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暗影中的李再安,能够清晰把握住乌比拉坦和卡西诺斯两个人的心态。
乌比拉坦这个人有点胆小,他担忧这次行动会带来的严重后果。
这种人只能偶尔利用一两次,绝不能让他了解太多的东西。
至于卡西诺斯,这家伙就胆子大的多,也更加的贪婪。
对这种腐败官僚,可以多加利用,同时不妨多给他一些好处,把他捧到更高的位置上。
因为他为了得到金钱和权力,会变成一条听话的狗。
何塞的授权将是一场流血冲突的导火索,圣保罗的犯罪率一直高企不下、罪犯猖獗,同时,警察的队伍中也充斥着大量收黑钱的败类。
这些穿着警服的恶棍们,在没有得到执法授权的情况下,都能屡屡制造出暴力执法的丑闻,而一旦得到了更大的执法权限,天知道他们会搞出什么乱子来。
在李再安前世的记忆中,当年巴西最大的暴力犯罪集团“首都第一司令部”之所以能够出现,其最直接的导火索便是1992年的一场监狱大屠杀。
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在镇压卡兰迪鲁监狱的暴动中,因为过度使用武力,直接导致一百多名囚犯当场死亡。
在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囚犯都是在放弃抵抗之后被警察枪杀的。
正是这一场震惊全世界的监狱大屠杀,令巴西警方名誉扫地,同时也激怒了数以万计的囚犯,“首都第一司令部”有针对性的袭警行动以此为开端,一直持续了二十余年。
李再安并不在乎前世的历史真相是怎样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需要挑起这样一场充满血腥的暴力冲突,需要让筹划已久的“首都第一司令部”破壳诞生,以一个暴力集团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
这个以刑满释放人员、在押囚犯和越狱逃犯为主的暴力集团,不仅会为他吸引警方的注意力,还能在他今后的一系列行动中,成为最得力的打手。
除此之外,李再安还希望能借这个机会将何塞赶下台,他已经不能忍受一个整天盯着自己,想方设法、不择手段要将自己送进监狱的警察局长,继续留在圣保罗了。
乌比拉坦心里还在忐忑不安的时候,李再安已经站了起来,背靠着车厢壁摆了摆手,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去做事吧。记住,你要是不想做,还有很多人愿意替你去做。”
乌比拉坦闻言打了个冷颤,抬头试图看看李再安脸上的表情,却发现他的面孔恰好被阴影遮住,根本看不清楚。
乌比拉坦脖颈僵硬的转过头来,看向另一边,却正好迎上卡西诺斯凶狠的目光。
乌比拉坦知道眼前的形势已经容不得他退缩了,他心里很清楚队里几十个防暴警察,全部都收了李再安的黑钱。
他要是敢不去做事,副队长就会接替他的位置,而他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这份投名状他是必须要交的。
乌比拉坦咬了咬牙,接过卡西诺斯递过来的对讲机,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装备,起身跳出车外。
几分钟之后,他将从里带领着手下的47名防暴队员开赴卡兰迪鲁,镇压数百名囚犯发起的骚乱。
想靠几十名警察镇压几百名穷凶极恶的囚犯,自然免不了要采取非常规的手段,另外,对峙的局面也必然无比紧张。
在那种情况下,有人擦枪走火,甚至在持续紧张的状态下连续开枪杀人也是正常的──一切都是为了阻止犯罪,乌比拉坦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卡兰迪鲁监狱是李再安的控制最牢固的监狱,即将宣布正式成立的“首都第一司令部”也是以这里为中心的。
在这所监狱里,有同李再安共过患难的狱友,也有受过他恩惠的囚犯。
因而,在策划骚乱的时候,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将会死在这个注定要流血的夜里,这其中就包括了李再安当初同监号的狱友何塞·巴蒙德。
何塞·巴蒙德虽然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但他的野心太大了,总认为自己是李再安的“患难兄弟”,地位是和李再安平起平坐的,应该共同掌握组织的大权。
可是,他没有想清楚一个问题:李再安这种枭雄式的人物,并不需要一群所谓的“兄弟”分享权力。
而是需要一群能被金钱收买的,同时听从命令、不怕死的罪犯,站在前台充当他的牵线木偶。
何塞·巴蒙德是个有野心的人,他不想做个有名无实的傀儡,一直在监狱内暗中培养着自己的势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取代李再安,成为组织的首领。
他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李再安不会察觉到他搞的小动作,甚至以为即便是李再安知道了,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但是很可惜的是,他完全猜错了,李再安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精明。
对于侵蚀自己权力的任何人、任何行为,李再安都不能容忍。
所以,何塞·巴蒙德必须死──幸运的是,他的死并不毫无价值的。
至少,他能用自己的鲜血,为李再安的计划添上一抹不算很浓厚的亮彩。
乌比拉坦率领的47名防暴队员,在凌晨三点四十五分抵达卡兰迪鲁监狱,并迅速与固守外围监区的二十余名狱警汇合。
这些防暴队员们可谓是武装到牙齿:冲锋枪、警用散弹枪、手枪、催泪弹、震撼弹、防暴头盔和轻型防弹背心。
防暴警察们撞开监狱大门之后,乌比拉坦端着MP5冲锋枪,带着手下的防暴队员按照战斗队形前进,朝着暴徒们快速推进。
由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占领监狱内的武器库,参与暴动的囚犯们缺乏枪械武器,只能用砖块和铁条来武装自己。
乌比拉坦将枪口对准一个冲过来的囚犯,扣动了扳机,子弹将对方的半个脑袋削掉,尸体栽倒在地。
跟在他身边的队员们,也纷纷开枪射击,连续四名囚犯被打爆了脑袋之后,这些参与暴动的囚犯们总算反应过来──警察这次是来真格的了。
他们的狂热情绪迅速消散一空,惊恐地转身就逃。
“所有人都双手抱头、趴在地上!否则就地击毙!”乌比拉坦一边大喊着,一边毫不手软地继续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一个囚犯的后脑被打的血肉模糊,身体扭动着摔倒在地。
乌比拉坦的脸色极其冰冷,继续按照既定节奏前进,彷佛刚刚只是开枪打死了一只野兔。
他把冲锋枪的快慢机,拨到半自动的位置上,不急不躁的用点射收割着那些逃跑的囚犯。
事实证明,暴徒们仅靠血肉之躯,是无法对抗荷枪实弹的准军事化部队,哪怕双方的人数对比悬殊。
防暴警察部队在和暴徒们的首次冲突中,便成功击溃了暴徒们的防线。
很快囚犯们就逃散一空,枪声完全停了下来,从监狱内区通往监狱外区的铁丝网隔离带内外,横七竖八的躺倒了数十具尸体和痛苦哀嚎的伤员。
乌比拉坦走到一具身上的弹孔还冒着热气的尸体前,用脚尖踢动着地上的尸体。
被鲜血和死亡震慑住的囚徒们,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
他们有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监区内狂奔乱逃,有的人乖乖的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向警方缴械投降。
至此,卡兰迪鲁监狱的暴动实际上已经被平息了,但乌比拉坦率领的防暴警察并没有停止杀戮,因为他们还有“杀人指标”没有完成。
乌比拉坦派了几名防暴警察,把狱警们隔离在监区外,不许外面的警察进入。
然后他亲自带队,按照名单上列出的人名,进入监区逐一查找目标,凡是出现在这张死亡名单上的囚犯,哪怕已经放弃抵抗,也会被防暴警察们毫不留情地拖出去。
何塞·巴蒙德被两名警察扭住双臂,按着他跪在地上,乌比拉坦从枪套里拔出手枪,对准他的脑袋,干脆利落地扣下了扳机!
近距离击中的子弹,在何塞·巴蒙德的脑袋上留下了一个弹孔,这名前世“首都第一司令部”上将级元老、野心勃勃的囚犯领袖,不敢置信的翻了下眼睛,身体栽倒在地。
既然已经杀了第一个,那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乌比拉坦转身抬手,连续扣动扳机!
一枪一个,将跪在地上的囚犯们当场击毙!
其它的防暴警察也拔出手枪,从后面近距离射击头部,将这个何塞·巴蒙德秘密组建起来的团伙,全部处决!
截止到黎明五点时分,接到匿名电话举报的记者们,成群结队赶到的时候。
卡兰迪鲁监狱内共有96名囚犯死亡,249名囚犯负伤,而在伤者中,一部分伤势严重的囚犯,注定将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陆续死亡。
何塞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卡兰迪鲁惨案的消息的,当听到具体伤亡数字的时候,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
一切都完了,未经过州法院许可的授权将成为送他下台的最直接利器,不仅如此,他很可能连警服都要脱掉了。
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警官,何塞很清楚这起惨案的背后,有着人为操纵的因素存在,李再安那张阴沉的面孔,也始终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何塞的心里有一种冲动,他想将通过媒体将李再安在这起事件中的作用公诸于众,但冲动毕竟只是冲动,理智的人是不会将冲动化作行动的。
法官宣判,警察办案都是要讲究证据的,何塞有理由相信,警方不可能掌握到李再安涉嫌操纵暴力冲突的有利证据。
作为州警署的局长,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宣布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指证,唯一的结果只能是让自己的继任者陷入前所未有的被动。
继任者?没错,就是继任者。
何塞知道自己的任期已经进入倒计时,必须要主动辞职了。
如果他不尽早宣布辞职的话,这场骚乱必然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更惨重的损失,不管是否愿意接受,何塞都得承认自己已经失败了,面对李再安不择手段的反扑,自己甚至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
向一个罪犯低头,是何塞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不过在正式宣布辞职之前,他还有几件事必须要做:他要承担下这次风波的全部责任;竭尽所能的推荐一名值得信任的接班人选;要为月前蒙冤的那些人恢复荣誉──哪怕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死了……
总而言之,何塞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承担一切罪名。
因为只有那样,他的继任者才能轻装上阵,投入最大的精力去对付极度危险的“保罗·安”。
如果不能击败这个将要一统江湖的新霸主,圣保罗这个美丽而繁华的都市,将沦落为真正的罪恶之都。
没有理会办公桌上几部吵闹的电话,何塞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崭新的办公用便笺,又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呆呆的怔忡片刻,提笔在便笺的页头上写下一个简单的词:辞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