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最前面:记得看一下这次的说明,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此外,少数内容可能含有轻微的恐怖元素,虽然我认为无伤大雅,但还是要稍做提醒比较妥当。
写之前也没怎么喜欢艾丽妮,但是写完以后彻底厨上小鸟了,呜呜呜我的小鸟你带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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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拉布尔,一座不起眼的伊比利亚海滨小镇,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与其他伊比利亚的城镇没什么不同,街巷灰暗破败,残存的人们沉默不语,拖着枯瘦如柴的躯体蹒跚前行,麻木的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他们的眼眶因干枯而褶皱,双目无神好似燃尽的煤油灯,难以从中找寻到哪怕一丝光亮。
在伊比利亚如黄金般闪耀的过往岁月中,人们高声歌唱,而在一场由海洋产生的灾难降临后,伊比利亚如坠深海,在冰冷的海水中窒息,最后彻底失声。那些侥幸存活的生灵,他们惊惧着,畏缩着,在不安中变得缄默无言。
漆黑雨云在翻腾中挤满整个天空,闪电划破天际,震耳雷鸣紧随其后,如同一位不断挥舞霹雳长鞭的暴虐神明,势要将那海中污浊的巨浪劈个粉碎。
黑色浪潮涨落不息,沿岸起伏的险峭崖壁被啃食成无数奇形怪状的礁石,海风裹挟着连绵不绝的细雨席卷整个沿岸地区。
一块礁石斜插在砂石地上,无尽的风雨已经将其打磨过千百万遍,但它依旧巍然不动,默默的仰视着躁动不安的天空,庞大的身躯正为在此休整的人们提供临时的避风之港。
“...总而言之,出于谨慎的考虑,上面决定派一位专员来带队协助我们进行这次的任务。”
手持火把的老兵将带有审判庭徽记的一纸密令折起,将其丢进面前的火坑中,跳动的火苗立刻将泛黄纸张吞没。
老者有着刀劈斧凿般坚毅的面庞,经年风霜将其雕刻的就像头顶上方那座磐石一样沟壑纵横。
话音刚落,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发出一声轻笑,他佝偻着身子,将手中的火把抵在裸露在地面的平滑石块上,随意的涂抹着什么,为后者染上几条断断续续的焦痕。
“他们对我们就那么没信心吗?。”男人抬起头仰望灰暗的天空,他的眼窝深陷,仿佛一个深坑,让人捉摸不透,海绿色的眼珠转动着,狡黠的避开老者向他投来的灼人目光。
“让我猜猜看...那肯定是位可靠的前辈啦,资历很深的那种,”与两人身着同样款式审判庭制服的黎博利少女轻快的开口道,她的嗓音灵动而充满活力,“啊...!\"像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这个有着浅蓝头羽的年轻术士站直身子,“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一位审判官呢?说不定...还见过圣徒卡门呢!”
“莉亚,你这丫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动不动就直呼那位圣徒的名字。”
老兵有些不满的训诫道。
“呜嗯...!抱歉劳尔队长,我知道了...”老者的话语让少女慌忙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无辜的亮蓝色双眼扑闪着,一副倍受打击的神情,生怕那双粗糙的铁拳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虽然事实证明她的担忧是多余的。
“就是,小心哪天被他老人家听到了,一个不高兴,就先把你打成异端分子,再丢进监牢里忏悔,让你永世不见天日~”
“乌戈!你小子也是,给我注意言行,你在谈论的可是一位圣徒,伊比利亚的化身,我不允许你用如此轻浮的态度对其妄加评判,你明白吗?”老兵灰白的卷发在狂风中颤动着,他顿了顿,干咳两声,将情绪波动压进磐石般坚硬的内心。“这要是在外人面前我可就要拿你做示范了,下不为例。”
“我的错!我的错!别生气,我亲爱的劳尔队长,不过如果要书面检讨什么的,还是等任务结束以后再说吧?”面对老者的粗暴怒火,名为乌戈的男人连忙举起双手以示投降,他弯腰,纤细的身板弯成一个弧形,看起来像一名谢幕的喜剧演员,又像是一道弯折的瘦削鬼影,那认错的态度似乎极尽谦卑,但上扬的嘴角却难掩其戏谑的本质。
“臭小子少耍嘴皮,省点力气,一会儿的任务有你出力的时候。”
这支三人小队隶属于伊比利亚审判庭。相比以大规模扫荡与防卫工作为主的惩戒军部队,以及由大审判官带队,单刀直入解决危机的斩首打击部队,他们的组织形式要更加灵活,形式则更为多样。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着与常人不同的特殊天赋,但个体能力上又远没有达到审判官的标准,正是这样的男男女女们组成了众多的审判庭小队,分散活跃在任何伊比利亚最需要他们的地方,伺机而动。
和往常一样轻松的队伍氛围让年轻的术士倍感亲切,他们三人像这样在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光已经是稀松平常。而他们今日来到此地是为了调查一种神秘的疾病。
这是一种多年前便在沿海地区传播开的古怪病症,镇上的人们称其为“溟蚀”。
其传播方式未知,感染者往往定居在海岸边,虽然传播范围较小,但一旦集中爆发其造成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由于其主要症状是人的身体组织发生异变,进而生长出一系列海洋生物具有的独特性状,最终导致患者死于身体器官功能紊乱,有人认为这与深海教会的颠覆活动有关,但这一观点暂时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佐证。目前的治疗方法只能起到缓解作用,无法将其根治,审判庭的医疗人员正夜以继日的寻找治愈这种疾病的解药。
一周前,有汇报称巴拉布尔镇出现了深海教会踪迹,并疑似有“溟蚀”爆发的迹象,于是一支惩戒军被派往此处进行必要的处理,数支小队也接到了协助调查的任务,劳尔的小队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看向刚刚还在佯装愤怒的队长,后者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海滩,他的思绪已然随着湿咸的海风飘向远方。
在泰拉诸国之中,伊比利亚拥有最为漫长的海岸线。
潮涨潮落,无垠的大海为伊比利亚送来丰硕的礼物。在多年之前,那些自称“岛民”的阿戈尔人从浪花之中现身,他们将潮湿的科技秘辛带上干燥的陆地,伊比利亚则抓住机遇,将这些无与伦比的馈赠尽数消化,城市沿着海岸绵延千里,洁白的楼宇拔地而起,文明的灯火迅速照亮了整条海岸线,并向着海洋不断拓展自己稳健的步伐。在国教会的领导下,伊比利亚的人们在海边建起堡垒,以此宣示自己那与生俱来的——征服大海的权利。
海洋汹涌的波涛丝毫无法撼动伊比利亚的造物,海平面之上,庞大的钻探平台一刻不停,波涛之下数不尽的矿藏被源源不断的开采上岸,借由阿戈尔神秘的技术与伊比利亚强大的工业产能,以千锤百炼的精钢为骨,填以混凝土与复合材料作为血肉,上千座庞然巨物屹立于海潮之上,它们是伊比利亚望向海洋的无数双眼睛,灯塔目光所及之处,即是伊比利亚永恒的疆土。
在海岸线上,多层结构的港口热闹非凡,无数工人与水手们在码头上奔波,大大小小的集装箱如同孩童手中的积木,堆叠成一座又一座五光十色的城堡。那些专为大型舰艇设计的锚地自海中升起高达数十米,每日都在吞吐着不可计数的各型货船。数台大型探照灯组成的照明阵使其即使在夜色之中依然亮如白昼,就如同这个国家的前景一般光芒万丈。
而最能代表伊比利亚本身的,莫过于伊比利亚的黄金舰队。
劈开汹涌浪潮,冲破无羁风暴,这些庞大的钢铁巨兽带着伊比利亚人对扩张的渴望在海上横行,艨艟巨舰全副武装,无数英勇的水手们傲然挺立于脚下金碧辉煌的战舰之上。
他们曾将维多利亚人引以为傲的舰队砸碎在大湖的中心,留下尚未燃尽的残骸沉入水底,也曾用翻飞的军团战旗遮蔽莱塔尼亚铁灰色的巫术天穹,战士们无畏的战吼声响彻天际,仿佛就连那孤塔巫王的诡谲法术都要因此而暗淡三分……此般种种传奇事迹在一代代伊比利亚人的口中传颂。
百炮齐鸣,撕碎一切胆敢阻碍伊比利亚前进的敌人,千灯长亮,为骄傲的勇士们指引前行的航向,黄金的战船满载数以万计的金银珠宝,化作金色的河流从泰拉各地汇入伊比利亚。码头上的人们高喊着,欢呼着,看吧——这如黄金般熠熠生辉的国度!这,就是伊比利亚!永恒的伊比利亚!荣光的伊比利亚!
但眼前破败的现实让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恍如隔世。
“...我还记得…这一带曾是这附近最热闹的港口。”劳尔不自觉的念叨着些许词句,他望着远方的海岸线,眼中满是怀恋。
“队长以前来过这里?”眼见篝火被再次点燃,少女拍拍裤脚上的灰烬,如释重负的站起身。
听到少女发问,乌戈立刻瞪了她一眼,表情微妙。
莉亚知道,那是男人在提醒自己不要给这位喜欢讲故事的老人任何打开话匣子的机会,因为通常情况下,那些来自过去所谓黄金时代的故事往往单调老套,它们要么是老者无聊的琐碎往事,要么则是一些显而夸大其词的冗长传闻。
但莉亚从来都不介意老者的絮叨,甚至可以说喜欢听老人讲述那些自己闻所未闻的故事。毕竟出生于这个衰退的时代,少女只能从书卷的残页中找寻过去的影子,而老者滔滔不绝的话语足以让她一窥这个国家过去的辉煌岁月。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能再次回到巴拉布尔,”劳尔点燃一根深棕色的卷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阵青烟,粗制的烟草气息在风中仅仅滞留了几秒便消散无踪,“...这里虽然不是我的故乡,但我毕竟在这里待了大半辈子…我见过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经历的那些琐事我都几乎记不清了。在我还像你们这么年轻的时候,我在那港口上帮人搬运货物。我还记得,那时候的人们,脸上都充满了自信,大家总是笑着,水手们在物色他们靠岸后的第一餐,大副则催促着手下的技师们对船体进行检修,不过要说让我印象最深的还得是那些船长们...”说到这,老者故意停下来,一边吸烟,一边偷偷观察二人的表情,不出所料,莉亚这小姑娘的脸上写满了期待,碧蓝的双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眨动个不停,而乌戈正好相反,他正别过头去用地上的木炭在礁石上涂抹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在确认了至少有一名听众后,老者便笑着再次开口。
“那些船长,要我说,简直光鲜的没边。”老者轻笑,“每次到港,码头附近的人都会不约而同的跑过来看热闹,而那些乐于下船的船长们永远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孩子们总喜欢缠着他们,吵着要听那些来自远方的奇特见闻。每逢节日,那些当官的和镇上的商人们都会齐聚一堂,他们或是为了谈生意,或是为了发展人脉,总之人们会在星夜下举办盛大的宴会,虽然美酒和佳肴根本轮不到我们这些做工的,不过哪怕能分到半瓶烈酒,我们都能高兴上一整天。”
“听说过阿方索吗?‘石榴树下的阿方索’、‘英雄阿方索’,那艘金色旗舰——斯图提斐拉号的舰长,他就是那个伟大时代的象征,‘英雄’这个词用在他身上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沉浸在记忆中的劳尔向礁石外探出身子,雨丝几乎立刻便打湿并熄灭了燃烧的烟头,但老者依旧面不改色,两步离开巨石的遮蔽。
“那儿——”老者抬手指向远方,两名年轻人也探出头,应声顺着指示向不远处看去。
老人指尖的尽头是一片瓦砾与碎石组成的低矮小丘,几乎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灾难与混乱轻易摧毁了人造的建筑,海潮与风蚀更是将残存的废墟消磨殆尽。
“我始终相信...斯图提斐拉号没有沉没,那名威武的大公爵不可能向海洋屈服,也许他依旧在某片危机四伏的海面上抗击整片大海。”他的眼中满是哀伤。
“而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朝一日跟着那群勇敢的水手去海上闯荡,亲眼去看看那些有些人一生都不曾有机会见到的奇景...”
但那一天大概是永远不会到来了。
老者苦笑着,并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口。
“明明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就连那些海里来的人...”老者急忙打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而他也是几乎立刻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嘟囔。
“...他们也没人能够活着回到海里,对吧。”
名为乌戈的青年虽然和小队中的其他两人一样是黎博利人,但他从小便被一对阿戈尔夫妇收养,并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养父母被审判庭带走,这件事或多或少对男人的内心产生了一些的影响,也让他对一切关于阿戈尔的事情极其敏感。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一声惊雷,三人不由得一齐望向远方的天际,那些在天边张牙舞爪的大型风暴云正在不断聚集,连绵的暴雨也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海潮动荡不安,退潮的间隔越来越短,仿佛在积蓄着力量,随时准备向陆地发起猛扑。
天色越发的昏暗了。
“咳,我们时间不多,也是时候动身了,孩子们。”老人敦促二人,他吐掉已经完全被雨水浸透的卷烟,拿起火把,大步流星的带队向前。
“收到。”
莉亚紧随其后,双手紧握着火把,这些涂有特殊燃料的火把在风雨中依然燃烧着,但也仅限于此,两团微弱的火光在风中疯狂摇曳着,让人感觉下一秒便会熄灭。乌戈则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身后,两手空空,那根先前几乎燃尽的火把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
与审判庭那边商定的集合点是一处隐蔽在礁石之中的洞穴口。
三人远远望见一抹白耀的火光在洞口附近停驻,一个身影正如同灯塔一般在风雨中挺立,像是在为三人指引方向。于是他们立刻加快了脚步,最后几乎是全速跑向洞口。而在这个过程中,劳尔和莉亚的火把终于不堪重负,先后在狂风暴雨中熄灭,老者见状干脆直接将其丢开,莉亚则压低身子,依旧抱着熄灭的火把努力向前奔去。
“审判官大人,抱歉久等了,审判庭特别行动小队向您报道!”劳尔在那人面前停住脚步,用一个标准的军姿站稳,昂首挺胸,带头向着前来接头的人行礼,淅沥的雨水正从他的帽檐边缘不断滴落,其余二人喘着粗气,也纷纷效仿。
“不怪各位,接到命令时我就在镇上的惩戒军营地里,所以提前到了而已。”
回应三人的是一名有着灰白眼眸的少女,她的个头并不算高,年龄看起来与莉亚相仿,但那张冷峻的面容上却显露出无可置疑的,其左眼的那道十字形伤疤则带走了少女残存的稚嫩气息,她的目光平静而坚定。修剪整齐的银发向后披散,那对黎博利人独有的漆黑头羽向上竖起,为其平添几分英气。
少女身着审判官标志性的黑白两色制服与披风,双腿包裹在厚实耐用的皮革长裤中,黑色的皮质手套则宣告着其主人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份。一把银亮的手炮斜插在腰间,棱角分明的枪身正闪烁着死神般冰冷的寒光,伊比利亚细剑无声的靠在少女的手边,安放于黑色剑鞘中的致命剑刃时刻准备着收割罪恶之人的灵魂。
少女的手中握有一盏提灯,在绛紫色的灯罩之中,苍白的审判之火正熊熊燃烧。
“...!那是审判官的...”看到那盏提灯,刚刚还上喘下气的乌戈不由得屏住呼吸。
“虽然曾经担任过审判官,但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审判庭的战士,和各位没什么区别,因此无需恭维,叫我艾丽妮就好。”少女简单的露出一个浅笑。
“了解。”劳尔点头示意。
一旁的术士莉亚不禁深吸一口气,她的内心正因面前的少女而跳动不已。
她就是艾丽妮...!
错不了,眼前这名一丝不苟的少女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年轻审判官,不论是在法典理论学习还是战斗技巧使用方面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思想觉悟更是远超当时同届的审判庭学员,据说就连那位德高望重的圣徒都曾对其赞许有加...自从获选加入审判庭以来,莉亚便对那些雷厉风行的审判官们心生敬畏,同时也向往着,幻想自己某天也能成为一名能独当一面,救国民于水火的审判官。而今天,一名真正的典范就站在自己面前,少女顿时热血上涌,她拿着法杖与火把的双手轻微摇晃着,惶恐的目光不知道该往何处安放。
“啊...!啊...您好!很荣幸见到您,艾丽妮...长官...”少女的声音因兴奋而近乎颤抖,甚至可以说语无伦次,“我叫莉亚,是队伍里的术士,会一些攻击和治疗的法术...那个,我…我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少女的话语让艾丽妮产生一丝好奇,虽然自己已经执行过许多次任务,但像今天这样审判庭指示由她带队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年轻的前审判官确信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经验,但同时她也相信自己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学习并掌握作为领队的技能,不断磨砺锋芒,向着自己的目标迈进,从了解团队成员的诉求着手应该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嗯?你说吧。”
在犹豫了半秒后,莉亚鼓起勇气开口:“我能称呼您为前辈吗?”
...这算什么请求嘛。
艾丽妮在心中小小的窃笑着,“当然可以。”她轻快的答道。
“收到,艾丽妮前辈!”
少女回以一个有些过分跳脱的伊比利亚军礼,双眼闪闪发光,看起来充满了干劲。
“咳,相信你已经看过任务简报了,七天前,这一带海岸疑似有深海教会活动,但我们搜索了很多天也没有结果,最后多亏了我的斥候,也就是这小子——”老者用手示意站在自己身后的乌戈,同时余光瞥见此时男人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的笑,“这小子大概是运气好,误打误撞就发现了这个山洞...”
“我来说吧,队长你先歇着,”乌戈有些不耐烦的接过话头,“简单地说,我在退潮巡海的时候恰好看见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进了这个洞穴,于是就怀疑应该和深海教会有关,但出于一些...综合的考虑,我没有跟上他们,只是记下了这个位置。”
“综合的考虑?不,先不论这个,我有几个问题,乌戈。”
“您请问。”
“就像你们的队长所说,我在来之前已经把简报读过几遍了,我记得上面指出你们已经明确的发现了深海教会活动的迹象,但听你的阐述,似乎并非如此。”艾丽妮紧盯着男人那双飘忽不定的双眼,“所以我想知道,你是如何自信你看到的那些人就是所谓的深海教会成员呢?”她发问。
“呃...这个嘛,我当时看他们披着斗篷还是...啥来着,当时...距离比较远,我也没看太清,但是我的直觉...对!我一直以来作为斥候的直觉告诉我,那些人...毕竟这一带地区才有人汇报过嘛...所以——”
“在没有探明敌情的情况下妄下论断可不是一名合格的审判庭成员应有的态度。”艾丽妮直截了当的打断了男人不确定的话语。“劳尔先生。”她看向神色逐渐凝重的老者,向其寻求答案。
面对少女犀利的眼神,劳尔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我的疏忽。”
“劳尔队长只是出于对我的信任...”乌戈也辩解道。
“恕我直言,遇到这种情况应该第一时间调查确认,哪怕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进行一定程度的侦查也是必要的,这是各位的失误,我必须指出这点。”艾丽妮注意到莉亚的身子轻轻一颤,其余两人则不安的移开视线“像这样没有任何情报,盲目的前进,如果稍有不慎就会进入敌人的陷阱里,那可就不妙了。”
“不过,绝不放过一丝一毫腐化的迹象,哪怕是再小的威胁也要认真谨慎的对待,这是审判庭的宗旨,各位很敏锐的注意到可疑迹象,且没有贸然行动,而是立刻上报审判庭,这样的做法还是值得肯定的。”艾丽妮赞许的点点头。“所以,随我前进吧,各位,如果深海教会确实在这里谋划着什么,那么今天我们就要为他们带去伊比利亚的审判!”少女的肯定让面色凝重的三人松了口气,于是他们立刻开始检查装备,重振旗鼓,跟随艾丽妮向洞穴内深入。
少女提起手上的提灯一马当先,乌戈自告奋勇紧随其后,再之后是拿着法杖和火把的莉亚,最后压轴的是劳尔,他刚刚用自己的源石技艺帮少女重新点燃了火把。
一行人谨慎的向洞穴内探索了一百多米,借助照明,众人不难发现洞壁的形状过于规律了,其上的坑洼显示出机械化设备挖掘后的痕迹,其间遇到过零星几个死胡同,看上去也是有意挖掘成不规律的样子,以迷惑来者,这让众人越发确信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一场考验。而随着他们不断的深入,洞穴越发的狭窄了。
“如果深海教会妄图以这些东西来阻挡我们,”乌戈轻笑道,“那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乌戈用他的短剑拨弄着一具恐鱼的滑腻尸首,随后又将其一脚踢开,蓝色的污血在空中飞溅,一部分泼洒在石壁上,另有一些则粘在男人的靴子上,但他并未在意。
“保持警觉,乌戈队员,切不可掉以轻心。”艾丽妮振剑一挥,甩掉其上的污泥与血迹,不远处的劳尔也在用布条擦拭手中染血的弯刀。几只身体细长的恐鱼横七竖八的散落在老者和持杖的莉亚身旁,致命的截断与贯通伤快速结束了袭击者丑陋的生命。
在艾丽妮的记忆中,像今天这样踏入未知的险地,大概已有上百次,因此,少女对自己的方向感还是颇有自信的。
恐鱼,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想必在洞穴某处一定有与大海连通的暗道,
“这群恶心的东西是在这里面筑巢了吗?”空气中越发明显的海腥味让劳尔不由得皱起眉头。
“恐怕是的。”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艾丽妮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她将手中的提灯高高举起,苍白火焰的明亮光芒被绛紫色灯罩染成一种神秘的淡紫色,光芒所到之处,那些附着在石壁上的深蓝色有机物质逐渐停止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蠕动。
少女知道这些可憎之物是什么,在盐风镇,在格兰法洛,在每一处遭到海嗣侵袭的城镇,它们总是与那些海怪相伴相生,似乎有着自主意识,如果不加以清除,其将无止境的蔓延下去。这种来自海渊深处的不洁印记,审判庭形象的将其称为“溟痕”。
艾丽妮作为审判官的直觉立刻让她警觉起来,那锐利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组织物,她最终发现了一小片与这些秽物格格不入的东西——金属物质的反光。
“莉亚。”
“有什么吩咐,前辈?”
“火把借我一下。”
伴随刺耳嘶鸣,灼热火舌舔舐起石壁上的溟痕,火焰很快蔓延开来,将其整片整片的烧成灰烬,活体的海洋在高温中沸腾,随即化作氤氲青烟与漆黑焦炭,潮湿的空气中顿时充满刺鼻的烧焦气味。
待火光消散,一扇厚重铁门赫然呈现在众人眼前,大门紧闭,但其上锈迹斑斑,似乎只要轻轻一碰就能将它破坏。
“这是...?”术士少女好奇的打量着阻挡众人的门扉。
“看来我们到了。”老者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战斗。
“这后面一定就是敌人的老窝了,让我给他们来个出其不意!”乌戈迫不及待的嚷着。
“...嗯,大家做好准备,我们...?!”未等艾丽妮把话说完,毫无征兆的,山洞突然开始剧烈晃动,碎石与暗流从众人头顶如雨般砸落,石壁断裂的骇人声响此起彼伏。
“后撤!快后撤...!”少女立刻向身后的三人发出指示,但她也在同一时间意识到脚下坚硬的岩石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开裂崩解,逃离是不可能的。
于是在艾丽妮回头的一瞬间,失重感猛然袭来,世界顿时天旋地转,黑暗在下一刻吞噬了一切声响,天地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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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修道院的深色玻璃洒进宽大的战略室,让本就因空旷而冷清的房间显得越发孤寂。少女身披白袍,独自一人在房间内踱步,一头银亮的短发在黑暗中闪着微微辉光,她光着脚踩在大理石铺就的光滑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微声响,从脚底传来的冰凉触感沿着后背一路向上直达后颈,少女感到一阵如同畅饮般的通透,也让她朦胧的意识逐渐清醒,就像伶仃大醉的人突然喝下醒酒药,如梦初醒,于是少女开始以顺时针方向沿着房间中央的环形长桌漫步。
她看向长桌中央,几台环状的机械设备共同组成了一个同心圆,在其中央,淡绿色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静静的漂浮着,笼罩在设备半透明的泛光之中,那是整片大陆与海洋的缩略地形图,如同一片悬浮在水晶球中的孤舟。
少女的目光沿着大陆的一端向另一端进发,一段曲折的线条将散布在大地各处的数个亮黄色的光点如星座般联结,在它们的周围环绕着细小的符文,像是由某种古老的语言写就而成。
【东】、【炎】、【乌萨斯】、【卡西米尔】、【维多利亚】、【萨尔贡】、【莱塔尼亚】......另有【阿加门】、【高卢】等字样,但这些名字大多暗淡模糊,呈现出一片晦涩的暗红。
少女紧盯着另外四个与众不同的紫色光点,她知道,那诡异的色彩意味着灾难与毁灭。它们有三个位于大陆的两端以及极西之地,最后一个的位置则相当暧昧,它是如此显眼,高悬于全息图的最上方,俯瞰整片大地。
这些颜色各异的渺渺荧光与曲折丝线一起,组成了一座贯通世界的精密网络。
【警戒阵列】
一个熟悉的名称在少女的脑海中浮现。
曾经叫做守秘者,现在被称作“守秘者教会”的组织建成了这套横跨大陆的庞大预警系统,无论是源石天灾还是邪魔侵袭,教会将会第一时间得知情况,并根据具体情况将这些警告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渠道送至各国政府,以让各国有充足的时间为即将到来的灾难做好准备。
少女继续踱步,向一侧伸出手,指尖拂过每一个座椅的椅背,而当少女第十三次触摸座椅时,她已然走完一个完整的闭环。
她已经尽可能的放慢步伐,似乎期盼着时间也能为她放慢几秒,尽管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在无奈的停下脚步后,少女抬头仰望,沿着战略室的宏伟高墙一路向上,直到那幅包裹在白玉边框中的巨幅画作进入她的视野。
古老的石壁上浓墨重彩的画着白色的圣人与祂的十三名门徒。色彩厚重鲜明,笔触细腻婉转,画中的每个人物形态各异,整个画面笼罩在圣洁的和谐气氛中,堪称精美绝伦,任何前来瞻仰这幅作品的人都会忍不住发出声声赞叹。
但少女却不为所动。她不清楚这副画的作者,只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它便已经被挂在上面,也是在这副画的见证下,她与同袍们向着画中的圣人立下了忠诚的誓言。
她们是教宗最虔诚的门徒,是他骄傲的骑士——
也是祂最后的,最完美的作品。
他们足够古老,早在名为源石的灾祸出现在这片大地上之前便已存在。无畏的战士们肩并肩,踏过焚风热土,行过北境雪原,将无数可怕的人类之敌踩在战靴下,用战斧与长戟撕开巨兽的庞大身躯,把企图吞没世界的异形邪魔扔回深坑。他们在沉默中守护大地的安宁,游离在生者们的视线之外,但热忱之心从未改变,一如既往。时至今日,仍有数十支特遣队长期驻守在大陆的北方,帮助各国的英勇之军抗击邪魔侵扰。
少女忠于教宗,因为她是黑钥姐妹会的一员,教会的司战者,是统领战争之人。但与此同时,少女也永远不会原谅教宗,因为她是十三名同袍中的最后一人。
少女信仰真正的“神明”,也只会信仰那唯一的“神明”。
毕竟,记忆中的祂可没有画中的那对鹿角。
不知从何而来的思绪唐突的闯入少女的脑海,她忽然感觉画中的众人都在一瞬间将视线转向她,那些眼神中满是悲伤与愤怒。这让少女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她踉跄着后退,不敢再去看那幅画作,转而将视线投向房间一侧的墙壁。
那是一面由无数泛黄的经文纸页交织错落而成的荣誉之壁,干枯的纸张上写满了对虚假神明的赞美与歌颂,而这些冠冕堂皇的东西在少女的眼中就如同无数衰败的落叶,除了静静等待腐朽之日的到来以外,毫无意义。她要找的也不是这些虚浮之物,而是在墙壁正中央的一面落地长镜。
少女来到墙边,镜中立刻便倒映出她冷峻的面容,以及那双散发着青色光芒的双眼。记忆顿时如潮水般涌现。
“...为什么不是我们?因为一具已死的腐朽躯体不可能继续前进,哪怕是...\"少女的脑海中想起某人的话语,“...我们的航船已然搁浅,但你们不同,你们的方舟才刚刚启航...我们必须保护文明本身,不惜一切代价...”祂的话语支离破碎,少女努力调动自己的思绪,尽可能的回想起那段过往。
“...也许人类文明已经灭亡了...但是,听好了孩子,我们——人类,万物之灵长,统治这片土地的唯一主宰,我们的历史已行过千百年,我们小小的孤舟也从未在巨浪波涛面前屈服过,因此,不论天灾将我们的家园毁灭多少次,我们都会再次兴起!无论那时的我们已然变为何种陌生的模样,文明的火光都将会无数次卷土重来!我们是人类,我们——永不屈服!”
更多的记忆被一阵白光遮蔽,变得暧昧不清,但这对少女来说已经足够了。那些被岁月无情冲刷,成为岸边礁石的高耸山脊,那些已然被大多数人遗忘的遥远记忆,在月夜中摇曳的朦胧火光,它们再一次在少女的心中回响,鞭策着她时刻牢记自己为何而战。
为了延续文明的灯火,无数的先驱留下先觉的衣钵,但在生存的重压下,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保持理智,于是愚者在世界的深处留下了四种声音:生长、繁衍、迁徙、存续。它们指明了进化的方向,但这种纯粹的进化是一种被人为强加的扭曲执念,由无尽的饥饿与生存的渴望所驱使,在征服灾难的过程中,总会有什么东西取代灾难本身,成为其他万千生灵的噩梦。
在组织尚且隐藏在帷幕后的岁月里,她和麾下的战士们就一直在这片大地上的各个势力之间周旋,用多种身份积极寻求合作,尽管各国之间纷争不断,偏见、隔阂、压迫无处不在,但这些阻碍无法阻挡守护者们的坚定决心。
为了文明的存续,她们必须守望过去,照亮未来。
而她们也并非孤身一人。
少女顿时想起那位绿色的菲林,此时此刻,她和她的那艘航船又在向着何方行驶呢?
少女从过往的记忆回到现实,扭过头,径直向不远处紧闭的滑动门看去,她的思维触须立刻便捕捉到了什么,透过由钢铁铸成的厚重墙壁,她能清晰看到门外的两团耀眼光芒,一个刚劲躁动,如同脉动不息的活火山,另一个则显得稳重低沉,好似一片寒冷辽阔的冻原,两者截然不同,但都带着一种令少女安心的熟悉感。
“开门。”少女轻声发出指令,那道厚重的防爆门应声开启,两个全副武装的高大身形走入房间。
“大启明者。”其中一人毕恭毕敬的开口,她将厚重的头盔摘掉,夹在腋下,露出金色的干练短发以及菲林人标志性的兽耳。
少女一眼便认出了她的军备官。
事实上,她清楚的记得姐妹会每一名成员的样貌,不论是仍在为这片大地奋战的,还是已然重归于大地怀抱的,她记得她们中的每一个人,每一张面容。
少女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闪过的一丝犹豫,想必是看到自己的长官仅仅披了一件长袍就允许属下进入房间而感到无所适从,这让少女有了一丝笑意。
“军备官,我的装备修复的如何了。”被称为启明者的少女率先发问。
“报告大启明者,护甲已经修复完毕,但您的塔盾...抱歉,我们的工匠尽其所能,但还是没能将其修复,它的损伤程度过于严重,已经无法再次投入实战了。”
“那就算了,辛苦你们了。”少女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场战斗,在那个雨夜,她与一名神秘的“赏金猎人”进行了一番交手,虽然双方都是点到为止,但那场战斗依然令她记忆深刻 。
“...千夜雪...吗?”她默念着那人的名号,虽然对方的身份以及真实动机难以猜测,若是放任其行动可能会对组织的大业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但——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
“明白。另外,我们的占卜师已经发现了一处异常的地点,据信为一次大规模的海洋入侵事件。”
“嗯,去让我们的羽翼做好准备,让姐妹们在登机甲板集合,这次由我亲自带队,然后通知占星台,启动平定者协议,把目标空域清理干净。”
“是!荣耀归于我神!”菲林少女用拳头锤击前胸,随后戴上头盔,转身离开房间。
......祂才不是神。
少女的话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但最终消解于无形。
身为领导者,她明白,如今的姐妹会需要信仰作为精神火炬,指引她们不断前进。而真相,那些少女引以为傲的真相,它们不能如此匆忙的回到舞台,至少现在不行。
“大启明...”听到自动门关闭的声响,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第二人开口了,但几乎是立刻便被少女打断。
“行了,南希,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繁文缛节。”
“是!荣耀归于...”
“南希!”
“噗——我的司战大人,你也太好逗了,最近有好好吃饭吗?怎么感觉你瘦了不少啊?”那名正在放声大笑的战士摘下她的头盔拿在手上,另一只手撩动着自己酒红色的长马尾。
“伊佩芙妮。”少女认真的说道。
“嗯,我知道你的名字。”南希一本正经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让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少女叹了口气,眼角低垂下去。
“这是今天第二次了,小芙妮,你真的太可爱了。”南希又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她弯着腰,捂着自己腹部的甲胄,拍打着膝盖,被少女的反应逗得乐不可支。受到这股极具感染力的力量影响,少女——也就是伊佩芙妮,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南希,少女的司书,战士们的教官,同时也是少女少有的理解者。
女人高大健壮,即使是在瓦伊凡同族当中,也算是相当强壮的了。她身着一袭重甲,背后交叉的一对巨剑每一把都不是常人能够挥舞的尺寸,永久性的伤痕遍布这具好战的身躯,尤其是她的面庞,如今少女正忍不住盯着看的面庞——从一侧的额头到脸颊,冰冷的金属色取代了原先的有机组织,那只原先是眼睛的地方,现在安放着一只特制的电子眼珠,如同一颗翡翠色的宝珠,此刻正倒映着少女的面容。
姐妹会的战士们,她们毫无疑问是强大的,就连那些直属于教宗的近卫精锐,也不过是对她们在基因层面的的拙劣模仿。但即使无数生物技术的密辛使她们每个人都获得了以一当百的力量,她们终究是血肉之躯,她们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死去。
想到这里,一阵苦涩的哀伤缠绕上少女的内心。
“别老是盯着我的新脸面,让人多不好意思。”南希仿佛有些害羞的别过脸去。
“这可不像是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闲聊差不多了,说正事吧。”
“这次你要亲自去吗?我觉得我一个人去绰绰有余。”瓦伊凡女人收起满脸笑意,但语气依然轻松随性。
“...祂希望我们成为先驱和引导者,而不是抱残守缺的典狱官,更不是吟诗诵经的唱诗班。我不能有任何松懈。”
又或许只是想用无止境的战斗麻痹自己,少女摇摇头,将杂念抛出脑海。
“行啦行啦,你要去就去吧,我可说不过你。”
“我们的几位盟友那边,情况如何?”
“嗯,伊比利亚的反应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他们已经在路上了。至于哥伦比亚那边...”
“怎么了?”
“…他们把我们之前提供的医疗和生物技术全部投入到了军事领域,那些军火商...哼,估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看到我们的技术出现在各路雇佣兵手里了*未知的古老俚语*...!我就知道,这帮该死的商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赚钱,说真的,我觉得我们真该考虑换个资助目标了,这简直就是对古老遗产的可耻浪费!”南希咬牙切齿的回答道,她的无形怒火从每一个字中迸发出来,就如同她飘逸的红色发丝,炽烈灼人。
“计划是教宗订的,抱怨也没用。”少女耸耸肩表示无奈。
“…‘科学绝不是一种自私自利的工具,那些致力于科学研究的人,应当用自己的学识为造福全人类服务。’这是...我忘了从哪本书里看到的了,但我很赞成这个说法。”
“没想到你这个肌肉怪物还会读书...”
“哎呀你这是什么话...还有就是阿戈尔方面,哼...那群海里的鱼人还是不懂得什么叫做谦逊,不过相对于前几次还是有进步的,至少这次他们没有直接把我们拒之门外。”南希轻笑一声,“但就结果来说,合作依然进行的很不顺利,他们同意加入统一阵线,但回绝了由各国与我们共同领导这项先决的条件,提出必须要把领导权给他们,哈!怎么,那场灾难扇在他们脸上的巴掌还不够疼是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把脑袋抬的比天高,真不知道他们是强装自傲还是真的愚蠢。”
“阿戈尔...他们本性如此。但相信你也知道,想要战胜黑色的浪潮,海洋与陆地必须结成阵线。让我们的谈判专家们再努努力吧。”少女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差不多该动身了,不能让战士们等我一个人。”她说着瞥了一眼女人身后的大门。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回收科技遗物的工作就暂时交给你了。至于我们不靠谱的盟友,我会尽快找个机会再和教宗谈谈的。”
“那就好,你只管去,这里有我在,你大可放心。”南希用拳头猛砸胸口,铿锵声响象征着她的坚定决心。
少女满意的点点头,正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一阵急迫的警报声打破了空气中即将沉淀的平静,于是两人循声看去。
全息影像上的一处小光点正在剧烈闪烁,接连浮动而出的数据字符带着令人不安的警告,猩红色的提示符文则揭示了这场危机的中心,那是一座不起眼的伊比利亚小镇,其名为巴拉布尔。
“...风暴将至。”少女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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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寂静的混沌之中,艾丽妮缓缓睁开眼睛,未等意识从刚刚的黑暗中完全清醒,一阵来自全身各处的酸楚疼痛让少女不禁低哼一声,她立刻用手撑地,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但她一用力,整条胳膊便陷了下去,这让少女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从一段倾斜的坡面向下滚落。
“嘶——”艾丽妮摸索着,踩着一片坚实的地面站起身,她下意识的向腰间探去——好在自己的细剑与手炮依旧牢固的挂在身上,虽然装填着炸药的子弹带不翼而飞,但两把武器传来的熟悉触感还是让少女松了口气,于是她抬起头,眨动双眼,想要弄清楚状况。
她首先看到了滚落在一旁的提灯,看样子是和自己一起滑下来的。少女将它捡起,暗自庆幸提灯本身的坚固可靠,随后将其高高举起,苍白色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周围的一片空间。
首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堆积如山的黑色塑料软管,她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方才应该就是从那堆东西上面滚下来的。继续环顾四周,艾丽妮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大型的仓库之中,许多大小不一的纸箱在那些离地数米的铁架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也有不少翻倒在地,其中的未知材料散落的到处都是。
抬头向上看去,头顶是一片巨大的空洞,四周的混凝土结构开裂崩解,看起来发生过大规模坍塌。少女似乎就是从这个破洞的上方掉下来的,艾丽妮发现空洞的顶部便是坚硬的岩壁,而继续向上只能看到一片黑暗,无法判断具体的高度。
艾丽妮正想进一步查看,一阵痛苦的低哼从自己身侧的货架后传来。少女立刻拔出利剑,举起提灯,谨慎的探过身去查看。
借着灯光,她看到一名老者躺在一堆纸板上,周围布满了散落的破旧纸箱,像是刚刚遭受了巨大的冲击,而老者正抱着一个少女,艾丽妮一眼便认出了两人,于是立刻跑了过去。
“莉亚!劳尔!你们没事吧?”艾丽妮来到两人身边,用手扒开他们身上的碎石。
“没事,嘶…我这把老骨头真是不经用了。”劳尔咳嗽几声,双手撑地,试着让自己从一地狼籍中坐起身。
“…唔嗯…?!发生什么了?”老者怀中的莉亚也在这时苏醒,她揉着自己的脑袋,疑惑的看着四周,当少女发现自己正坐在老者的身上时,她猛地一惊,慌忙拉住艾丽妮递来的一只手臂站起身。
“是陷阱。”艾丽妮明确的指出,“我们刚刚从那上面掉下来。”她高举提灯为二人提供照明,与此同时,艾丽妮看到劳尔的小腿上斜插着一截钢筋,鲜红血液正从伤口处不断滴落。
“劳尔,你的腿…!”
“嗯,看来我们今天确实不走运…”劳尔用手抓住钢条,忍着剧痛将其拔出,万幸的是创口面积并不大,似乎也没有伤到筋骨。
“队长您别乱来了!我这就帮您治疗!”莉亚见状顾不上捡起落在房间不远处的法杖,仅凭自己的双手发动源石技艺,缕缕白雾在少女掌中显现,并逐渐覆盖老者的伤口,后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多谢了,莉亚。”劳尔在两人的搀扶下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浮尘,舒缓自己酸痛的筋骨。“嗯…虽然现在有很多问题尚待解决,但你们有谁看到乌戈那小子了吗?”老者打量着四周,寻找队员的踪迹。
“没有,他似乎和我们分开了。”艾丽妮再次望向众人头顶的空洞,淅沥泉水自那深不可测的顶端流下。
“......所以,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巢了,这群深海杂碎欢迎人的方式还真是热情。”三人在建筑物的走廊中穿梭,走在最前面的是劳尔,他用萦绕在弯刀上的火焰将通道中挡路的珊瑚状溟痕付之一炬,露出已经严重锈蚀的墙体。
艾丽妮没有回应,她的提灯照亮范围内,象征着深海教会的扭曲标志在众人身旁的墙壁上赫然显现,众人之前的猜测似乎得到了证实。
三人继续沿着昏暗的长廊行进,这里看起来废弃已久,墙上攀附着藤蔓般的溟痕,来自海洋的奇异生命散发着蓝色幽光,这些秽物颤动着,毫无规律可循。形态各异的藤壶状生物镶嵌在泥泞的地面上,宛如一簇簇古怪的石堆,数团瘤状植物在腐坏的天花板上扎根,其细长枝条低垂下来,在不知源头的气流中缓慢飘动,不时阻碍着三人的视线,海洋的咸湿气息在此处盘旋凝聚,这里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海渊深处浮出水面的古代沉船内部,已然成为一座令人生厌的水生巢穴。
“真碍事。”艾丽妮挥剑斩断那些扭曲植物的枝条,随后看到一块先前被遮挡的指示牌。
“嗯…这上面...第十三…研究所…?”劳尔勉强辨别出锈蚀的字符。
“这好像是地形图?”一旁的莉亚凑上前来指出,“你们看,这里有标识,我们好像是在地下层的一处环形走廊区域…”
在艾丽妮的提灯提供的照明下,三人逐渐看清那张地图的全貌。
整座建筑呈现出柱状结构,绝大部分都在地下,一共七层,分为工作区与生活区,每一层都由几个圆环结构组成,各层之间有楼梯相接,在其底部的空旷空间有一个像是广场的开放区域,奇怪的是,对于这一部分的标识像是被特意抹去了。此外,众人还注意到了每一层都设有逃生通道,根据图示,那些隐藏在厚重墙壁之中的盘旋楼梯似乎可以直达地面。
三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继续沿着走廊向前,在寻找乌戈下落的同时确认逃生通道的情况。
艾丽妮路过一间门上标有“档案室”字样的小型房间,像是注意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
档案室的大门是带有密码锁厚重防爆门,它依旧紧锁着,但与其同侧的墙体几乎完全倒塌,艾丽妮仔细观察,她发现绝大部分墙体碎块都分布在房间内。举起提灯照明,少女发现正对面的档案柜上遍布硬物冲撞的痕迹,这些迹象表明房间的墙壁似乎是被某种纯粹蛮力从外部撞碎的。
“莉亚,劳尔,警戒四周,我稍微调查一下。”少女向她的队员下令,后者立刻照做。
艾丽妮走进档案室,眼前是一片混乱的景象,巨大的铁柜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无数的卷宗在四下散落,大多已经泛黄甚至发黑,一些杂乱的破碎骨骼混杂其中。
艾丽妮并非医学领域的专家,但仅凭最基本的常识判断,那些无疑是人类的骨骼,在意识到这点之后少女有些愕然,但随即深呼吸将杂念抛诸脑后。少女用提灯照亮四周,确认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时转身向着破碎的墙壁走去。
突然间,她注意到墙角似乎有什么东西,走进查看,少女发现那是一个小密封箱,她随即扳动卡扣将其打开。艾丽妮从中拿出一个纸团,那东西比少女的拳头还要大上几圈。
将泛黄的纸团打开,几张叠放在一起带有字迹的褶皱纸张之中,包裹着一个黑色的硬盘。少女眉毛一皱,随即开始查看那些纸张的内容。
最外层的纸张由于岁月的侵蚀,其上的文字已经无法辨认,艾丽妮只能快速挑出几张进行浏览,她立刻便发现这些似乎是某人的自述。
最初的三张没有日期。
【今天真是个伟大的日子!就在今天,我的项目终于突破了瓶颈,这要多亏了我的远见卓识...好吧,我承认,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运气成分在里面,毕竟,谁能想到一只堵住研究所上层管道的磷鱼竟会变成我们的大救星!只要那玩意晚来一两天,我的宝贝项目,我的毕生心血就要葬送在那群愚蠢的贵族手里了...总之,研究所的管道修好了,我们拿到了经费,我的项目也得以进入下个阶段,皆大欢喜不是吗?我今天可真要好好喝一杯庆祝庆祝。】
【成功了。是的,真不敢相信,我成功了。这十几年的努力都没有白费,包括那些实验体,呵,我无比确信他们的死都是为了这一天!这些鳞化病毒...不,我给它起了个更好听的名字,‘塞壬之歌’,很美妙不是吗?它能在顷刻之间将一整只陆行驮兽变成一只人畜无害的小鳞鱼,这听起来简直像童话一样可爱,不过这只是我的小小修辞,事实并非如此。任何暴露在病毒范围内超过十分钟的生物都将变得像鳞鱼一样,它们的四肢萎缩,感官退化,长出鳞片、鳍、和鳃,如果持续暴露超过一个小时,其体内的细胞会进入不可逆的全面性崩溃,最终得到一摊...血肉泥浆。这些从那只鳞鱼样本体内发现的基因组造就了这一伟大杰作,那些贵族看上去比我还高兴...哼,说什么为了伊比利亚的利益,我看都是放屁!这群尸位素餐的混蛋还不是为了争抢那点蛋糕,他们的极端短视和普遍愚蠢让我感到可笑——不过,只要他们答应我的好处一个子儿都不差的话,我倒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
【该死的,最近是怎么了?先是从上周开始,很多人跟我抱怨说他们每天都被噩梦折磨,还莫名其妙得了幻听,甚至有人说他们看到了黑色的阴影...这显然是无稽之谈,所以我把这些人通通扔给了我们的心理医生,但昨天早上我们最杰出的心理医生亲自告诉我说...说那些人说的是真的——我呸!就这点心理素质,就这点职业水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我选进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找到我说他们要辞职,有的人连那点工资都不要了,哼,正合我意!少一张嘴我就能少发一些钱,反正项目已经完成了。于是我顺理成章的让那些家伙都滚蛋了,但也有一些人我是无论如何也是要留下的,少了那群老家伙可不行。还有,今天早上路过中庭的时候,我发现不知道是谁在那里立了一块破石头,还有一群人围着那破石头念叨个不停,我火冒三丈,让他们把那块石头扔了,结果这群家伙就突然哭着尖叫起来,还喊着什么‘大海会吞噬我’我让安保人员把这群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通通关进了禁闭室。我真的奇了怪了,一群研究院的科学家怎么突然信起这些虚无缥缈的玩意了?海里除了鳞鱼和那些阿戈尔人以外还能有什么?可笑至极!哪怕是最大的磷鱼,在舰队的巨炮面前也撑不过片刻,我们已经征服了海洋,怎么还会有人惧怕它...这简直是疯了!该死..都怪这群疯子...嘶...我的脑袋…我得冷静冷静,也许我柜子里的那几瓶维多利亚陈酿能让我好受些。】
剩下的三张笔记原本写有日期,但不知为何都被划掉了,字迹越发潦草凌乱。
【发生什么了?这到底是*粗俗的伊比利亚方言*怎么一回事!?不,不,不...我需要冷静,该死的,冷静!*极其粗俗的伊比利亚方言*...今天,为研究院供能的源石蒸汽引擎突然全部失效了,连同备用电源一起...接着就是停电,起初我以为只是一次意外事故,并且做好了面对一片混乱的职员们...但是,他们没有...没有任何混乱,甚至...没有一丝声音。因为内部线路突然被切断,以及走廊除了几个应急灯以外漆黑一片,我只能拿着我的手电筒亲自去找我的助理,换做平时哪怕是食堂的饭里少几块肉这种屁事他都会马上出现在我的面前...但今天他却没有。不,不只是他,我在上层区路过的所有区域都没有任何人的动静,起初我以为这群混蛋是故意捉弄我的,想给他们亲爱的所长一个惊喜,于是我恼怒的前往本层的发电机室,想着等我恢复照明就把这群人一个个都揪出来好好骂一顿,但没等我走到发电机室,我就看到了...我看到了一名研究员,他背对着我,就站在黑暗的走廊里,一动不动。我正愁找不到这群胆敢捉弄我的人,所以我两步走上去用手狠狠的拍上他的肩膀,问他在这里搞什么鬼,然后...然后,我发誓,这绝对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可怕的景象...他…那东西回头了,脑袋转了足足一百八十度有余,脸上满是血,从被掏了个窟窿的五官里面向下流着,嘴巴张开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像是在无声的尖叫...天哪...那到底是什么?!*粗俗至极的伊比利亚方言*我飞一样的跑开了,如同见了鬼一样落荒而逃,我拼了命向反方向跑,甚至连手电筒都扔了,我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直到我被某个东西绊倒,我挣扎着爬起来,借着应急灯的黄色灯光,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半个人,是的,半个。另外半个正被一堆黑色的触手生吞活剥...我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天哪...至少我找到我的助理了。我接着奔跑,头也不回的逃命...之后的记忆太乱了,我只记得我冲进档案室,然后把这上层区域最厚实的铁门推上,并且上了所有能上的锁,我累极了,瘫倒在地,但这时我才突然发现房间里不止有我一个人。好在...不知道是哪个神,或者随便哪个神保佑,其他的几个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人,是的,人,活着的,正常的,没有掉脑袋的人。我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谁也没敢出声,生怕外面的那些...天知道是什么东西盯上我们,总之我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全完了。我好不容易才完成我毕生的杰作,我好不容易...这到底...!(一段无法辨识的笔迹)这难道是我的报应吗?那块石碑,那些亡魂,他们...不!不该这样的!我意外的发现档案室里还有一台可以正常工作的通讯装置,而且是可以连通外部的,于是我充满了希望,我叫上几个工程部的...谢天谢地他们在这里,我和他们一起调试好了机器,并且向外部广播求救信号,距离研究所不远就有这附近最大的镇子,还有最繁华的港口,只要有一台设备能接收到我们的消息,我们就有救了!...本该如此的,但我们等了很久,没有任何消息,于是我们干脆主动接收这附近的信号,想着找到哪怕是国教会的诵经电台也行啊…但没有任何可辨识的声响,确切地说,在所有可见频段上,都只能听到空无一物的电流底噪。我们所有人都...一开始我们靠着还能正常出水的水龙头以及那几个小伙子偷藏在档案室里的干粮度日,但罐头总会吃完的,而我们之中又没有人敢打开那道决定我们生死的铁门...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已经听到那些歌声了我必须做些什么。】
最后一张字迹更加潦草,曲折的笔触近乎癫狂。
【不止我们...整个伊比利亚...不......都结束了...一个月前我们的食物就见底了,最先走的是那几个工程部的老头,他们早就撑不住了,然后是那几个小伙子...哈...我们有肉吃了。(扭曲的涂鸦与干涸血迹)我做了该做的,这里是档案室,拥有最为齐全的资料备份,虽然没有我的那些研究资料,但毕竟我就在这里,我他妈的是谁啊?啊?我可是全伊比利亚...不,全大陆最伟大的科学家!我有着最灵活的头脑!我就在此地,所以,我才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完成这份我最后的无谓挣扎杰作,塞壬...不,鳞化病毒的中和血清,所有的理论都已经用尽了,我很确信它毫无希望可以达到预期的效果...虽然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材料可以做临床试验了。我都听到了…祂在歌唱,多么动听,多么甜美的死亡...该死,最近老是出现幻觉,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会趁着这该死的电脑还能运作以及我的干瘪躯壳还属于我自己,把资料全部拷贝到硬盘里,然后把它连同我的笔记一同塞进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这些,我也不抱任何期望,但不论怎么说,我终究还是完成了...我的赎罪...哦,又来了,那该死的歌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赞美初生之母它…它来了...…不!我必须(难以辨识的字迹)】
笔记到此戛然而止。
艾丽妮深吸一口气,这些文字触目惊心,少女一时间只能麻木的消化其背后所蕴藏的庞杂信息,同时记忆中的某些东西在脑海中逐渐浮现。
从深锁于审判庭档案之中的隐秘文段,到深海教会信徒们的癫狂呓语,灾厄的真名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伊比利亚人的意识之中。
“大静谧...!”
艾丽妮几乎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将纸张对折,把那块黑色的硬盘重新包起来,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一切属实,那么这正是审判庭日苦苦寻找的,能够治愈溟蚀的唯一解药。
“必须把它带回去...不惜一切代价。”少女暗自低语,她知道,无数的生命正等待着被其拯救,此事绝不可拖延,
艾丽妮走出档案室,对着在外警戒的两人点点头,就在此时,她听到了一阵歌声。
三人同时向前方走廊的尽头看去。
一个瘦高的熟悉身影出现众人的视野之中,背对着三人矗立着,那人披挂着残破的袍子,正吟唱着某种古怪的旋律,而伴随着他的嘶哑嗓音,由附着在建筑物上的溟痕产生的幽蓝微光骤然明亮起来,那些藤蔓般的枝条以一种近乎抽搐的方式扭动不止,发出滑腻的恶心声响。仿佛一股来自深海的邪祟力量正逐渐苏醒。
“乌戈?是你吗?”劳尔虽然一眼便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形,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
如同是对老者的回应,那个身影缓慢转过身,露出一张极度苍白的瘦削面庞。
看到男人完完整整的转过身,艾丽妮的心中甚至闪过一丝庆幸。
“天哪!”少女身旁的莉亚发出一声惊呼,因为她看到了那人脸上的扭曲笑容。
艾丽妮也一惊,因为她看到了乌戈身上肉眼可见的鳞片组织。
“在无数个夜晚,我听到大群的呼唤。”乌戈停止歌唱,他开口道。“伊比利亚曾让我失去了血亲,但如今,我正与我可爱的同胞兄弟共舞。”
“...你说什么?!”劳尔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他无比吃惊的质问道。
“我正与你们无法想象的存在为伍,无鳞。”男人将头颅高高扬起,仿佛在仰望着什么,而后,他脚步轻盈的转了个圈,“我已回归,我已进化,我已...完整。”
背叛...?
背叛。
这个如同赤红烙铁般炙热的词语在劳尔心中轰然炸响,震惊的浪潮在事实的铁证面前很快褪去,随之而来的是熊熊燃烧的无尽怒火。
何等无信之人,胆敢背叛伊比利亚?
何等无耻之徒,胆敢背叛他?!
这位伊比利亚的老者,为审判庭服役半载的忠诚战士,此刻正因亲密之人的背叛行径愤怒不已,他粗糙的双手紧紧攥住弯刀的把手,胸中怒意升腾而起,鼻腔中喷吐出蒸汽一般的粗重喘息,双眼中的杀意倾泻而出,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叛徒碎尸万段。
“乌戈”在此时露出一个微笑,他张开手臂,仿佛想要将什么拥入怀中。
而劳尔立刻回应了他的期待。
“劳尔!等等!”注意到不对劲的艾丽妮喊道,但劳尔已经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与此同时,火焰在老者的弯刀上汇聚成形。
仿佛正是等待这一刻,男人振臂一呼,如潮水般的恐鱼集群突兀的出现。通风管道,楼梯口,窗户,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是瞬间就将众人层层包围。
艾丽妮拔剑应敌,一个转身躲开向其刺来的利齿,随后稳住步伐,振剑斩击,在剑刃间流转的飓风将成群的恐鱼击飞出去,身旁的莉亚挥动法杖,释放无羁寒气环绕两人,将任何逼近的敌人冻成破碎的冰晶。艾丽妮高举提灯,让苍白的审判之火照耀四方,迫使恐鱼们放缓进攻的速度。虽然这些敌人还不足以威胁到二人,但少女注意到她们与劳尔之间已经彻底被大批的恐鱼阻断,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于是她用手探向腰间的手炮。由于弹药袋在先前摔落的过程中遗失,手铳中的炸药恐怕无法支持太多次射击,因此少女必须谨慎考虑每一次开火的时机。
成群的来犯者并没有拖慢劳尔的脚步,辗转腾挪之间,缠绕着烈火的弧形刀刃以惊人的速度挥砍,几只生有利爪的恐鱼立刻便被一分为二,与此同时更多的恐鱼向他扑来,但立刻在老者技艺卓绝的斩击面前化作焦黑的断裂尸体。几乎片刻的功夫,老者就来到了叛徒“乌戈”的面前,弯刀上的火焰越发旺盛,锐利锋刃渴望品尝叛徒的鲜血。
一瞬之间,劳尔看到了男人眼神之中的某种情感,他挥砍的动作猛地一顿。
“快闪开——!!!”
“乌戈”狡黠一笑,几条绷直的粗大触手从他的身体中喷吐而出,以目不可视的高速直指劳尔此刻毫无防备的胸膛,撕裂血肉的声响几乎立刻响起。
而爆鸣声紧随其后,一阵令人目眩的强烈闪光带着巨大的热流融化了沿途的一切,弹头正中目标,将那瘦高的男人连同他身躯上的粗壮触手一同撕了个粉碎。
残余的几只恐鱼四散奔逃,眨眼间便消失在昏暗的建筑之中。
“队长!”莉亚几乎是冲到老人的面前,眼前的一幕让她如坠湖底。由于躲闪不及,老人的半边身子几乎直接承受了那锐利触手的正面刺击,鲜血浸透衣物,他左侧的胳膊已经消失不见,断口处血流如注。
“该死,还是慢了一步...”艾丽妮紧随其后,手中的武器正冒着一缕青烟。
“那东西...”
“我知道...那恐怕不是...他,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散开的。”劳尔倚靠着墙壁坐起身子,神情痛苦。
“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坚持住啊!队长!我一定能——”莉亚试图用自己的能力治愈老者,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她知道那些致命伤无法治愈,但她依旧近乎徒劳的努力着。
“咳咳...不要保证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丫头...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伊比利亚还需要你。”劳尔咳出一口鲜血,伸出仅存的手臂,微笑着抚摸少女被泪水沾湿的脸颊,随后他又将目光转向艾丽妮,而当后者看到老人充满希望之光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名审判庭的前审判官果断的做出了决定,她走上前,将口袋中折叠的纸张与硬盘放在莉亚手里。
“莉亚,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她看到了对方碧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我会尽力为你争取足够多的时间,尽你所能把这些资料送到巴拉布尔镇的惩戒军营地,并且警告他们,深海教会的威胁将至。”艾丽妮说完,拉开那扇逃生通道的闸门。
“我......”这无疑是个艰难的决定,抛下自己的队友和长官,独自一人逃走,这让少女如何才能办到。
“拿上我的灯,你会需要它的。”艾丽妮郑重的递出手中的灯火,莉亚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如礁石般沉重的决绝之色。
“孩子...听我说,”劳尔奋力将手放在莉亚颤抖的肩膀上,仿佛透过躯体直接抚摸着少女不安的灵魂“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很满足了...咳咳...为了我们的故乡...我没有怨言...但你的路还很长,还有无数的人在等着你...”老者的声音逐渐嘶哑“...听长官的话。去吧,你不是一直想亲眼见见圣徒吗?说不定到时候...他会亲自嘉奖你呢。”
“不...我不能......!”莉亚蓝色的头羽抖动着。
“我知道这很难,因为我曾经也遇到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形...在格兰法洛,为了保证任务的进行,我没能留在老师身边...但我不后悔我当初做出的决定,因为这一切都是有价值的,为了伊比利亚的存续,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了,所以无须在意,在这条路上,我们殊途同归。”
“我...”两人的话语逐渐抚平少女心中的苦痛,她看看尊敬的长者,又望向敬仰的前辈,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但她看到两人眼中的坚决与希冀,如同灯火般闪耀,一切无需再多言。
少女接过提灯,苍白火光顿时跃入她的双眼,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无数的伊比利亚人为了守卫家园的安宁而做出的共同选择,于是,她最终将自己的渺小妄想摈弃,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我保证完成任务。”莉亚抹去眼泪,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劳尔队长,艾丽妮前辈,保重!”少女向两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迈开步伐跑进楼梯间。
“咳...年轻人,你其实不必...”待莉亚走后,劳尔看着仍在一旁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艾丽妮说道。
“和您一样,我也有我的职责,”少女站起身,看向走廊的更深处“而且,我们真正的敌人还在等着我。”她十分确信自己看到了一条泛着幽光的湿滑触手爬进了通往下层的通道。
“...没有牺牲大到无法接受,也没有背叛小到可以原谅,嗯...既然如此,还请你帮我还那小子一个清白吧,答应我...咳咳...既是为了守护生者,也是为了告慰死者,将毁灭...带给伊比利亚的大敌。”老者眼中的光芒又明亮了几分,灰白胡须微微颤动。
“我会的。”少女承诺。
“...感谢您多年来为伊比利亚所做的一切。”艾丽妮向老者低头致意,随后头也不回的向下层区跑去。
四周传来窸窣的声响,一群恐鱼再次从角落中涌出,争先恐后的向着少女的背影扑去,但它们全都被一道突然升腾而起的火墙拦住了去路。
鱼群发出不解的湿滑噪声,而下一刻,它们便看到了那名垂死的老人。
他浑身浴火,超过一半的身躯已然破碎,但他凭借着超人般的顽强毅力矗立着,磅礴热量在空气中飞速积聚,熊熊烈火在战士的双眼中剧烈燃烧,那燎原之势足以烧尽任何污秽邪祟。
“下地狱去吧!深海杂碎——!”
未等鱼群的思维器官做出反应,滚滚烈焰应声而至,顷刻间将一切活物吞噬殆尽。
[newpage]
轰轰轰——————!!!
艾丽妮猛蹬墙壁,闪身躲开向她袭来的粗重触须,那些漆黑肉体的尖端在混凝土墙面上留下数个龟裂的深坑。
少女刚刚站稳脚跟,树干般大小的触须从她身旁墙上的破洞中涌出,让她不得已继续奔跑躲闪。
“啧...!这些东西怎么到处都是!”
这些在艾丽妮身后穷追不舍的触须同时从破损建筑的各种空洞中现身,如同鬼魅般无处不在,仿佛每一堵墙,每一个通风口,每一处角落都已被它们占据。
少女顺着楼梯扶手快速滑下,身后的楼梯间几乎在她踹开通道门的同时垮塌,艾丽妮冲出四散烟尘,漆黑触须紧随其后,门框扭曲变形,墙边的冷却管道不堪重负纷纷爆裂,少女俯身躲过一团团刺骨白雾,而她身后的触须则被喷了个正着,此时少女注意到,那些扭曲造物的速度明显放缓,但她没跑出几步,一根稍显纤细的触手不知从何处袭来,缠上少女的脚踝,将其猛地扯住。
“呃呜...!”艾丽妮吃痛一声,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手中的细剑滑落在不远处。少女奋力猛拽,但那看似纤细的触手却如同一根韧性极佳的皮筋,任凭少女怎么拉扯都无法挣脱,锐利的剑刃此时并不在自己的手中,而方才的巨大触手已经逐渐摆脱影响步步逼近。危急时刻,艾丽妮果断拔出腰间的手炮,激发心中信念的同时扣动扳机,一瞬的耀眼闪光,紧接着是炸药爆发的轰隆声响,少女顿时感觉脚下一松,立刻爬起身,顺手捡起自己的细剑,头也不回的翻过走廊另一侧的护栏,在更多触手触及到自己之前纵身一跃,跳入最底层的开放空间。
尽管少女熟练的撑地翻滚缓解冲击,但那毕竟是从将近五米多高的地方落下来,再次起身时,她感到自己的左脚一阵疼痛,似乎在落地过程中扭伤,但少女咬咬牙不再去管,她看向自己刚刚跳下来的方向,那些黑色的触须不知何时消失无踪,于是她紧握利剑,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里是这座环形建筑的底层,一片圆形的中庭,一个小型的广场,成对的长椅与圆桌散布四周,大都残破不堪,两条石砖铺就的主干道穿过圆心交叉成一个十字,路边的石台旁满是墨色的枯枝败叶,似乎曾经有许多观赏性植物被人为的种植在道路两旁,但如今它们都化作了散发着腐败恶臭的粘稠浓汤。
在两条道路的交汇之处是一座圆形石台,看上去应该是某种喷泉的基座,但其上的部分被移除,一块墨色石碑被安置在其正中央,静静地矗立着。
“这是...”借着四周墙壁上溟痕的微光,艾丽妮似乎看到那块石碑上雕刻着某种文字,她上前几步打算做进一步调查,但就在此时,一种危险的预感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某种巨大的东西正从上方向她高速袭来,少女猛地后退。
“嘭————!”重物落地的巨大碰撞声响彻整栋建筑,石块飞溅,烟尘四起。
艾丽妮似乎看到某种蓝色的幽光,她挥剑荡开尘埃,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
那是一头梦魇般的生物,它的身躯臃肿肥硕,如同一棵布满肿瘤的滑腻树干,大小不一的团块与脓包脉动不止,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无数漆黑的触须自腰间肆意生长,但很显然就算是这些粗壮的卷须也无法支撑其主人的沉重身躯,这些蠕动的血肉造物弯曲着,盘踞在身体的四周,身体两侧的粗短肢体几乎与那些触须融为一体,一朵巨大的猩红花朵在似乎是肩膀的上方绽开,这些湿滑花瓣带着锯齿状的边缘,就像是对植物的拙劣模仿。而在应该是花心的位置,一张扭曲面容悄然浮现,但又突然消失不见,但很快艾丽妮便意识到并非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而是那张面容在不停地发生变化,不止如此,就连那怪物本身似乎也在瞬息之间变换着模样,恐鱼、驮兽、某种昆虫、某些羽兽,这幅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少女不禁想呕吐。
那个怪物用触手卷起石碑,硬生生的将其塞进自己的身躯之中,不知为何,少女逐渐能清晰的看出它的诡异外表了。
“欢迎你,无鳞。”眨眼间那团不可名状的生物便化作一名令人熟悉的瘦高男人,他身披破碎的审判庭制服,向着少女弯腰行礼。
“乌戈...不,你到底是什么?”艾丽妮深知眼前这个不洁之物不可能是自己的队员,她拔剑质问。
“欢迎来到我的囚笼。”
“回答我的问题!”艾丽妮发出警告的低吼。
“...我捕食了他,他回归了我,我们...浑然一体,生命的进化就该如此,不断的吞噬才能造就新生。”神秘的生物高举双臂,嗓音中充满诡异的平静,“你向我寻求真相,无鳞,那么你将知晓。”
“我本是离群的子嗣,险些丧命于陆地的造物之中,那些白色的无鳞救了我,他们照顾我,研究我,而当我再一次听到大群的呼唤,我便将他们包裹,帮助他们脱离躯壳的束缚...大群造就了我,而他们使我生长,”艾丽妮似乎看见眼前的生物在一瞬间化身为一名身着白色实验袍的老人,而事实告诉她这并非幻觉。
“接着是那些带着礼物来找我的半鳞,作为答谢,我让他们与我融为一体,”神采奕奕的科学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身形佝偻的深海教徒,“而现在,告诉我,无鳞,你是否已经做好了准备与我一同回归,或是被我捕食,与你的同族团聚?”离群的海嗣毕恭毕敬的做出邀请,那双紫铜色眼眸中的光彩变化莫测,如同一面彩色的万花筒,死死的盯着眼前拔剑相向的少女。
“你们的生存方式扭曲畸形,你们的生命形态令人作呕!”艾丽妮紧握手中利剑,银白发丝之间的漆黑头羽向上竖起,眼中仿佛燃起两团灼热火光,坚定信仰化作充沛能量在少女的四肢百骸之中流淌。
为了守护伊比利亚的纯净与德行,艾丽妮不会犹豫,更不会退缩。
人们因未知而恐惧,但少女见识过那深锁于审判庭地下的真相,因此,她无所畏惧。
一瞬之间,利剑出鞘,寒芒闪烁。
“大群的意志纯粹而唯一,早已超越你们干枯皮囊与羸弱心灵所能抵达的最远彼端。”那只奇怪的海嗣仿佛没有敌意,只是贴地滑行,以一个人类不可能做出的诡异动作躲开袭来的剑刃。
“你没有听到吗?你难道没有听到大群的呼唤吗?你听,你听,感受大群温柔的触碰——”
不知为何,伴随着海嗣的话语,少女逐渐听到一阵无序的音调凭空出现在四周,逐渐清晰,越发悠扬,其中蕴藏的某种存在如海中细沙般柔软,一阵无力感渐渐钻入少女的脑海,并快速蔓延全身。
艾丽妮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被什么东西拉扯,意识逐渐模糊,一些过往的光景在眼前闪现。
年幼的女孩正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在温暖的灯光中共同分享着食物与幸福,灾难从未发生。
在许多年后,少女凭借过人的天赋击败了所有竞争对手,成功登上伊比利亚最高的位置,无人能出其右。
某个未知时刻,少女与自己的同族一起,一步一步地将爱与包容带给整片大地,自己最信赖的师傅大审判官达里奥,他就站在少女的身边,依旧面无笑意,嘴一张一合仿佛在向她说着什么,少女仔细的辨认着,他说——
“艾丽妮,醒来,然后——战斗!”
艾丽妮猛地一惊,思绪如潮水般冲过虚幻的滩涂,清醒与理智再次回归这具身体,她无视依旧疼痛难耐的头脑,拔出手炮,对着无数袭来的触手扣动扳机。
那些触手没有躲闪,它们几乎被巨大的热量与动能粉碎消灭,那头海嗣的庞大身躯毫发无损在硝烟之中显现。
“你们终将回归我们,我们本是同胞血亲,为何要无意义的消耗彼此?”
艾丽妮的胸中燃起汹涌怒意,这股怒火并非来自经文中的律法教条,也并非出于对非人异类的纯粹憎恨。
仅仅是因为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因为你们是恶——你们死,则人类得活,仅此而已。”
少女一字一顿的说道,她眼中的光芒愈发坚定。
“无法理解。”
“进化的法理就在我体内,养分已经充足,你无法与我——与我们为敌。”
体型臃肿的怪物抽动身体四周的触手,坚实的混凝土墙壁在一击之下分崩离析。
艾丽妮及时向后撤去,躲开横飞的碎片,同时继续保持移动。
少女向中庭的一侧跑去,仅仅是那头怪物的触手抛来的碎石就让她疲于奔命,敌我双方的力量过于悬殊,少女明白这一点。她用双眼仔细观察着那头畸形海嗣,那如同熟透果实般的半透明腹部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与先前看到的石碑的形状相吻合。
“难道说那个东西...”
希望渺茫,但并非毫无胜算。
艾丽妮看向不远处的破损墙壁,其中裸露在外的冷却管道外壁已经变形,似乎只需稍微施加压力便可让其中的低温气体得到释放。
“潮汐正在升起,海洋正在沸腾,我的血亲们正在集结,无论是你,那只逃跑的无鳞,还是你们的族群,你们无法与大群相抗衡。”
“不,我相信她,我相信他们。”少女的迅捷剑飞快挥舞,仿佛有无数条银色的细线在半空中交错,锐利锋刃将数条触须瞬间斩断,海嗣蓝色的污秽血液四处喷溅。
“就因为那些毫无根据的念头,就因为那虚无的,所谓的‘信仰’?”巨大的海嗣不紧不慢的收回被艾丽妮切断的触须,用更多刚刚完成再生的触手卷起地上的建筑残骸,狠狠地向少女抛去。
艾丽妮猛地跳起身,以一记漂亮的空翻躲过敌人的又一次攻击,同时挥剑将更多触手临空切断。
“所谓‘信仰’!”
这并非自欺欺人,因为少女知道,在盐风城,在格兰法洛,在成千上万个与海洋拼杀的血腥战场上,无数的伊比利亚人前赴后继,用生命证明了自己的信仰。这绝非是被刻在书卷中的死板教条,或是神父们千篇一律的说教,信仰的火光真实存在,在每一名心怀希望的伊比利亚人心中长明。
少女发觉自己越发的理解老师在那个时刻的心情了。
终于,就像艾丽妮预料的那样,那怪物恼羞成怒的凶蛮攻击命中了那些靠近它的锈蚀管道,伴随着金属外壳的悲鸣,无处释放的气态冷却液在一阵刺耳尖啸中喷发,将那些漆黑的粗壮触须笼罩在一大团白雾之中。
时机到了,少女将仅存不多的炸药压入枪膛,全力冲到怪物近前,它的动作明显僵硬而迟缓,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艾丽妮已然将枪口对准了它臃肿的腹部。
“嘭——!”沉闷的声响。
海嗣的膨胀身躯在如此近距离的攻击下爆裂开来,甚至将没来得及站稳的少女震飞出去,后者在地上翻滚几米,她靠着墙壁,用手扶着一旁残存的长椅踉踉跄跄的站起。
这巨大的冲击也将最后的气体彻底吹散,出现在少女眼前的是一摊污秽的血肉,海嗣开膛破肚,那块石碑破碎分解,无数触手静静的趴在地面上,毫无生气,原先赤红的花瓣状头部也呈现出一片病态的深紫,这头生长过度的海嗣似乎彻底停止了活动。
艾丽妮谨慎的打量着怪物的残骸,她不确信那东西是否会如此简单的死去。
就在少女将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血肉小丘上时,一根漆黑触手从她身后墙壁的裂缝中钻出,瞬间便缠住艾丽妮的纤细脖颈。
“呃——?!”这一变故让少女措手不及,未等她举起手中的细剑,更多的触手缠上了她的身体,将利剑与手炮从少女手中夺取,银色细剑在滴答着酸液的卷须中没有撑过片刻,与手炮一同被丢弃在地上。
“无意义的挣扎。”令人作呕的湿滑嗓音从原本是怪物残骸的方向传入少女的耳中,后者定睛一看,一个生物从那堆血肉之中爬出,外貌与那头海嗣并无太大区别,只是身形明显缩小许多,但就算如此仍然要比少女高大许多。
“我早已与这里融为一体,你无法杀死我。”
那只海嗣缓慢的蠕动下肢,似乎有些艰难的向少女爬去。
“咳...你...该死...”少女的脚尖尚且可以触及到地面,但脖颈间传来的压迫感还是让她痛苦异常,粘液将黑色的手套打湿,双手在湿滑的触手表面失去着力点;踮起的脚尖费力支撑其颤抖的身躯,双腿紧贴冰冷的墙壁,皮裤顿时沾满灰尘。
“与我的血亲们不同,我的思维更加多样,虽然毫无必要,但我必须承认捕猎你们可以给我带来某种...乐趣,因此我不会简单的将你吞食。”
那怪物伸出一根触须,少女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制服刺破血肉,如针扎般的刺痛让她全身一颤。
“这是那位所长为我们留下的礼物,收下吧,这样一来,你很快就能听到大群的呼唤了...你很坚韧,无鳞,我相信你可以为族群所用。”
“啊——!”
艾丽妮感到一阵触电般的疼痛在全身之间上下游走,随之而来的是冷热交加的可怕体验,她感觉似乎有一千座火山在体内同时喷发,又像有上万股寒风在无情的侵袭着,少女全身的肌肉酸楚,冷汗直流。
“咳!咳咳...!”原本收紧的诸多触手在同一时间松开,少女瞬间栽落在地,她用手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在干咳之后大口呼吸着。
“此时此刻,我的血亲们已经越过海岸线...虽然遭到抵抗,但这不会持续太久的,”海嗣缓缓爬到少女身边,用无数双滚圆的眼珠盯着她“等你也完成进化,我便带你摆脱这座牢笼的束缚,为大群献上更多的生存空间,将陆上的可悲国度彻底扼死在寂静里。”
艾丽妮没有去听怪物的任何话语,她头昏脑涨,强忍住一阵令人反胃恶心,手脚并用的爬到自己的手炮旁,少女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自己体内生长,一副丑陋的图景在脑海中浮现——那是一张半人半鱼的扭曲面容。
少女甩甩脑袋将杂念扔出脑海,不顾一切的抓起手炮,但她发现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手似乎失去一切知觉了,她双手并用,勉强握住手炮银白的机身。
“...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作为同类捕食我,我不会抵抗,或是继续无意义的反抗,看看你们信仰中的所谓神明是否会垂怜你这个将死之人。”海嗣将自己的身子高高撑起,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少女,如同某种节肢类生物口器一样的嘴部在一张一合之间喷溅出蓝色的浓稠粘液。
“...伊比利亚...从未,也不需要被什么神明拯救,能拯救伊比利亚的只有我们自己,我们脚下这片土地的命运只会...也只能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艾丽妮用嘴咬住小臂上增生的触手,一口将其扯下,鲜红血液顺着少女纤细的手臂流淌,向着冰冷的指尖汇聚。
“...从那些以自己的方式顽强生活的普通市民、英勇反抗大海的水手船长...再到以身殉道的大审判官...他们每个人,都是伊比利亚!此身...即是伊比利亚最后的防线!而只要我们还站在这里一天...你和你的‘大群’就休想战胜我们!”
鲜血从额头滴落,少女的声音几乎颤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洪亮清晰,如同一座圣钟,满溢决绝之色的嗓音在这腐朽建筑的空旷内部鸣响。
“我已渗入此地,一旦死去,整座建筑将会一同崩溃,你也会死去,但大群并无任何损失,我们正在前进,你的聚落即将沦陷,你的牺牲毫无意义!”那只海嗣咆哮着向艾丽妮猛扑而来。
牺牲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可言,重要的是能否达成期望的结果,而对艾丽妮而言“将眼前的大敌彻底铲除”这一既定事实,便已足够,少女已经不愿再多费口舌了。
人类的律法只能审判人类,曾经的审判官深知这一点。
于是,仅仅是出于本能,审判官艾丽妮下达了她最后的判决。
“我以伊比利亚的名义宣判你——死刑!”
短时间内连续激发手炮将给使用者的身心带来巨大的负担,很少有人能做到连开两枪而不丧失精度与威力,也许只有寥寥无几的大审判官们能够做到这一点。
而现在,此时此刻,少女手中的银色死神被扣动了三次,几乎没有任何间隔。
畸形的海嗣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恐惧为何物,它不明白,那柄武器的弹药已经打空,是少女偷偷藏匿了更多炸药?亦或是少女炽热的信念化作了实体的怒火?不论如何,它已经没有机会得知真相了。
磅礴辉光与汹涌热浪笼罩了一切,整个空间在一瞬之间恍如白昼。
待少女恢复视觉,她看到地面上只残留着高温灼烧过的漆黑焦痕,就连自己对面十几米外的承重墙壁也完全崩解,那只海嗣与它存在过的痕迹被彻底从现实中抹除。
建筑结构的大规模垮塌发出阵阵轰鸣,海水从无数破损处涌入。
艾丽妮瘫软在地,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哪怕一个字,鳞片状的组织已经攀上她的面容,但少女双眼中的光芒依旧闪烁,如同不灭的灯火。
弥留之际,少女想起自己第一次成为审判官时所立下的誓言——
【我将与同袍患难与共】
【我将无畏面对敌人】
【我将成为伊比利亚的剑与盾】
......
【直到伟大得到证明,直到逝者得以安息】
【以伊比利亚之名】
冰冷蔓延至躯体的每个角落,意识沉入无边的海洋。
艾丽妮没有遗憾,因为灯火依旧,希望尚存。
而在最后一刻到来之时,她将以人类的身份坦然迎接死亡。
[newpage]
巴拉布尔镇,南方海岸。
汹涌浪潮已然褪去,海平面恢复往日的平静,风暴在此止息。
一名老人于山坡上向远处瞭望,他看到在距离海岸线百米外的礁石群上,一只身躯庞大的海兽在大地上铺展开来。那生物躯干的主要部分呈菱形,两对侧鳍向身体外侧伸展,如同漆黑鸟翼,辽阔的翼展足以遮蔽天空,但其身体表面覆盖的坚硬楯鳞说明其绝非陆上生物;身体前端,那张足以塞下一艘高速战舰的口器两侧生有獠牙,外表骨白,状似两柄弯刀,每一根都比其附近的礁石更为巨大,其中的一根已经破碎,似乎被某种粗暴蛮力从根部将其折断,留下一个凹凸不平的骇人断面,而剩余的部分,此刻正直插在这生物的腹部,也是这具巨型身躯上唯一可见的伤口——半颗獠牙穿透了厚重的几丁质甲壳,深深刺入其躯体,巨大的冲击撕裂了这只海洋生物的主要脏器,污秽血液正从裂隙般的伤口中不断渗出,将身下的大片泥沙染成诡异的深蓝。
以死去的海兽为中心,方圆上百米的滩涂上密密麻麻布满了恐鱼的残破尸首,那些生物的形态千变万化,形状各异的冰冷血肉几乎堆成数座小丘。
白发的老人看到数十架棱角分明的飞行器停靠在不远处的海滩上,火光在整片海岸边闪烁,成群结队的兵士身披厚重的防护服,手中的焚化设备一刻不停的喷吐出赤色火舌,手持烈焰长杖的术士紧随其后,他们所到之处只留下满地飞灰,将海怪们留下的残骸尽数清除。
“尽管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你们的效率依旧让我感到惊讶。”
手持提灯的老者循着脚步声转过身,七名身材高大的战士战士迎面走来,她们身披厚重的黑色甲胄,与下方负责清理战场的兵士们不同,她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来自海洋的污血与碎屑。
“这是我们的分内之事,卡门阁下。”
为首的战士将头盔摘下,露出一头银白的短发,其他众人纷纷照做,展露出一众不同的面孔:库兰塔、瓦伊凡、黎博利、萨科塔、萨卡兹,鲁珀......老者与战士们合作多年,他了解她们的传统与意志,因此他并没有像任何见到这一幕的常人那样坦露出惊异之色。
“没有你们,仅凭审判庭不可能毫发无损的解决那头野兽,无数战士的生命将要葬送在巴拉布尔。”老人的眉头稍稍舒展,向战士们表示感谢。
“您不必过谦,卡门阁下,”银发的战士微微摇头,”在对抗海洋的漫长战线上,您的和您的审判庭同样不可或缺,我们只是各司其职。”说罢,她将视线投向那些在海岸线上工作的后勤人员,他们之中既有惩戒军成员,也有姐妹会的侍从,人们手中的那些制式装备由守秘者教会与审判庭共同研发而成,少女露出淡淡的微笑,合作的成果显然让少女感到满意。
几小时前,当黑色的浪潮来临之时,姐妹会的战士们搭乘飞行器而来,她们横穿风暴,直达前线,仅凭寥寥数人就将绝大部分敌人死死钉在海岸上,得到喘息的伊比利亚惩戒军迅速控制了整座小镇,清理那些漏网之鱼,将染指深海,意图分裂伊比利亚的异端都从人群中揪出,老人带领的增援部队在不久之后抵达,在协助战士们清剿鱼群的同时迅速接手了善后工作。
“大启明者。”一道通过内置扩音器放大后的电子嗓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同样身着黑甲的战士迈步走来,她的怀中抱着一名蓝发的黎博利少女,其身上的审判庭制服残破不堪,似乎被某种锐器撕裂,即使缠绕绷带,少女身体上肉眼可见的血迹依旧诉说着她艰难的遭遇。
“报告启明者,我在一处隐蔽的礁石后发现了她,此人身负重伤,但依旧留有一口气,似乎是她身上的提灯让那些海嗣不敢靠近...我尽己所能的做了些简单的治疗,”战士腾出一只手,从腰间取下两样事物“这是当时让我注意到她的提灯,以及她攥在手里的东西。”
众人为少女与老者让出道路,老者接过战士递来的提灯,深邃的双眼凝视着变形的灯架与几乎破碎的灯罩,他能看到,尽管十分微弱,但其中审判之火依然在不屈的燃烧着。
“这是那位信使的...”
老者沉默不语,他将那叠褶皱的纸张打开,一张崭新的笔记纸与一块黑色硬盘掉了出来,老者将其拾起并查看其内容。
【致审判庭:
经调查,这些资料很有可能是治愈溟蚀病的关键,请务必交予医疗部门,万分火急,切勿怠慢。
审判庭信使——艾丽妮】
“…这是她送来的火种。”老者低声说道,他将那盏破碎的提灯挂在腰间,声音之中流露出惋惜之色,却依旧坚定。
“一位殉道者。”二人面前的战士开口道。
“不,这里没有神祇。”少女摇摇头,看向远处那座早已废弃的灯塔,“这里只有为他人盗火者。”
少女将战戟立在身旁,闭目凝神,战士们也纷纷屏息,肃穆而立,仿佛是一支为英灵送行的仪仗队,即使是自云间倾泻而下的斑驳日光也化不开众人盔甲上的浓郁漆黑。
“伊佩芙妮女士。”老者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怎么了,卡门阁下?”
老者递来一张枯黄的纸张,那是夹在数张笔记之中的一片残页,其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某种字符。
众人一同投去目光,只见那些交错纵横的扭曲字迹一遍遍的重复着同一个词语,一个至今仍在上万张湿滑的口器之中反复嗫嚅的名讳——
“Ishar-mla”
[newpage]
黄昏时分,巴拉布尔镇某偏远海岸。
越野车迎着火红的夕阳行驶在海岸线上,在其后留下两道绵长的车辙,一名青年坐在驾驶室中,一只手把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扒在车门上,其指节上戴着数枚铁戒,阵阵海风带着咸湿的气味穿过摇下的车窗吹在他的脸上,这让男人颇为享受。
潮起潮落,翻卷的浪花眨眼间将车辆行过的痕迹抹去,男人看见天边的晚霞越发红艳,整个世界仿佛包裹在血红的潮汐之中,他扭过头去,不再与地平线远端的落日对视,也许是感叹美景的转瞬即逝,也许是因为没看到一丁点可供饱腹的食物,男人叹了口气。
男人的越野车就这么漫无目的沿着海岸线向前行驶,面对一成不变的景色,他疲惫的揉了揉眼睛,随后,一个物体出现在视野的远端,这让几乎已经对继续前进失去兴趣的他重新打起精神,男人的好奇心让他又踩了一脚油门。
疾行的车辆几乎数秒便将男人带到目的地,而当他看清那个物体具体是什么后,他不禁猛踩刹车同时转动方向盘,汽车带着惯性向一侧滑开,留下两道弧形的车辙。
男人拉开车门跳下车,快步跑到自己刚刚差一点就撞到的那个“东西”面前。
“这是...”
一名少女侧身躺卧,她娇小的身躯微微蜷曲,浸没在海水之中,头羽被打湿,银亮的发丝在潮水的冲击下飘散开来,身上黑白紫三色的制服布满伤痕与血迹,似乎经历了一场恶战,那张姣好的面容毫无血色,灰色双眸半睁着,其中淡粉色的瞳孔早已散大无光。如同一名在水中安睡的小姑娘,任凭涌动的潮水如何拍打都不愿醒来
男人伸出双手将水中的少女拖到岸上,随后仔细打量一番。
“溺水的黎博利吗?不对...你是...”
男人一眼便认出了少女制服上的徽记。
“审判官...吗?”
风尘仆仆的青年四处张望,他开始庆幸自己选了一个如此迹罕至的地方露营。
夜晚很快降临,男人坐在篝火前,锅中翻滚的浓汤带着速食食品特有的质朴香气,他抬头望去,头顶的岩壁几乎完全将夜空遮挡,但同时也挡住了来着海洋的潮湿气流。
男人站起身,先前自己捡到的少女此时就静静的躺在身旁的防潮垫上,她身上只剩下两件内衣和一双白袜,其余衣物被男人放到树枝搭成的架子上,在篝火的余温中烤干。
“还好,算不上太严重。”
他颇有耐心的用匕首切开附着在少女身体上的一条条触须,动作行云流水,下刀的部位、方向、力度,男人了如指掌,如同拔出有害的杂草,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少女身上不和谐的部分抹除。
他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张从少女上衣中发现的工作证,其良好的塑封让男人得以了解少女的身份。
“所以你叫艾丽妮。”
男人将一管药剂打入少女的脖颈,后者身上的伤势与男人刚刚留下的切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拉过来少女的一只手臂,用手指按压皮肤,看到原本有些僵硬的肉体变得如预期般柔软后,男人满意的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在意你的身份,”男人将艾丽妮抱在怀里,“对我来说,你仅仅是个落水的可怜小鸟罢了。”他直视那双铁灰色的无神双瞳,一道十字刀疤穿过眼底,这一历战的证明原本为少女的眼神增添几分凶狠,但如今,扩散的双瞳中只能看到迷茫与漠然。
并不期待任何回答,男人只是用手拂过少女柔顺的散发,那极其顺滑的质感让他不禁心跳加速。
“那就请你与我共度良宵吧,可爱的小鸟。”
他说完拿手捏了捏少女已经恢复血色的脸颊,随后又伸进紧闭的小嘴,用拇指与食指将其撑开,露出粉嫩的小舌与洁白牙齿。
“嗯,看来平时有好好刷牙呢。”男人的手指拉起少女的嘴角,想让冷漠的少女笑一笑,但这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在假笑,倒是他自己被少女滑稽的表情逗笑了。
“总之先起来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
男人放下少女的舌头,拿起一杯提前用热水冲泡的热可可,一口喝下大半杯,同时扶起艾丽妮,下一秒两人嘴唇相接,香甜的热可可被男人缓缓送进少女的口腔,浓郁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来,热心的男人对光是将饮料给少女喂下并不满足,不安分的舌头奋力向前游动,轻易的钻过上下牙之间的缝隙。少女的口腔似乎在热饮的作用下逐渐变得温和,不论外来的舌如何挑逗,艾丽妮的粉舌安然不动,任凭自身被另一条滑动的同类高高举起或是压在身下。
“咕啾~咕啾~”
男人捧住少女的脸颊,嘴唇与嘴唇碰撞挤压,相互交换透明的液体,艾丽妮一脸茫然的看着陌生的男人与自己亲热,但一具冰冷的尸体不可能表达任何不满,少女只能默默的接受男人的无端爱意。
“呼……”男人喘着气,似乎意犹未尽,“你真是甜美啊,迷人的小鸟。”怀中的少女似乎有着无限的魅力,他再次低头,反复亲吻少女的额头与面颊,许久才满意的抬起头。
男人捏住少女内衣的两侧,将其向上拉,少女的双臂顺势上举,如同伸了个夸张的懒腰。
“果然很贫瘠…但我喜欢。”男人拂过细腻肌肤直抵少女的一对酥胸,五指伸展,力图充分的感受少女胸前小巧的白兔,少女依旧稚嫩的胸膛虽然不大,但恰好能被手掌罩住,柔软的触感货真价实,粉嫩的乳尖微微发硬,从男人的指缝间探出头来,如同藕尖初露般稚嫩,于是他再次伸出舌头,舌尖轻点那两颗诱人的小草莓,似乎能尝到一种甜丝丝的味道,就像品尝甜点,男人的笑意再也无法隐藏。“来吧,艾丽妮,让我看看你的技巧如何。”
男人将艾丽妮平放在面前的防潮垫上,自己脱下裤子盘腿坐下,牵起少女的一只手,如同发出邀请的舞者,不需要征得舞伴的同意,男人擅自将少女的纤纤细手聚拢成持握的形状,这与艾丽妮使用自己的迅捷剑时的手势如出一辙,只不过这次少女手中的是男人逐渐发烫的阳具。
“呜哦…”
少女冰凉的手指套在下体上的细腻触感让男人浑身一颤,不愿再忍耐,少女的五指在男人的牵引下牢牢把握住“武器”,上下挥动起来。作为一名审判官,艾丽妮显然常年与剑打交道,但少女显然有些不适应自己的新武器,这让她的动作看上去显得有些笨拙的可爱,但不论如何剑是少女最擅长的武器之一,只需稍作适应便能发挥其作用,五根纤细玉指依次紧握“利剑”,每一次撸动都让那根粉丝的肉棒越发庞大,柔软指腹略过冠状沟,坚硬指尖划过敏感肉柱,这些细微的刺激带来如触电般密集的快感,不到片刻,男人就被某种渴望释放的强烈欲望所支配,于是他放下少女的手,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少女的小脑袋拉到面前,将无法忍耐的肉棒一鼓作气的塞进那张小嘴之中,伴随着些许白浆涌入艾丽妮的口腔,一阵得到释放的快感扩散全身,让男人不禁松了口气。
“既然都这样了……”看着艾丽妮半张的小嘴边滑下的白浊,男人站起身,同时拉起少女让其跪在自己面前,那双空洞的眼眸中顿时映射出一根跳动的秽物,下一刻,男人就将自己滚烫的阳具完完全全的塞进少女的口中,仅仅是通过那张水嫩檀口的轻柔触感便已经让他按捺不住,于是借着少女口中残留的粘液,他胯部发力,下体在唇齿间穿梭,蛋袋来回击打少女的下巴。曾经威严满满的审判官艾丽妮此时正不知羞耻的吞吐着陌生人的肉棒,他仿佛都能想象到若是少女还活着会如何满脸通红的大骂男人变态,又或者在极其不情愿的鄙夷眼神看着自己,想到这些,男人顿时感到一种别样的快感。想要侵犯少女的粗暴愿望是如此的美妙,将少女如同泄欲工具一样随意使用又让他兴奋不已,下体一次又一次装上少女的面门,少女自然下垂的手臂在空中来回摇曳,虚握的双手在半空中摇动。艾丽妮滑溜溜的小舌柔软至极,从肉柱到伞盖,少女温柔的侍奉着男人的阳具,带来的切实刺激让男人不禁低吼一声,更多的白浊填满艾丽妮的口腔,直冲少女的喉头,但更多还是趁着肉棒离开的短暂空隙从嘴角涌出,让少女原本洁净的面容染上了污秽,半透明的浓浆缓缓向下流淌,如同神圣不可侵犯的律法被涂抹上亵渎的印记,这种背德感带来的满足简直妙不可言。
男人突然松手,艾丽妮失去支撑的身体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栽倒在地,紧挨防潮垫的小脑袋向一侧歪斜,点点白浆顺势从少女口中流出。以膝盖为支撑点少女高高挺起自己的臀部,仿佛有意向旁人露出自己的下体,渴望被外来的肉体侵犯,而男人正有此意。
艾丽妮的下半身仅剩一条简单的白色内裤,其底部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淡黄色,大概是少女死后失禁所导致的,男人忍不住凑近闻了闻,那股原本应该腥臊的味道似乎已经被海水冲淡,不知是庆幸还是扫兴,他将目光放在面前圆润的屁股上。少女的两半臀肉小巧可爱,男人不禁用手掌抚摸那近乎完美的半圆,如此细嫩的肌肤正是少女的肉体依旧稚嫩的最好证明,不论心灵如何成熟,肉体是不会撒谎的。男人用手指轻轻弹拨,雪白的软肉微微晃动,如同两块Q弹的布丁,即使狠狠的用手捏上几下,发红的肌肤也会在数秒之内恢复如初。
男人用手指将守护少女贞洁的布料轻轻扯下,将艾丽妮的秘密花园暴露无遗,在摇曳火光的照耀下,少女粉嫩的雏菊与白瓷般光洁的花苞显得格外诱人,瞬间就在男人心中燃起一团欲火,原本耷拉着的肉棒逐渐抬起头,于是趁着下体上的白浊还未干,他用双手把住少女的腰肢,下体对准两片花瓣的中心狠狠捅进去,过电般的快感从膨胀的肉棒顶端传来,少女的蚌肉异常柔软的同时极其紧致,男人只能胯部持续发力好让自己的小兄弟得以一路挺进,如同开凿一座矿井,男人的滚烫肉棒在艾丽妮的冰冷肉穴中开辟道路,而少女未经开发的蜜穴是如此的狭窄拥挤,他能感到肉体与肉体的博弈带来的疼痛,若少女还活着,不知道一向坚强的她会不会疼得喊出声呢。男人对一具冰冷的肉体没有任何同情可言,挺直的肉棒突破本就脆弱不堪的薄膜直抵花心,激烈的碰撞所带来的冲动反倒是让他叫出了声。
“啪叽~啪叽~啪叽~”
男人的肉棒开始在艾丽妮的蜜穴中耕耘,肉柱进出之间的撞击响起一阵颇有节奏感的清脆声响,少女的身体伴随着男人一前一后的动作晃动,与防潮垫接触的手背与脸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肉柱在布满细肉的蜜穴中搅动不止,其上残留的浓浆与少女死前分泌的爱液得到充分混合,使得这段肉体交合的舞蹈越发顺畅,男人喘着粗气,如同一只被欲望支配的猛兽,少女将肉棒深深吸入体内,紧致的肉穴将跳动的肉棒紧紧包裹,令人酥麻到骨子里的快感浪潮带来极致的交欢体验。冰凉的软肉丝毫不能缓解兽欲带来的燥热难耐,伴随着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抽插,布满血丝的阳具在艾丽妮的爱穴之中横冲直撞,颗粒物刮蹭着肉柱,龟头撞击宫颈,少女的小腹一次次鼓起,晶莹液体混合着血液被突进的肉棒带出,化作淅淅沥沥的雨滴。男人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低吼着,将上半身整个贴在艾丽妮裸露的后背之上,从脊柱到蝴蝶骨再到发梢,他的鼻尖一路向上,没有放过哪怕任何一寸洁白肌肤,将少女的体香尽数收入鼻腔之中,柔滑的脊背与脸颊轻轻摩擦着,肆无忌惮的感受着少女的气息。
上百次激烈的抽插交合后,那阵酥麻到骨髓里的感觉从下体传来,男人知道是时候了,他将阳具最后一次尽其所能的捅进艾丽妮的幼穴,令人头脑发昏的抽插接踵而至,大量滚烫白浊带着男人无边无际的欲望冲入少女的花怪,肉棒持续抖动数十秒,几乎将少女的蜜穴灌满。
“啵~”
男人将逐渐低下头的肉棒拔出,在艾丽妮与自己之间拉出一条转瞬即逝的银丝。他松开握在少女腰间的手,顿时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两道红色的印记,少女如同断线的人偶一般无力的向一侧瘫倒,白色的浓稠液体顺着圆滑的臀肉向下流淌。也许少女曾经在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不可侵犯的端庄模样,但如今她可怜楚楚的样子只能激起男人的一阵阵欲望。男人的粗暴行径不知道触犯了多少律法与教条,和一名审判官做爱?这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也许少女生前不曾有机会体验如此放荡的性爱,也不会轻易接受这般放肆的请求,但死去的她已经无法做出任何抗拒行为了,无论生前是什么身份,有着怎样的性格,爱着什么样的人,一旦生命逝去,灵魂消散,死者并没有什么不同,此时的少女也不过是一具任人支配的肉体罢了。
男人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艾丽妮娇美的身躯,他的手掌摩挲着少女洁白的大腿,揉搓颇具弹性的小腿肚,最后来到少女的双脚面前。
艾丽妮小巧的双足上一本正经的套着雪白的棉袜,既耐磨又吸汗。男人俯下身子,拎起一只玉足,让少女的脚底面向自己,他能清晰的看到脚掌与脚跟处略显深色的痕迹,白袜的顶端是由脚尖连结而成的波浪细线,脚趾与脚掌间微微向下凹陷,勾勒出少女秀气的脚型。
男人不禁凑近些,鼻尖深深埋入少女的脚掌,他嗅到一股布料混合着轻微酸楚的奇妙气味,并不难闻,甚至可以说这种诱人的味道让他有些上瘾,他亲吻少女的脚心,厚实的布料在唇齿间滑动,被唾液打湿,男人用牙齿咬住白袜的尖端,轻轻一拽,顿时传来布料与肌肤摩擦的美妙声响。再度放眼望去,圆润饱满的足指,光滑粉嫩的脚掌,少女可爱的裸足暴露无遗。男人咽了咽口水,不假思索的张开嘴,将那五只玲珑的足指含在嘴中,无视咸涩的味道,如同品尝一颗颗上好的葡萄珠,他的舌尖略过鼓起的指腹,深入狭窄的指缝,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不紧不慢的将五只可爱的小精灵挨个宠幸一遍。接着,他张开嘴,舌尖一路向下,同时手指捏了捏少女软若无骨的脚掌,男人用舌头在少女脚底最敏感的地带打转,细嫩至极的脚心与略显粗糙的脚跟带来完全不同的口感,晶亮水渍逐渐布满少女的玉足。
“很美味,多谢款待。”
男人缓缓放下艾丽妮的嫩足,并将白袜重新套回少女的脚上。
“我们的相处才刚刚开始呢。”
男人将少女抱起,缓步走向自己的帐篷。
篝火劈啪作响,海潮时涨时落,皎洁双月尚未从天空中落下,夜,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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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比利亚某地,无名草坡。
此地是一片辽阔的草原,季节已入深秋,无边大地上铺满枯黄的衰朽色彩,强劲的苍风中带着几分无情的萧瑟,天空中飞过几只漆黑的羽兽,它们结队而行,不知要去往何方。
苍天之下,原野之上。这里是审判官们的墓场。
一名有着蓝色头羽的黎博利少女小心翼翼的将一盏损坏的提灯放在面前的墓碑下,她身着黑白两色的审判庭制服,年轻的面庞满是哀伤。
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在少女不远处矗立,冷冽秋风卷起他的衣角,一盏提灯挂在腰间。
“年轻人,你作何感想。”
老者向少女问道。
“…我认为前辈她的牺牲是值得的。”
“死得其所是一种将死亡浪漫化的说法,牺牲本身并不值得赞美。”
“可前辈她……”
“我和她的老师,我们当初都希望她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践行职责…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牺牲了自己。”
少女一言不发的看着这名代表着审判庭意志本身的老人。
“这是她得出的答案,她做出的选择,并非冲动鲁莽,也并非盲目的正义,指引她的不是律法和书卷,而是她自己的意志,她已经明白了审判的意义。”
“因此,她依旧是伊比利亚的骄傲。”
听到老者的话语,少女不禁挺直身姿。
“我不会要求你走上这条道路,莉亚…但若你坚持如此,并做好了相应的觉悟…”老者直视少女碧蓝的双眸,他在其中看到了某些似曾相识的东西。
“…那就跟我来吧,年轻人,我已经足够老了,仅能为你指引一些方向,剩下的要靠你自己,这条路…很漫长。”
随着两人的身影逐渐远去,那盏残破提灯中的火苗闪动几下,随后熄灭。
文明的火光依旧明亮。
在无数个黑暗的年代之中,那盏明亮的灯火一直是苦难者们的心之所向。
灯火所指之处,便是前行的方向;灯火所驻之地,即是脚下的家乡,而倘若灯火摇曳,于黑夜中止熄,那么人们心中的希望便是那最后的星火。
纵使长夜漫漫,若希望长存,则灯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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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就是这俩中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