乐的向前奔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是并肩而行，高中时期我在前面牵着她，而更早的时间线上，并没有在现实中打过交道的她，像青梅竹马一样在前面拉住我的双手，带着我走向命运的起点。

　　 每个人小的时候大概都会有一些被称为“黑历史”的，幼稚可笑的事。

　　 “我想和这个女孩子结婚。”当时大约6岁的我，在看到电视上给零食做广告的金发女孩子的时候，毫不犹豫的这么说。

　　 不巧的是父亲正在制作家庭录像，于是我这句唐突发言就留下了永远的影像记录，并且成为了我最早的记忆之一。

　　 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着：女孩子是不可以和女孩子结婚的啦。作为拍摄者的父亲，不在画面中，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那小真矢要努力咯，那孩子可是著名童星呢，”父亲拉近画面，给看着镜头的我和电视中的金发女孩一个合影，“不过我们天堂家的女儿也不会输给她的，对吧。”

　　 当时幼小的我和电视荧幕中的西条克洛迪娜一起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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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