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都说是和伏见医生的系列有关了,那这是哪个作品的同人不用我多说了吧……?各位懂的都懂。
感谢慷慨金主的赞助和同意放出,还请各位好好欣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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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但现状就是这样了。”
当医生将手中的报告塞给面前坐着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马娘时,他垂下眼去,缓缓地摇了摇头。“抱歉,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您,实在是让我过意不去。”
“不,没关系的……”眼前的马娘挤出了一丝微笑,摆了摆手。“您能这么坦率地告诉我真相,我很感激。因为这样一来,我终于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出选择了。”
“做出选择……您指的是?”似乎意识到了对面的马娘话里有话,头发灰白的医生警觉地皱了皱眉说道。
“啊,没什么……我就是在考虑。也许,我确实回不到那片赛场上了吧。”说到这里,那位马娘发出了一声长叹。在叹息的时候,她的腰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以您的影响力,就算是离开赛场,也一样会有很广阔的前途,我相信还有很多地方会需要您,还请您不要太过悲观。”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又将X光片也一并递给了她。
“嗯,谢谢。”留着一头漂亮的橙色长发的马娘礼貌地微微一鞠躬,然后拿起一旁的拐杖,支撑着它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那么,今天就到这里吧,多谢医生了。”
“嗯……一路多保重,无声铃鹿小姐。”
无声铃鹿,这位曾经名噪赛场的“异次元跑者”,就这样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诊室。
夜晚,特雷森校园。
此时天已经黑了,学生们也都已回到了宿舍楼,因此练习场上空落落的。此时,陪伴着无声铃鹿的,只有清冷的月,和萧瑟的风。她一言不发,只是拄着拐,一顿一顿地走过这片自己曾经疾驰过无数次的土地。
是啊,无数次……她已经记不清多少次在这里畅想着赛场上的激烈竞争,又有多少次和大家在这片草地上响彻欢声笑语……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那场“噩梦的星期日”之后,无声铃鹿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粉碎性骨折的左腿留下了难以愈合的旧伤,连正常行走都会传来阵阵剧痛,奔跑更是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在经历了几次痛苦又失败的复健训练后,无声铃鹿最后一丝希望也被医生的专业诊断所无情击碎:她的伤情已经不允许她再重返赛场,任何剧烈运动对她来说都和自杀无异。
自杀……想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自杀?是啊,只有觉得自己的人生失去了价值,无法实现梦想的人,才会想要决绝地告别这个世界,只因他们心中早已没有留恋。对无声铃鹿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她并不想把这个问题挑明了讲,但如今自己所陷入的绝境,让她不得不作出回答。
无声铃鹿的手轻抚过练习场的栏杆,一遍又一遍。沉默良久,她抬起头,望向远方,可是她噙满泪水的眼中,没有再出现那道只属于自己的风景,只有漆黑的夜空,连一点星光都看不到。
她使劲地擦了擦泪,然后柱起了拐杖,朝着学生会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她做出了决定。
特雷森学生会。
“你认真的吗,铃鹿?”看完摆在面前的诊断报告和X光片后,鲁道夫会长带着凝重的表情看着眼前微笑的铃鹿。“我是说……这是你认真思考过之后得出的结论吗?”
“是的,会长。”铃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经过思考后做出的决定,不是一时冲动。”
“可是,你至少也要为你的家人和朋友想想……”鲁道夫试着再劝说一番,但被铃鹿打断了:“我会说服她们的……一定。”铃鹿这样说道。“我相信她们也一定会尊重我的决定的。”
“这样吗……”鲁道夫意识到,眼前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姑娘已经无可挽回地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她方才的强硬气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些颓然地靠在了椅子上。“好吧,我知道了。你去和他们解释吧,说完之后再来找我。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同意了。”
待房门关闭后,瘫坐在那里的会长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良久,她方才直起身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她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是气槽吗?叫上白仁,现在来学生会一趟,有要紧的事情要解决。对,现在……还有,你能联系上曾小姐吗?对,是的……就是关于那个的事情,把她也叫上吧。”
当天晚上,特雷森学生会的灯直到半夜方才被关上,而无声铃鹿呢,则久违地睡了一个安逸的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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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无声铃鹿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家人,也告诉了Spica的队友们。对大家来说,这个消息突然又令人震惊,大家都一时无法接受铃鹿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陷入了悲伤和不安之中。不过,在铃鹿耐心且温和的劝说下,包括她的家人在内的亲友们最终都选择尊重她的决定,接受了这个木已成舟的事实。面对带着失落表情的大家,无声铃鹿什么都没说,只是回以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
在这一切忙完后,铃鹿又去学生会找到了会长,告知了她自己已经说服了众人。会长听完后只是长叹了一声,随后若有所思地拿出了一份文件,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后,交给铃鹿签好,然后盖了章。
就这样,许可被批准了。无声铃鹿,这位在赛场上留下传奇成绩的马娘,将秘密接受安乐死,离开这个世界。而时间,则定在了五天后。
“根据特雷森学园的安乐死条例,我们不会对外公布这则消息,只会在你去世后对外以别的理由宣布你的死因。”鲁道夫象征这样对无声铃鹿解释道。“届时你的安乐死也不会有媒体之类的人来打扰,你可以任意挑选你的亲友来陪伴你度过最后的时光,以及,你不介意在去世后举行告别仪式吧?”
“没关系。”铃鹿淡淡地说道。“我只要死的时候有大家陪着就好……之后的事情,我并不在意。”
“我知道了。那,这个给你。”会长将一沓票卷递给铃鹿。“这是一座特雷森经营的温泉度假村的门票,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把这个票卷给你的朋友们,让他们做准备吧,你们可以在那里享受VIP待遇,陪你度过最后几天的时光。”
“那,我也会在那里……”
“是的。”会长早就领会了铃鹿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执行人,你会在执行前一天和她见面。”
“谢谢会长了。”语毕,无声铃鹿向着会长深深地鞠了一躬。“会长,一直以来多谢您的照顾了。”
“你也一样,铃鹿。”会长的脸上浮现出了苦涩而骄傲的微笑。“我代表特雷森,感谢你给大家带来的一切。”
几天后,某温泉度假村。
无声铃鹿在Spica的众人和训练员还有鲁道夫会长的陪伴下来到了这里,与之一起前来的,还有“黄金世代”的几位和小栗帽。在这几天里,大家都暂时忘却了即将到来的阴霾,与铃鹿一起度过了充满嬉笑和欢乐的时光。但是,随着日期的临近,敏锐的铃鹿还是察觉到了大家的异样。且不论别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黄金船和只顾埋头大吃的小栗帽,如今都变得寡言起来了,那其他人自然也无法再勉力维持自己的感情。在执行前一天,大家的娱乐活动基本上都已经中止,几乎所有人都闷在屋里闭门不出——几乎,指的是除了黄金船,她到处乱窜,但不管是在户外还是室内,都是呆坐着望着天空,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执行前一天晚上,有人敲响了无声铃鹿的房门。铃鹿打开门,鲁道夫象征正站在门前。
“铃鹿,你现在有空吗?我想带你见一下明天的执行人。”
“啊,好的。”铃鹿点了点头,然后跟上了皇帝的脚步,来到了会客厅。在温暖的火炉前,一位个头中等,身材瘦削的白大褂女性正坐在沙发上,等待着铃鹿的到来。
“你好,无声铃鹿小姐。”白大褂女性向无声铃鹿伸出了手。“我是曾青,是负责您此次安乐死的执行医。”
“啊……”面对对方如此直截了当的介绍,铃鹿愣了一下,不过还是伸出手来握住了对方的手。这时,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名叫曾青的年轻医生。这位年轻女性似乎并不比自己年长多少岁,身材高挑,有着一头带着一抹淡绿挑染的湛蓝长发,蓝色的眼睛平静如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却并不让人感到冷漠。“你好,初次见面,曾小姐……你是中国人吗?”
“是的。”曾青点了点头。“不过,我在日本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曾小姐是警视厅官方认证过的执行人,是绝对符合安乐死实行标准的,你大可放心。”会长在一旁补充道。
“嗯,铃鹿小姐,我尊重您的选择,并佩服您做出此等选择的勇气。”曾青的语调虽然平淡,但并没有一丝虚伪的奉承,真挚的情感溢于言辞。“不过,在执行前,您仍需要知道一些相关事宜,以及……我觉得需要和您谈一下,确保您在那一刻到来前,不会有过多的精神压力。”
说到这里,曾青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鲁道夫象征。心领神会的会长只是勉强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只剩下曾青和无声铃鹿二人。
见会长离开了房间,曾青坐在了沙发旁,然后拍了拍沙发,示意铃鹿也坐下。待铃鹿坐好后,执行者才从桌上拿起了一沓文件,说道:“好的,那么铃鹿小姐,我先向您告知一些注意事项……”
例行内容不过是千篇一律,告知的过程在曾青平静的语调中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在她收拾好文件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无声铃鹿那放在膝上攥紧却微微发抖的手。
“铃鹿小姐……在害怕吗?”曾青沉默片刻后问道。
“……嗯。”铃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紧咬下唇,点了点头。
“……”执行者站起身来,随后坐到了铃鹿身旁,静静地伸出手,轻拍着他的肩膀。“我知道,即便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会有许多人仍然有不舍的,所留恋的事物。在您之前,我也见过许多选择将生命随着职业生涯一同结束的马娘。她们都和您一样,你们并没有区别,没有谁比谁更勇敢,更了不起……如果害怕的话,我会一直陪着您的。”
“一直……直到最后吗?”铃鹿低着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是的。”曾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我会和您的朋友们一同见证到最后的。”
“……谢谢您。”铃鹿抬起手,擦了擦眼睛。
“不要只对我表示感谢。”曾青轻轻摇了摇头。“你还要感谢您的朋友们。她们与我不一样,但她们还是选择支持您的决定,并陪您到最后,这份羁绊是难能可贵的。所以,如果还有想说的话,请一定不要藏在心里,去告诉她们吧,让自己和她们都没有遗憾。”
“……我明白了。”
那天晚上,无声铃鹿在会客厅里待了许久。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她和曾青都说了些什么。
第二天晚上,无声铃鹿的最后一天还是来到了。此时,铃鹿的亲友们都来到了她的房间里。尽管房间很宽敞,但还是被大家挤满了。而无声铃鹿呢,她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轻薄的睡衣,坐在事先准备好的一张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时钟的指针一分一秒地默默前行。执行的时间定在了晚间八点半,此时还有十分钟。
“帝王最后还是没来呢。”目白麦昆盯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着。“没想到她告别得那么决绝……我本以为她至少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看来是我想多了。”
“嘛……我想,如果她能来的话,一定会来的吧。”黄金船若有所思地说着。站在一旁的鲁道夫会长听到黄金船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呼吸沉重了几分,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铃鹿同学,你一定要想好……虽然,虽然我这话也许不该现在说……”平日一向以冷静策士著称的星云天空,此时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看着坐在那里的铃鹿,短暂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你要知道,执行安乐死直到最终确认前都可以放弃的……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也没关系,大家都可以帮你,一定还有办法……”
“谢谢你,星云同学。”铃鹿一贯平静的话语打断了星云天空的话。“我很高兴各位到这个时候还愿意为我着想,不过我的决定没有改变……是的,直到现在也是。”
“这样吗……”听到这里,星云天空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真是的,我还是说服不了你啊。铃鹿同学是真的,很坚决呢……”
“铃鹿同学,我……我很佩服你有这样的勇气。”在一旁的圣王光环也开口了。“你直面死亡的崇高姿态和勇气,正是我现在所欠缺的……我,我最近的比赛一直都很不顺利,我也曾经感到过胆怯和迷茫,但现在……嗯,我敬佩你的觉悟。”语毕,她伸出了还在微微发抖的手。“所以,能和我再握个手吗?我也许能从你这里获得……力量。”
“当然没问题,圣王同学。”铃鹿也微笑着伸出了左手,与圣王的手紧紧相握——至于为什么是左手,是因为右手正被趴在那里哭个不停的特别周死死抓住,而在一旁安慰特别周的,则是草上飞。
“草上飞同学,小特她就拜托你了。”在和圣王光环握手后,铃鹿对草上飞这样说道。“你是一位优秀的马娘,你的坚强也给了我许多鼓励,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带她走出悲痛,就像你激励我一样。”
“我很荣幸,铃鹿同学。”草上飞也回以恬静的微微一笑。“很高兴和你一起比赛。到了那边之后,一定要等着我们喔。”
“嗯……没有各位陪我一起跑的话,我会很寂寞的。”
时间,终于来到了还有三分钟的时候。
这时,门被敲响了。麦昆连忙跑去开门,但看到的却是执行人曾青的身影。
“铃鹿小姐,我来了。”无视了目白麦昆脸上交杂着失望和害怕的神色,曾青看向铃鹿说道。
“欢迎,曾小姐。”
曾青径直走进房间内,对其他人恐惧甚至还带着些许嫌恶的眼神熟视无睹,来到了无声铃鹿身旁。
“时间差不多了,现在我要开始对你的安乐死做第一次最终确认。”说到这里,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无声铃鹿,你完全出于自己的意愿,决定接受安乐死,现在这个决定仍未有改变,是吗?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我仍然可以停止此次安乐死执行。”
“不,我的决定没有改变。”铃鹿摇了摇头说道,而抓着她手的特别周哭得声音又大了一点。
“我明白了。”曾青微微点头,然后放下了随身的医疗箱,同时将房间里早就准备好的仪器也拖到了椅子旁,熟练地布置了起来。
“她对这种事情很擅长吗……感觉,有点恐怖啊……”大和赤骥看着曾青娴熟老练地扯过心律监测仪上的线,并将其放置在铃鹿的身上,微微皱起了眉头。
“也不能说是擅长吧,毕竟那是她的工作啊……做不好的话,对死者也不负责吧?”伏特加小声地接过话茬回答道,而曾青依旧像是没听见似的忙前忙后,把需要用到的器材与药物一件件摆放在桌上。
当曾青完成了布置后,她看了一眼时钟。“那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呃,不好意思,特别周同学,能稍微松开手一下吗?”
特别周没有抬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同时还紧紧地攥住无声铃鹿的手。这时,铃鹿又开口了:
“小特……先放开,好吗?只是松开一下而已,听我的,可以吗?”
“……嗯。”特别周用几乎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做出了回答,然后不情愿地缓缓地放开了铃鹿被攥得有些发白的手。即将赴死的马娘并没有责怪她,而是轻轻地将那只手放在了特别周的头顶,如母亲抚慰孩子一样,轻轻地抚过她棕色的头发。
“没有事的,小特,”无声铃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温柔。“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直,直到最后。”
“那么,我们开始了……各位,如果有人不能接受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的话,现在可以选择离开房间。”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话,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训练员和马娘们,依旧站在铃鹿的身旁,没有挪动一步。
“这样吗……我明白了。”曾青回头望去,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半。
“那么,现在开始执行,对无声铃鹿的安乐死。”
说完,她熟练地从箱中取出了丙泊酚。
“无声铃鹿,这是最后一次确认,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你,确认,要继续执行吗?”曾青看着无声铃鹿平静如水的面庞,不知为何感到了一丝紧张。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补充了一句:“现在反悔的话,依旧可以停止……”
但是,这一次无声铃鹿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带着微笑看着眼前的执行医,然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曾青微抿下唇,然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嗯”,然后说道:“那么……开始麻醉剂注射。”
年轻的中国医生走到了无声铃鹿的另一侧,轻轻地撩起了铃鹿左臂的衣袖。确认了血管的位置后,她用缓慢而精准的手法将针头刺进了白皙的皮肤,然后将药剂缓缓推了进去。此时,立在一旁的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啦,各位?”铃鹿笑着说道。“这还只是开始呢,不过是麻醉剂而已,一点都不难受的。”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来,望向了天花板。天花板上的灯光很亮,很温暖,但铃鹿觉得那光似乎变得柔和了,也朦胧了起来。
“我马上,就会见到前所未有的,全新的景色了……大家,你们不要嫉妒我,过早地来和我抢哦……如果,你们来得太早……我会,伤心的……呼,怎么感觉,好困……”
眼皮似乎越来越沉重了,周遭的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混乱,不能分辨:其他人的声音,小特的哭声,还有自己的声音……但是,无声铃鹿依旧在说着,她没有停下来。
“就让我……一个人……再,多独占一会儿,那个世界的,景色吧……我这一生,能遇见……大家……我,很高兴……谢谢,谢谢……”
说到这里,她感到自己的头也变得沉重如训练时拖拽的轮胎一般。无声铃鹿的头无力地歪向了一边,她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最后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精瘦身影。
“训练员……先生……不……要……哭……也要,谢谢你……很高兴……再见,大家……”
说到这里,无声铃鹿的精神终于被强烈的睡意所征服。她不再说话,双眼也完全合上,发出了有规律的轻声呼吸。此时,心率监测仪上的线条虽然一起一伏比以往慢了不少,但依然在跳动着。
“接下来,进入第二步。”随着曾青的宣告,法医从桌上拿起了另一管注射器。虽然她没有说里面是什么成分,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当这管氰化物注入无声铃鹿的身体时,她年轻的生命将在此踏上不归路。
和注射丙泊酚时一样,曾青熟练地找准血管,然后扎入针头,进行注射。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依旧平稳,表情也始终未改,一如既往地精确、高效。
时间,一秒秒地流逝。很快地,无声铃鹿精致的脸庞上平静不再,她的眉头微皱,发出了极低声的呻吟,一旁的心率监测仪上,曲线变得频繁而不规律,仿佛一辆失控的跑车在乱窜,连带着作为乘客的无声铃鹿那纤细的身体也随之轻轻抖动了起来。
“铃鹿同学……”麦昆不由得捂住了嘴,眼泪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站在她身旁的圣王光环一度想闭上眼睛,但最后还是选择睁开了眼睛,看着濒死的铃鹿,看着监测仪上异常的度数,同时紧咬牙关,连嘴唇都渗出了血珠。
时间并没有过多久,而在场众人却感觉如同一个小时般漫长。终于,心率监测仪上显示的曲线逐渐平缓,抖动也越来越少,铃鹿的身体也不再抖动,但也显得愈发苍白,薄弱,瘦小……她皱起的眉头也终于舒展开了,脸上恢复了安详,呼吸声已经低到几乎听不见,连胸口的起伏也几近消失,仿佛已经沉眠在了一个永不醒来的美梦之中……
“滴……滴…………滴…………滴…………”
在一道极微小的起伏后,监测仪上再也没有出现新的起伏。几秒后,监测仪终于发出了尖锐的“滴——”,让在场众人的心都坠入了冰窟——已经没有任何侥幸可言了。
无声铃鹿,就这样离开了世界,离开了她爱着和爱着她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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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监测仪发出的尖锐低鸣,房间里的几位马娘终于无法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了起来。特别周跪倒在无声铃鹿的脚下,抱住了她的腿。手上传来的异常触感让特别周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意识到了那奇怪的手感缘何而来,这令她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再度被撕裂,发出了比刚才更凄惨的痛哭,而训练员则是一言不发地夺门而出,跑得没了踪影,只有鲁道夫会长擦了擦眼泪,然后也跑出了房间,去追他的身影,其他人都早已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当然,除了曾青。因为,年轻的法医还有事情要处理,她还不能停下。
曾青将听诊器戴在耳旁,将听筒凑近了铃鹿的胸前,听到的只有一片死寂。随后,她又将手指先后搭在铃鹿的手腕和颈部,最后又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铃鹿的眼睑,看到的只有发散黯淡的瞳孔。到这时,她才轻轻地合上死者的眼眸,看了看时钟,说道:
“现在时间是东京时间,11月1日,晚八点三十五分……无声铃鹿,正式确认已死亡。”
说完,她收起工具,然后站起身来,朝着死去的铃鹿深深鞠了一躬。
“各位……再和铃鹿小姐告个别吧。”曾青对尚在哭泣的众人说道。“接下来就要为铃鹿小姐做最后的身体清洁与停灵了,你们下次见到她,就是葬礼了。”
说到这里,曾青提起了医药箱,离开了房间。她知道,需要给大家一点时间去宣泄心中的悲痛,而这时,自己还留在里面是不合适的。
曾医生走进了度假村的酒吧,此时这里空无一人。她走到酒柜前,随手拿起一瓶酒,然后打开了瓶塞,倒进了同样是随手抄来的玻璃杯里。
年轻的女执行医仰起头,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脸上浮现出了红润的颜色。她重重地咳了两声,几滴泪水随着流了出来,但她很快便擦去,然后抬头看着天花板,握着空空如也的酒杯,呆站在曾经热闹的酒吧里,独自品味着如今的凄凉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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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曾经是无声铃鹿的单人间的客房,如今已成为了她的停灵间。其他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客房里,沉浸在失去挚友的悲伤中,而曾青却依旧没有离开——她的工作还剩下几道程序未完成。
“唉……铃鹿小姐,失礼了。”曾青打开医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管针剂,然后将它刺入了皮肤苍白的铃鹿的脖颈。随着注射完成,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如同时间倒流似的,无声铃鹿失去血色的身躯又泛出了红润,肢体也恢复了柔软,皮肤也变得如活着一般娇嫩——但是,“如或者一般”仍旧不是“活着”,无声铃鹿失去的生命依旧没有回归,但她从今往后,将成为永恒的奇观。
“那么接下来……”曾青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放在死者脚边的崭新的衣服。这是一件朴素的白色睡衣,因为死者入殓需要的盛装明天才能送到,因此今晚就权且为她换上这件衣服先临时替代着。因为铃鹿在执行前就已经洗浴完毕并排空了身体,所以曾青的额外工作量又少了不少。她轻轻扶起无声铃鹿瘫软的上半身,举起她垂落的手臂,将袖子依次套上,然后系好纽扣,将柔顺长发理出衣服,这才将铃鹿的身体轻轻地放回原位。接下来,她将轻薄的长睡裤卷起,然后顺着铃鹿小巧可爱的玉足,将睡裤提到了她的私处,随后再拉下裤腿,提起腰部,将身后的部分也拉上来,最后不忘再用手轻摸过睡裤的表面,将褶皱抹去,这才算告一段落。在这一切都结束后,曾青拉起铃鹿冰凉的手臂,将她纤细的十指攥在一起,摆在了胸前。
“啊,差点忘记了……”曾青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一边打开了床头灯,同时拿起了放在凳子上的相机。按照流程,她需要为死者拍一张可以做最后记录的遗照,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当镜头对准无声铃鹿的脸庞时,曾青的眼中所看到的,是一张平静的面孔——与她活着时那种温柔有礼的恬静不同,如今的铃鹿虽然依旧平静,但却感觉不到一点生机。平日里伴着温柔的微笑而微微上扬的嘴角,现在也被死亡抹平了弧度,眉眼间那体贴的目光也再也不会出现了,因为那些美好的品质,都随着她生命的逝去而消失了。哪怕她现在依旧脸色红润,肌肤娇嫩,那也并不能让人感受到更多的生机。生与死的界限总是很模糊,你很难说清,但你一看就能明白,这样的感受你很难忘却。
“喀嚓。”随着相机发出一声脆响,照片被顺利地拍下,将铃鹿的遗容记录了下来。曾青将相机放回原位,然后扯过床上的被褥,将它轻轻盖在铃鹿的尸身上。最后,她拿起桌上的一张白布,将她轻轻一展,盖住了铃鹿的脸庞。
“这样一来,就全部完成了……铃鹿小姐,晚安。”在这一切都完成后,她对着铃鹿的尸身双手合十,然后再次鞠躬,随后离开了房间,并锁好了房门。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曾青就早已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是凌晨五点,她的工作还剩最后的一步。她来到了前厅,有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正在那里等着她的到来。
“曾小姐,”站在最前面的人走上前来,向曾青低了低头以示行礼,然后递给她一个白色的衣袋。“您要的衣服已经到了。请不要折它,不然会有褶皱的。”
“我明白。”曾青点了点头,然后将衣袋高举过头顶,免得这衣袋触碰到地面。“辛苦你们了。”
“没什么。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她又摇了摇头。“我这里有帮手。”
在和工作人员告别后,曾青穿过走廊,走向了铃鹿的停灵间。在门前,“皇帝”鲁道夫会长正站在那里,像是早就在这里等待她到来一样。
“曾小姐……”看到她的到来,会长欲言又止,但很快又把话咽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我来帮忙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曾青淡淡地说道。“我刚好需要人帮忙。”
“那,我帮你拿衣服吧,你来开门。”
曾青将衣袋递给会长,然后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经过了一晚上,房间里充斥着压抑的空气,无声铃鹿依旧是那副被盖着脸的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曾医生走上前去,用极缓的动作小心取下了遮脸的白布。经过了一晚上,铃鹿的容貌和身体依旧未发生任何可怕的变化,而这正是曾青为铃鹿死后注射的药物的神奇功效,让她与腐败溃烂无缘,真正地成为了“永恒”。
“会长,帮我一把……”曾青一边说着,一边开始为铃鹿褪去衣物。多亏了那药物的帮助,铃鹿依旧柔软的身体并没给她脱衣增加额外的麻烦。而会长则把衣袋打开,取出了里面的衣物:那是一件极为考究的和服,不过上面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图案,只有纯洁如雪的白色,整体给人一种素洁淡雅的观感。
“日本的衣服还真是复杂啊,如果我一个人的话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曾青嘟囔着的同时,手上还没有停下为铃鹿穿上长襦绊的动作。
“曾小姐以前没做过类似的事吗?”在会长帮曾青为铃鹿细柳般的腰部围上腰带时,她这样问道。
“不……以前,没有这样的机会吧……能和这样有名,这样美丽的马娘打交道……”说到这里,曾青的动作停了下来,神情有些凝重。
“……我以为你是支持她的决定的。”会长系好了腰带,说道。
“没错,我是支持她的决定,但是……为什么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而且一点别的办法都没有呢?”说到这里,曾青闭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真的……我真讨厌命运这个说法。”
说完,为铃鹿整好了衣领的曾青,轻轻地将铃鹿的遗体放回了原处。
“这样就算完成了吗?”曾青看了看一旁的衣袋,还落下了一对白色的足袋和木屐。“那个……不为她换上吗?”
“不了吧。”会长摇了摇头。“希望她在那个世界,能用自己的双脚去亲自感触一下,那里美妙的草原和前所未见的景色……如果真的有的话。”
“我相信……一定会有的。”
二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着安详地身着和服躺在那里永眠的无声铃鹿,而二人心中的不甘与遗憾都已与她无关。
早上八点钟,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驱车来到了度假村,并收敛了无声铃鹿的遗体,送往东京。包括训练员在内的其他人也都随后返回了特雷森学园。
当遗体被送到殡仪馆时,特雷森学园也对外发布了消息,称无声铃鹿因急病而去世,告别仪式将在几天后举行。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各大社交网络与主流媒体,一时间悼念的信息和悲哀的情绪充斥在网络上,人们都深深悼念着无声铃鹿这如流星般一闪而过的传奇。
在特雷森学生会里,一本厚厚的名册上留下了她的名字——特雷森第十二位自愿选择安乐死的马娘。这是只有会长和理事长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将伴随着一代代会长和理事长而继续保密下去。
数日后,无声铃鹿的告别仪式在特雷森学园举行。无声铃鹿身着那件纯白的和服,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任凭自己的身体被白色的花朵覆盖,默默地接受着昔日好友的眼泪、哭喊和无言的哀思。
在仪式结束后,无声铃鹿的遗体被送往赛马娘殿堂接受大家的吊唁,无声铃鹿的传奇就此结束了。
有新的传奇开始,便有旧的传奇落幕,正如有欢乐的喜剧上演,就一定有哀戚的悲剧相伴。而有时,这并不是相辅相成的,而是一同到来的。但就好像现实里的剧目,有的座无虚席,有的无人问津一般,人生的悲喜剧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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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清冷的月光,照进医院的房间内。病榻上,一位娇小的马娘正剧烈地咳嗽着。她用颤抖着的手捂住嘴,但很快,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出,滴在了摆在她面前的书上,盖住了上面的字。在血滴落下的那一页里,一行尚未被染没的字依然清晰可见:
“……但他承受的苦难太深了,他所遭遇的考验太重了。三年之后,他就去世了。但继位的是一位很坏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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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