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里奥组织的中层头目中,科勒尼奥应该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他并不是出身于莫里奥贫民窟,而是后来加入的。
他出身于一个破产庄园主的家庭,在此之前,他曾经上过中学──有中学学历,这在莫里奥组织内的一群大老粗当中,那就妥妥的算是知识分子了。
知识分子嘛,总是有些不同的,在莫里奥组织的中层头目中,科勒尼奥被看做是脾气最好、最温顺的一个,当然,杀人的时候除外。
实际上,自从莫里奥组织定型以来,科勒尼奥已经很少露出凶相了,他的脸上几乎每天都带着和善的笑容。
但是今天,科勒尼奥真的很生气,不为别的,就因为有人给他捅了篓子,而且恰好捅在李再安的面前。
老实说,当初李再安在第一次出现在中层头目会议上的时候,虽然当场杀了人,但科勒尼奥对他还真没有多少畏惧。
李再安虽然凶残,他也只是组织里的新人,没有任何的根基可言,如果真选择对抗的话,他拉拢不到组织内的任何一个中层头目。
但是这段时间,李再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但杀了巴诺罗自己成为组织的首领,连哥伦比亚的毒枭都在背后给他撑腰。
莫里奥组织经过一系列人事变动,大部分底层成员已经开始对李再安宣誓效忠。
科勒尼奥是真的开始害怕了,他真的担心被李再安给盯上。
一个黑道分子,只要能混到莫里奥中层头目的地位上,那么他的智商都不会简单到哪去,真正头脑简单的莽夫早就横尸街头了。
在巴诺罗死后,包括科勒尼奥在内,几乎每一个中层头目,都担心李再安接下来对他们下手。
这些人虽然没有敢在一起串联,但心里都绷着一根弦,如果在那个时候,李再安对任何一个中层头目做调整,引来的必定是集体反对。
不仅如此,这些中层头目们甚至准备有针对性的限制他的一些权力,比如说在那个运毒线路的维护上,李再安计划每月向那边补贴数万美元的维护费用,16个中层头目就策划过反对,因为那不合理,毕竟那条路线不是不能创收,走私的黄楠木本身就能带来巨额的利润。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李再安竟然没有自己把持这部分收入的打算,他还没等中层头目们提出反对意见呢,就把年老的若昂安排到了那个位置上。
这一手实在是太恶毒了,科勒尼奥能够感觉到,当李再安提出让若昂去负责这项工作的时候,面对若昂脸上的惊喜,组织中层头目们过去保持的默契一下就散了。
一道道看向若昂的目光中都抱着复杂的感情,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憎恨。
可悲的是,若昂本人未尝意识不到李再安的险恶用心,可是面对巨大的利益,他把这份险恶用心有意识的忽略了。
按照李再安的规划,以走私黄檀木作掩护的贩毒行动会每三个月进行一次,而每次作掩护顺流而下的盗采木材至少有三千方以上,扣除各种开销,即便是每方只获利500美元,那也是150万美元的惊人利润。
另外,组织每月还要贴过去数万美元的维护费用。
这些钱可都是不用上缴组织的。
换句话说,剩余下来的钱全部进了若昂的私人腰包,面对如此暴利,谁能不动心?
更何况若昂都这么大岁数了,他现在想的就是多挣点家底,然后跟留学在外的孩子一块去共享天伦。
所以,若昂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便接受了这一项任命,美滋滋的去了玛瑙斯。
而他身后留下的,却是一个已然支离破碎的中层头目团体,更要命的是,李再安有权限安排人接替他的位置。
此后取代了若昂位置的德布鲁因,简直就是李再安的走狗,他在所有的中层头目中跟谁都不交往,俨然是一个“独行侠”。
随着若昂的离去,当初中层头目定期的聚会没有了,老实说,即便是有,科勒尼奥也不会去了。
因为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信任,那些家伙现在铁定都盯着若昂的位置呢,他们都巴望着若昂早点退休,或者是想办法把他整下去,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至于这种不信任的来源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因为科勒尼奥自己就有这种想法,他不相信别人会比他善良多少。
金钱迷人眼,财富惑人心。
没错,尽管知道那极有可能是李再安抛出来的一个毒饵,但每个人还是想要将它吞进嘴里,在这一点上,即便是有再强大的警惕性都不起作用。
两年,哪怕只干两年呢,两年有24个月,八个150万,那就是1200万美元,有这么多钱,谁还愿意整天过那种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日子啊。
科勒尼奥知道李再安的险恶,但就像所有人一样,他破不了这个局,而且也巴望着若昂下去之后,李再安能高看他一眼,让他去顶那个肥缺,所以他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别被李再安抓住把柄,别让他盯上自己,对自己产生恶感……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史皮的电话来了。
走进服装行正门的科勒尼奥脸阴的几乎能滴下水来了,他在脑子里给那个敢于到他地盘上捞食吃的家伙构想了一千种死法,只希望其中有一种能让李再安满意。
可没想到的是,看到他的李再安只是朝门口几个人指了指,说了句:“科勒尼奥,你要找的人都在这了,记的带他们去核实一下我的支票能不能兑现。”
科勒尼奥出店的速度和进店的速度差不多快,只不过进去的时候心是沉着的,出来的时候却有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只要李再安不借这次机会调整他在组织内的地位,科勒尼奥现在什么都能接受。
米高斯这个人科勒尼奥认识,这家伙在附近开了一家小型的保安公司,平时保安的工作不一定能接到多少,倒是代为收账催债之类的事没少干,没想到除此之外他竟然还放上高利贷了,真他娘有胆子。
招呼人把米高斯一行人拖出服装行,捆个结实,直接塞进车里,未免他们大呼小叫,又弄些破布把他们的嘴巴塞住,科勒尼奥这才吩咐手下人先去最近的圣保罗银行。
李再安那张支票究竟能不能兑现科勒尼奥才不关心呢,关键是他接到了这个命令,那就得老老实实把这个过场走完。
至于之后……之后的事情科勒尼奥还没想好,到时候再找机会请示吧。
“你们说这位米高斯先生会怎么样啊?”服装行的二楼,包括陈颢艺在内的女工们早就全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一个个全都挤在窗前朝楼下观望。
看着米高斯几个人被捆的像粽子一般扔上几辆面包车,一个长的瘦瘦小小,说话时带着明显广东腔的小姑娘不无担忧的问道。
“那还用说,这些人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黑社会,要是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有好?”小姑娘身后是个体态壮实的中年妇女,近乎四方形的脸上有一块浓黑的胎记挂在额头上,听了小姑娘的问题,她手掌竖成刀状,从小姑娘脖颈到肩膀再到腰际,一路斩下去,嘴里还说道,“他们铁定会把这几个人拉到没人的地方,然后就这么剁、剁、剁,剁成陷,再送到他们经营的包子铺去做成包子。”
中年妇女显然是水浒看多了,她一厢情愿的把圣保罗毒贩们当成了孙二娘,却不知道那些毒贩们有没有母夜叉做包子的那份手艺。
在场的十几个女工大部分来圣保罗时间都不长,即便是那些来的时间长一点的,也不可能同这些毒贩有什么交集,更不知道他们的行事方式,因此听中年妇女这么一说,所有人都面色煞白。
有人甚至还追问唐人街和祥记包子铺是不是跟那些人有往来。
“他们就不怕警察抓他们?”一个瘦高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怯生生的问道,听她的口音像是山东人,对于这年头大陆出来的人来说,中年妇女口中说的一切有些难以置信。
“警察?警察都怕他们,”中年妇女撇撇嘴,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坐着愣神的女孩子说道,“你们问问小莲,我们住的对面就有一个警察,还是个当官的。这段时间警察到处抓那些贩毒的,就住在我们对面的那个警察,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结果前天晚上一家子都给人杀了,那个惨……”
“喔……”中年妇女的话还没说完呢,被称作小莲的女孩发出一声干呕,然后捂着嘴,一溜烟的跑进厕所。
“看吧,小莲那天受了惊吓,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中年妇女叹口气,看看在旁边若有所思的陈颢艺,说道,“所以啊,这些人可招惹不得,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哪有那么夸张,”站在陈颢艺身边的一个小姑娘不以为然的说道,“我看楼下的李先生就是挺和善的一个人,在我们基隆也有黑帮嘛,竹联和天道盟还不是整天喊打喊杀的,可也没有那么凶残。再说啦,他们凶不凶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倒是觉得颢艺应该继续跟那位李先生继续交往下去,想想啊,有他那样的人罩你,谁还敢欺负咱们,是不是?”
这小姑娘显然与陈颢艺一样,都是从台湾过来的,她那番话虽然有点花痴,但却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台湾人与大陆人思维方式的不同,或者说是在对待“黑”这个问题上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