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山崎和费洛因在先后冲出大门后,酒吧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着,没有了牌桌上高涨的气氛,空气如同凝结了一般。
“嗤……山崎这家伙说的是带新手,结果是打歪主意,我猜是用输者脱衣的规则把虎子给扒光了。”
牌桌上没有人能接上白虎兽人昭原户这番为了打破尴尬而说的话。
轮到黑蜥蜴洛榄摸牌时,他没有动,而是凝视着手上的三张牌。
艾瓦兰斯反应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追出门外,然后又被正午的热浪推了回去。
“这,会烫伤的吧,鲨鱼你去拿鞋,我去储藏室找找有没有烫伤药。”
明白过来了的阿奎尔向楼上奔去,被山崎踩得略微变形的木阶梯在鲨鱼的脚下吱呀呻吟着,这些声响直到他登上二楼才停止。阿奎尔进入卧室,弯腰捞起了费洛因的拖鞋,然后把床边的衣服搭在了手臂上,再急匆匆的下楼。
经过吧台的时候,艾瓦兰斯只找到了一瓶白酒,他一把拉住吧台外的阿奎尔:
“等我一下。”
“不行,你看店。”
阿奎尔回答的很坚决,他拿过艾瓦兰斯手上的白酒:“这地我有走过,我怕你走丢。”
艾瓦兰斯拉着阿奎尔的衣角,翻出了吧台:
“我和你一起总归方便些。”
“那行。”
听到鲨鱼和老牛的对话,牌桌上的鬣狗海椰收起手牌,往兜里摸了摸。
“拿着这个!”
鬣狗把一个小铁盒朝两人抛了过去,瞬间便被眼疾手快的艾瓦兰斯在空中拦截下来。
“烫伤膏?谢了!”
艾瓦兰斯点点头,把铁盒死死的捏在手里。
“不客气,但是希望用不上。”
鬣狗得意的摊开手,摇摇双肩。
老牛和鲨鱼对了对眼神,点点头,向牌桌上众人说道:
“那个,我们不在的时候,请帮帮忙,告诉后来的客人稍等。”
“没问题。”
山羊坚柳捋着胡须回答着。
阿奎尔和艾瓦兰斯从大门离开了,从街道一路追了过去。
“啊呀……”
山羊坚柳看着自己的手牌惊讶的叫出了声。
“怎么了?”
白虎昭原户凑了过来。
“我打的是山崎的牌,该让他们顺路带过去的。”
“小事儿,等会我找会传送魔法的法师送过去吧。”
白虎挠了挠自己厚实的胸肌,漫不经心的说。
“哇,你可真有钱……”
鬣狗海椰吐了吐舌头。
“谁叫别人喜欢了我那么久呢。”
昭原户伸了个懒腰,用下巴指了指牌堆:“该谁了?”
“坚柳吧……”
山羊摸了摸胡须,摸出一张:“嗨呀,这怎么打呀,让我想会儿……啊,我出【轮回者】,主效果是跳过一个人两回合,附加效果是之前打出的所有伤害以……啊啊,主效果作用对象我选择昭原户……然后附加效果我算算……”
“嗯哼。”
昭原户把手牌扔到了桌上,不满的哼了两声,把双手交叉在脑后,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象。
正午时分,街上没有一个行人,毒辣的太阳把地面烤的炽热,视线穿过受热不均的空气看到的只有扭曲的景象,阳光被对街的玻璃完整的反射了进来,洒在白虎兽人的脸上,烤的毛毛暖烘烘的。
昭原户的瞳孔在阳光眯成了一条缝,他轻轻垂下眼皮,呼吸也渐缓,放松的像一只在阳光下打瞌睡的猫咪,呼噜声慢慢响起。他以这样迷糊的状态望着玻璃外的街道,同时等待着牌桌上的朋友们计算完成,然后轮到属于自己的回合。
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他对桌上的争吵已经麻木了,听到的是风中的碎屑轻响,以及天空中的海鸥鸣叫,来自牌局的喧哗声反而成了底噪。
直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琴声从街道酒吧外溜进了他的耳朵。
昭原户甩甩耳朵毛,继续享受着反射进来的日光,眯缝着眼睛打盹。
均匀的洒在白虎脸上的光线突然被遮了一下,随即恢复明亮。
半眯着眼睛的昭原户微微把眼皮抬了抬,看见了一个从酒吧屋檐下经过的红色龙兽人,怀里抱着一把显眼的古琴。
大概是为了躲避毒辣的太阳,这只龙兽人小心的走在屋檐的阴影里,他那金黄的长发与脊背上同色的鬃毛连在了一起,直达如小恶魔般倒三角状的尾尖,两根象牙白的犄角长在头顶发侧,腮边还有另外两根同样的角,顺着下颚的延长线向头的头后方刺去,角根连接着的是赤红的鳞甲,这样的鳞片紧紧覆盖着他的皮肤,看起来有了一点釉的质感。他所穿着的粗布马甲下摆被扎进了裤带里,凸显出了他的倒三角身材,裤子恰好被挽到膝盖上,其下是两只长着三趾的坚实脚爪,一前一后的带动他前进,倒三角状的尾尖在他身后随着他的步伐摇曳着,走到了酒吧门口,推开了玻璃门。
“噢,这该死的天气。”
金发的红龙兽人擦了擦额头,踏上了酒吧的木地板,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厅,没有服务生的吧台,皱了皱眉,便向牌桌问道:
“劳驾,各位伙计,能告诉我这里是打烊了吗?”
“店员有急事出去了。”
半醒的昭原户回答道,他伸了个懒腰,见牌桌上还在争论不休,便拿起黑川山崎留下的卡牌,用手心里的肉球摩挲了两下,站起身来:
“你们先吵着,我去给他把这个传送了。”
昭原户说完,也不管牌桌上的几人是否回应,收拾好随身物品,直接朝着大门走去,与正在调试琴弦的红龙擦肩而过,推门出去了。
推拉门扇动了几下,放进了几团街上的热气,坐在门口维护古琴的红龙被热气刮到,嫌弃的坐到了一个远离门口的位置,继续调节着琴的音色。
牌局里的几位还在争吵,红龙抖了抖耳朵,抬头看着读卡片说明的山羊,埋头在草稿纸上记算的紫黑蜥蜴,还有那只一直在念叨技能优先度优先度的鬣狗。
“喂,伙计们,你们嗓子不疼吗……啊,说起这个,我的嗓子都干的冒烟了,这附近还有别的店吗?”
问话完毕,牌桌上的几只兽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红龙等着他们的回答,但他们完全没有看过来。
只有鬣狗张了张嘴,扔掉一张牌,说:
“这个的伤害无视这里的优先度。”
“呼……”
红龙敲了敲头,背起琴向门口走去,刚拉开门就被涌来的热浪逼了回来。
“该死……”
他嘴里骂着,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这鬼天气,我还是在这里等吧。”
他看着牌桌上的兽人们,将古琴放入怀中,以帮婴儿梳理头发般温柔的动作撩拨了几下琴弦。
琴发出的几声轻响让红龙露出满意的笑,他继续拨着琴,弹出了一曲小调,轻声哼唱,然后填入了即兴发挥的歌词。
山涧的清泉在轻轻流响
林中的鸟儿在欢快歌唱
而我却在海滨小镇的酒馆里干渴的像一条窒息的鱼
噢,亲爱的朋友,能否给我一杯杜松子酒,润泽我干渴的喉咙
好让我为您讲述我这一路上的历险
鬣狗听到了这样的歌声,他暂时把手上未理好顺序的卡牌放下,对正在吟唱的红龙说:
“对了,兄弟,你要是渴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先去吧台拿点喝的吧,等他们回来再结账就好。”
“不不不……”
红龙把爪子从琴弦上拿开,举起食指摇了摇:
“不不不,我亲爱的老伙计,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啊,随你的大小便,店员离开的时候说是让我们稍微照看一下,就这样。”
鬣狗转转眼珠,继续研究着卡牌效果的优先度。
红龙也把手放回了琴上,继续歌唱。
我在花季时穿过被金鱼草簇拥的小道
尽管在凋谢的时节,它们会变成一串串骷髅
我也曾探访吸血鬼的庄园
但在那里没有证据,仅有的只是传说
于是我继续漂泊,在饱经魔物的侵扰的小镇上暂留
竟然见到了魔王和他的恋人在繁星下起舞
我从魔堡离开,却与双尾的森林王者会面
我从未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王者
待到密林边缘,我在崖上远远望见了海湾的黑风魔物
仅仅二人的勇者,竟敢发起挑战
区区二人的勇者,最终战胜了季风之魔物
单单如此,已是英雄。
唱毕,红龙的手还在弦上拨动着,直到奏完这一曲,他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谢。”
桌上的几人还在争吵不休,没有人在意刚刚突然出现有消失的背景乐。
但红龙还是礼貌地朝着牌桌鞠了一躬。
不管有没有听众,他都会这样做。
“哦,看样子我的歌谣还不是很好呢,但是没关系。”
红龙走到吧台前,拿起一瓶淡啤酒,用牙咬掉瓶盖,灌了起来。
一瓶啤酒很快见了底,红龙抹了抹嘴,继续弹了起来。
微醺的红龙弹出了悠闲的小调,眼睛半闭上,断断续续的哼了起来。
“行吧,就这样,都听我的,重开一把,这个事情不需要讨论,一个人说了算就好……昭原户呢?”
鬣狗实在理不清卡牌效果的结算顺序,便让牌桌上争论着的几人停了下来,重开了游戏,这时才发现白虎昭原户已经不在桌上了。
“啊,我记得他说是去传送东西了。”
黑蜥蜴洛榄说着扔掉草稿纸,洗好了手牌。
“这样……”
山羊坚柳洗好了手牌,向门外望去。
“这么热啊……呃,那是?”
鬣狗海椰和黑蜥洛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一只黑色的短鬃毛狮兽人正往酒吧走来。
这只狮子的皮毛黑里透蓝,在烈阳下如绸缎般闪耀,脖颈的鬃毛被剃短,只留着坚硬的短茬子。
似乎是为了展示自己久经锻炼的身材,他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三角短裤,还有一条肩带从他的左肩捆扎到右侧腰下,紧紧的把肌肉勾勒了出来,更加体现了躯干的饱满。
因高温而流下的汗水从下颚的胡须上滴下,落在了隆起的胸肌上,流经他结实的躯干,最后流到了腰部,顺着深刻的人鱼线流进了裆部,打湿了被运动的大腿摩擦着的巨物,之后顺着粗壮的双腿落在地上,迅速蒸发。
狮子肩带上的小包里冒着蓝盈盈的光,整齐的箭矢装在背后的箭袋里,从右肩冒出羽毛的箭尾,一把猎刀包在皮革的鞘里,水平的挂在腰后,随着他的步伐轻微的晃动着,尾巴在猎刀下优雅的摇曳着。
他身体的正面轮廓随着步伐被阳光间歇的照亮,在往酒吧走来的时,下腹部那一丛连接到肚脐的毛发也看得越来越清晰。
黑狮子走到酒吧门口,推开门,惊醒了在吧台旁打盹的红龙兽人。
红龙抱紧了琴,警惕的看着黑狮子。
狮兽人看了一圈在酒吧里的人,朝红龙身边的空椅子走去。
红龙这才看到这只狮子穿着的双丁内裤。
狮兽人毫不避讳的把裸露的臀部放在了椅子上,甩甩尾巴,擦了擦头上的汗。
“嘿,伙计……”
红龙找黑狮子搭起了话。
见黑狮转过头,红龙继续说道:
“原谅我,我都忘了,在这种鬼天气下还有这种清凉的穿着。”
“哼。”
黑狮抬起手松了松肩带,露出了胸肌上被皮革带勒出的印痕:
“对一个猎人来说,轻装是日常。”
“原来是这样啊伙计……”
红龙低头拨了一下弦,看向黑狮:“你是猎人,接悬赏的那种?”
“对。”
黑狮子从吧台上拿起一瓶啤酒,咬开瓶盖:“我之前来过这里,嗯,今天也没有挂悬赏……”
狮子仰头灌下了整瓶啤酒,抹了抹嘴:“要不是今天这个天气,我也不会到这种不发悬赏的地方来,我很缺钱。”
“这样……”
红龙抚着琴,斟酌着话语看向黑狮子:
“先生你好,我叫安卓,是一名吟游诗人,我经常到各地流浪采风,方便的话能和我聊聊吗……呃,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您方便的的话,我很乐意听到关于您狩猎的故事。”
黑狮兽人点了点头,打开肩带上的方包取出一摞卡牌,找出一张角色牌,拿给了红龙安卓。
安卓接过牌,端详着卡面,念出了角色的名字:
“传奇猎狮·图布巴尔……抱歉老兄,我想我不太明白……噢等等。”
卡面从被安卓捏住的那一角溢出了流光,照亮了漆黑的卡面,显现出了本该有的人物形象。
卡面上是一只穿着四角短裤,剃短了鬃毛,用赤裸着的上身背着箭袋与猎刀的黑色猎狮。
“啊,我明白了,您一定是在模仿卡片的人物对吧,cosplay。”
安卓晃动着卡面,看着被热能激活的魔法卡牌映出的角色立体图像,略带遗憾的啧啧嘴:
“可是老兄,恕我直言,啊,我是说看在老祖宗的份上,您除了裤子有一丝差异,其他地方倒是惟妙惟肖……啊,不过,原谅我的冒犯,只是您的男子汉勋章太多了,显得比卡牌上的那位更有男子气概。”
说完,红龙人安卓将卡牌还给了黑狮子。
听到安卓这样的评价,黑狮子笑了,他接过卡牌,轻轻仰靠在吧台,笑着望向天花板道:
“我和他同名。”
“啊?”
听到这句话,安卓来了兴趣,他好奇的离自称为“图布巴尔”的黑色狮兽人更近了一点,以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音高继续问道:
“那么,愿闻其详。”
“你没必要那么小心。”
图布巴尔笑了笑,看向了安卓,将下巴贴在锁骨上继续说道:
“这张卡的原型,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