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洪收到朝廷诏书,以示左右。当时在座的有蒲洪的儿子蒲健、蒲雄,蒲健之子蒲苌、蒲靓、蒲生、蒲觌、蒲方、蒲硕、蒲腾、蒲柳、蒲桐、蒲廋、蒲武、蒲幼,蒲雄之子蒲法、蒲坚、蒲融、蒲双、蒲忠。满门可谓人才济济。
蒲生看了诏书,立刻咆哮道:“那石遵小儿,不知好歹!请祖父给我五千军队,我必取石遵和冉闵首级,献于祖父案前!”
蒲洪微微摇头,眼中显出失望之色。
蒲苌作为嫡长孙,出席道:“祖父大人,石遵弑杀幼帝,乃一叛逆尔,何敢称诏?依孙儿之见,当传檄四方,讨而灭之。”
比之蒲生,蒲苌的见解胜了一筹,但依旧不能满足蒲洪心意。他环顾四周,问道:“还有其他见解否?”
蒲坚挺身而出,道:“孙儿以为,石遵不过一匹夫,不值一提。可虑者,唯冉闵、姚氏父子。此时与冉闵相争,岂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依孙儿之见,当挥军直取齐鲁之地。届时东有琅邪、即墨之饶,南有泰山之固,西有浊河之限,北有勃海之利,地方千里,养精蓄锐,坐观群虎搏杀,其后一举收拾河山,不亦快哉!”
蒲洪击掌赞道:“真我家千里驹也!”推案而起,下令道:“即刻点起三军,兵进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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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传来消息,蒲洪集兵十万,一路势如破竹,直向徐州而去。
冉闵遣大将王泰,率精骑十万,讨伐蒲洪。王泰率师离京后,冉闵在邺城的嫡系部队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石遵的部下,心里顿时起了异样的心思。
当初,石遵兵发李城时,曾许诺得位后以冉闵为太子。如今赵国初定,石遵之子石衍便不甘心皇位离己而去。他纠合中书令孟准、左卫将军王鸾,向石遵进言道:“如今邺城内外,唯知冉将军令,而不闻陛下。儿臣恐异日有不可言之事。愿陛下熟思之!”
见石遵意动,石衍又道:“如今冉贼大军在外,此诚千载难逢之机!儿臣愿联络朝中宿将,铲除冉贼,不贻后日之祸!”
得到石遵默许后,石衍先后拜会汝阳王石琨、冠军大将军姚弋仲。行到冠军大将军府,道明来意后,姚弋仲抬头就问道:“殿下曾与谁说过此事?”
石衍说出了一连串大臣的名字。
姚弋仲顿足道:“如此机密之事,怎可广布人耳!事急矣,唯有先发制人,尚有一丝生机!”他点起三百家丁,带着石衍,直向羽林军军营进发
到了军营门口,姚弋仲策马高呼道:“冉闵为乱,奉诏讨逆,为石氏者左袒,为冉氏者右袒!”众军素来敬畏姚弋仲,于是尽皆左袒。姚弋仲得羽林三千人,遂挥军直奔冉闵府邸。
成功得到羽林军的效忠,石衍信心大涨,束甲仗剑,与姚弋仲并肩策马,走在禁军的最前面。才到半路时,突然看到了骑在朱龙马上的冉闵。对方孤身一人,策马立在街上,宛如雕塑一般。
“冉贼,还不下马受降!”看了看身后密集的甲士洪流,石衍惊慌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他得意地大呼道。
回应他呼声的,是一支狼牙利箭。从两百步外,长箭破风而来,从他的嘴刺入,一直贯穿了后脑。石衍一头跌下战马,倒在了地上。
冉闵将硬弓挂到马鞍边上,左手握住双刃矛,右手拿起铁钩戟,策马向前,一步步地逼近羽林军。在这场一比三千的对峙中,冉闵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和杀气。面前数千人的羽林军,在他眼中,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杀!”姚弋仲策马横刀,抢先杀了出去。他知道,如果放任冉闵压制己方的士气,这些新附的羽林军,只怕立刻就要四散溃逃了。可惜的是,跟他杀出的,只有来自姚家的三百家丁。
冉闵双腿一夹,朱龙马骤然加速。他一人一骑,赤甲红马,宛如一团火焰般飞射出去。眨眼间,就到了姚弋仲面前。没等周围众人反应过来,就听见冉闵大喝道:“死!”
这一声怒喝,宛如晴空中响了一记霹雳。姚弋仲身后的家丁,胯下骏马纷纷顿足颤抖,整齐的军阵立刻乱成了一团。而首当其冲的姚弋仲,只觉两眼冒金星,烦恶欲吐。
而下一瞬间,冉闵手中双刃枪如闪电般刺出,穿过了姚弋仲的胸膛。
姚弋仲全身的力量都在迅速流失,双手一松,长刀落地。他努力转过头,望着冉闵的双眼道:“早生三十年阵前遇我,生死犹未可知!”
冉闵右手铁钩戟一挥,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飞出空中,落到了后面的军阵中。紧接着,他策马杀入了姚弋仲身后的军阵。
朱龙马的嘶声撕开了屠杀的序幕,一人一马冲下的势头也如千骑冲锋一般,携着排山倒海的力量,连久经沙场的姚家亲卫也为之震骇。双刃和铁钩戟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巨力,摧枯拉朽地撕破面前的一切。
当冉闵破阵而出时,他身上的赤甲已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地上倒着的尸体,不下数十具。而他身上连一个伤口都没有。剩余的敌人,全都带着惊恐的眼神望着他,就像看着不可战胜的洪荒巨兽一样。
“死!”冉闵一催朱龙马,返身杀了回去。
姚家亲卫们终于崩溃,他们丢盔卸甲,跪了一地。
冉闵有些鄙夷地看了看他们,又望向前方的羽林军阵。那三千甲士立刻毫不犹豫地屈膝下跪,山呼道:“愿为将军驱策!”石氏十年来的官位爵禄笼络,远不及这几分钟内死亡的威胁更有效。
“去,为我杀了所有姓石的家伙!还有,宣令内外六夷,敢称兵仗者斩。”
“谨遵将军令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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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石遵正与郑太后在南台下棋,忽然听到城中杀声大起。石遵上楼查看,只见石氏诸王公府邸处,先后燃起了熊熊火光。
石遵惊骇道:“何人做反?”他猜到结果,惶惶然不知所措。
片刻后,羽林将军苏彦、周成帅甲士三千人入殿,刃上犹有血迹。
石遵问道:“汝等世受国恩,怎可造反?”
周成道:“奉冉将军令,诛中外姓石者!”
石遵惊道:“我与冉将军情同兄弟,这必是外人谗言。请见冉将军而后死!”
周成道:“某等奉军令,不可迟误!”遂杀之于殿中。
当夜,城内惊变之后,石赵胡族多勒兵自守。而羽林军牢记冉闵的将令,凡敢持兵器的胡人皆斩之。邺城内外,杀声四起,血流盈渠。胡人或斩关、或逾城而出者,不可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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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带着一队士兵,冲入宫城。当年与汉王诸葛雅在林中分别后,那些归附冉闵的女子大多嫁入军中将校为妇,在家相夫教子。唯有楚凤求为冉闵侍女,整日习武不辍。今日冉闵举事,她便讨了这份差遣,亲自入宫复仇。
皇后寝宫那里只零落站着几个门卫,大门敞开。见楚凤带着一队甲士直奔而来,那些门卫吓得四散奔逃。甲士们弯弓搭箭,将那几个门卫全都射杀在门口。殿前的玉阶上,流淌着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沿着台阶一直流到庭院当中。
石遵的皇后张氏,听到外面兵乱,吓得躲在后厅,让宫人关上殿门,抱住自己一对儿女瑟瑟发抖。楚凤带人砸门,那几个宫人用身体牢牢顶住殿门。楚凤大怒,当即拔剑而刺,殿门的窗纸顿时被喷溅的鲜血染红。
楚凤带着甲士踹开殿门,大踏步上前。石遵的皇后张氏闻着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息,看着犹自滴血的闪亮刀刃,吓得脸都扭曲了,哭泣着大声哀求。
“求求你,饶了我们……你也是女人,难道就忍心这样杀害手无寸铁的母亲和她无辜的儿女吗?”
楚凤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大踏步上前,用极度冰冷的声音说着:“没想到你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求饶,你们石家,这些年屠戮百姓何止百万,哪一家百姓惨死的时候,不要经历这样的痛苦呢?”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现在体会的痛苦,根本不能和你们所欠的血债相提并论!杀尽你们全家,也只够偿还血债的百万分之一!”
“好好地看着,自己的家人在眼前被斩首,这到底是种怎样的痛苦!”
说着,楚凤一脚踹翻皇后,扯过她的儿子,丢在她的面前,然后一剑斩下了皇子的首级。滚动弹跳着的首级,凝固着叫喊的嘴巴,让皇后立刻晕了过去。而楚凤冷笑着踢醒了她,长剑又斩向了小公主。
皇后呆呆地看着,整个人陷入了死寂,直到染血的长剑贯穿她的心口,也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