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暗影惊魂生死契
第一章:临月图
素月蕙质芳华,即便是身中淫毒却依旧吐气如兰,此刻她双唇微微颤抖,不住的呢喃着:“我、我…”沈琼见状自是大喜,本以为她会就此答应,却不料素月终是双眼一紧,死死咬住牙关道:“我…我决不肯…”
沈琼闻言面色一肃,正要发作,可见素月此刻面色如火,活脱脱便似那软蛇一般躺倒在大床之上,全身不住的蜷缩扭动,哪里还有她说话时的硬气,沈琼知她坚持不了多久,旋即笑道:“不急不急,素月小姐不妨多考虑考虑,漫漫长夜,沈某还等得起。”
素月抿了抿唇,继续沉下心来应对这无边的欲火,本以为只是心头难捱,可渐渐的燥热之感传遍全身,除了扭动身子的刹那有过一丝冰凉,其他时候仿佛都被烈火包裹一般难受,豆大的汗珠自额尖滴下,锁骨、香肩各处也升腾起汗珠点点,扭动至胸襟的手不自觉的向着胸襟细缝之中探去,顷刻间,那胸襟之地仿佛一阵凉风拂过,素月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清新畅快抚遍全身,竟是舍不得将玉手取出,那手如同着了魔般的清凉,每每透过一丝肌肤便能带来一阵清澈,直至抚上那对儿高耸的乳峰,那阵冰凉清爽竟是颤动全身,素月心中一阵激畅,久经煎熬的她只想维持着这股凉意,威风透过胸襟开合之处拂过,素月轻轻“嘶”了一声,双腿不自觉的伸得笔直,全身的燥热稍稍顿了一顿,身子渐渐松弛下来,素月“噢”的一声轻吟,只觉那难忍的燥热终是被自己平复下来。
然而沈琼精心准备的“极乐酒”又岂会如此简单,便在素月松弛不过十息之时,那股胸间燥热再次涌来,素月惊惶之下,双目圆瞪,只觉这一次的涌动之快难以想象,素月拼命的抚弄着自己的双乳,已是毫不顾忌在画师之前的种种形象,此刻她只盼以刚刚的手段快速湮灭这股燥热,可任她如何抚弄,她的手已是不再冰凉,她的双乳虽是敏感,可再也带给不了她想要的舒适与宁静。
“沈大人,这第一幅便成了!”沈琼正沉醉于素月的窘态之中,却听得耳边一声呼唤,却是那先前第一位动笔的画师起身相告,沈琼定睛一瞧,那画卷之上,正是素月抚弄双乳的旖旎场景,但见画中之人双目紧闭,一对儿玉手几乎同时伸至衣襟之中,面色虽是沉静,可那动作着实有些滑稽,既有一丝丝淫靡之气,却又让人觉着这画中之人倒似个坚贞烈女,此刻依旧在徘徊煎熬着。
“不错,不错。”沈琼微微赞许道:“只是这双目紧闭倒是太显单调,余下几幅,可要留意一下仙子的这对儿美目。”
沈琼交代的功夫,那第二位画师便已开笔,沈琼不再多看,将目光进而转向床上仍旧身处水深火热的素月,但见素月伸进胸襟的手却是微微向外一扯,将那胸襟入口扯得更开了几分,素月这几日被吴越关押,哪里会为她着上什么亵衣,那素袍青衣的胸襟开合之处,沈琼微微探头便能瞧见素月那对儿浑圆乳峰,沾着点滴香汗,流露着半丝春光,更显诱人,然而诱惑还未就此结束,顷刻间的清凉再度被燥热湮没,素月的胸襟越拉越开,另一只手竟是从胸口探了出来,一把捏住衣襟下摆,开始着自上而下的掀动,素衣青衫自下而上裸露除了,映入眼帘的便是素月那柔光细化的腰腹轻肌,白皙如水,光滑若冰,而观那上围一带,已是被玉手摊开,那抹松散开来的衣襟早已遮蔽不住胸前的旖旎风光,雪乳绽开,带着一丝丝清香,香汗浮于乳面,更添几分风情。
“对对对,就是这样,脱下来。”沈琼在旁边激动得小声嘶吼,随着素月右手的一阵磨搓,那本是搭在香肩之上的袖袍尽皆褪下,白净无暇的香肩锁骨流露人前,与那身上已是褶皱不堪的青衫素袍形成鲜明对比,沈琼暗自吞了一口唾液,心中不禁懊恼:“我和她定什么劳什子约定,这会儿便该冲上去肆意亵玩,哪里还用这般干受罪。”可沈琼自负身份,倒是不愿就此打破赌约,双眼一转,便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袍,在数位画师之前毫无介怀的将自己剥了个精光,直挺着那根早已梆硬的长枪向着素月走来。
“不要,不要过来…”素月一声呢喃,理智之中仍旧保持着几丝清明,见沈琼似有歹意,当即双手一僵,连忙呼止。
“素月小姐放心,沈某便走得近一些,待会儿你若受不住了,沈某也好尽早为小姐分忧。”沈琼满脸淫笑,横肉都几近堆在一处,可素月此刻却并无适才的恶心之感,此刻她欲火中烧,沈琼此言虽是漏洞百出,可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近乎裸露的上身依旧在扭动摇摆,然而一双玉手却是一同伸向下身的,本是宽大的素衫早已掀起,此刻素月下身只剩一件素布小裤,素月双唇微抿,终是下了决心一般,双手开始下推,直将那小裤褪至腿弯之处才将那双冰清洁白的玉腿给展露出来,玉腿之上亦是带着几丝香汗晶莹,可初露于人前的清爽着实让素月深呼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倒在床头,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沈大人,这第二幅也成了!”
沈琼凑眼望去,却见着第二位画师的佳作却也完工,但见那长纸之上已是多了一幅仙子褪衣图,素月香肩初露,青衫自下扬起,胯下裤头散落,小裤直推到腿弯膝盖,曼妙肌肤裸露得恰到好处,直给人无边风情,再观素月双眼,却是按着沈琼指示,眉目微醺,似醉似痴,然那眼光深处,却依旧带着些许坚贞不屈,沈琼莞尔一笑:“妙!妙极!去府上领赏吧!”
“沈大人,可否容在下观摩一二…”那画师却是不急着退下,双手互相搓着,亦是满脸淫笑。
沈琼即刻露出一副了然神情,当即笑道:“好,你且好好欣赏。这烟波楼除楼主慕竹以外的第一人,这世间可没多少机会能够看到。”
……
“沈大人,这第三幅也成了!”
“沈大人,第四幅成了!”
“沈大人,第五幅也好了!”
……
沈琼双眼痴迷于素月的绝妙酮体,不多时却才发现身边的画师相继完成,沈琼放眼过去,那第三幅图却是绘着素月浑身裸露的模样,随着衣衫越拖越少,胸间青衫与胯下亵裤自是再也承受不住素月的体温,素月颤抖着双手解开了胸间的纽带,青衫就此脱落,那对儿浑圆硕白的玉乳终是完完整整的坦露于人前,素月有心遮掩,可无奈那乳尖露出所传来的清爽触感着实太过舒适,素月不禁将遮挡在胸前的玉手轻轻下移,直移至那双腿腿根之前,柔滑浅薄的亵裤小巧可爱,素月一手便已触碰至边缘,伴着那胯间玉穴深处弥漫着的种种酥麻,素月再是忍耐不住,长哼一声,双手微微用力,终是将这最后的亵裤缓缓褪下。
“好一幅仙子裸身图!”沈琼看着画中之人的清丽身影,几乎与眼前所见之景一模一样,不由得出声大赞,目光一撇,却是瞧见了第四幅景象,画中仙子双眼几近迷离,一手轻轻含在唇齿之间,轻轻咬住自己的食指,而另一手,竟是不可自拔的陷入在自己的下身玉穴之中,“仙子自亵!仙子自亵!”沈琼看得大是过瘾,竟是忍不住惊呼起来,几次与素月相见,素月无不是端庄雍容,举止有礼,此刻若不是受了吴越的暗算,想必也不会沦落至此,可无论如何,成王败寇,饮下自己精心准备的极乐酒,任她曾经多么神气,如今也只得在自己眼前搔首弄姿,看着素月小手指尖隐隐带出的一丝光洁,沈琼会心一笑,当即走向床沿附近。
此时的素月正如第五幅画中一样,一只手仍未离开小穴不住抠索,但双眼却是与第四幅自亵之图有了差别,此刻的素月双目便不止是迷离那么简单,双眼含情,眼眶之中似是眨着充盈的欲水,沈琼久经战阵,自是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每当他将女子肏至高潮时分,便能从女子眼中见得这般神采,而如今的素月尚且完好,自己还未动她分毫双眼便是如此不堪,沈琼自是得意起来,当即调笑道:“素月仙子,你意下如何了?”
“我…我…”素月唇齿呢喃,却是再无先前底气,喉间虽是极力的想着挤出“不要”二字,可那只伸在唇边的小手却是每次都将她自己的嘴捂住,却是不忍道出。沈琼稍稍沿着床头坐下,用手轻轻牵起素月那正搭在粉嫩穴间的柔胰,轻轻道:“素月小姐,你看看沈某这根玩意儿,是不是比你那两根手指头强多了?”
素月心中不断呐喊哭诉,可眼神却是根本控制不住的向着沈琼的所指的下身望去,沈琼的下身虽不及吴越那般雄厚,可正如他所言,那坚硬赤红的大肉棒却是比起她的青葱玉指来不知充实了多少,素月心中一阵打鼓,躯体的燥热与酥麻根本不受控制,羞耻与尊严在脑中不断狰狞纠缠,素月突然“啊”的一声大叫,却是将手捂住臻首不住的摇晃起来。沈琼知她此刻已是几乎崩溃,不由得稍稍强势一些,又是向她多靠近了一分,将那火热滚烫的肉棒凑至素月的手边,擦拭着素月的手背,素月又是“啊”的一声轻呼,猛地缩回手去,晃动的脑袋却是较之先前缓慢了几分,沈琼大力拉起素月的手,邪魅笑道:“来吧,剩下五幅我已提前想好了,今夜沈某便在仙子身上来个梅开五度,也好叫仙子你,永生难忘!”
素月渐渐不再反驳,被沈琼拉着的手渐渐的抚上了那根还让她有些心悸的丑物,稍一触碰,素月又是一阵彷徨,手上想着一把撇掉,可心中的燥热酥麻之感却又告诫着自己,几经思虑之下,沈琼早已将她一把抱住,双手自她背后抚过,香肩,妙乳,柔肌,翘臀,素月被他抚得一阵舒爽,唇鼻之间竟是忍不住轻轻一哼,然而还未她张嘴呼唤,沈琼的大嘴已是覆了上来。
“呜呜…”素月又是一阵轻哼,沈琼已是将她推倒在床,整个身子便就此压了上去,一手抚弄着素月的双乳,一手则盘起素月的那散落开来的长发,大嘴并未有丝毫停歇的覆盖在素月的芳唇之上,大舌轻松撬开素月牙关,在那芬芳之地游刃有余,见素月此刻气息紊乱,沈琼更是得寸进尺,抚弄着长发的手渐渐下移,划过那平坦柔顺的腹间,直朝着素月的双腿之间而去。
“啊…”大手稍稍触碰至双腿之间的玉穴门口,才只在那茂密芳草之中徘徊,素月闷哼一声,因着娇唇被沈琼完全覆盖的缘故,这一声魅惑至极的呻吟却是不够大声,但偏偏却又能够入沈琼的耳中,沈琼嘿嘿一笑,大手继续向里探入,才至那玉门关外,却已觉那门外芳草均已湿濡不堪,沈琼暗道这极乐酒威力果然不俗,当即不再多想,正了正早已蓄势待发的身子,双手轻轻向外一挪,轻松便将素月的两只雪白玉腿分开,忍耐多时的龙根早已坚挺无比,直至那玉穴门前,沈琼却是未急着长驱直入,而是扭头一笑,向着那珠帘之后的几位画师唤道:“诸位,可看好了!”
“沈大人但且尽兴,我等定将这诱人春色现于纸上。”几位画师倒也算是同好之人,此刻见得素月这般模样早已是如痴如醉,脑中奇思妙想层出不跌,沈琼吩咐完毕,旋即再不拖延,双手径直缠住素月的腿根之处,将那雪白浑圆的美肤玉腿向上一提,胯下长枪猛地向着玉穴一送,伴着素月那早已泥泞不堪的娇嫩穴壁,长枪进犯,宛若秋风扬起,卷起满池春水,神龙尽没,好似军旗当空,燃起如火激情。
“喔…啊…啊…”被那极乐酒折磨多时的素月此刻哪里还有半分理智,随着那长枪直触花芯,素月不由得一声媚呼娇喘,被沈琼托起的玉腿却也不由自主的向里合拢而去,那对儿白嫩可爱的玉足儿悬于空中,似是宣言着主人的娇软无力,沈琼身材虽显精瘦,可却也足够将素月淹没在虎腰之下,腰肌不断下沉,跨肉不断相触,素月的双眼再无坚毅决然之色,本是抵在沈琼胸口的双手却是渐渐软了下来,不自觉间已是绕至沈琼的裸背之后,沈琼也不多在意素月此刻的变化,按照他的想法,自有那画师会将素月的神色转变绘于纸上,而他,便可毫无顾忌的尽情享用这世间难得的绝美肉体,素月玉穴初破不久,虽是受了吴越的诸般折磨,可那玉穴依旧紧窄非常,沈琼长枪挺入之际,便觉着素月嫩穴之中曲折环绕,那穴间稚肉软滑细腻,直将他那肉棒卷得严严实实,不曾有丝毫空隙。
“嘶…尤物,当真尤物!”沈琼兴奋得放声大笑,一时间只觉对素月的称赞除了一句“尤物”倒是无词可用,那胯下的舒爽直激得他再是不愿分心,管他什么凌辱调教,管他什么《临素月图》,老子先爽了再说,沈琼当即身子一压,双手得出空来,按在素月的肩头,胯下突然开始急冲猛刺,而双手却也能配合着自己的抽插而耸动着素月的香肩,好让这“尤物”身段能更向下压几分,让自己的长枪更加挺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胯骨相触,肉棒狂捣,此刻的沈琼仿佛失去理智一般只想着尽最大可能的插入素月的玉穴深处,感受着肉棒深入的畅快与血肉紧裹的刺激,沈琼第一次露出如此亢奋之态:“噢噢,肏死你,干死你!你不是谁让我好自为之吗?我倒要看看,我肏得你算不算好自为之!”
珠联之后的几位名师尽皆双眼冒火的看着这一场景,尤以那坐在中间的第六位画师更是不堪,此刻正值他来绘出这幅初次交欢之图,可人非圣贤,看着这一幕春色旖旎的画面,他只觉着喉间一阵干涩,握住画笔的手也忍不住颤动起来,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美景,似是要将这一幕幕的动态牢牢记在心里。
“嗯嗯嗯嗯嗯…啊!”一番急剧的抽插之后,沈琼狂吼一声,长枪用力一挺,一股蓄势多时的浓精便倾泄而出,沈琼意犹未尽的躺倒在素月的双乳之上,微微喘息,再看此刻素月模样,较之自己那更是不堪,瑶鼻微喘,面色通红,那双素手还环绕在自己身后,却是越环越紧,修长的手指深深嵌入自己的背肉之中,沈琼当即淫笑一声,一根手指却是轻轻点在素月的下颚之处,调笑道:“怎么样,素月小姐,可还舒爽。”
“呼…呼…”回答他却是素月的娇喘之声,也不知是沉沦于适才的肉欲欢爱而未清醒还是这极乐酒太过霸道,素月此刻依旧是双眼迷离,全无半点坚韧之色,沈琼越看越是喜欢,当即回头问道:“怎么样,第六幅?”
“啊…哈哈,沈老爷稍待,稍待!”那第六位画师这才从适才的美景之中走出,一边应和着沈琼,一边快速起笔,这人本是南京城中一等一的春宫画师,无数青楼勾栏求他一笔而不得,而此刻他却有如家丁奴仆一般恭维着这位才入仕不久的沈家老爷,只因着托了这位沈老爷的福才能有幸目睹这人间至美的春宫一幕,“沈老爷放心,此话定当名垂青史,享誉天下!”
“好!”沈琼听他恭维自是心情大畅,稍稍退下床来,行至那桌案之上,将先前准备的另一壶“极乐酒”倒入杯中,轻轻端起:“嘿,本想着我沈琼正值壮年用不着这外物相助,可今日得幸能一亲素月芳泽,唯恐力不从心,嘿嘿,素月小姐,今日沈某定要将你肏个够本儿!”沈琼一语既出,那胯间本已疲软不堪的长枪竟是真就恢复了神采,沈琼晃着这比先前还要粗长硬挺的巨物,心中大是畅快,当即向着大床再度扑了上去…
“成了,这第六幅也成了!”
……
“沈老爷,您换个观音坐莲之姿,老夫要为您绘这第七幅画了。”
……
“蜜臀儿高举,这第八幅翘臀后入图当真是妙不可言!”
……
“谁能想象,这等人间绝色,竟是被男人射得满身精垢,即便如此,她竟然还能毫无顾忌的吹箫含屌,沈大人当真是好福气啊!”沈琼一边侧过身来,看着第九位画师所绘的仙子含萧图,一边用手轻轻抚动着素月那头散落的长发,几番征战,素月早已迷失在了极乐酒的春情之中,小穴洞口,双乳翘臀之上尽皆残留着自己刚刚射来的白灼精垢,而此刻,她却依旧是一脸懵懂的将自己的长枪含入口中不断吮吸,那丁香小舌仿佛通晓床事一般自然的在自己龙根之上滑动,沈琼爽得直打哆嗦,随着素月的一个深吸,那小舌竟是缠绕在了沈琼的肉棒马眼之芯,沈琼当即腹间一个激灵,精关再开,顷刻之间洪水开闸,素月“啊呜”一声,满嘴尽是白灼之物,当即撤开小嘴,避过头去喘息,而沈琼却是不依不饶的笑道:“吞进去,不许吐出来!”
素月也不知为何,脑中一片混沌,竟是觉着沈琼之言便是自己指令一般,依言将那腥臭的白灼尽数吞下,喉间稍稍一咕隆,素月才觉好受一些,可旋即那股腥臭又是扑面而来,原来沈琼的肉棒已是再度凑至唇边,沈琼继续吩咐道:“做事要有头有尾,给我捯饬干净!”素月迷茫的点了点头,芳唇微启,再一次的将那肉棒含入口中……
云销雨霁,夜已天明,一声老态龙钟却又带着一丝兴奋的声音传入沈琼的耳中:“沈大人,成了,第十幅成了,这《临素月图》大功告成了!”
沈琼微微睁开朦胧双眼,操劳一夜,即便是他这等习武之人也是有些腰酸背痛,看着大床之上香睡着的佳人,沈琼又是只觉胯下一阵痛苦,当即苦笑道:“嘿,老子大费周折肏了她一晚上,也不知是谁赚了?”当即翻身下床,凑至那桌案长纸之上一瞧,此刻前几位画师均已熟睡,昨日不断目睹这震慑人心的活春宫图,手上又要毫无差错的绘制这春宫墨宝,自是劳心伤神,待得画作成功均已熟睡,只留下这第十位画师独自讲解,沈琼瞧着这幅长画,瞧着最先前的两幅前作,素月是何等高贵端庄,而后又是何等坚贞不屈,直至最后,被自己变换着法子肆意肏弄,这一幅幅无不记录得详尽至极,尤其是那第十幅,经历了一夜欢爱的素月独自一人靠倒在床,双眼满是欲火,眉目之间更是春意盎然,浑身肌肤也不知是因着早露之故还是欢爱灌溉,整个身子都散发着一层晶莹剔透的荧光,较之先前裸露之躯更显几分美感,沈琼自是满意,当即大笑道:“辛苦诸位了,沈某这就遣人装裱,这《临素月图》便收藏在沈某房中,嘿嘿,待她醒来恢复些许,我便要当着这幅图的面,再肏上她一回!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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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南城,萧启无精打采的望着城内的蛊兵操练,孤峰一袭青衣武服伴在左右,倒是面色严肃,这几年沙场历练,孤峰早已从昔日的南疆长老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长胜名将,虽不及惊雪那般耀眼,可先败蜀中张凯旋,后胜陕北李孝广的战功倒也威震天下,如今率着南疆蛊兵尽归南明,自也更加重视起自身的责任。见萧启如今无精打采,当即肃然道:“陛下,此刻正是练兵之时,陛下虽不必亲自上阵,可维持仪容,振奋军心也是极为重要的。”
萧启听他一言,当即有些惭愧,连忙道:“孤峰将军教训得是,是朕糊涂了,只因老师她南下多日,却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
孤峰却也并非冥顽之人,他知这少年陛下对那烟波楼主情根深种,虽是不知结果如何,但也算是果敢少年,想起昔日自己晦涩不言以致于害得迷离如今如此境地,孤峰不由得一阵心痛,当即劝道:“以在下对慕竹小姐的了解,这天下之大,便没有她不能解决的事情,陛下还是莫要太过担心,如今摩尼教的妖人已除,这世间想必也没有能伤得了她的人了。”
萧启缓缓点头,心中也承认孤峰所言不虚,可心中却是依旧有着一团阴云挥之不去,城内蛊兵呼喊不断,萧启不禁转过身来,向着城外的南方眺望,却不知这位天下第一的慕竹老师何时才能归来?
“咦?”萧启忧郁之际,眼中所望的南方却是忽然飘摇着一匹瘦马,两道身影疲倦的靠在马上缓缓而行,萧启剑眉一挑,当即正色起来。
孤峰闻声而转,亦是瞧见了来人,登时提神凝气,对比萧启此刻修为尽失不同,孤峰蛊体融身,不论修为,自身体质便已远超旁人十倍不止,那目力可视十里之外,见得那瘦马之上不是别人,正是适才他所言天下无双的慕竹小姐与那深陷南京多日的琴桦。
“老师?”萧启随后反应过来,见得瘦马之上的慕竹面色不愉,胯下瘦马亦是无精打采,心中隐然觉着此行定是不太风顺,当即下得城楼,牵起一匹快马便向着城外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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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便是如此,吴越此刻想必也与我一样受伤不浅,不过他身具六合长春功,无论是借用你几位老师,还是在南京城强纳处子阴元,论起恢复,应是比我要快上几分。”寿春府衙内宅,萧启拥着疲累的慕竹向着软塌之上走去,边走边是问询着此行经过,听得慕竹讲完,萧启一阵唏嘘,暗想着这吴家父子竟是城府如此深厚,先以琴桦为饵重伤老师,再以千军为耗,最终吴越凭借着那紫衣神剑才得以破开慕竹修为,若不是琴桦及时醒转,于千军之中带着慕竹逃了出来,只怕此刻…萧启不敢多想,连忙向着手边佳人言道:“老师,启儿有句话要说…”
“哦?”慕竹微微一愕,旋即问道:“你有话便说,以前可不见你这般吞吐。”
萧启稍稍点了点头,当即道:“老师,依启儿看,到底是你太轻敌了罢,以吴越之能终究也是伤不了你,既然受了伤,何不早些带着琴桦师傅回来修养,省得在南京地界与那千军万箭相抗,落得如此地步。”
慕竹听他一言,不由得抬头向着这位既是情郎又是弟子的男人看去,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数落她的不是,一想起萧启昔日对她唯唯诺诺的模样,再看如今,慕竹竟是忍不住嘴角一翘,露出一抹玩味儿的笑容。萧启被她一瞧,心中不由得又是生出往日的些许怯意,当即道:“老师,我,我是不是…”
慕竹难得见他如此率直一面,又怎么会忍心苛责于他,当即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轻敌了。”
“小姐应是为了照看我醒来吧,那时千军四面而来,吴越也近在咫尺,小姐有伤在身,带着我逃离反而不如就地迎敌。”房外冷不防的传来琴桦的声音,萧启举目望去,却见房中却是并无琴桦身影,想着琴桦师傅言语,萧启更是心中有愧,当即问道:“师傅,你,伤势如何?”
“我修为无碍,你好生照顾小姐便是。”屋外声音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清冷,若不是声音熟悉,旁人都只怕会以为这并非那热情活泼的小桦儿而是那孤绝无双的紫衣剑琴枫,萧启心中一阵郁结。可正当他心中不畅之时,手上却是传来一阵温暖,萧启回过头去,却见着慕竹轻轻牵起了他的大手,那白玉无瑕的小手轻轻的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微微抚摸,微微滑动,萧启心中柔情顿生,当即向着慕竹看去,但见着老师依然是那般从容优雅,面带微笑道:“此次救人不成,那大战便在所难免,军务繁忙,你且去跟着孤峰将军吧,我也要独自调养一段时日。”
“啊,我…我想陪着老师。”
慕竹又是一笑,那眉宇之间更是多出一丝羞怯之意:“呆子,你在这里,我有哪里能平心静气调养。”
“哦。”萧启嘟了嘟嘴,却是像那孩童一般不舍的点了点头,旋即站起身来,向着老师行了一礼:“老师且好生休息,救人的事,便交给启儿吧。”
慕竹看着萧启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暖意:“去吧,我的启儿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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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步入军帐之时,孤峰却正面色不善,眉心紧锁,身边的几位将官尽皆沉默不语,显得帐中气氛十分紧张。
“陛下!”孤峰眼见得萧启进前,倒是连忙起身,作势要将萧启迎上主座,萧启连忙抬手拒道:“军中以将为主,孤峰将军不必客气,朕在一旁听着便好。朕刚刚进来见各位面色紧张,却不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孤峰倒也不是拘泥之人,当即言道:“却是有些棘手,那萧平印令人广屯战船,以昔日素月‘月字号’积蓄为基,纳南方各地战船、商船于长江之上,为的,便是阻我大军南渡。而我南疆蛊兵出身南疆山涧,对这江上水战却是不熟,更何况寿春庐江一带这一年来战乱不断,昔日鬼方肆虐之时,已是将附近战船搜刮一空,而今却是找不来几艘像样的战船了。”
“嗯。”萧启稍稍点头,面色也是变得凝重:“老师先前也说过,吴越若想用兵,必然以长江天险为阻,陈兵于江上,此战若为水战,却是于我军大大不利。”
“正是,如今天下时局不稳,但朝廷却是设在南京,若不能及时平乱,那萧平印这皇位便会日渐安稳,届时不但是这江南各地,只怕是江北州府也会人心动荡。”
“迟则生变,此一战却是避无可避。”萧启面上现出果决之色,朝着那帐中沙盘指道:“长江天险虽是难捱,但我军兵力战力却也不俗,他有屯船之策,我们便也能想出应对之法,广纳小舟,借天时风向以火攻之,损其战船,是为一计;临战斩将,借琴桦师傅之手乱其阵脚是为一计;声东击西,大军西向,将渡江之行扩宽,令敌自顾不暇亦是为一计;再有…”萧启侃侃而谈,倒是忽略了孤峰此刻的脸色变化,孤峰自率领南疆十万蛊兵效忠南明以来,一直是顺着烟波楼主叶清澜昔日与南疆的交情,可从未对这南明天子有过什么尊崇之心,如今见得这整日腻在慕竹身边的少年天子竟然还有这番见识,不由得刮目相看起来了:“不愧是慕竹小姐看重的人,却不是那凡夫俗子。”
“再有…”萧启一时说了三计,倒是一时间拿捏不出其他妙计,回过头来,见得孤峰神色,不由问道:“啊?孤峰将军可是以为有何不妥?”
“哦,不不,陛下所言三计比在下所想倒是正合在下之意,用兵之道在稳不在奇,既然此战避无可避,那便力求以最稳之态来应对,正好琴桦小姐尚在军中,闻听昔日琴桦小姐草原万军之中斩杀匈奴酋首拓跋宏图,只是不知这水上…”
“烟波楼身处江南,岂会不知水性!”孤峰刚刚才提起琴桦,便听得账外一声清冷之音传来,萧启不由暗自点头,琴桦师傅身形鬼魅,经此一事,性子仿佛换了个人一般,没有了昔日的天真率性,此刻的她,更多的是仇恨与杀意,听她言下之意,这一仗便也多了几分把握。
“报!”萧启孤峰商议既定,却听得帐外一声急报,一名小卒掀开帐帘入内,匆忙行至孤峰身边,在孤峰耳边言语几句,孤峰当即面色大怒,怒吼一声:“找死!”旋即不顾众人惊异,衣襟一摆,便是向着城外奔去。
萧启等人赶到城外军营之时,这场小小的混乱倒是已经趋于平静,事情原委倒也简单,几名隐匿在军中的摩尼教余孽似乎是早有准备,先是将城中牢房的陆祁玉与贺若雪救出,再一齐出得城去,营救那看守严密的萧逸,萧逸虽是手无寸劲,但却依旧还保留着昔日在南疆所习的些微蛊术,一行人拼死挣扎,眼看便真要杀出重围,幸得琴桦及时赶到,这几人自不是琴桦对手,得蛊术重塑修为之后的琴桦对萧逸的蛊毒更是毫无畏惧,几道乱刃甩出,便将那几名摩尼余孽斩杀,黑影直下,便将萧逸与那两名摩尼教妖女轻松擒下。
“如何处置?”琴桦语声冰冷向着飞身而来的孤峰问道,便如那杀人机器一般无情。
孤峰当即凌空跃起,一记长拳便向着萧逸击来,“狗贼,受死!”孤峰修为卓绝,此刻正叫他寻着报仇机会,他又岂会放过,当即运出全力,当空一拳袭来,琴桦观这长拳,不由得露出一抹赞许之色,这一拳之威宛若雷霆,若是击在这萧逸身上,当是绝无生机。
“不要,别杀我!我…我有办法…我有办法对付吴越!”萧逸仿佛看见了昔日蜀中凯旋殿内受孤峰一拳之时的惨痛场景,此刻他再无逆龙血脉,若是受此一拳必死无疑,情急之下,竟是有些无语伦次。
“嗯?”琴桦闻得吴越之名,当即双眼通红,身形一闪,却是生出一掌正挡在孤峰拳劲之前。
拳劲消散,孤峰不解问道:“琴桦小姐,您这是为何?他这等小人求生之言也可相信?”
琴桦却是不理孤峰,转身向着萧逸喝道:“说!”
第二章:战天下
旌旗蔽空,百舸争流,自庐江以南,一望无际的长江江岸之上满是战船,高帆巨船成群结队堵截在江心一带,时刻留意着北岸大军的动向。
北岸之上,孤峰面色沉静,十万蛊兵便在他的身后整装待发,江边浅滩,已是铺满了轻舟渔船,比起南边的赫赫战船,却是有些不堪入目,然而这十万蛊兵各个战意十足,眼中毫无畏惧,自南疆出兵以来,他们久历战火,无往不胜,今日,他们也坚信,孤峰长老能率领他们一举克敌。
“南疆的勇士们!”一阵战鼓响起,孤峰气沉丹田,以最大的声音向着全军吼道:“数十年前,镇南王南宫烈便率领着我们蛊兵东征西讨,闯下诺大的基业,这才有了分封南疆之幸。而今,我们南疆后人,又到了战斗之时!”
“战斗!战斗!战斗!”十万蛊兵齐声呼啸,一时间江岸颤抖,水波荡漾,连那停靠在江心处的南军亦是为之惶然。
“当今明朝皇帝陛下少年英武,体恤百姓,是当之无愧的天下之主,他曾向我南疆许诺,待天下平定,必将广开商路,惠及南疆,南疆自治,永不征赋!而今,有那奸邪妖人犯上作乱,意图推翻天子大治,你们说,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不能!不能!”
孤峰继续言道:“敌人所乘的是能劈波斩浪的战船,大船相触,一个不慎便会葬身江底,你们,怕是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好!”孤峰几番言语,已是将身后大军士气燃起,当即抽出腰间长刀,向着江面怒喝一声:“登船!”
“嘟嘟嘟嘟!”一时间锣鼓齐鸣,军号嘹亮,十万蛊兵之中,仅有不到三万人粗通水性,此刻蜂拥登船,约十人一艘小舟,数千艘小舟便各自划动,直朝着比他们大上百倍的战船驶去。
待水军尽数登船,孤峰便也快步向着岸边高台行去,至那最高之处,向着登高远望的萧启行了一礼:“陛下,这里便交由您了!”
萧启微微点头,向着孤峰抱了一拳道:“孤峰将军路上小心,朕在长江江岸等候着将军的凯旋!”
孤峰亦是抱拳行礼,旋即披风一震,转身向着仍然停留在岸边的蛊兵吼道:“余下的人,随我来!”大军即刻出发,马蹄震震,直朝着西南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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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千里坐落在千艘战船之中最为宽大的一艘主船之上,此刻的他正在不疾不徐的饮着小酒,倒也不是他慵懒无知,只是吴越交由他的任务便是恪守在这长江江心,全力阻止那蛊兵南下,可他来此近月余,却是未曾见得蛊兵一舟一船驶来,倒是渐渐放宽了心。
“可不是嘛,吴公子派了这上千艘战船给我,可谓是将这南京府近八万的兵马武装到了牙齿,本就熟悉水性的南方将士到了这大船之上便是如履平地,再看那江北之上的蛊兵,且不说是否有大船,便是那号称十万蛊兵之中究竟能有多少能下手的都是未知,这叫他们如何是好。吴公子也是太过小心,要是我啊,只需五百艘船、不,只需三百艘便能守住这江心,保管叫那南疆的旱鸭子们不敢妄动。”游千里一边饮酒一边吹嘘,身旁将官自是百般迎合,极尽谄媚之言。
“是啊,有将军在,那南疆的旱鸭子们决计是不敢来的。”
“将军神威无敌,南疆蛮夷又岂会是对手。”
“对对对,吴大人确实有些大材小用了,这南疆蛮子胆小怕事,又岂需要将军亲自出马?”
游千里见他们越吹越是离谱,虽是心中十分欢喜,但也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咳咳,吴大人自有吴大人的主意,若不是吴大人念着我与孙师的交情,我又哪里还有今日。”游千里不由想起前些时日被素月打入大牢之时的惨痛景象,而今他得幸赦免,却未想到朝廷已经翻了个天,作为一条船上的蚂蚱,吴越正是用人之际,南京将官之中也只有这游千里能统御水军,但吴越对这游千里终是不甚放心,于是便不断催促沈琼多征战船以保万无一失。
“将军,不好了不好了!”游千里这船殿之上正自惬意饮酒,却听得门外一阵嘈乱,一名亲军猛地走进,急道:“将军,他们,他们杀过来了!”
“哦?”游千里猛地摇了摇头以驱散身上酒气,旋即追问起具体之事来:“来人有多少,可有多少战船?”
“他们没有战船,他们,他们都是划着小舟,看起来也有几千艘…”
“什么?”游千里登时起身,快步走上船头甲板,果见那浩浩荡荡的江面之上千舟竞发,当下却是不怒反笑:“我还道此战便只恪守于此,料那南疆蛮夷不敢妄动,却不曾想,却不曾想,哈哈,他们竟然妄想以小舟敌战船,哈哈哈哈,蛮夷便是蛮夷,当真是愚不可及!”游千里嘲弄几声,当即拔出兵刃,向着身后的近卫吼道:“传令下去,拔锚起舵,让这群南蛮人见识见识,我中原战船的威力。”
身后一队传令兵当即得令,各自散开,一手持军号,一手持旌旗,正待传达迎敌之令,忽然,大船水面一声“轰隆”巨响,一道黑影自那水下漩涡之中飞出,船上众人还未分清人影,便见十余道暗光急落,那一对传令兵本已分散展开,可此刻却是同时手捂脖颈,纷纷向着船心方向倒下,黑影渐落于船,伴着身边倒落的尸体,形如魅影,面如幽魂,直让整艘战船之上的军士胆寒。
“你,你是人是妖?”游千里何曾见过如此鬼魅的轻功,当下抽出腰间兵刃,胆战心惊的看着这黑影走近。
琴桦面色冰冷,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游千里,忽然,一声弓弦之音响起,琴桦耳垂一荡,莲步微移,侧过身来却是伸出两只手指,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那暗箭夹于手中,手起箭落,身子丝毫未曾滞留便将手中暗箭掷出,“噗嗤”一声,暗箭正中那船艄高出之人胸口,那手持利弓的弩手应声落下,看得船上众人目瞪口呆,再无人胆敢妄动分毫。琴桦目光寒彻入骨,自船头一众将官扫过,终是停在了甲胄最为鲜艳的游千里身上:“你便是游千里?”
游千里心中顿感不妙,若是此时不答,只怕会令千军不耻,而若是此刻答复,只怕以这女魔头的雷霆手段,自己少不得要横尸当场,当即支支吾吾道:“我、我…”
“南朝无人,如此脓包也可为帅!”琴桦冷哼一声,脑中却是回忆起昔日的英雄身影:“昔日的慕容父子,韩式父子,及至我烟波楼的惊雪将军,哪一个不是舍生忘死,威震天下,如今天下已定,却轮到你这酒囊饭袋领兵,当真是大明之耻!”言罢却是朝着那船头桅杆之处的旌旗飞去,手中利刃一晃,旌旗应声而落,那旌旗随着江风飘摇,旗上赫然写着一个“明”字。琴桦将旌旗收在怀中,将手中黑金短匕朝着游千里稍稍一晃道:“用我这‘黑刃’杀你实在玷污了此刀,倒不如让你死在这战旗之下。”
琴桦双手一甩,那旌旗便被琴桦置于手心一带,稍稍用力一推,那旗杆便犹如利箭一般向着游千里射出,游千里慌忙之下赶紧拉扯身边的近卫挡在前头,可那旗杆来势完全不可阻挡,直从那两名近卫胸口穿过,依然不减其速。
“啊!”游千里惨叫一声,只觉胸间一阵绞痛,修长的旗杆就此陷入他的胸口,一路贯穿其中,可怜这位自以为是的游千里将军还未能来得及让南疆蛊兵见识到中原战船的威力,自己便已成了孤魂野鬼。旗杆一直将他尸身拖行至船头甲板之上,琴桦轻轻一跃,至那旌旗脚下一踢,却是将这旗杆再度扬起,连同着游千里的尸身一齐悬挂在大船风帆之上,猩红的鲜血自游千里胸口涌出,缓缓滴落在数百人所处的甲板之上,众人哪里还有半分斗志,也不知是谁率先跪倒,仰头朝着琴桦拜道:“饶命,饶命啊!”
琴桦目光稍稍沉静下来,望着眼前尽皆跪倒的降军冷声道:“你等放下兵刃,于船上等待便好,若是有所异动,休怪我手下无情。”旋即一个纵身便跃入那清冷江面,众人目瞪口呆,一时间却又有些无所适从,忽然,一个眼尖的士卒却是向着一里外最近的战船指道:“快看,她,她在那里!”众人纷纷起身探望,却见得琴桦一身黑衣已是自江面再度跃起,江水裹身更显玲珑身材,可是众人无一人胆敢出言戏谑,只因琴桦所过之处,已是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嘟嘟,嘟嘟!”便在众人惊异于来犯的千艘小舟与主船之上的动乱之时,北江江岸之上忽然传来一阵号角之声,萧启于高台之上亲自挥舞旌旗,正示意着前军将士依计而行。
“燃!”蛊兵阵前数百艘小舟已是临近敌阵,听得江岸号角之音,当即点燃了小舟之上早已备好的火烛柴草,旋即望着萧启旌旗挥舞方向,狠狠划动船桨,却是加速向着敌阵驶去。
“跳!”便在这前军火船临近之际,火船之上几乎同时向着江中一跃,自有后军舟船迎上救援,而那数百艘火舟,却是顺着适才的速度与这江上所刮的北风急速向前,顷刻间便已冲入敌阵船舰之中。
“啊啊,船着火了!”
“将军何在?游将军何在?”
“散开,快散开!”
一时之间,未得将令指挥的船舰之阵立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即便有那精通水战的老将嘶吼呐喊,可面对着这无边的火势却也是无可奈何,南疆蛊兵身怀蛊体融身绝技,自身肌体较之常人强上数倍,对这水火战场倒是毫无畏惧,待得中军临近,一众蛊兵便就着小舟猛扑而上,迎着那烈火燃烧着的战船便拥了上去,斩将夺船,杀声一片。然那南京战舰却也并未全是无能之辈,虽是将官不在,虽是火情汹涌,但凭借着巨船之威与丰富的水战经验,一阵慌乱之后大军便也开始逐步反抗起来,虽是前有火情,后有暗杀,可这舰队战船实在居多,巨船起锚,撞上那小小扁舟,顷刻间便是灰飞烟灭。
“杀!”前军损失殆尽,后军乱做一团,然而中军战船尽皆涌动,立时便成了这江面之上最大的绞肉机器,巨船甲板之上,无数弓弩手弯弓齐射,周身攀援的蛊兵尽皆中箭落水,死伤一片,而观这蛊兵船队,却依旧是义无反顾的向着大船扑去,未曾有一人临阵脱逃。
“咚咚咚咚…”便在此时,江北岸上隐隐传来一阵击鼓之音,萧启一人当先,手持鼓槌,双手大力挥舞,鼓声响彻四方,一时间却是燃起无边战意。
“咚咚咚咚…”萧启身后的十余近卫亦是结果鼓槌,开始附和着萧启的鼓声,齐声鸣鼓,将那战鼓之音传彻得更是响亮。
“天下之乱,自此战终!诸君,随我登船!”萧启一轮鼓罢,却是猛地将那手中鼓槌掷于地上,振臂高呼一声,便是拔出三尺长剑,向着那江边最后的百余艘轻舟扑去,他的身后约莫不到一千亲军,此时人人带甲,一往无前。
“杀!”船阵后军之中一声嘶吼,但见琴桦自天而降,一轮“黑刃”短刀划过旌旗,却已是杀至中军,手起刀落,再度将那船上旌旗斩下。萧启的轻舟此刻已离她不远,却见得此刻的琴桦双目通红,身上血水与江水混作一团,已然成了一名血人,直看得萧启鼻尖一酸,但此刻绝非儿女情长之时,萧启怕她久战之下有所闪失,当即吼道:“来人,掩护琴桦老师!”
然而琴桦却并未有丝毫滞缓之意,再一次制服住一艘战船之后,一个疾跃,却是向着萧启飞来。
“吴越不在这里。”
“嗯,有他在此,此战不会如此轻松。”萧启却是稍稍将琴桦迎至船上,着人取来一件厚袄给琴桦披上,望着这如火如荼的局势,不禁感慨道:“本想着此战只需拖住南京的船队即可,却不想吴越当真不在此地。”
琴桦双目炯炯的望着北岸,沉声道:“小姐的话自不会错,此战大局已定,你且小心应对,我先回寿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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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以东绵延数百里,地势低沉,鲜有高山,还受着去年青徐坝坍塌之伤,一直以来地段低洼积水,难以耕种。故而这寿春重建之后,这东面丘陵便也荒废许多,无人打理。
然而一向渺无人烟的寿春城东忽然传来一阵铁蹄之音,一望无际的丘陵湿地之上,竟然平白无故涌出了一支铁骑,铁骑来势汹涌,马蹄踏上那绵软的湿地却似乎没有半点滞碍,一马平川踏遍丘陵,转瞬之间已是疾行至护城河下,铁骑呈一线站立,当中一人策马向前几步,却是朝着身后吼道:“诸位名唤‘斩鬼’,便有“诛杀妖邪,斩除鬼怪”之意,而今,那妖女慕竹便在这寿春城中,我等今日,便要除此奸邪,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为首之人一番动员,可那身后将官却并未如他想象一般斗志昂扬,相反的,身后一众将士倒是显得有些面色不善,一名统领模样的老将出声问道:“吴大人,那,那烟波楼当真是祸国妖孽吗?”
这为首之人正是那南京之乱的祸首吴越,虽是在与慕竹一战中用尽修为,但有“六合长春功”在身,这几日来不断借助处子之躯恢复修为,果然如慕竹所料一般恢复迅速,然而吴越终归是成大事之人,他猜到慕竹修为恐怕尚在修养,若待她恢复完全卷土重来,自己定然不是敌手,故而他便定下了这奇袭之计,以游千里的水军牵制蛊兵主力,自己则亲率“斩鬼”偷渡寿春以东的江都港,一路潜行,便是为了今日之战。
“黄将军切莫多想,烟波楼勾结鬼方乱国,勾结摩尼教作乱乃是不争之实,如今趁那妖女修为未复,我等杀入城中,取了那妖女首级,天下便也从此安稳。”寿春已近在眼前,吴越自不会临时乱了阵脚,这支“斩鬼”虽已臣服,但终究是由烟波楼素月所创,要拿他们来对付烟波楼,或多或少还需要一番挣扎:“黄将军,你莫要忘了,你家中那妻儿还等着你平安归去。”为安保起见,吴越一边郑重宣言,一边却又道出了这位黄姓将军的把柄。果然,那位黄姓将军当即叹息一声,朝着身后将士吼道:“全军听令,功城!”
“杀!”终于,“斩鬼”阵中爆出一声震天呼喊,全军战意陡升,各自横刀立马,站成三列,却是各自对着眼前护城河前的三座浮桥,但听那黄姓将军一生喝令,三军齐动,各自朝着寿春东城杀去。
寿春东城城头看守虽是寥寥无几,此刻更是被这来势汹涌的铁骑呼喊给吓了一跳,为首将官一脸慌乱,当即颤抖道:“快,快关城门!”
可这声呼喊已是为时已晚,“斩鬼”虽只三千余人,可各个都是经历过鬼方蛮夷洗礼过的精锐,此刻蜂拥而上,又岂会让这群疏于防范的看守将门锁住。“吁”的几声急唤,前排铁骑已是冲至城门之前,策马扬刀,却是猛地冲入城门,左右两边手起刀落,却是将那正欲关门的门卫斩成两截。千军扣关自是雷霆之势,更何况有吴越这等人物,但见他一跃而起,人马分离,几个纵步便已至城墙之上,那墙头士卒哪里又是他的敌手,但见他双手一挥,自那袖袍之中立时分出无数毒箭暗镖,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城头守卫不过百人,转瞬之间已被他清理干净,此刻他居高临下,望着“斩鬼”大军尽数入得城中,心中稍稍得意:“慕竹啊慕竹,今日,我定要生擒了你!”
然而他的笑容还未消散,城中景象却是突然大变,但听“轰隆”几声巨响,顷刻之间原先破开的城东大门骤然关上,千军回望之际,却见城中三路各自涌出一支军马,军备齐整,显是早有准备。
“你,便是吴越!”吴越正自诧异之时,却听得耳畔不多时传来一声清魅之音,吴越闻声而望,却见一道红影拂过,便在自己所处的城楼另一端,好生生的站着一位绝色佳人。
吴越面露不俞之色,自长江一路向东,沿着寿春以东近三百里的江都港登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寿春,奇袭之快足可传载兵书史册,可他却不敢相信,他一路疾行,等待着他的却是早已布下埋伏的寿春,心中的不甘立时激起无边怒火,吴越“嗷”的一声大吼,整个人便朝着那红衣倩影飞去。而那红衣佳人却是浑然不惧,双手齐抬,各自扬起手中袖带,红袖连绵起伏,顷刻间竟是延伸数米,竟是拦在吴越进犯之地,吴越被那红袖缠绕,登时一阵暴露,伸出右手朝那天穹一指,烈日骄阳之下,一道紫光骤然自天而降,长剑破空而出,威势骇人,红衣女子稍稍抬头侧目,竟也忍不住暗自咂舌,那紫衣神剑直坠吴越身前,一剑便将他身前红袖斩得粉碎,一时间红屑飞舞,红衣女子猛退几步,这才与吴越拉开距离。
“不愧是能伤到慕竹的人,果然有几分本事。”红衣女双手向后一荡,那被斩乱的袖袍竟是又向外延伸一段,完全不受适才影响。
吴越紫衣剑在手,反是较之刚刚冷静几分,当下沉声道:“听闻南疆神祭司有位容貌武功都与那烟波楼慕竹不相伯仲的南宫神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南宫迷离听他认出自己,却是冷哼一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连江都港这等隐蔽的路线都被你想到了。”
吴越当即道:“这么说,是慕竹看穿了我的计划?”
南宫迷离微微一笑:“你若以为你奇遇连连,以卑劣手段伤了慕竹便可制霸天下,慕竹之强,绝非武力而已,今日她已算定便是你的必死之期,想来,也绝不会错的。”
“哼,好大的口气!”吴越当即朝着城下被堵在门口的“斩鬼”将士,当即冷嘲一声:“就算他们全部死光又如何,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南宫迷离轻轻摇头:“我如今道心修为有损,而你身具烟波楼四女之功法,如此一比,倒确是个不错的对手。”南宫迷离刚刚言罢,便见得吴越嘴角微微一翘,显是有得意神色,南宫迷离当即又道:“可自古人算不如天算,恶人终须恶人磨,你有今日之造化,也怨不得别人。”
吴越见她说得如此郑重,不由得心中一凛,脑中不禁千回百转,似是想到了什么前尘往事。
南宫迷离也不再与他多费唇舌,稍稍退开几步,一手托于胸前,两指微微向上悬于唇边,柔唇轻启,口中开始小声念叨着几句密语。
“啊!”本是趾高气扬的吴越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一个翻滚便倒在地上,双手捂住脑袋,面色突然之间变得极为狰狞,吴越一边翻滚,一边痛苦的嚎叫,嘴中不住的叱骂道:“啊!啊,你,啊,你做了什么?”
南宫迷离却是不愿理会吴越的叫嚣与痛苦,继续催动着这蛊术的口诀密语,心中却是不禁想起那日孤峰与琴桦带回来的消息。原来那日萧逸潜逃未果,临死之际却是说出了能制住吴越的方法以求自保,那便是他昔日在南京吴越府上栖居养伤之时,给吴越下了一种名为‘噬心’的蛊毒,这蛊毒平素还好,但一旦施蛊者催动口诀,那蛊虫便会自脑中发作,侵入肺腑,受蛊之人先是头痛欲裂,紧接着便是腹痛不止,仿佛万蚁噬心,若无施蛊者停手救治,五脏六腑便会被那噬心群蚁吞噬殆尽,七窍流血而死。知晓了这条消息,众人自是放心许多,南宫迷离身为南疆神祭司的当世神女,论及蛊术,天下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这‘噬心蛊’虽是由萧逸所下,可只要萧逸道出蛊虫配制之法,南宫迷离便也能轻易寻出口诀操控自如,一想起今日能胜这乱臣贼子竟是靠着那让她恨之入骨之人的蛊术,南宫迷离心中又是一阵绞痛,可眼下大敌当前,南宫迷离也顾不得许多,当下催动密语速度更快几分,而那吴越的哀嚎之声也是愈发响亮。
“我神祭司世代侍奉南疆蛊神,勤修蛊术,便是为了济世救人,以蛊虫之术造福一方,鲜有以此术行伤天害理之事,今日以此术夺你性命,虽是你作恶多端咎由自取,但终是有违我蛊神之意,你若此刻觉着痛苦难当,也可自行了断。”南宫迷离见他神色凄厉至极,双目圆瞪之状阴森可怖,便好似那梦中厉鬼一般令人不寒而栗,一想起如今已是身为人母,实在不愿多造杀孽,当即出声劝道。
吴越呼吸愈发急促,整个脑袋都似乎要炸裂一般,他的手渐渐放下,开始紧紧捂住胸口腹部一带,许是心口之处的万蚁撕咬让他痛不欲生,听得南宫此言,他那双狰狞的目光竟是隐隐望向自己手中紫衣长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抽出长剑,毫不犹豫的向着自己的脖颈划去。
“唉!”南宫迷离见得此景,虽是觉着这吴越罪有应得,可也难免生出一丝怜悯之意,不愿再看这可怖之景,当即背过身去,等待着他的尸身倒下。
……
寂静,没有一丝声音的寂静。南宫迷离突然眉心急蹙,心中当即生出一丝警觉,她等待几许,却是未能等到吴越的尸身倒下之音,那也就意味着吴越并未自行了断,若是如此,那便事有蹊跷。
南宫迷离猛地回头,然而依旧为时已晚,凛冽的杀气瞬间升腾,那柄剑气盎然的紫衣剑转瞬之间已距她不足一尺之地,南宫迷离连退数步,双手急急掩回胸口,红袖再起,可即便再是如何连绵不绝,却也只能成为吴越剑下翻飞的红絮,南宫迷离一退再退,那紫衣剑便一进再进,直至城楼边角绝壁之处,南宫迷离这才稍稍稳住脚步,然而两只红袖已然被削得七零八落,连那芊芊玉手也是尽露于人前,南宫迷离此刻自是无暇理会这微末小事,此刻她已近乎用尽全力才堪堪接住吴越这一剑之威,那下一刻,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果然,吴越一剑未能功成,但却并未急着撤剑,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朝着南宫迷离眼前咧嘴一笑,却是伸出那未持剑的左手,向着那直立在南宫迷离胸前的紫衣剑轻轻一敲。
“叮!”
剑身一阵轻吟,宛若那琴音起伏。
“噗!”
伴着紫衣剑神微倾,那一阵琴音之声立时化作一道紫气,直坠南宫迷离胸口,南宫迷离本就用尽全力,此刻哪里还能阻止得了如此近距离的一次琴音动荡,当即再也忍耐不住,一口鲜血自胸肺之中涌出,直喷在那闪烁着紫色荧光的紫衣剑上。
“嘿,你有你的‘噬心蛊’,我也有我的‘琴音剑’,这一式既不是出自琴枫,也不是出自素月,却是那南明的萧念公主殿下所创,没想到配上这紫衣剑竟是效果不错。”见得南宫迷离瘫倒在地,气息不复,吴越这才放心撤下剑来。
“你没中蛊?”南宫迷离体内一片混乱,已无再战之力,可望着吴越如今这幅模样,不由得大为疑惑。
“我自然中了蛊,而且确确实实是那位二殿下在南京吴府时亲自布下,”吴越一边不急不缓的解释着,一边却又向着南宫迷离此刻那裸露出来的些许冰肌望去,南宫迷离本就是天人之姿,无论是红衣旖旎还是媚眼逡巡,一颦一笑均都绽放着诱人的风情,可自经萧逸一事以来,南宫迷离便鲜有笑颜,如今更是产下麟儿,身形气质都稍稍弱了几分,吴越在南京坐拥烟波楼四女,可谓是各种风情享用了个遍,初见南宫迷离倒是没有多多斟酌,可此刻却是大不相同。此刻的南宫迷离红衣长裙被那琴剑之音震得粉碎,除了那无痕玉臂之外,肩头,腰脐之处也是毫无遮掩,若不是胸前亵衣相阻,吴越此刻便可一览无余。吴越稍稍上前一步,继续言道:“好叫南疆神女知晓,吾虽习武天资不高,可却一直心有不甘,幼时让家翁四处聘请名师指引,有幸结识一位南疆蛊师,此人名唤‘黑古’,想必神女娘娘应当认识吧?”
“原来是他!”南宫迷离自是识得此人,此人蛊术高超,贯以蛊术害人,数年前太子萧驰于宫中暴毙便是此人所为,烟波楼出手之时,便是南宫迷离亲自将他擒获,后与那萧逸一起押赴南疆,投入那乱神井下,遭蛊虫嗜咬而死。如今听闻吴越便是此人弟子,想必萧逸下蛊之时便已开始留心,一面骗取萧逸信任,一面又暗中自行钻研,此时距下蛊已近两年,想必这“噬心蛊”毒早已被吴越化解。
“区区蛊虫便想控制于我,我吴越又岂是屈居人下之辈,夜十方、苍生妒、萧逸,还有她们烟波楼,她们个个都想骑在我的头上,到头来呢,最后得胜的只有我吴越一人,无人能敌的慕竹阻止不了我,你这南疆神女更阻止不了我,今日,我不但要踏平寿春,活捉慕竹,我还有当着天下人的面肏着你们,我要吸尽你们的修为,我要让世人看看,我吴越,才是这乱世之主!”
“天下之主自当体恤世人,怜爱苍生,若是如你一般不择手段,祸乱天下,天下百姓又何谈安稳度日?”便在吴越狂啸之时,却见得那寿春伏兵之中缓缓走出一道清丽身影,一袭白衣长裙纤尘不染,虽是相距甚远,但话语之音却是铿锵有力清晰可闻,一众兵马自左右排开,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慕竹缓步向前,双眼深邃,望着城头之上的吴越继续言道:“天下之事,本应是以理服人,以德语人,以法律人,但偏偏这天下却又是以武论人,你自负奇遇,修为精进,便以为自己是这世间天子了吗?”
慕竹字字珠玑,在吴越看来却犹如梦魇一般可怖,他本以为会是自己杀上慕竹府中,将那惊慌失措的慕竹擒拿亵玩,却是不敢相信,慕竹竟会自己堂皇走出。“嘿,一定是了,你自命不凡,又岂会是那坐以待毙之人,只可惜,你虽修为卓绝,可这修养恢复之力却是不如我,我这摩尼教的‘六合长春功’举世无双,一会儿,我也要让你尝尝这功法的滋味儿。”吴越越说越是得意,慕竹此刻身居城下,虽是气势凌人,可只怕连跃步上楼的力气也无,一想到可以马上将这天下奇女擒拿,生杀凌辱但凭自己,吴越不由目光大热,当即吼道:“慕竹,我吴越可不怕装神弄鬼,你若真有本事,便上得城楼来与我一战。”
慕竹平淡的面容依旧,听得吴越此言,右侧嘴角竟是有着丝丝微滑,看在吴越眼中分外刺眼,那是带着一股嘲弄的笑容,吴越双拳紧握,恨不得此刻冲下去便将她碎尸万段,然而他还未有所行动,便见着慕竹一揽裙摆,莲足未动分毫,而整个人却是渐渐腾空而起。
“这、这是?”三千‘斩鬼’,数千守备,城中军马无论敌我都沉浸在慕竹此刻所展露的神迹之中,众人只知那武林高手飞檐走壁,却也是双脚急蹬,于那空中借力,不断翻转跳跃,而此刻的慕竹,便似那大罗金仙一般,乘虚御风,气定神闲,一路向着城楼而去,轻落于南宫迷离身侧,倩影微躬,缓缓将南宫迷离扶起。
“仙女!仙女啊!”城下一众人等尽皆跪倒,感叹着能见得这般奇幻旖旎的景象,萧平印吴越等人一致对外宣传烟波楼乃祸国妖孽,可见得如今光景,这飘飘欲仙的绝色倾城,这超脱淡然的人间仙子,遑论她的所作所为,就单凭此刻她所展现的气度,又怎可能是妖邪之人。
“怎么、怎么可能,你、你的伤?”吴越见慕竹如此气度,心中不由大是震惊,有伤在身的慕竹他尚且不自信能够匹敌,若是换做全盛时期的慕竹,他又哪里还有胜算?
“我自然是受了伤,而且确确实实是你以紫衣剑气亲手所伤,”慕竹转过身来,却是学着适才吴越所言缓缓道出:“只不过那‘六合长春功’却并非只你一人习得。”
“什、什么?”吴越听得“六合长春功”一词,却是不禁诧异,双眼自在慕竹身姿轻扫,却是实在想不出似慕竹这等人物,难道也学了这魔门功法?更不可思议的,莫非她为了疗伤,竟是愿意与人交欢?
慕竹自他双眼所流露的丝丝淫欲便已读出吴越心中所想,当即摇头道:“‘六合长春功’不过是一门阴阳调和练气之术,你以淫欲待它,便也只能损人利己。今日,倒是可以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六合长春’!”慕竹言罢,却是轻轻伸出一只手来,向那天穹一引,手心微微摊开,双眼微闭,那覆盖在右臂之上的白袖向下卷起,露出比那白衣还要洁白无瑕的皓腕柔胰,吴越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慕竹,似是想看看她究竟能使出何种手段,可自慕竹抬手之后,四周万物倒是没有分毫异样,吴越不由心中一紧:“难道她是在装神弄鬼?”
一阵微风便轻易的打碎了吴越的痴心妄想,微风拂过,本是无色无形的空中忽然间升出一股金色光芒,那光芒之中似是细雨轻沙,又好似空无一物,吴越一时之间看不真切,可那金光便悠然飘向慕竹手心,慕竹旋即轻轻一引,便将这金光挥洒在坐地调息的南宫迷离身上,南宫迷离突然双眼一睁,只觉浑身真气充沛,一道至纯真气涌入心间,不断的向她受损的经脉涌去。再观慕竹,却是素手微抬,再度将那金光拂出,就地一挥,宛若空气一般挥洒在天地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便是‘六合长春’,取天地元灵之力,循环往复,周而复始。”慕竹言语之间,南宫迷离已是调息结束,缓缓站起身来,适才所受内伤已是完好如初。
“不可能,不可能的!”吴越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位神明一般的女人,心中的畏惧已是到了极点,他心知自己未必是慕竹敌手,便诡谋百出,重伤慕竹,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却又离胜利越来越近,可直至这最后一战,他才知晓他是多么无知,他引以为傲的采补武功竟然被慕竹随手使出,举手投足之间已是臻至大成,城下的“斩鬼”已然再无战意,而自己,此刻却要面对烟波楼主叶清澜与那南疆神女南宫迷离两人,此刻的他,再无一丝胜算。
“不,我还有剑!”吴越望着手中的“紫衣”,心中陡然生出一丝希望,“苍生妒能伤你,我也能伤你,我能伤你一次,便一定能伤你第二次!”吴越左手一挥,那支他寄以厚望的烈弓却是自天边飞来,弯弓,搭剑,弯弓如满月,紫衣却又是否能够再次创造奇迹?
紫衣剑出,宛若寒冬一般凛冽刺骨,无边杀意竟是完全笼罩了寿春城头,其速之快,令人唏嘘。
然而慕竹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神色冰冷,似是受那紫衣剑气影响,此刻的她,骤然之间亦是生出几分杀意。紫衣剑如流星坠落一般直入慕竹身前,便在她那层金光气盾之间逡巡不进,吴越屏住呼吸,他知道前两次射出此剑,便是将那慕竹周身气盾破开,才能重伤其躯,而今,只要这紫衣剑再进一步,只要一步!
“去!”然而奇迹终究不会再现,慕竹玉臂一挥,那紫衣剑便再也不受吴越控制,一个转身,竟是毫不停留的向着吴越飞去。
“轰隆”一声,长剑破空,烈弓碎裂满地,吴越周身气盾早已支离破碎,剑气直入肺腑,此刻的他只能无力的跪倒在地,鲜血自口中不断涌出,四肢已是动弹不得,他不甘的望着眼前的慕竹,心中满是绝望。
“狗贼,受死!”吴越须弥之际,却听得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呐喊,他已是无力抬首,无力的身躯骤然间却是感受到无数飞刀乱刃刺入体内,突然,一记黑金短刃扑面而来,终是插入了他的脖颈之中,吴越重心一沉,尽管双眼依旧不甘的望着远方,可他却再也没有了知觉。
第三章:复清明
“嗯…啊…啊啊…啊…”南京沈府后宅之中依然是那般春光旖旎,引人入胜。一对赤裸的男女正淫靡的跪在那房中大床之上,肆意交欢。
“素月婊子,再叫大声些,没吃饭吗?”沈琼几乎整个人都骑在了素月背上,一手扯住素月的长发,一面用那坚挺粗壮的阳具不断在素月的股间抽插,此刻正值清晨光景,可素月的股间蜜穴之中却早已是灌满了白色精浊,沈琼几乎每一次的插入都能发出“噗嗤噗嗤”的水渍绽放之音,而每一次抽出却有带出淫水四溢,这一来二去更是令沈琼抽插起来更为滋润畅快,那本是疲乏不堪的身子不由得又是重振雄风,更加卖力起来。
“嗯…嗯…”听得沈琼如此恶语相逼,素月反而是心中一震,当即强行抿住双唇,极力控制着不发出呻吟浪叫,自那日饮下“极乐酒”后,沈琼整整肏了她一天一夜,直至白昼时分她靡靡醒来,沈琼将那羞人的《临素月图》置于她眼前,一边肏弄一边口中回忆着昨日的风光景象,素月登时心如死水,既是无力争辩又是难以就此沉沦,沈琼这厮显然是色中老手,那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每每肏弄自己时都会极尽花样,或令自己痛不欲生,或令自己酸痒难耐,每每肏得她忍耐不住肌体触感而最终臣服,可每日清晨醒来,素月又觉心中惶恐,心底里的傲骨与理智不断警醒着她,“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说来也算幸运,吴越以素月为礼,换得沈琼竭力配合,投入了几近吴家全数的船只改作战船,投之于长江之上阻断蛊兵,可一夜欢愉之后的沈琼正要归还素月之时,却听得吴越已然率军出征,虽是不知去了哪里,但着实让沈琼大是惊喜,至此这沈琼便整日沉醉在这温静贤淑的温柔乡里,一连五日,除了午时外出巡视下朝中事务,其余时间可谓是一刻不停的玩弄着这位绝色美人。五天五夜,素月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难逃沈琼魔爪,但凭沈琼能想到的每一种姿势,沈琼都会尝试一番,可这天姿美人依旧是那般动人,沈琼只恨不得双手永远不要离开怀中这曼妙的腰肢,只恨不得跨下肉棒永远都陷在那深邃曲折的佳人玉穴之中。
“啪啪啪啪…”沈琼越是多想,脑中便越是兴奋,那肏动的频率也越发急促,而素月却是紧紧闭着双眼,额上眉梢狠狠皱起,似是在申诉着主人已经不堪征伐,然而沈琼自是不会理会这些,他越是用力,那胯下的肉棒便肏得越深,素月的身子也越是伏在床头向下躺倒,沈琼索性伸出双手,各自握住素月胸前那两只圆润玉滑的美兔儿,嘴上大舌渐渐出动,又一次的在素月背上来回舔舐。
“啊…啊…我实在、实在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啊…啊…”整整五日时间的不断折磨,素月的嫩穴早已是红肿不堪,只觉着沈琼每一次深入都带着那股难以忍受的火辣痛感,素月强逞多时,可这沈琼似是永远不知疲惫一般,每每射完一轮便也不停歇,去那桌上稍稍饮一杯茶,吃些糕点或是那淫补之药便又能重振旗鼓杀上床来,饶是素月体质不俗,也经不起这般折腾,随着沈琼一记大力贯顶的深入,素月终是忍耐不住叫出声来。
“嘿嘿,你…你终于,那你终于认输了…嚯…哈哈…哈哈哈…”沈琼闻得素月这声叫唤竟是欣喜若狂,要知道此刻那“极乐酒”的药效已过,此刻的素月早已是清醒之身,能肏得这不可一世的素月仙子哭喊求饶,沈琼自觉畅快无比,当即一边大笑,一边却又并未停下征伐,反倒是那腹腔之间似是欲火燃烧得更加旺盛,抽动的节奏更加迅猛,肏得素月更是哭喊不止。
“嘿嘿,受不了也得受着,反正再过几日吴越那厮回来便再也肏不到了,何不如今天就把你给肏死在这大床之上,嘿嘿,肏死你,肏死你…”沈琼嘴中不断念道着这般粗鄙之语,一边又随着口中所言而深插猛入,而随着高潮又一次降临,沈琼那话语之间变得极为激动,面色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无比。
“老爷、老爷不好了…”便在沈琼迫在眉睫之时,门外却是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阵急促敲门之音。沈琼登时怒火中烧,气急败坏的吼道:“滚!给我滚!”
而那门外小厮虽是极为惧怕沈琼的愤怒,可却依旧未曾离去,门外再次传来一声哭诉之音:“我的老爷啊,有大军,大军把南京城给围住了!”
“啊!”沈琼闻得这一声变故,而胯下又正值高潮巅峰之际,浑身血气宛若脱缰野马一般直朝着脑门涌去,骤然间沈琼“啊”的一声呐喊,整个脑袋向天扬起,嘴上鲜血与那胯下龙精几乎同时喷泄而出,旋即顿觉双眼一黑,再是无力的躺倒在素月的背上,就此气绝。
“老爷?”门外小厮自然听得这一声惨呼,当即顾不得其他破开门来,但见沈琼浑身赤裸的躺倒在那女子身上,这小厮登时乱了阵脚,试探着向前小声呼唤着:“老爷?老爷?”见几声仍不应答,当即行至床边,用手在沈琼鼻尖微微一探,旋即面色大变,当即向外跑去:“不好了,不好了,老爷…老爷死了!”
与沈府庄园之内的一片慌乱不同,此刻身疲力竭的素月却是率先镇定下来,想那沈琼毫无节制,一连五日服食虎狼之药,每日每夜的折腾自己,如今闻此噩耗,猝死当场也不足为奇,而眼下自己终于有了脱身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审视如今的局势。“大军围城,想必是小姐胜了,那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救出被困在密室之中的几位妹妹,几位妹妹此刻或是修为尽失,或是修为被制,此刻被那日本女忍看押,若是那女忍狗急跳墙后果便不堪设想。”素月轻轻呼了口气,虽是身子极为疲乏,但也强行床上站了起来,匆匆寻了件仆人衣物,便趁着府中大乱,悄悄向着府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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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中此刻却也如沈府一般乱作一团,闻得大军围城,街头匆忙奔逃的军士不计其数,而寻常百姓更是只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素月虽是修为不复当初,但几经调息,倒是有了一两分气力,对这南京城她熟络得紧,于各处街头匆匆疾行,却是直奔那本应令她噩梦连连的吴府大宅。
吴府作为如今的当朝权贵,此刻面临大军围城自是责无旁贷,吴嵩吴廉父子早已带人出去巡视,甚至乎整个府中的私兵家仆也都整装上阵齐齐赶赴城楼,素月潜入进来自是不难,稍稍转了几个弯,便是行至那后宅深闺之处,轻轻推开房门,却见着一位深闺女子独坐房中,静静的对着房中桌案上摆着的一尊佛像发怔。
“慕容小姐?”素月轻声唤道,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想她与慕容尔雅的第一次谋面,却是在那“月字号”密室之中,亦是自己受辱当日,与这慕容尔雅也算得上是患难之交。
慕容尔雅回过头来,依旧是面色木然,自见识过吴越恶魔般的真面目,她便被软禁在家中,整日与这佛像相伴,早已不复昔日风采,闻得素月呼唤,这才发现这位身着奴仆一物的竟是那位在密室之中受辱的素月仙子,当即一惊,稍稍向着屋外探了探头:“你,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先不说这个,你可知道,我的琴在何处?”
“琴?”慕容尔雅微微一愕,旋即想起前几日吴府夜间会偶尔响起一阵琴音,想那吴越不通音律,府上能识琴者更是寥寥无几,慕容尔雅当即点头道:“若他没有随身携带,很有可能便是放在了书房之中,素月小姐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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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明行宫之中,萧平印满脸焦急的坐在龙椅之上,对殿中百官的议论浑然无措,他登上此位全靠吴越扶持,如今吴越出兵在外,这南京城却是突然冒出一股敌军,据传那统兵之人还是南疆那位赫赫有名孤峰将军,若不是老相吴嵩临危授命率兵前去,只怕他早已吓得落荒而逃了。
“陛下,敌军来势汹汹,而我朝大军全无消息,想是大势已去,不如…”
“陛下万万不可,据臣观之,这股兵马定是绕着荆襄而来,避开了我朝水军耳目而已,如今只需我们固守待援,想他们久攻不下自然退去。”
朝中之人此刻已是分作两派,除了平日的远近亲疏以外,其实更多的还是当日吴越所分发信件之中的恶行程度,若是罪孽深重,一旦告知天下便要身败名裂之辈自是一门心思的跟着龙椅之上的这位新王,而若是些男盗女娼之类的小事,倒也不介意还政于萧启。吴家虽是与这萧平印讨论过朝中派系,可萧平印却也拿这殿上争执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听着他们吵得不可开交。
“什么人胆敢闯宫!”众人争吵之际,却听得宫外一声喝斥,立时间禁军涌动,纷纷向着宫门围去,众臣只当是那敌军杀了进来,登时人心惶惶不再争吵,一个个缩着脖子朝着宫门望去,可触目之景却是令人侧目。
但见一位素衣女子手持瑶琴缓缓向着正殿走来,所过之处,禁军虽是各执兵刃,却无一人胆敢阻拦,盖因那女子他们都曾识得,却正是那位烟波楼中最善谋略,曾在朝中行内相之职的素月小姐。
“你…你…”萧平印自然也随着众臣目光望去,却正见着素月向着他望来,没来由的心中生出一阵惬意,连连用手指着素月道:“你、你怎么出来的?”
“素月小姐!您这是要?”素月行至殿门之时,却见着一位锦衣铁甲之人冒出身来,那人面色阴郁不定,心中虽是胆怯,但也不得不上前探问一二。
“庞统领,几日不见,倒是长了些威风了!”素月朝着这位禁军统领冷哼一声,却是大步坦然的向着殿中走进,庞青犹豫再三,终是不敢妄自出手,且不说这素月向来处事稳妥,若无把握断不敢贸然闯宫,但凭她如今这一柄琴,他就不敢妄动,他可是经历过昔日燕京烟波楼闯宫一事,自是知道这位看似文弱的端庄女子一旦弹起琴来,便可令千军胆寒,杀人于无形之中。
“诸位大人,近来可好啊?”素月步入殿中,也不理殿中高坐的萧平印,而是朝着满朝文武扫视一眼,稍稍寒暄一句,这满朝文武皆是低头不语,接连那整日跟着吴越摇旗呐喊着烟波楼乃妖孽的大臣们此刻只能低下头去不敢乱吠。素月自是预料到会是这般场景,当即道:“素月此来,却也是为大家备了一份好礼。”言罢便转身向着庞青唤道:“庞统领,还劳驾您派两位禁军去宫门之外将那礼物抬进来。”
庞青微微点头,无视着萧平印冒火的目光退下身去,唤了两名近卫便去宫门之外,果见那宫外站着另一名貌美女子,而那女子身边,便看守着一只巨大的铁箱。
沉重的铁箱缓缓抬入殿中,在素月的点头示意之下缓缓打开,可里面既无金银珠宝,也无机关陷阱,而是一堆破旧书信与一些奇特物事。
“这是?”朝中文武纷纷探头侧目却是不知所以,而素月却是坦然一笑:“我听闻那日吴越送给各位每人一封书信,可那书信却都是拓本,实在毫无诚意,今日素月斗胆,将那书信的原件及相应证物尽皆奉上,不知各位大人可否喜欢?”
“什么?”自有那城府不深之人惊得唤出声来,细细一想,若是此刻拿到吴越所谓的把柄,那他们又有何惧之有,本就应是这南明老臣,再不用受这良心责问,如此一来,便可心安理得的恢复旧制,赶走这场由吴氏奸贼引起的动乱。
“可否借在下一观?”站在素月身旁的庞青亦是激动万分,见素月点头,连连将头埋入箱底寻找,不多时却是寻得一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笺,赶紧拆开一看,果真是一封带着血渍的文书。原来这庞青也是边军将领,追随过贺若雪之父贺通虎,后随大军战败溃逃之际,路遇一边境村落修整,可没想到夜里传来声响,说是自己亲兵作乱,竟是奸污了一名村中女子,见村民民情激愤,庞青登时心中恼怒,竟是一气之下下令屠村,将整座村庄夷为平地,接着又带着村中男子头颅回营领功,竟是不但未受战败波及,反而被调回宫中禁军任职,虽是此后对萧氏忠心耿耿,更有护送萧启南下的大功在身,可却不知哪里来的漏网之鱼,竟是一纸血书将那屠村冒功之事上告,一来二转,最终这血书却是落在了“月牙”之手,如今见得这最后的信物在手,庞青不由轻疏口气,当即向着素月深深一拜道:“多谢素月小姐!”
见得庞青这般情景,朝中文武自是迫不及待的涌向宝箱,各自取出印有自己名姓的信笺,一经拆开,便各自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有那心中狂喜的,有那轻轻松气的,也有那缅怀悔恨的,但无论何种,心中却也是再没把那殿上高坐的萧平印放在眼里。
“你、你们,你们要造反?”萧平印惊惶之下竟是憋出了这么一句,可一说出口,却见着百官各自侧目看来,百官眼色各异,可在萧平印看来,他们似是都带着嘲弄与同情之色。
“诸位!”不知何时,素月却是寻了个琴案坐下,众臣不知她是何意,却见她轻轻开口道:“往事如烟,这信中所载俱是过去,不如随着我这一曲,烟消云散罢!”素月玉指一拨,曼妙空灵的琴音便自琴弦之上扬起,随之而来的,便是那琴弦之上隐隐冒出的几丝青光,素手一挥,那青光便是向着四面八方涌去,骤然之间,群臣手中所握的信笺证物均是化作烟尘灰土,飘散于这大殿上空。“诸位,陛下大军便在城外,按礼当百官出迎!”
“臣这便前去恭迎陛下!”
“臣(末将)这便前去迎驾!”
一时间群臣跪扶,对那信笺把柄之事再无顾忌,各自站起身来,便向着宫外前行,似是受着素月气场所引,这群才刚刚偷笑新朝的大臣们均是忘了自己这几日的荒唐行径,各自将自己视作心怀陛下的忠义贤臣了。
见众臣一一离去,素月这才回过身来向着龙椅之上诚惶诚恐的萧平印望来,冷声便道:“念公主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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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宫正门而立的“月字号”早已是不复存在,随着吴家得势以来,便已是将那东墙一推,便将这原来“烟波府”于“月字号”的地面扩入自己的府宅之中,而身处于地下密室之中的琴枫与惊雪自是无从知晓。
密室阴寒湿冷,若是换做往日,琴枫定然不惧,可如今修为不复,剑心崩塌,身上又是不着寸缕,自是感到一阵阴冷,只能缩在墙角不断打着寒颤,而另一侧墙角的惊雪却是稍稍好上一些,虽是与她一样浑身赤裸,可毕竟一身修为尚在,可唯独那被吴越折断的双手却是无力的摊放在身前,极为狼狈,整个身子被千斤锁链架住,困住墙角动弹不得。这几日里琴枫没少呼唤她这位曾经天下披靡的姐姐,可惊雪的神志依旧是停留在“战兽”之态,心中只有杀戮,也不知日后还能否好转。
“什么人?”忽然那密室入口处传来一声冰冷喝斥,琴枫猛地抬头,却隐隐听到一阵兵刃碰撞之音,琴枫脑中急转,却是立即想到什么,当即拖着疲倦的身子强行站起,向着那密室门口缓缓行去。
“琴枫姐姐!”那门口打斗的女子却是一眼瞧见琴枫身影,连忙呼唤出声,旋即却又听得一声熟悉的清音唤道:“念儿不可大意!”
原来素月闯宫一方面却是为了迎回百官效国之心,而另一方面,却又是救出了此刻在南京城中唯一能与这看守密室的东瀛女忍相抗衡的萧念公主,要知这女忍本就是东瀛高手,先后跟随苍生妒吴越等人作乱,武功修为自是大有精进,萧念虽是有着琴剑之技,却也一时只能与之缠斗,好在那有素月在旁指引,这才算是稳稳占据上风。
那女忍内功虽是浅陋,但那东瀛奇异忍术却是变幻无穷,萧念长剑呼啸,每每刺中敌躯,那清子却是突然浮现于此间另一侧,是为一种分身之术,而这女忍身法迅捷,加之经验老道,稍稍领教过萧念的琴剑之技后便已有所警觉,每每萧念剑吟之时却已飞身闪开,于萧念收回琴音剑魄之时却又栖身靠拢,她那小巧玲珑般的攻势虽是伤不到萧念,但如此长久下去,却也让萧念心中烦闷,此刻见得琴枫,却是骤然分心,却被清子一刀划过,萧念见情势不妙,当即猛退几步,这才稍稍躲过那险要一刀。
“明心静气,琴曲自然!”素月见她此刻情势不妙,当即在旁指引道:“若为琴声,便重在一个‘变’字,琴弦虽只数根,但音律却是变幻无穷,随心而动,切不可循规蹈矩!”
萧念微微点头,却又听得伏在门口的琴枫唤道:“一心求剑,剑意自通!若为剑意,便重在一个‘专’字,心无杂念,唯有手中一剑,一剑既出,便犹如苍穹之力,天下无惧!”
萧念心中思悟急转,细细品味着这两位琴剑大师的话中之意,手中长剑微微抬起,随着萧念心中所动,竟是在那长剑之上染出了一道淡黄之色的柔光,萧念遂用长剑直指那女忍,却是不再执着于那剑吟琴呼之声,仅只静静站立,心中却是能勾勒出许许多多的音符飞舞。而那散发着淡黄柔光的剑体之上,不自觉间竟是自发扬出几声琴音初鸣。
“呃!”清子脑中顿时一片嗡鸣,满身忍术奇招一时难以使出,然而萧念剑之所至,清子却也避无可避,长剑入心,顿时口中鲜血涌出,娇小的身形坠落于地,却是再无缠斗之力。
“姐姐!”琴枫见得终是摆脱了这密室困局,眼见着素月迎面走来,心中一暖,鼻尖一酸,便与那素月抱做一团,素月、萧念俱是受难之人,自是理会得此刻琴枫心境,亦是抱在了一起,素月轻轻拍打着琴枫的后背,缓声道:“过去了,都过去了!”
“快看,大军进城了!”便在三女感触怀伤之时,屋外却是传来一阵嘈杂呼喊,三女起身对视一眼,面上均是露出欣喜之色,素月顿时便道:“想是孤峰将军率军自荆襄而来,如今南京已复,却不知小姐那边如何了?”
“我从不担心小姐!”提及慕竹,琴枫双眼渐渐露出一抹坚定之色,旋即又似是想起什么,神色渐渐低沉下来:“倒是惊雪…”
几人的目光渐渐向着密室角落处被铁链拴着的惊雪看来,尽皆默然,素月沉声道:“且先就此安置吧,虽是凄惨了些,但此刻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还是等小姐来再做定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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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峰一马当先行走在万军之前,伴着朝中出迎百官,承受着万民沸腾的欢呼,经此一役,才算是了结了几十余年大明风雨不断的战乱,自此以后,四海安定,有烟波楼小姐相伴,想必那位少年天子定能励精图治,还大明百姓一个国泰民安。
“快看,那便是国贼!”也不知人群之中谁人一声咆哮,万民的眼光却是向着孤峰身后被枷锁缠身的两人望去,一人白发苍苍,另一人却是膘肥体壮,此刻都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精神萎靡,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被孤峰破门而入,生擒拿下的吴氏父子,吴家世代权贵,在吴嵩这一代更是位极人臣,凭着其官场嗅觉竟是熬到了左相的位置,其子吴廉官居吏部,其孙吴越更是胆大包天,竟是私立历王为帝行那窃国之事,如今事败,只怕这吴氏满门都保不住了。
“公主到!”人群之中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孤峰闻声望去,却见着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踏步而来,而她的身后,一左一右却是站着两位旧时相识,正是烟波楼的素月与琴枫两位仙子,孤峰先前还担心她们遭遇不测,如今看来,除了精神萎靡,修为有损之外,至少此刻安危无虞。孤峰赶紧下得马来,向着萧念拜道:“孤峰拜见公主殿下!”
“孤峰将军快快请起!”萧念匆行两步将孤峰扶起,径直问道:“敢问我皇弟何在?”
孤峰便道:“陛下亲率大军与敌决战,若是末将所料不差,此刻想必已是全胜归朝,不日便可抵达!”
素月却是上前问道:“哦?那游千里虽是不值一提,可乱党毕竟有千艘战船,况且敌酋吴越如今下落不明,孤峰将军为何如此笃定?”
孤峰哈哈一笑:“素月仙子难道忘了,有慕竹小姐在,这大小事物,自不必我孤峰多做理会,况且当今陛下虽是年幼几分,但治军定谋倒是颇有大家之风,孤峰所需做的,便是依计行事,如今南京已定,足可安枕无忧了!”
素月闻言却也是会心一笑,当即道:“是啊,有小姐在,应是我多虑了!”
正当几人寒暄之时,却见着北方天空传来一声“咻”的信号之音,孤峰朝天一望,面上随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当即道:“素月快看,他们到了!”
“到了?”随众的群臣随即面露惊愕之色,这刚刚才提及天子在大江之上决战千军,此刻难道就已兵临城下?
“大明臣民,随我,恭迎天子!”倒是萧念郑重神色,朝着这当街两旁的臣子百姓呼喊一声,声色雷霆,颇有长者之威。
“恭迎天子!”群臣与百姓尽皆抬手相庆,随着萧念的矫健身姿,各自站起身来,却又沿着适才孤峰进门之路原来返回,一齐向着城门涌去。
南京城外,金碧辉煌的天子龙驾缓缓浮现,诺大的“明”字军旗随风飘摇,数万军士迈着昂扬步伐整齐向着南京靠拢,正等着南京臣民出迎!
“恭迎天子!”孤峰萧念行至最前,各自跪倒,神色庄严。
“恭迎天子!”孤峰身后军士与那南京城百官一齐跪倒,各行其礼。
“恭迎天子!”受这氛围感召,南京百姓亦是纷纷跪倒于地,等待着那位一统天下的明君归返。
龙驾乘鸾缓缓掀开一帘金帐,萧启面露威仪,缓步走下乘鸾,望着这迎驾而来的南京臣民,心中不由忆起了昔日光景,那日他曾是少年落魄的大明四皇子,国家危难,北国皆丧于鬼方蛮夷之手,但大明臣民不怨他乃亡国之子,不恨他萧氏祸国劳民,均是万众一心于这南京陪都重振南明国威,更有那世外高人烟波楼相助,这才有了今日之迎。
“朕没有忘记!”萧启此刻已行至万民中央,突然,他停下脚步郑声道:“昔日北明覆灭之际,是尔等迎朕入这南京,而今妖魔已除,大明必将蒸蒸日上,重塑盛明之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朕在此立誓,自今日起励精图治,五年时间,必将修养万民,大明中兴,自今日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入城!”
伴着萧启的昂扬步伐,十万蛊兵汇于一处,萧启龙驾乘鸾在前,孤峰驱马在后,十万蛊兵尽数向着城中涌去,要说这十万蛊兵的入城也不过是个仪式,自北城进,自南城出,最终还是要驻扎在城西附近的校场军营,但既然是仪式,那自然是军容整齐,昂首阔步,足以震慑天下。大军缓缓行过,臣民们却依然是跪倒在原地,萧念素月等人亦不例外,突然,一阵暖流拂过素月心头,素月猛地抬头一望,面上立时露出激动神采:“小姐!”
叶清澜面色有些复杂,对烟波楼中几位姐妹,她心中满是愧疚,只觉自己未能照顾得好她们,如今她们各个修为有损,历经磨难,自己能做的也便是尽早用这“六合长春”之力助她们恢复修为:“月儿、枫儿,你们受累了!”
“小姐!”琴枫亦是抬头呼唤,见叶清澜身后走出一道熟悉身影,不由得更是激动:“桦儿!”
“姐姐,吴越那狗贼死了!”琴桦直截了当的说起了那日寿春一战,提及小姐那无上神通,双眼满是崇敬之色:“那吴越自以为诡谋百出偷袭胜了南宫小姐,却不想在小姐面前,终究只是蝼蚁一般弱小,几位姐姐,你们放心,有小姐在,你们的修为自然能够恢复。”
“对了,惊雪还在?”叶清澜一眼望去却是并未发现惊雪踪影,随即问道。
“惊雪还被锁在城中,她此刻仍是神志不清,还请小姐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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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中心之地,烟波府的牌匾再次高悬,府中后院,慕竹命人将两间卧室打通,摆出三只浴桶立于房中,素月、琴枫以及昏迷不醒的惊雪纷纷褪尽全身衣物入得桶中,与曾经琴桦境遇相似,取南海圣水于桶中浸泡,修复筋骨,而慕竹却是于三桶之间盘坐,再施以“六合长春”之术助其疗养恢复。
一时间房中水雾蒸腾,被慕竹所取的天地六合之息应运而生,各自向着三女体内涌去,琴桦于房门之外静候,见几位姐姐面色变化,心中放心许多,便也不再逗留,挺起身子,向着烟波府外行去。
“快看,杀头啦!”街头之上百姓蜂拥,却是一齐向着午门方向推挤,琴桦无所事事,倒也随着人流向前,不自觉间已是行至午门之前。
本以为这次内乱之祸危急甚远,但不想当今天子仁慈,这断头台上只跪了三人,其余同党,或收押看守,或流放千里,只有这吴嵩吴廉父子与那犯上亲王萧平印要被处以极刑。这三人各个面如死灰,除了吴嵩年岁已高,在台上并未有所挣扎以外,那吴廉与萧平印却已是不断哀嚎求饶,尤以那萧平印更是不堪,裤下一片皆是湿濡,显然已是被吓尿了裤子。
“斩!”主斩官乃是新任的刑部尚书,并非与以往一般受朝中党派制约,新官上任,对这祸乱朝纲的奸贼自是深恶痛绝,今日却是亲自前来锄奸斩逆,随着那刽子手大刀挥舞,断头台上一时间血如泉涌,台下百姓又是激愤又是胆怯,有那胆大之人高声欢呼起来:“杀得好!”
“好!”百姓自是受这吴氏与历王欺压许久,此番斩首,自是大快人心,短暂的胆怯之后,便也一齐加入了欢呼行列。
而琴桦的目光却是从这群欢呼人群中扫过,她的双眼极其敏锐,自是很快便寻到了一位故人。
“尔雅小姐!”琴桦匆匆行至那温婉女子身侧,出声唤道。
慕容尔雅此刻却是不同往日般轻盈秀丽,南京此次变故,她的身份却也不再是受众人追捧的英烈之女,而是那乱臣贼子吴家的儿媳,若是被人瞧出身份,难免惹来事端,故而只着了一身素布衣裙,虽是如此,但她那温婉清丽的风采却是难以掩盖,不自觉间便让人生出一股怜爱之心。
“你!”慕容尔雅柔唇微张,双眼一亮,可随即却又想起什么,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柔声道:“是琴桦小姐吧?”
琴桦微微点头:“姐姐在府中调息身体,不日便会好转。”
“那便好!”尔雅微微点头,望着那台上的无头之尸,不由苦笑道:“尔雅是不祥之人,先是家祖罹难,后又嫁入这乱贼之门,幸得圣上宽容,免我慕容一家刑罚,但于情于理,吴家公公待我不薄,他虽为逆臣,但尔雅终归是要来送他一程的。”
琴桦微微点头,知晓这位尔雅姑娘自幼善读女教之书,此来也是情理之中,当即问道:“却不知尔雅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慕容尔雅轻轻一笑:“尔雅听闻宫中内院有处‘清心庵’,是那位匈奴的亡国公主修行佛道之所,尔雅对这世事也有些倦了,便想着恳求陛下容我于此修行,与那位香萝妹妹做个伴,漫漫此生,青灯古佛便好。”
“这?”琴桦微微有些错愕,虽是不愿见她落得个如此清寂下场,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她自己也是悲苦之人,若非有小姐与几位姐姐做依靠,只怕她此刻也会尘心眷念罢。
“若是姐姐好转,我定告之于她,让她来看看你。”
尔雅微微摇头道:“往事如烟,我与‘秦公子’今生无缘,还是莫要再见为好,尔雅会在庵中祈福,祝‘秦公子’他早日康复,在尔雅心中,他仍是那位纵横江湖侠骨丹心的紫衣少年。”
第四章:暗影现
“嘟”的一声号响,南京城郊的紫金山下却是人潮人海,金色的龙驾乘鸾缓缓停下,萧启便在数万臣民眼中走出,神色庄重,缓步向前走去。
“巍巍大明,国祚不绝,幼帝萧启,晋位三载,北驱蛮夷,南平宵乱,不世功业,还政于明,今临吉日,特祭苍天,感怀先烈,慰悼亡灵!”萧启身后站着的礼部司仪官手握圣旨,一字一句唱诵着此次祭天的檄文,声若洪钟,足以令万民臣服:
“前有匈奴,后有鬼方,战乱十载,烽烟不休,蛮夷破关,生灵涂炭,大同燕京,血鉴轩辕,国破家亡,日月同殇,举国哀悼,万民神伤,昔日国都,霎时丘墓,呜呼哀哉,天人同悲,今以此祭,罹难苍生!”
“英烈有灵,怜我大明,北国沦陷,帝启南明,戍卫南京,一战而定,内结南疆,外扫八荒,肃清宇内,四海皆平,战乱数载,死伤无数,数万同胞,魂归故土,帝心怜悯,何以为助,逝者已矣,惜哉痛哉!”
“国之大祭,痛悼游魂,魂若有灵,其尚歆享,惟愿生者,奋发而治,勤勉于心,壮我大明,帝虽年幼,志存于心,今当北上,还都燕京,此祭英烈,累累生灵,魂归南京,改称‘金陵’,金陵长运,寓我大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
司仪官唱诵完毕,合上圣旨,已见得到场之人尽皆面色沉重的望着眼前这新建起的“英陵”,当下继续宣唱道:“时辰已到,祭!”
随着一声令下,连同萧启在内的数万臣民尽皆跪倒,带着对数十年来战乱逝去英灵的感怀,沉重哀悼。
“拜!”
“再拜!”
“三拜!”
三跪九扣之后,众人才得以起身,祭天大典完毕,众人便开始于那英陵园中寻找着自己相熟的墓碑,有那失去幼子的残年老人,有那成了遗孀的凄苦妇孺,也有那探望战友的军中兄弟,数万座墓碑横亘眼前,但有心之人也会逐一寻找,过不多时,哭喊之声便已响彻天地。
素月、惊雪、琴枫各自素装而来,各自站在三座墓前沉吟不语,有小姐照拂,她三人倒也恢复得快,此刻虽是仍不及昔日巅峰之态,但也不必整日浸泡在那浴桶之中,今日金陵大祭,她三人便也出得门来,探望故人。
这英陵乃是萧启下令建造,特地为烟波楼众女所拜祭之人聚在了一处,烟波楼三女身前所立之墓,正是写着“商承之、韩显、赵乞儿”之名。
“承之!”素月默默的望着墓碑之上的字眼:“官拜吏部侍郎”几个大字尤其刺眼,“若不是为了助我,你也不会踏入朝堂,只安心在这南京城中做一富家公子,闲云野鹤,逍遥一生,是我害了你!”素月诚心一叹,缓缓从背上取出那柄‘拾月’宝琴,“承之待素月之情,必将铭记,每年忌日,必携‘拾月’前来与君弹奏一曲,愿君安眠!”一语言罢,却已坐下身来,将那“拾月”置于膝上,也不需什么琴台座椅,便就这一人一琴,轻轻弹奏起来。英陵喧嚣,琴声几不可闻,但那琴音之中所蕴之哀思,却是闻者伤心,听者垂泪。
琴枫则立于赵乞儿的坟前,长剑驻地,琴枫双手靠在剑柄之上,双目紧闭,心中却是回想起夜孤山涧的三年离世岁月,同居三年,即便是石头也有动情之心,琴枫那时剑心充沛,心中容不得半分情意,此刻想来,焉能不泣。然而琴枫此刻剑心已复,终究不会寄情于此,只得抬手一拜,用那江湖中人兄弟结义之礼祭奠故人:“黄天在上,赵兄自今日起便是义兄,秦风昔日仗剑江湖,只求寻道,如今当继赵兄之志,仗剑武林,斩奸除恶!”
素月琴枫二人各有所祭,可唯独惊雪却是双目痴痴的望着碑坟不发一言,几女之中,数她罹难最深,先是被万人凌辱,受尽折磨,后又被夜八荒炼作战兽,再无神志,最后又遭吴越毒手,断了双臂,虽是经过小姐调养,伤势尽皆修复,可一想起这种种往事,惊雪心中便是郁结难消,自她痊愈之后,除了第一声“小姐”,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虽是到得韩显墓前,心中感伤,可依旧是沉默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听说,你们都已有了志向?”三女祭奠之时,身旁却是传来叶清澜那温润流转的声音,三女各自回头,果见琴桦伴着小姐走来,三女此刻心事沉重,倒是琴桦看得开了些,当即笑道:“是啊小姐,素月姐姐说要乘船出海,去那大海的另一侧看看;惊雪姐姐向萧启投了奏折,想着北上边关,去草原镇守戍边;至于枫儿姐姐,她说要回去当那什么武林盟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
叶清澜温柔的目光向着三女扫去,稍稍思虑片刻终是出言道:“出去散散心也好,无论身在何地,常回来看看,便是好的。”
琴桦嘿嘿一笑:“那小姐,我也去陪姐姐去江湖吧,去做个武林副盟主也好,这几日闷在这南京城中确实无聊,尤其是一想起些…”
叶清澜不禁无奈一笑:“你啊,好生生的,提那些往事作甚?”
“你们在聊什么呢?”几女聊得正欢,却见萧启凑了过来,龙驾乘鸾停在远处,也未带什么近侍护卫,别看他在人前还是威严有佳的中兴之主,可在烟波楼的诸位老师面前,他还是觉着自己是个愣头小子,随时都想着聆听老师们的教诲,更何况这群老师各个天姿国色,萧启自然心情舒畅。
“她们在聊各奔东西之事。”叶清澜望向萧启的眼光已不似曾经那般淡然,每每望着这位敬她爱她的徒儿,她便觉着心中扬起一丝暖意,连带着的,看他的目光也变得和醺温暖起来。
萧启本是轻松的面色一时沉重起来:“我倒是收到了惊雪老师的奏折,说来那边关苦寒,惊雪老师才刚刚恢复,戍边之事依我看还是…”
“我去意已决!”惊雪猛地出声,声色冰冷,虽是并未运功,但周身气息似是蕴含着无边杀意,倒是吓了萧启一跳,萧启赶忙望向慕竹,慕竹轻轻点头道:“让她去罢!”
萧启只得点头称是,可脑中一转,却是想起一桩大事来,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嘴中支支吾吾道:“几位老师都要出去吗?可、可是…”
“可是什么?”琴桦最是不喜他这吞吞吐吐的毛病,当即斥道。
“可是…”萧启话至嘴边,却是始终说不出口,连叶清澜都有些看不过去,当即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有什么顾忌?”
萧启当即向着身后一转,见那群近侍护卫都在远处张望,应是听不到他所出之言,当即硬着头皮道:“启儿是担心,诸位老师喝不到启儿的喜酒了。”
“啊?”众女闻言一愕,见萧启突然双目炯炯的望着小姐,随即均是明白过来,“噗嗤”一声,却是各自笑出声来,连者那郁结难消的惊雪也忍不住嘴角撬动,别有风采。
慕竹却也未料到这好徒儿有如此一招,虽是曾经答应了他留在南京不再分离,可如今这场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双腮竟是不自觉间露出几抹羞红之色,见四女纷纷笑出声来,当即面色一板,轻斥道:“胡闹!”旋即猛拂衣袖,转身便走。
“哈哈,哈哈哈!”琴桦当即笑得最是欢愉,一边拍着萧启的肩膀一边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小姐害羞的模样,傻徒弟,可真有你的。”
“老师,等等我!”萧启也不知何时练出了些脸皮,见慕竹拂袖离去,当即不管不顾的向着背影追去,又惹来身后烟波楼诸女的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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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烟波府,萧启一路小跑的钻了进来,府外门将俱是相识,自是不敢阻拦,萧启也不顾后边追来的近侍护卫,急匆匆的朝着后院奔去。
慕竹身法自不是萧启所能比,此刻她已回房多时,漫无目的的坐在书案之上,一时之间却也有些无措。以往闲暇,于这深闺之中,或品茶,或读书,或手持洞箫,轻轻吹上一曲,或盘膝而坐,探索修为大道,即便是一言一行,一思一虑都是极有章法,可今日不知怎的,她回房许久,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无心品茗,无心阅卷,无心吹曲,更是无心冥想,脑中却是不断盘旋着萧启当众那句戏言。
虽说是戏言,可慕竹知道,这已是她曾经答应过的事情,当日朝中议及选后之事,自己一怒之下将他训斥了一顿,可他倒好,不但没有半点悔悟,还一路跟着自己,从寿春到燕京,又从燕京回到如今这“金陵”,虽说有些死皮赖脸,可这些日子的相伴,倒是令她有些触动,她记得那日夜孤山上大战萧逸之时,萧启毫无畏惧的拦在自己身前,若不是他以命相抗,只怕自己那时便已命绝当场,她记得在燕京宫中,她答应过他,终此一生都会长伴左右。慕竹越想越是心乱,双眼却是不时的向着窗外的外院瞧去,似是在等待着那坏徒儿的到来。
萧启虽是火急火燎,但终究是修为全失之人,进得后院之时已是气喘吁吁,他一股脑便闯入慕竹闺阁之中,一见慕竹安然的坐在书案之后,当即心中一宽,赶紧上前道:“老师,您生气了?”
慕竹见他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便觉好笑,眉宇之间却是不露声色,现出一幅怒容道:“你可知错?”
“啊?”萧启闻言一愕,可见老师说得严重,连连道:“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那你说说看,你何错之有?”慕竹似是有意为难与他。
萧启脑中一时间竟是有些答不上话,心中思索了几个答案可始终觉着说不出口,最后也只得放弃,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却见着慕竹正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中登时明悟过来,“莫非老师是故意逗我?”萧启不由得大着胆子答道:“弟子错在不该在众人面前提及的。”
“嗯?”慕竹本想看他吃瘪模样,到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一说,还未开口,便听得萧启绕过书桌走到她的身前小声说道:“这等事情,还应在这无人之时先与老师商议得好。”
“你!”慕竹登时一阵羞怒,见萧启凑了过来,本欲抬手便将他击飞,可却不知怎的,她近段时日正在培育这怀徒儿的信心,此刻,却也着实不忍拒绝与他,匆忙站起身来:“你,你站出去!”
“老师!”萧启顽劣谑笑的面容一时间却是正色起来,他先是遵从慕竹的吩咐退出书桌,可却又在那书案之前屈膝跪倒。
“你这是做什么?”慕竹眉目一皱,当即质问道。
“老师,弟子问过几位礼部官员,嫁娶之事却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如今老师与启儿父母均已不在,启儿更是想不出有谁能合适当这媒妁之人,思来想去,便以此礼相待。”萧启面色庄重,目光之中竟是隐隐闪烁着激动的泪花:“启儿爱慕老师,虽是自问配不上老师天人之姿,可启儿却愿意为了老师付出一切,无论生死,无论权贵,如若今日老师不答应,启儿便长跪不起,绝无戏言!”
“你在威胁我?”慕竹见他有此一出,却是面色一紧,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
萧启闻言一愕,却是不知为何适才还能与他调笑的老师此刻竟然如此严肃,登时吓得连连站起:“老师息怒,启儿不敢了!”
萧启一边惶恐的道歉,一边等待着老师的呵斥教训,可等了半晌却是始终未能听到半点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见着慕竹却又是一副似笑非笑之色,登时又是一愕。
“噗嗤!”慕竹终是笑出声来,见着自己稍稍摆出教训模样便把他吓得如此惶恐,心中自是有些好笑,见萧启望来,终是回复端庄姿态,柔声道:“我答应过你的事,便一定办到,但此事却也不可操之过急,你我都需好好想想,这几日辞别素月她们几个后,我会请辞内相之位,再过几日,你才可提及此事,如何?”
“真的?”萧启闻言大喜,竟又是忍不住绕过书桌,将自己凑得与老师更近几分,再次问道:“老师,您,愿意嫁给启儿。”
慕竹淡然一笑:“我本名姓叶,唤作清澜,你若愿意,以后便唤我‘清澜’吧。”
萧启却是摇了摇头:“不要,老师,我便想一直唤您‘老师’。”
“你啊!”慕竹亦是摇了摇头:“你若成了我的夫婿,还要唤我‘老师’吗?”
“我…”萧启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几次,终是鼓足勇气,双目柔情的望着慕竹,小声唤道:“清澜!”
慕竹轻轻一笑,却是伸出一只手来,双眼却是流露出一抹幸福之色,柔声唤道:“今日天色尚早,我突然想去苏州湖畔一游,我的未来小夫婿,你可愿意随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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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太湖之上,慕竹静坐在一艘小船扁舟之上,安然娴静,而萧启却是初次来这苏州,不断的向着四下张望。
太湖风光自是江南一绝。无论湖光山色还是碧水青天,都令人赏心悦目,划过那太湖群山,沿着一处水中岔道钻入其中,便步入到一片芦苇小涧,生长在水中的芦苇此刻已是长得颇为高大,伴着小舟驶过,轻轻的擦拭在二人的脸上,轻轻柔柔,萧启慕竹俱是轻闭双眼,怡然自得。
萧启似是想起什么,渐渐站起身来向着芦苇泉涧之后的一处指道:“老师,您的家,便在那儿吗?”
“哦?”慕竹面上现出一股微笑:“你怎么知道?”
“我,我好像来过这里。”萧启脑中有些懵懂,他此生自然是没有来过这太湖,可不知怎么的,他却对此地有些熟悉,脑中不自觉间竟是有了几分影子。“是了,我记得那日宫中遇刺,迷迷糊糊之间,我好想意识里便来到了此处,不但见着了老师的家,还见着了素月老师‘月牙’,还有,还有老师曾说为了我,要逆天而行!”
“那是你‘圣龙血脉’还在之时的点滴幻像吧,据传这‘圣龙血脉’除了有与那‘逆龙血脉’一样的再生之能,更重要的便是你这对‘圣龙瞳’,若是修至一定境界,不但可体察民情,明辨忠奸,更可直指人心,看透过去未来,只可惜你如今…” 慕竹说到此自是忆起当日萧启替他挡住萧逸之时,血脉干涸,与萧逸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老师你无需挂怀,那血脉也不知从何而来,能救得老师,也是它最好的归宿,至于那通天异能,常人没有,我又何须介怀。”
“你有如此胸襟,却也不负大明中兴之主的名号。”慕竹微微点头,旋即便沉默下来,那小舟自芦苇小涧缓缓前行,绕过一个岔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方青翠竹林,这小涧也已到了尽头,慕竹脚步轻盈自小舟上走下,而萧启却因修为全失而不得不一跃而下,溅起些岸边软泥,虽是有些狼狈,但在慕竹看来却是带着几分纯真之气。
二人漫步于这竹林之中,果然向着萧启先前所指的烟波楼方向前行。遍地竹香扑面,伴着这蓝天白云还有适才走过的芦苇小涧,萧启心中生出一种世外桃源之感,突然想着,要是这辈子便留在这太湖深处,朝时与老师弹琴论道,暮时与老师相拥而眠,那该是人生何等幸福之事,可脑中稍稍想到那相拥而眠的画面,萧启不由得喉间一动,竟是忍不住朝着慕竹的身姿望去,慕竹此刻依旧是那身束衣仙裙,白衣翩翩纤尘不染,除了面上那张精致角色的容颜,便再无一点能够看清,此刻慕竹正与萧启并肩而行,萧启一眼望去最是显眼之处莫过于慕竹身前那微微隆起之地,萧启今年已满十六,自不再是昔日的懵懂少年,他知那便是老师的隐蔽之物,自衣衫看去可比其他几位老师更要挺拔许多,足可以与那才刚刚临盆过的南宫神女相提并论,也不知这衣裙之内是何种风景。想到此处,萧启却是不禁想起慕竹所说那“圣龙瞳”的厉害,却不知能否可以隔衣观物,要是真能如此,倒真是有些遗憾。
慕竹与他一同行走,自是知晓他此刻那不规矩的目光,心中暗自好笑却也并不点破,转言道:“你先前说起那日宫中遇刺一事,那刺客是否已经找到?”
“这个?”萧启摸了摸脑勺,当即道:“那刺客箭术卓越,据我与素月老师分析,猜想是那摩尼教的苍生妒的可能性极大,如今苍生妒已死,这案子便也不了了之了。”
慕竹闻言却是秀眉一蹙:“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萧启连连点头:“是,启儿今后有老师护着,我还巴不得有人行刺,好让他们见识下老师的威风。”
慕竹见他说笑,心意也放松许多,二人这会儿正走出竹林,面朝着那樽静寂悠闲的小楼走去。那小楼的结构却是与萧启记忆之中一模一样,一共两层,底下一层便是四间小房环绕而生,正是烟波楼“风花雪月”四位老师的寝居,而中间留出的空坪,便是她们儿时习武读书的地方。二人缓步走入中间坪地,却是顺着一处竹梯向着二楼行去。这小楼许久未曾来人,竹梯之上已是有了些许灰尘,二人缓步而上却也踩得竹梯“咯吱咯吱”摇摇作响,萧启随着慕竹来到一处房间,却见着里面赫然供奉着一尊灵位,上书“叶修”二字。
“这是?”萧启见状一愕,随即问向老师。
慕竹淡然一笑,却是缓步走入其中,向着灵位轻轻一跪:“爹爹,女儿来看您了。”
萧启这才明白原来这房间便是昔日的隐士叶修的房间,他环顾四目,却见着除了这映入房门门口的灵位之外,这房间内却是透露着一股淡雅高洁之气,桌案琴台之上古琴一柄,床头白墙之上墨宝几幅,书柜之中诗书百篇,器架之上有枪有剑,萧启不禁想起烟波楼那四位老师均是出自这位隐士之手,当即对这位故去之人越发崇敬,当即也学着老师模样跪倒在地,诚恳道:“萧家不肖子孙萧启,拜见叶修前辈。”
慕竹并未回头,而是继续向着灵位言道:“爹爹,他便是女儿的夫婿了,今日带他来,便是想告知您老。”
萧启听得慕竹如此郑重说起“夫婿”,当真是喜不自胜,连忙朝着那灵牌叩首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今后,一定会对老、对清澜好的。”言罢便颇具诚意的叩了三记,起身之时却见慕竹已然站起,当即鼓着勇气唤道:“清澜!”
慕竹却并未应答与他,而是温柔的拉起他的大手向着邻室的房间行去,萧启匆匆而行,却见着这邻室小屋却与那叶修房间几乎一致,但却有着一种与之不同的淡淡清香,萧启随即醒悟过来,老师修为通彻天地,虽然已是青出于篮,但其心志境界却也尽受其父叶修影响,故而这闺阁布置与之一模一样,可她毕竟是女儿之身,又是如此绝色动人,长年累月身在此处,又怎不带着些女儿肌体清香?
入得房中,慕竹素手便是轻轻一挥,那竹床之上的灰尘却是自主掀起,那久未打扫的小床立刻变得光洁许多,慕竹轻轻坐了上去,许是入得自己闺阁便也变得有些随意,望着萧启柔声唤道:“萧郎!”
萧启这还是人生第一次闻得如此动人之音,望着慕竹那倾国倾城的气质神采,萧启连忙行至床前,回声道:“清澜!”
慕竹伸出手来,竟是主动将萧启拉至床檐坐好,修长的娇躯软软的倒靠在萧启的肩头,那清香的长发正搭在萧启的脖颈之间,也不言语,便只这般轻轻靠着,久久的靠着。
萧启也便任由她如此靠着,这天下间有着无上神通的神女躺在了自己的肩上,萧启心中不由得豪气顿生,只觉着肩头似乎要比常人宽厚几分,鼻尖传来慕竹那股幽洁淡香,更是觉着心中舒畅无比,竟是忍不住扬起一只手来,轻轻搭在慕竹的另一侧肩上,将慕竹的臻首向里挪了挪,变成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姿势。一对青春男女的相互依靠自然是惬意无比,慕竹性喜娴静淡雅,此刻本应是热切如火的激情难耐,可她却觉着此般倚靠便可令她心中恬静,倒也算是件温馨之事,可萧启却是不然,他性子虽是温和,可毕竟也是血气方刚的青葱少年,此刻佳人在怀,初时还觉着温馨浪漫,可稍一过了新鲜之感,腹腔之中骤然便燃起了旖旎欲火,脑子也渐渐开始浮想起来。
见慕竹久无动静,萧启小心的开始挪动那靠在慕竹肩头的手,先是沿着那素手玉臂向下攀援,落至手弯之处,便开始向着慕竹身间横移而走,显然便是冲着慕竹胸前柔软而去。那小手动作轻柔缓慢,每挪动一分都小心翼翼,直至靠近那峦峰之侧,萧启微微润了一口口水,大手猛地朝里一挪。
“啊?”萧启微微一愕,不知何时慕竹已腾出了一只手来拦在了萧启的进取之路,萧启还未反应过来,慕竹便已翻身站起。萧启生怕老师动怒,当即怯声道:“老师、我、我…”
可慕竹却并未如他想象一般雷霆大怒,只是轻轻展了展略微有些褶皱的衣物,轻声道:“启郎,这种事情,还是等到…”
“老师,是我错了,我、我、是我太急了。”萧启连忙起身抢言道。
慕竹莞尔一笑,似是对萧启适才动作毫不见怪:“你是清澜的夫婿,男欢女爱便是人伦之道,这些都是应该的,只不过,清澜想等到成亲的日子…”慕竹越说声音便是越小,直至那“成亲”二字冒出之时已是低得几不可闻,萧启见着此刻老师面色晕红,显然已是极为羞怯,当即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幸福:“老师放心,启儿虽不如老师卓越,但即便江山不复、即便舍却性命也要一生守护老师。”
“嗯。”慕竹虽已是背过身去,听着萧启的告白,却依旧是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启儿这会儿真想早些回去筹备大婚事宜。”萧启见此情形,却是故意出言打破气氛,果然,慕竹微微转过身来,略带嗔怪的望了他一眼,却依旧是柔声道:“你我均是父母亡故,若说长辈,念公主倒是可以担得,可礼部几位大人资历尚浅,倒是不合适这主婚之职,你若有心,便可请那孤峰将军,他与你几位老师不一样,算不得我烟波楼中人,你恩泽南疆,他与南宫定会愿意主持这场婚事。”慕竹说着说着,见萧启目光之中又是一阵取笑之意,虽然心中也知自己安排自己的婚事有些不伦不类,可却不由得轻轻在他脑上一敲:“你若不爱听,那便罢了?”
“爱听爱听!”萧启当即向着慕竹谄媚一笑:“清澜说得话为夫自会遵从,今夜,今夜我便让孤峰将军入宫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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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已至,深秋时节的宫中倒是有些肃杀之气。萧启安然躺靠在书房龙椅之上,与老师同游一日,身子也是有些乏了,然而他却无心睡下,一回宫中,便下令传旨,让孤峰入宫一趟。
“陛下,孤峰将军到了!”禁军统领庞青侍立在孤峰身侧,见得门外一阵光亮,当即先朝着萧启通报一声。
“庞统领,你先下去吧。”萧启将这书房之中一应侍从唤下,亲自来到门口相迎,军装魁梧的孤峰当即便要跪倒,可萧启却是将他扶起,急匆匆的迎回书房。
此刻书房之中仅剩他二人,孤峰开门见山问道:“不知陛下唤臣来所为何事?”
萧启轻轻一笑:“朕却是有一件大事要托付孤峰将军。”
“哦?”
“朕想托孤峰将军与南宫神女做个媒人!”
“慕竹小姐?”孤峰虽是早已看出萧启与那慕竹小姐似是互有情意,今日闻此一迅不免也大为吃惊,旋即朝着萧启来回转了一圈,不由赞叹道:“陛下,臣可是真的看不透您了,哈哈,真想不到,慕竹小姐居然…”
萧启见孤峰满是不可置信,当下自嘲道:“是啊,我也有些不可置信,老师她会…”
孤峰却是打断道:“陛下切勿妄自菲薄,臣听说陛下曾在烟波府中以‘移心’之术救得慕竹小姐,在夜孤山上又曾以命相搏,最终落得个血脉不复,修为尽失的下场,如此情意,我想,就算是冰川顽石也会动容,慕竹小姐虽是举世无双,可也是一位有血有肉的女子,被陛下精诚所动,也算是一桩美事。”
“那这事?”
孤峰双手一合,欣然道:“此事便包在我身上,我这便回去修书请南宫娘娘过来,想必她也十分高兴。”
二人大事已定,倒是不再拘泥于君臣之礼,各自散坐在椅上,聊些军中闲话,
“此间婚事一了,臣便想带着南疆蛊兵返回南疆,大家伙在外征战多年,都已有了思乡之意,南疆世代贫苦,如今有了大明的助力,想必今后会过上好日子了。”
萧启点头道:“朕少年无助,这一路下来多亏了南疆相助才有了今日处境,日后定会福泽南疆,修路铺桥,让南疆百姓的日子好过一些。”感念一番之余,萧启却是不禁想到一桩事情,当即问道:“孤峰将军也要一同归返南疆吗,我大明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若有意,何不…”
孤峰淡淡一笑:“臣,还想多陪陪神女娘娘。”
萧启闻言一时无语,南宫迷离虽是逃离了萧逸魔掌,可自从诞下子嗣之后,便也无心旁人,整日都闷在房中照看孩子,着实引人担忧,而孤峰爱慕南宫多年可谓人尽皆知,即便是南宫神女如此下场他都甘愿陪伴左右,也不知这番深情,何时才能让其动容。
“便不聊这些烦心之事了,今日开心,孤峰便以茶代酒,先祝陛下喜结连理。”孤峰见得气氛沉重,倒是率先洒脱起来,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便向着萧启敬去,萧启随即端起茶盏道:“多谢,届时吉日,定与孤峰将军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孤峰当即轻轻饮下,然而茶盏还未放下,耳中却是闻得一声轻微细响,猛地双目一睁,将那手中茶盏向空中一甩,茶盏破碎,应声而落的却是一支赤黑羽箭。
“什么人?”孤峰登时大喝一声,可他身形未动,却是见着接连两箭自窗外射来,那两箭来势汹涌,却是一齐朝着萧启的方向刺去,孤峰知萧启此刻修为全失,当即不敢大意,起身一跃,便拦在萧启身前,左右各自以手相劈,在那暗箭临近之时劈落在地,可孤峰这才立足未稳之际,却猛然发现那两箭之后竟是还隐藏着一支肉眼急不可见的细箭,“噗嗤!”细箭直入孤峰胸口,孤峰登时跌落在地,萧启大惊,连忙俯下身来唤道:“孤峰将军!”
孤峰气息急喘,颤抖着的双手轻轻摊开胸口中箭之处,却见那胸前肤肉已是染成黑色一圈,心中一叹,眼中满是不甘。萧启惶然,已是明白这暗箭之中藏有毒药,当即大声喝道:“来人,有刺客!”
书房大门应声一响,却是并无禁军急动之音,那位先前被萧启唤下的禁军统领庞青却是一改往日谦恭之风,举止傲然,缓步行入书房,也不行礼,只是轻轻拱手道:“末将参见皇帝陛下!”
“你!是你!”萧启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之人,忽然记起什么一般,咆哮道:“那日在宫中行刺的,也是你!”
庞青面色露出一抹诡异笑容,却是毫不介意萧启的咆哮,嘴角微微翘起,邪声道:“陛下总算想起来了,重新认识一下,摩尼教三魔将之首,暗影魔将庞青!”
第五章:回天望
“小姐,这便是您要查的资料。”烟波府内院深闺之中,素月轻轻捧着一堆案卷而入,递予那正独自在书案之上冥思的慕竹:“小姐,您当真觉得,那刺客不是苍生妒?”
慕竹抬起头来:“也不知为何,我心中总觉着一阵不安。”
素月却是捂嘴偷笑道:“是知道有人要害你的小夫婿,便恨不得把一切危险都给除去吧。”
慕竹平淡的面色之中竟是露出一抹羞涩,她与素月自幼无话不谈,此刻却也懒得辩驳:“也许吧,此人若是苍生妒还好,若不是,岂非莫大隐患?”
“可若不是他,一击不中之下,自会再去寻找机会,以那刺客箭法,想必萧启是拦不住的。”
“他身负‘圣龙血脉’,几乎算得上是不死之身,那刺客若是知道这一点,想必也不会妄自行动了。”慕竹一边说着一边翻起手中的案卷观阅起来,案卷之上有着朝中几位重臣以及萧启身边近卫的出身资料,慕竹一一过目,却是忽然在“庞青”这一册中,停了下来,向着素月问道:“我记得你说过,庞青曾有案底?”
素月点头道:“因为他是启儿身边的人,我不免多留意了一番,他五年前在随贺通虎老将军征战匈奴,于归途之中屠村杀人,假冒军功,此事也算得上是他的软肋,当初吴越也正是…”素月一边说着,却是忽然停了下来,脑中猛地想起什么,猛地冲入房中夺过慕竹手中案卷仔细查探起来。慕竹见她神色焦急,倒是没有呵责于她,反倒是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素月,淡然道:“庞青很可疑!”
素月双眼一闭,当即叹息道:“是,是我疏忽了。他一介边军败将,凭着杀人冒功之举便能入京调任,想来是朝中早已打点妥当,他当初护送萧启南下,已是从龙之功,但却因为吴越以此事相逼而倒戈侍贼,实在是说不过去,他与吴越,或许也有着勾结,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动用‘月牙’之力,也始终查不出他入军之前的生平。”
慕竹微微点头,显是同意了素月的分析,心中也在暗自计议起这位隐藏在皇宫深处的暗棋究竟是何用意,忽然,慕竹胸腔之处一阵急痛,秀眉深蹙,却是觉着哪里不对。
“小姐,你怎么了?”素月连连起身问道。
“你先前说,他一击不中之下, 自会再去寻找机会。”慕竹捂着胸口,语态之中已是带着几分焦急:“那此刻,启儿血脉不复,便是他最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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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萧启满是恐惧的望着眼前的黑影,他识得庞青已是许久,自夜孤山脱困那日,他便与这庞统领有着一面之缘,其后鬼方破京,便是这位庞青将军与自己相依为命,最终才遇上了烟波楼的几位师傅,南明初立,萧启为感念其忠心,便封了他为禁军统领,可他却意想不到,这样一个几乎整日伴在他左右的人,竟然是摩尼教的暗影魔将。
“吾师八荒共有三徒,号称摩尼三将,三弟杜伏勇善守,二弟李孝广善阵,而我,却是这三魔将之首,我受师命潜伏,便是为了我教大业,恩师曾要我关键之时取你性命,可你这小子竟是命大不死,如今你‘圣龙血脉’全失,要杀死你却是易如反掌,我本想多留你几日,寻一个万民朝拜之时解决你,可想不到你小子竟是与那烟波楼主有着牵连,哼,我也只好乘早解决了你。”庞青有恃无恐的向着房中行去,他的手中却是持着一记短弓,虽不及战阵之上的长弓势大力沉,可对于这暗箭之道,这小弓反倒是精准无比。
萧启一边扶着孤峰,一边喘息道:“就算你是摩尼教妖人,可你也不是老师的对手,我若是你,便会将这段历史遗忘,好好做个禁军统领。”
庞青却是摇首道:“哼,我虽未曾与那慕竹小姐过过招,可也知道吾师之能,连吾师八荒那样的人物,都败在了慕竹的手上,你以为她会一直瞧不出来?”
萧启转念一想自也明白,白日里自己稍稍提及此事老师便已经想到要追查真凶,假以时日,这庞青定会被揪出来,庞青此时动手,却是最好不过,萧启心中一寒,他此刻修为尽失,一时间却哪里还能想出什么法子来逃过一劫,不仅如此,连他此刻怀中的孤峰,也是命悬一线。
“与你说了这许多废话,也算对得起你了,恩师在上,弟子今日便以这南朝皇帝的鲜血为祭,以报栽培之恩!”庞青向天一呼,手中弓弦猛地拉满,一道赤色羽箭破空而出,直朝着萧启射来。
“噗!”
“啊!”萧启只觉肩上一痛,整个身子被人压下,睁眼一看,却是孤峰临危之时翻过身来将他护在身后,长箭自后心直入,贯穿孤峰肺腑,孤峰面目狰狞,向着萧启嘶吼一声:“快跑!”
萧启心中一阵肝肠寸断,恨不得就此与这庞青拼个你死我活,可孤峰这一声“快跑”倒是让他心中一紧,当即舍下孤峰的身子向着房外飞奔。庞青冷哼一声,甚是自信的望着萧启夺门而出,手中强弓再起,只需一箭便可将这脚步缓慢的小皇帝射死当场,可他才稍稍搭弓,孤峰却是自地上暴起,大喝一声,竟是不知哪里生出的气力,整个人向着庞青扑来。
“找死!”庞青面色一黑,当即调转弓向,暗箭一出,孤峰避无可避,正不偏不倚的射在孤峰喉间,孤峰登时身形静止,再也无法动弹,庞青强弓一甩,猛地把孤峰尸身扇倒,急切的向着萧启所逃之地追去。
“来人啊,有刺客!”萧启一边奔逃一边呼喊,一想到孤峰如此舍己救他,眼中不由得已是泛出泪花,可他知道此刻不是喘息之时,书房离宫门尚远,这宫中禁卫不知底细,而宫中却也再也没有能与之匹敌的高手,只需要出得那宫门,便可向着不远处的烟波府求救,有几位老师在,这庞青便也无惧了。
“咻”的一箭飞来,萧启身形一顿,立即摔在地上,腿背之处已是插入了一根赤色暗箭,与孤峰一样亦是萃有剧毒,萧启回过头来,却见得庞青自天而降,面上更显得意:“跑?除了你那稀罕血脉,暗影将此生从未失手。”言罢,手中弓弩已是再次拉满,又一记赤黑羽箭搭上弓弦:“哼,慕竹天下无敌又如何,她能胜得了吴越那厮,却终究不能再变出一个皇帝来,只待我解决了你,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来稳定局面,届时天下再度大乱,我摩尼教众必将卷土重来。”
萧启知他杀意已决,今日怕是难逃一死,可他今日才与心中挚爱太湖泛舟,琴瑟和鸣可谓近在咫尺,心中实在不甘就此死去,当即强打精神,拖着腿上的剧痛,再度奋力的向着宫门跑去。
庞青冷哼一声,弓弦一松,那赤黑羽箭“咻”的一声便已朝着萧启追去,只落下颤抖的弓弦以及庞青满是自信的面容。
萧启已是跑得极快,周边已有发觉到不对劲的侍从近卫向他靠近,眼看那宫门便是近在咫尺,萧启奔跑得越发急促,体内最强大的求生欲望涌上心头,他坚信,只要跑到宫门,老师,定然会救他的。
或许是萧启已与慕竹心有所应,又或许是慕竹自在府中发觉到庞青不对之时便立刻向着宫中奔去,便在萧启即将抵达那宫门的刹那,漆黑的夜空之中突然飘来一道白光,萧启抬头一望,心中登时大喜,他虽已没了圣龙瞳,可却对这道白光太过熟悉,这白光皎洁绚烂,宛若黑夜里的一盏明灯,这天下间除了慕竹,又还有谁能带给他这无边的希望。
“噗!”然而萧启脸上扬起的喜悦顿时间便烟消云散,心中的希望刹那间便被无情打破,庞青的暗箭实在太快,即便是他自觉已爆发潜能的挣扎奔逃,可依旧是没能逃过这穿肠一箭,萃有剧毒的赤黑之箭自背心而入,自前胸而出,整个身子被刺了一道大窟窿,而更可怕的是,体内伤口所留淤血尽皆赤黑一片,那彻骨的剧毒顷刻间便已扩散入体内,肠穿肚烂,只需片刻。
“老师…”萧启不甘的伸出手来,望着自天而降的慕竹唤道,心中却是已近绝望:“为什么?我,我就只差这一步了。”
的确,他再多近一步便可抵达宫门,慕竹一路疾行,却也是最终差了这一步,她眼睁睁的望着萧启中箭倒下,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绞痛,一时之间竟是天旋地转,往日的镇定刹那间无影无踪,她落在萧启垂倒之地,颤抖着双手将他托在怀中,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萧启。
萧启却是已经没了意识,即便是双目仍然不甘的睁着,即便是身体还残留着一丝温度,可那胸前黑血以及越发稀薄的鼻息却是告诉慕竹一个事实:“他要死了!”慕竹猛然回过神来,玉手一挥,却已是封住了萧启的几处气海大穴,旋即将他身子抱起,纵身一跃,却是向着宫外的烟波府飞去。月色阴暗,夜空之上却是白光再现,连同庞青在内的宫中禁卫们纷纷抬手注目,各自目送着慕竹那一身白衣飞向宫外,而此时死一般寂静的宫门之处却是传来慕竹近乎怒吼的声音:“杀了他!”
庞青闻声一愕,他与众人一般俱是震撼于慕竹的到来,可不知怎的,自诩了得的他在慕竹面前,竟是弯弓一战的勇气都无,眼睁睁的望着慕竹抱着那小皇帝离去,直到这一声叱令传来,庞青才幡然醒悟:慕竹要杀他!
慕竹要杀他,可她人却已是不在这里,那她又是和用意?庞青心中不明所以,可随即却是心头一阵压抑之感传来,庞青猛退数步,却见着一道紫光自天而降,“轰”的一声,正插在他先前所驻之地,“紫衣剑?”感受到这股无边剑气,庞青心头大骇,当即转过身来,拔腿便跑,可还未至几步,他其余三面却是各自飞来一道身影。素月抱琴而立,琴桦黑刃环身,惊雪自黑暗之中持枪而出,每一步都带着死亡的气息,更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那位凛凛寒意的紫衣剑。
庞青虽是心中恐惧到了极点,可也不愿就此放弃挣扎,他右手一探一缩,那弓弦之上却是多出四支毒箭,强攻一拉,四箭齐发,各自向着四女方向飞来。
再反观四女,却是没有一人有所异动,直到那毒箭已飞了近半之程,琴桦才一跃而起,“唰唰唰唰”四支飞刀齐出,不偏不倚,比起那毒箭来速度更是快上数倍,一瞬之前还在空中,另一瞬便已将那四支毒箭击落在地,庞青还未来得及惊叹这琴桦暗器竟是如此精妙,却见琴桦仍未从天顶跃下,反而是四记暗镖自天而降,庞青自诩是暗箭高手,一手暗箭以强弓射出威势无比,可对比起琴桦这随手而掷出的暗镖却也大是不如,四镖已至,庞青避无可避,四只暗镖各自插入庞青四肢骨带,庞青顿感四肢劲力全消,整个人都被架在原地动弹不得。
“噗嗤”两声几乎同步,庞青脑中还在感念着四肢骨带之处的剧痛,却是不想身间不多时已然被人穿肠而入,一柄长枪自他腹下穿过,将他整个对穿,而他的背后,紫衣剑气冰彻入骨,便如他射萧启一般自后背而入,胸腔而出。
一切来得太快了些,庞青自决议暗杀萧启之日起便没打算能存活下来,他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他却从未想象过他一直视为目标的烟波楼主慕竹根本未曾与他一战,他便要就此一命呜呼,“风花雪月”各个都是天下奇女,四女向来也是各行其事,庞青未能料到,当她们四个联手而动之时,自己竟是连一招都未能招架。
“叮!”的一声琴音响起,打断了庞青最后的思绪,自琴弦之上挥舞出的音波宛若一把绝命锋刃,自庞青颈下穿过,“嘶”的一声,庞青颈间鲜血飞溅,血肉模糊的头颅滚落在地,带着满地残血,可怖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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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素月回到房中,只见慕竹已将萧启扶在床头,双掌抵在萧启背上,做那传功之状,但此刻萧启已是面色发黑,气息全无,胸前的窟窿虽是没有再流血,可整个身体已是渐渐发冷,慕竹的脸色并不好看,素月与慕竹相处二十余载,这还是第一次见小姐如此焦急。
慕竹虽是感知到素月等人到来,可丝毫未有起身之意,双掌再是一记猛推,真气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萧启体内,可萧启体内不但真气错乱,气若游丝,更可怖的便是那直入心肺的毒愫,几乎已经覆盖了萧启整个五脏六腑,慕竹双唇一抿,仍然在做最后的坚持,可她自己心中却已是开始动摇起来。
“都怪我,我应当早些发现他的。”素月转身向着院内走去,惊雪琴枫琴桦三人也已赶到,素月心中满是愧疚,她统领“月牙”,搜寻摩尼教余孽已久,可竟然是未曾发现小皇帝身边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位魔将。
惊雪轻轻摇头:“此事怪不得你,他蛰伏已久,又精通掩盖功法修为之术,南京几次动乱他都能安然不动,可见其眼光毒辣。”
“素月姐,你说萧启他…”琴桦却是不管这些,直截了当问起萧启的情况。
素月转身一撇,见得小姐那般神色,不由得想起昔日的太子萧驰,此情此景,却不正像极了当日萧驰惨遭毒害的一幕,自己入世未深,却刚刚燃起了对萧驰的一丝情意便被无情打破,而如今的小姐…而且比之更为严重的,昔日萧驰身死,国事还有皇帝萧烨统领,即便是处置了二皇子萧逸,也有这位四皇子萧启能担大任,可如今呢,萧启已登基为帝,膝下也无子嗣,天下久经战乱正是修养之时,如何还能承受得起他的英年早逝。
“我已命人封锁消息,适才见过此事的一干侍卫已被我控制起来,短时间内消息不会传出去。”惊雪稍稍走至素月身侧,轻轻拍了拍素月的肩头,有她在,素月的担子倒是稍稍轻了许多。
“刚刚在书房之中,发现了孤峰的尸首。”琴枫道出此言倒是让此刻气氛更加沉重,即便是那焦急运功的慕竹闻言也为之一颤,但孤峰毕竟已是死了,而眼下的萧启,却仍旧有着一丝气息。慕竹不愿放弃,也不敢放弃。
“这样,我即刻入宫,以陛下感染风寒为名,移驾烟波府闭关,朝中事务我可先尽数拦下,惊雪你去稳住南京兵马,切忌有宵小之辈趁机起事,枫儿你护着小姐,桦儿,还劳烦你去一趟寿春,将孤峰的事告之南宫。也请南宫小姐一并前来,她精通巫蛊之术,当初也是她以‘移心’之术救得小姐,或许她能有什么办法。”
“好!”三女同时允诺,此刻局势危急,几女自是刻不容缓,惊雪琴桦当即便飞身出门,琴枫则是守在慕竹房门之外,一动不动。素月朝着房中依然焦灼不安的慕竹望了一眼,心中隐隐道:“小姐,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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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升起,琴枫却依旧是靠坐在慕竹房门之处一动不动,手中紫衣支在地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层杀气。
素月满是疲倦的自外院走来,缓行至琴枫跟前,轻声问道:“小姐可还好?”
琴枫微微摇头:“一夜未曾停歇!”
素月一脸担忧的向着房中望去,却正瞧着慕竹收回掌力,双腿一转,却是自床间轻轻走下。
“小姐?”
慕竹行至房门,朝她二人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枫儿,你继续守在这里,这几日,便辛苦你了,素月,你随我来!”
慕竹与素月一前一后向着书房行去,入得房门,素月却是率先出声:“小姐,朝中还算安稳,我与惊雪暂时已将此事压下,想来不会走漏风声,各地州府已派‘月牙’之人加紧督查,应当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我不关心此事。”
“我令‘月牙’连夜探查,终是查出这庞青的一些端倪,当年老将贺通虎与拓跋宏图一战,很可能便是此人从中暗施诡计,才引得贺老将军于雁门关葫芦谷遭匈奴大军埋伏。”
“想不到夜八荒在那时便已布下这颗棋子。”慕竹微微一叹,想起寿春城中夜八荒身死之时也要将萧逸扔出,不由苦笑道:“他不惜性命也想赢我,萧逸做不到的,他这颗暗棋,却是做到了。”
“小姐,启儿,当真没法子可救了?”素月闻得慕竹此言,心中立时一颤,当即问道。
“十五日!”慕竹微微闭了闭眼:“我每日为他输送真气,可将他那残留气息稳住,但以此法终究治不了本,最多十五日,若不想出办法,真气溃散,我即便耗到油尽灯枯也是枉然。”
素月闻言却是稍稍一松:“那便好,有小姐在,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慕竹摇了摇头:“谈何容易?毒愫已入心肺,五脏六腑皆以溃烂,我以真气输送才得以守住那最后一丝气息,我试过用那‘六合长春’功法,然天地元气根本无法进入他这残躯之体,相反的,他体内剧毒反倒是会吸噬天地元气,倒让这四周元气纷纷逃散开来。”
“这庞青好狠的手段!”素月暗骂一声,转念又道:“若是知晓这毒箭上的毒,依法配置出解药是否可以?”
慕竹又是摇首道:“此毒之特别却不在于毒愫有多强,而是其扩散之速远超其他,随着暗箭直入胸腔,不过几息之间便可扩散至全身经脉,眼下,已不是解毒的问题了。”
“那小姐有何打算?”
“这几日我除了每日为他输送真气续命,其余时间会潜心于此地观阅家父留下的典籍书摘,这次北上恰好捡了些摩尼教的教典秘籍,也不知有无这起死回生之术。”
“对了,小姐,我已命桦儿去请南宫小姐了,若是一路顺畅,五日左右便可抵达。”
慕竹终是点了点头:“如此便好,常法不行,便寻他法,南疆蛊术神通广大,或许南宫她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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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北城兵马涌动,一骑红尘自喧闹的街市之上飞奔前行,吓得两侧百姓纷纷退避,红衣鲜艳夺目,佳人面若寒霜,仿佛鲜血一般定人窒息。
“南宫小姐,您来了!”素月亲自出迎至烟波府门前,朝着南宫迷离微微一拜。
“慕竹何在?孤峰何在?”南宫迷离也不多言,当即喝问道。
“小姐还在府中,我先引您去见孤峰将军。”素月朝前一引,却是行在南宫迷离身前,朝着那烟波府内前行。南宫迷离跟在身后,随着素月步入一间小房,素月轻启书案之上的一处机关,书柜之后便现出一条密道。二人随着密道前行,密道阴森本不奇怪,可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些寒冷,南宫向着四周微微一望,果见四周堆放着许多冰块,心中微微一颤,轻声问道:“他,当真救不活了?”
素月并不答话,引着南宫步入那密道正厅之中,却见一柄冰晶制成的棺木横亘其中,素月微微一叹道:“还请南宫小姐节哀,孤峰将军,却是已经死了!”
南宫迷离当即冲上前去,见得棺木之中躺着的孤峰,双唇幽黑,面色煞白,浑身冰冷,再无气息,却是已经死了多时。南宫迷离足下一颤,险些滑倒,当即扶住棺木道:“那小皇帝呢?为什么他还活着?”
“萧启较孤峰将军慢了一步中箭,中箭之时恰好小姐赶到,当即封住穴道,阻住了血脉运行,饶是如此,那毒愫也已扩散至五脏六腑,如今的萧启,也只残留着最后一丝气息,是死是活,还要看天意。
南宫迷离朝着孤峰尸身仔细端详,只见孤峰背上的箭孔深邃无比,不由得心中猜到几分,看来是孤峰为那小皇帝挡了一箭,不然以他蛊体融身的修为,倒不见得没有机会逃走。南宫将手伸入棺中,在孤峰冰冷的脸庞之上微微抚摸,眼中已是止不住的垂下泪来:“多谢你们将他尸身封存至今,他是我南疆的祭司长老,也是我南疆的英雄,我要将他带回南疆!”
素月点头道:“这是自然,这冰棺出得外头,约莫能存放半月之久,南宫小姐自可令人抬回南疆便是,只是目前陛下生机尚存,还望南宫小姐能留下助小姐一臂之力。”
“我会留下!”南宫迷离颔首道:“只不过救不救得回来,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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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府后院之中,犹自昏迷的萧启被置于院中正心之处的一架竹床之上,已是过了六日时间,虽是气息未绝,但终究却未曾醒转。
南宫迷离与慕竹各自站定相视,分别立于竹床两头,神色略微有些沉重,然而相比于她二人,四周院角站定的四位则显得更是紧张。
“‘回天蛊’是我南疆失传的秘术,据传可以令将死之人起死回生,重铸经脉,”南宫迷离向着周边四女解释道:“然而这‘回天蛊’太难炼制,不但需要受蛊之人生机尚存,需要炼蛊之人汇聚强大的真气作引,更重要的是,这真气还需纯净清澈,富含生机。”
四女早先已听她教诲过一遍,此刻依旧是听得认真,毕竟那萧启事关小姐,事关天下,自然需要用心搭救。
“众人之中,仅有慕竹能以‘长春六合’之术为萧启续命运功,让他在受蛊之时维持充足气息,你们四个自小一起长大,虽是功法各有不同但也算同出一门,我以合纵之法将你们的真气汇做一团,想必能炼出这‘回天蛊’,再将其投置于萧启体内,届时便可现回天之能。”
四女一齐点了点头,南宫便向着慕竹道:“清澜?此番运功与平日不同,除了稳住他现存的一丝气息,还需要以你那无上修为强行打通他其他几窍,这样一来,可能会耗损些修为,让你…”
慕竹轻轻一笑,打断道:“开始吧!”
“等等…”南宫迷离谨慎道:“若是此次不成,只怕你我的真气将再难为他续命…”
慕竹眼色决绝,轻声再道:“开始吧!”
“好!”南宫迷离不再嘱托,慕竹便俯下身子将萧启扶起,自己向着竹床一坐,双掌一收一推,与这几日运功时动作一般,双掌抵在萧启背肩之上,源源不断的真气便向着萧启周身涌动起来。
南宫迷离自怀中掏出一樽小盒,轻轻打开,那盒中却是圈养着一只金色小虫,南宫迷离向着四周唤道:“这便是‘回天蛊’,你们,一同开始吧!”
“是!”四女齐声应诺,各自站开,几乎同时,四道彩光自院落四周升起,直向院中汇聚,正集于南宫迷离那小盒之上,南宫迷离就地而坐,双手微微盘旋,似是在将那四团真气吸收整合。
四女确如南宫所言,虽是各自功法不一,但究其根源却是同出一脉,素月横琴而奏,青光飒然,惊雪银枪挥舞,白光炙热,琴枫紫衣起舞,紫光闪烁,琴桦黑刃环身,黑光肃穆,四色彩光汇聚于南宫之手,却是融成一股红色,那是南宫迷离的本命之色,亦是她这“回天蛊”所需最纯粹之色。
南宫迷离面色郑重,正要将这股真气引入蛊盒之中,可不知怎的,身形忽然一阵恍惚,脑中竟是莫名的想起了一幅令她痛不欲生的画面——南疆万灵城郊,南宫迷离被那萧逸所擒,因着子母蛊逆转之因,竟是令她不得不遵从萧逸指令,萧逸不断戏辱于她,命她行那龌龊之事,更甚之处,竟是让她自行掰开小穴坐在萧逸的龙首之上,伴着那阵破瓜之痛,南宫迷离顿时一阵眩晕,只觉着那惨痛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一般浮现出来。
“啊!”南宫迷离恍惚错乱之时,却听得四周却是同时传来一阵尖叫,南宫迷离睁眼四顾,竟见得素月等四女各自已停下运功之姿,纷纷驻足抱头,不安的嘶叫起来。
泰安望岳庄一战,琴桦受摩尼教五位护法布阵所擒,在被押解途中,那苍生妒犹如疯兽一般,欺身而上,竟是不顾贪狼的惨死,冲破了琴桦的魅惑之术,大手撕开琴桦的衣衫,粗暴的将巨龙挺了进来,那一夜,如疾风骤雨山呼海啸,琴桦至今都不敢提及;
东瀛与夜十方一战苍生妒渔翁得利,在琴枫冲穴关头想出以火忍之法突破琴枫的冰寒之躯,进而一举破了红丸,夺其修为,更有甚者,自东瀛以来,苍生妒、萧平印、沈琼乃至吴越,琴枫一路辗转已不知遭遇多少欺辱,脑中画面起伏变化,令琴枫一时间痛不欲生;
而更痛的当属惊雪莫属,寿春一战饮血覆灭,自己率军七进七出却终究难逃贼人暗算,北军校场万军阵前,她一面精神恍惚成了人兽,一面又疯狂咆哮成了战兽,但无论她如何变化,都阻止不了那上万兵卒的日夜轮奸,那段时日,堪称地狱;
地狱无门,寻得两世轮回,先有太子萧驰,后有商家承之,那吴越以萧驰之容抓住素月破绽一举击破,又以商承之为胁调教其心,最终更是在自己眼前取了商承之性命,与君相识恰如昨日,而死别痛楚却是铭记于今,素月手中琴奏却是越来越快,面色亦是越发难看,突然一声脆响,琴弦挣断,古琴炸裂,几女几乎同时跌倒于地,彩光尽殁,再无生机。
“这…”功法停滞,几女随之便也恢复正常,望着院中面色沉重的南宫,素月当先走了过来。
南宫迷离犹自不语,这“回天蛊”炼制之法着实苛刻,不但要求真气修为纯净,现在看来,她这几人心中有着种种梦魇,再也难以合成一团,
“要不,我们试试换个法子,让小姐来炼这蛊,我等来为萧启维系气息。”琴桦提议道。
“没有用的,”慕竹自萧启身后撤回掌力,神色已是显得有些疲累,但举止之间仍然是端庄雍容,全无颓势,莲步轻移,向着南宫迷离走去:“可还有别的挽救之法?”
南宫迷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对不起…”
听得南宫迷离此言,众女皆是低下头来:“对不起小姐,都怪我们…”
“生死有命,”慕竹见她们各个垂头丧气,当即出声打断:“你们都下去吧,我想稍稍静一会儿。”
众女对视一眼,却也只得无奈离去,徒留着慕竹一人靠坐在竹床之侧,静静的望着萧启。此刻的萧启面色安详,这几日来的真气相护倒是让他体内毒愫去了几分,只是那已然腐蚀的五脏六腑与体内静如死水的气海正揭示着他此刻已然命不久矣,“启儿,清澜无用,救不了你!”叶清澜自出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这种无力之感,即便是前几次自己遇难,她都未曾有此刻这般无力,她自负学贯古今,博览天下,可对这位叫惯了她‘师傅’的男子,却是动了真情,眼下他命不久矣,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等着他的离去。
叶清澜靠倒在萧启的身躯之上,臻首贴着萧启的胸口,眼眶之中竟是闪烁着些许晶莹,一向淡漠人间的慕竹此刻也变得与寻常女子一样的潸然泪下,但叶清澜并无介怀,她只想这般静静的靠着,仿佛只有这般靠着,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可她的心里如何会真的好受,她的心是萧启给的,萧启身死,那颗心自然是绞痛无比,“若是这世上还有那‘圣龙血脉’就好,移心换血,重铸体内气海…”慕竹念至此处,忽然身形一滞,脑中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顿时裙带一甩,飘然起身向着书房奔去。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烟波楼书房之中,慕竹手中拿着一本黑色封皮典籍,向着众女言道,眼神之中却是再度焕发出无限生机,众女向她瞧去,却见那典籍封皮之上,写着六个大字,正是“摩尼五念之论”。
第六章:念抉择
金陵天牢此时早已人满为患,乱世刚刚结束,按理说却应是大赦天下之时,可却因着吴氏的一次叛乱而弄得人心惶惶,即便是有素月当堂释过之举,可依然避免不了各路刑狱部门立功心切,不断追查乱党余孽,尤其是这几日宫中又是大力戒严,虽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已隐隐传出风声:宫中闹了刺客!
然而一众流言蜚语却是与牢狱之中的犯人们无关了,这天牢共分三层,最明面一层关押着的或是些犯官家属从犯,中间一层便是主犯,但第三层中,却只关押了一人。
“啪啪”两声掌风响起,却是打散了天牢之中的寂静,一阵细碎的脚步疾驰而来,正朝着第三层牢狱之中最角落处的牢房奔去。
“哐当哐当…”铁门大锁悄然打开,一位体态轻盈的蒙面黑衣踏入牢房之中,向着房中那躺倒着的人犯唤道:“大人,大人,快醒醒!”
“嗯?”面色无神的萧逸自沉睡之中缓缓醒来,望着突如其来的黑衣人,不由惊骇莫名:“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那黑衣之人扯开面巾,却是露出一副中年妇人的模样,虽是有些老态,但身形倒还窈窕无比,配上这身黑衣,倒是别有几分风味,黑衣妇人道:“大人勿慌,老妇乃是摩尼教夜八荒大人座下,江湖上人唤我‘花婆婆’的便是我了。”
“花婆婆?”萧逸根本未曾混迹过江湖,又哪里知道这等奇人异事,但既然此人称是摩尼教夜八荒座下,那定是与自己一路的了。
“大人,八荒长老曾委托老妇照料于您,但那叶清澜太过厉害,老妇只得隐匿至此刻相救,还望大人勿怪。”
“不打紧,不打紧。”萧逸顿时来了精神,旋即伸出脖颈向着牢房外围看去,果见这牢中看守皆已被她打晕过去,当即兴奋道:“快,咱们快走。”
花婆婆点了点头,牵起萧逸的手就向楼梯走去,途径二楼之时,萧逸却是忽然一滞,倒让这黑衣妇人有些奇怪:“大人切莫分心,此地危急,当快快撤离。”
“额,花婆婆,我摩尼教中还有两位护法被关押在此,不知可否一起…”萧逸不由想起了陆祁玉与贺若雪尚在二楼牢房,倒不是他对这两位下属如何关心,却是因为他此刻功力全失心中惶惶,这万一逃离此地,若没有人照料只怕也难以苟活,而陆祁玉向来聪颖,有她在身旁或许会好上一些。
“大人,那烟波楼众女皆是绝代高手,救您一人实属不易,咱们还是先行撤离,他日有机会再做救援如何?”花婆婆向着二楼牢房微微一撇,断然拒绝道。
“也罢!”萧逸当即不再勉强,遂跟着这位花婆婆的脚步向外前行,出得天牢,却见牢外禁军重重,巡视密集,萧逸登时吓得有些腿软,只得问道:“花、花婆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放心,我能进来,自然能带你出去!”花婆婆轻哼一声,当即带着萧逸一个轻移,却是晃开一路禁军,二人入得一处偏屋,却是自偏屋而入,又自那偏屋一处扶梯之上攀至屋檐,萧逸上得屋檐,这才发现此地屋檐紧密相连,二人便沿着屋檐而行,倒是绕过不少禁卫看守,直至那靠近宫门一处的屋檐,又扶梯而下,花婆婆一掌一拍,却是将那屋中床铺推开,萧逸顿时眼冒金光,原来那床铺底下竟是别有洞天。
二人沿着床底密道而行,一路畅通,至那密道尽头,却是掀盖而起,却是不知到了何处院中,二人自院中枯井钻出,想来也是出了宫门很远了。
“多谢相救!”萧逸当即一拜。
花婆婆向他望了一眼,微微点头道:“寿春城大战之时,我身在外地未能赶来,可怜两位教主先后惨死,而大人你也落得如此下场。”
“是啊,当初要是有婆婆在,那烟波楼的婊子们定是讨不到好处的。”萧逸虽是不知她有何意图,但也只能顺着她所言拍马一番。
花婆婆向他望了一眼,旋即问道:“大人,我听闻过您的事迹,您是否此刻已经吸纳了摩尼五念之中的‘怒、欲、贪、恨’四念?”
萧逸自拜在夜八荒门下以来,倒是对这摩尼五念之说提及较少,那时苍生妒尚在南方苟延残喘,他却是将此事放在一边,着力配合着夜八荒施展‘镇魂’大阵,后又杀父断情,企图入魔来战慕竹,倒是一时间将这一茬给忘了,听闻这花婆婆提及,当即兴奋道:“莫非。莫非此法可以…”
“不错,这摩尼五念乃是我摩尼教可比肩‘六合长春’之术的神奇法门,五位护法各执一念,便能生生不息,念力不绝,若是将五念合为一体,便可固本扩原,有那起死回生之效,届时不但你修为尽复,很有可能你那流失殆尽的‘逆龙血脉’也将恢复。”
“当、当真!”萧逸眼中顿时重现狂热之色,若是能恢复“血脉”,且不说他是否能找烟波楼一雪前耻,但至少自己便可立于不死之地,萧逸一念至此,立刻问道:“花婆婆,还请助我!”
花婆婆微微点头道:“这些时日除了设计营救你之外,我已将吴越的尸骸收捡,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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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朝着金陵南城一路疾行,却是并未如萧逸所想一般去那乱葬孤坟之地,而是在那南郊城外的一处院落之中,二人步入院中,推开那废旧柴门,顿时一阵恶心的腐臭传出,令萧逸几欲作呕。
“呕…”萧逸作势回头,却被那花婆婆拦住,劝戒道:“那便是吴越的尸身,他曾经凭借六合长春功反噬吸纳了苍生妒的修为与妒气,想必这妒念便存在于此,你既然能从贪狼与怒雷震的尸身之中吸取恶念,想来此事不难。”
萧逸这才稍稍定下神来,望着屋中破旧桌面上躺倒着的一具腐尸,心中不断鼓气,瑟瑟发抖的向着尸身试探前行,直至靠近,这才见得此刻吴越尸身已然尽数腐蚀,已经瞧不出一丝完好肌肤,此时距寿春一战已近月余,那吴越死于恨他入骨的琴桦之手,不抛尸荒野便已不错,又岂会在乎他尸身腐化一说,好在曾经贪狼与怒雷震二人即便已是尸骨累累也能让他获取恶念,萧逸便也沉下心来,伸出一手,稍稍在那尸身之上张开,心中回忆起曾经吸纳恶念之时的情形,忽然,掌心窜动,不多时已是生出一股淡绿色气息。
“对,就是这样,尽心吸纳这股妒念,唤醒您心中其余恶念,融汇一体,方能恢复血脉。”花婆婆在旁指引,语态之中带着些许焦急。
萧逸不疑有他,只是尽其所能的吸纳这股恶念,妒念入体,渐渐将他体内原先的念意唤醒,自那早已平静无风的气海之处游荡,起初时还只几丝微末之气,可随着妒意吸收,五股念力骤然壮大,各自在那气海之中膨胀,不过几息之间,已然成长为五道气柱。
“啊!”萧逸突然咆哮一声,只觉浑身气力源源不断,那消失已久的功法修为尽皆回归,心中大喜,当即双掌一推,却是将那院落护栏震得粉碎,可见其掌力雄厚。
“不错!”身后传来一声莫名的赞誉,一时间却令萧逸心中一紧,当即回头,却见身后并无旁人,却只有那位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花婆婆。
“婆婆?”萧逸面露不解之色,可不知怎的,望着花婆婆那副略显沧桑的面容,萧逸双眼一阵眩晕,抬手揉了揉眼,却见那位花婆婆双眼竟并非如先前一般惺忪皱褶,反倒是眼中柔嫩灵动,完全不似妇人仪容,萧逸当即大骇,退后几步道:“你,你不是…”
“动手!”“花婆婆”大喝一声,却是掩面一扯,将面上假皮撕扯下来,露出一副灵韵十足的娇俏容颜,而她的周身,不多时已环绕出一柄黑色短刃,却不正是那烟波楼中最为年轻的琴桦。而便在琴桦一声喝令之时,这看似荒郊无人的院落之处却是涌出三道身影,毫无预兆的便向萧逸冲来。
“你,你们…”萧逸自然识得眼前四人,他心中最大的仇怨便是那将他一次次梦想击碎的烟波楼,这世上除了烟波楼主叶清澜外,便是这四位神女叫他忌惮,如今她们却是早早伏在此处,不辩缘由的向着自己扑来。萧逸纵然是刚刚恢复修为,却又哪里是烟波楼四女的对手,这边稍稍避过一记紫衣剑,那边惊雪的长枪便已刺来,萧逸退无可避之下,腹下已是中了一枪,可这几女却似是并未痛下杀手一般,各自招式虽是狠辣但却并非对着自己要害,萧逸虽是招架不住,但却未如他所料想一般一命呜呼。
“呀!”萧逸脑后一痛,当即大吼一声,此刻他双臂被一剑一枪架在脑后不得动弹,双脚却被琴桦以飞绳箍住,而素月却是跃至他身后以古琴架在他耳膜之处,素指一挥,登时令萧逸头痛欲裂,疯狂吼叫起来。
四女无视着萧逸的怒吼,仍然牢牢抓住萧逸,目光却是不由得一齐向天上望去,一身白衣仙裙的慕竹自天而降,正落在萧逸身前。
“叶清澜!叶清澜!”萧逸双眼死死的盯着慕竹,恨不得生食其肉一般怒吼:“你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慕竹并未理睬他的挣扎,自怀中掏出一只玉瓶,一只细针,缓步向着萧逸走来。
“你…”萧逸双目赤红,脑中仿佛已是看到慕竹以那细针刺入自己臂膀,将自己的鲜血吸出导入那玉瓶之中,萧逸当即醒悟过来:“你,你要吸我的血!”
慕竹稍稍一愣,倒是不知这萧逸如何识得自己想法,但此刻却是不再多言,当即走上前来,将那细针轻轻一捻,便已将针尖对准萧逸。
“她…她们费了这许多功夫,便是要来吸我的血,是了,她们要我的血,要我这‘逆龙血脉’的血!”萧逸脑中飞快运转,一时间却已想明白其中关键,心头怒火一激,即便是横死当场也不愿让她们得逞,萧逸当即怒吼一声,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浑身一震,那架在他身侧的琴枫与惊雪各自震开几步,还未反应过来,萧逸便右手一挥,却是向着那存放许久的吴越干尸一甩,体内恶念登时急速运转,一阵淡绿光晕却是向着吴越尸身返还而去。
“不好!”叶清澜最先发觉异样,当即瞬步一掌,却是打断了萧逸的作为,然而那淡绿光晕却仍是覆盖在吴越尸身之上,就此消散不见,而反观萧逸,却是嘴角含血,面上竟是露出了些许笑容:“哈哈,哈哈哈,你们要得到的,我偏不让你们得到。”
“找死!”惊雪闻言一怒,当即不顾所以一枪猛刺,然而枪至萧逸胸口却被一只素手强行拉住,素月向那又是惊惧又是嗤笑的萧逸望了一眼,复又对着惊雪摇头道:“他已将妒念传回,没有了‘逆龙血脉’,一旦身死,便再也回不来了。”
“怎么会这样?”琴桦向着小姐不解问道,原来昨日她们齐力炼制“回天蛊”失败之后,慕竹却是想出了以“摩尼五念”这一法子,于是一行人在天牢押回陆祁玉与贺若雪二人盘问,这才得知这摩尼五念已有四念存于萧逸体内,而另一念,琴枫却是知道仍在吴越尸身之上。于是众女便想出了这条欲扬先抑之计,先让萧逸集齐五念回复血脉,再将其全身血脉抽出,灌注于萧启体中,如此一来,凭借“逆龙血脉”强大的恢复特性,当能有一线生机。然而关键时刻这萧逸却是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是能挣脱琴枫惊雪二人,竟是不顾自己性命,以反吸纳之法将那妒念排出体外,如此一来,她们所做的一切,便也前功尽弃。
众女尽皆默然,此时此刻,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将目光向慕竹投来,慕竹缓步上前,望着倒在地上的萧逸,冷声道:“你很恨我?”
萧逸哈哈一笑:“我不恨你,我若不恨你那这世间便没有仇恨可言了!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还有你们,我倒是真羡慕吴越那厮,哈哈…咳咳…”萧逸一边大笑,一边却又觉着胸口伤势疼痛,不由得咳出声来。
慕竹见他情绪几近癫狂,一掌拍在他的前胸之上,这一掌却并未使出什么气力,反倒是掌风之中所蕴含的内力刹那间拂遍萧逸全身,刚刚所受的内伤顷刻间便已痊愈,萧逸这才镇定下来,但望着慕竹的眼神仍是饱含恨意:“哼,你别以为给我治伤便能让我对你感恩,呵呵,你们想要的我的‘逆龙血脉’,门都没有。”
“却不瞒你,我是想要你的‘逆龙血脉’,不为取你性命,而是为了救人,”慕竹见他仍然做那不屑表情,当下自言道:“你一生作恶,本是万死难辞,但萧启他念你兄长之谊,不愿取你性命,这才留你至今日,而今他危在旦夕,需要你的‘逆龙血脉’来救他。”
“哼!”萧逸却是对慕竹所言置之不理,将头扭向一侧,完全不做理会。
慕竹继续道:“你也不急着答应,此法虽是要取你血脉,但终不致死,事成之后,我许你在这江南寻一府邸做一富家翁,只要你不伤天害理自取灭亡,这世间便无人动得了你!”
“哼!”萧逸把嘴一撅,却是仍然不为所动。
“你若不愿遵从,自然少不得一番皮肉之苦,他若身死,我必然取你性命!”慕竹说道“取你性命”一句之时,双目之中隐有杀气窜动,她此生还未动过杀意,即便是夜八荒吴越之流都未曾令她如此,可今日为了萧启,她却是有意震慑,一时之间,整个院落狂风呼啸,一股极大的压抑感涌上萧逸心头。
“你…”萧逸被这杀意所摄,连说话都有些困难:“你…你杀了我罢!”
慕竹收回杀意,双眼朝他冷冷一撇,旋即抬起头来,向着惊雪点了点头,惊雪当即会意,走上前来一手便将萧逸提起:“小姐放心,惊雪定会让他同意。”
慕竹并未做声回应,只是静静的望着惊雪离去,她虽平日里淡漠出世,可心中却是不乏善念,若不是为了救人,这酷刑之法,她是断然不会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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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萧逸一声嘶吼,却是再度从噩梦之中醒来。
身处幽室地牢,四周铜墙铁壁,而眼前却是仍然站立着那位仿佛死神一般的惊雪,萧逸不禁又是一阵眩晕,只恨不得再度晕厥过去。这已是他不知多少次晕厥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二人便在此地牢之中独处,然而这一天一夜对萧逸来说仿佛便是一生那般漫长,烧红的烙铁,浸水的鞭绳,邦邦作响的夹指棍,以及那已盯在自己琵琶骨上的银钉,一天一夜,惊雪并未让他歇息分毫,稍稍晕厥便用滚水将他泼醒,那滚烫的沸水自头上洒下,早已将他烫的面目全非,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
“你现在所受的伤,我都有办法为你医好。”惊雪这回倒是并未继续挥鞭,而是停下手来点拨道:“但你若是依旧执迷不悟,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并不只这些…”
“啊!”萧逸依旧沉浸在浑身痛楚之中,只觉生不如死,面对惊雪的危言恫吓,若是以往他必是跪地求饶答应下来,可不知怎的,昨日见了慕竹那般清高模样,今日又受此酷刑,萧逸始终咽不下心中恶气,当即吼叫道:“有本事杀了我,杀了我!”
“活着不好吗?”惊雪突然语声冰冷,心中却是忆起了昔日面临千军凌辱的场面,那时她也是一心求死,可如今神志清醒,感念着姐妹之间的互相照料,倒是对寻死之事看得开了,一念至此却是自嘲笑道:“好死总不如赖活着罢。”
萧逸突然没来由的笑出声来:“死?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南宫迷离将我扔下乱神井我便死了,孤峰当胸一圈几近洞穿我心我又死了,寿春城中与慕竹一战,若不是夜八荒相救我也是难逃一死,夜孤山巅慕竹引双龙血脉碰撞,至此刻我可谓是生不如死,死有什么可怕,我早已是将死之人,可若是我死可换来你们的痛苦,哈哈,那也值了!”萧逸又是一阵狂笑,突然他双眼一横,一阵凶光浮于眼前,喉间一动,双唇狠狠一抿。“啊!”萧逸又是痛得大叫起来,却见惊雪已是快他一步以掌力扼在他双唇之侧,应是让他收回了咬舌之势,惊雪左手一挥,却是自桌案上取来一团布帛,朝着萧逸嘴中狠狠一塞,并以那布帛两端细线为眼绕过萧逸耳带,直将这布帛裹在萧逸口中。
“想死,还没那么容易。”惊雪怒骂一声,右手已是取出那浸水的长鞭,朝着萧逸身上狠狠一挥。
“呜呜,呜呜!”萧逸双唇根本合不拢来,浑身又是动弹不得,只得使上全身力气嚎叫出声,却是痛苦无比。
“你若有悔意,便只需点头,先前承诺依旧有效。”惊雪一边说着软话,一边又是将那鞭绳挥舞。“啪”的一声,几乎抽进血肉之中。
“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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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秋风寂寥,叶清澜双目无神的坐在房中,时而望着床头依然昏睡不醒的萧启,时而又望着外头缓缓飘落的柳絮,心头辗转难安,却是有些坐立不定。
“还剩三日,他便要死了。”叶清澜心中有些着急,自那日炼蛊失败,萧启的情况便越来越糟,本就气若游丝的丹田已不像先前一般能容纳自己的真气,今日输气吸收得更加少了。
“小姐,是惊雪无能!”惊雪跪在地上,语态之中却也带着深深自责。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以前那个养尊处优的二皇子,如今变得这般偏执。”叶清澜叹了口气,她着实未想到,萧逸竟是在牢中熬了过来,一连三日,惊雪不眠不休的审着他,酷刑无数,疲敝之下的精神折磨,惊雪几乎想尽了办法,可萧逸依旧熬了过来。
“他入过魔,且不说心性大有改变,便是这体质,也较常人强韧许多,而且依我猜测,他整日与‘欲恨’两位魔门妖女鬼混,这两道恶念吸收最多,故而脾性之中更多‘欲恨’之念,这才变得如此冥顽不灵。”
叶清澜微微点头,心中也已认可惊雪所说缘故,但眼下情势不容乐观,她也有些无计可施起来。
二人正自愁眉不展,却听得屋外传来一阵嘈杂,慕竹闻声而望,却是见着府中下人们纷纷向着府门围去,当下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回小姐,好像是有人把烟波府堵住了!”琴枫的声音自房门外传来,她一直守在房门之外,从未远离。
“去看看!”叶清澜稍稍站起,与惊雪一同向着府外走去。
“李大人,我说过了,天子偶感风寒,尚在烟波府静养,不宜见客!”素月言语已是略带威压之气,直说的她身前百官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素月小姐,我等也不想令你为难,只是天子已是修养近十日,这区区风寒还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我等百官只想探望一二,只需稍稍确认下陛下安好,我等便立即散去。”这吏部尚书李仁举倒不是奸邪之辈,只是他如今身为百官之首,自然便被推到这风口浪尖,经历得吴越作乱之事,朝中百官虽是迎回萧启,但心中却也对这烟波楼戒备重重,如今南明一统,据传闻天子还要娶内相为后,烟波楼众女本就各个不凡,如此大权在握之下,岂能不遭人忌惮,如今天子有恙,宫中太医却是全然不知,百官心下不免生出被烟波楼挟持之言论,故而聚集起来,以探望之名前来寻衅。
“朝中事物一切运转正常,天子小疾,又何须百官探视,再过几日便可痊愈,诸位还是退下吧。”素月倒是镇定自如,应对有度。
“哼,运转正常?”李仁举身后言官却是冷哼一声:“运转自如也不过是你们烟波楼在那把持朝政吧,你烟波楼虽是于国有功,但你无名无分有何资格处理国事,若是陛下安好,只需他一道旨意,我等定当尊你号令,可若是你们将陛下挟持,就算是内相出面,我等也是不服。”
“是,不服!”这言官话语凿凿,倒是煽动得身后群臣各自激涌,仿佛将烟波楼视为奸佞一般,素月微微皱眉,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正要出言训斥,可她身后琴桦却是早已按捺不住,当即吼道:“你们怎的如此忘恩负义,若是不服,便来上前问问我的飞刃如何?”
“桦儿!”叶清澜正巧见得此一幕,当即出声喝止,琴桦这才觉着自己失言,当即向后退了一步。
那言官见慕竹出面并未有逞凶之意,随即更是胆大起来:“内相来了,正好,我等今日特来探望天子,还望内相应允,切莫向这位婢女一般以武力恫吓。”
叶清澜冷笑一声,哪里听不出此人言语疏狂,白袖一挥,却是将那人一袖扇起,直落在数步之外的街道之上。
“你!”群臣当即一片恐慌,纷纷后退,他们自然知道烟波楼人武艺高强,可心中却是觉着烟波楼会有所忌惮不会动武,如今见得慕竹此举,当下叱责道:“难道内相当真要以武相迫?”
慕竹却是懒得理会这些冷言冷语,只是朝着那李仁举望了一眼,淡然道:“陛下病情特殊,不便见客,若是有疑,可请念公主前来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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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萧念猛地扑至床头,不断摇动着萧启那已有些发冷的手臂,萧启依旧未曾醒来,而萧念,已是泪如雨下,嚎哭出声。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萧念猛地回头,有些失了理智的向着身后的叶清澜吼道。
“念儿,不得无礼。”素月当即喝止,慕竹却是双眼一闭,任由着萧念责问。
素月一边安抚萧念,一边向她解释着庞青行刺一事,萧念一边簌簌直哭,一边却是认真聆听,待听到慕竹这段时日耗损真气为萧启续命之时不由得生出愧疚之色,当听到如今尚有一线生机之时,萧念不由得站起身来:“还有什么办法?”
慕竹与惊雪尽皆默然,连素月亦是不知该如何向这位念公主讲述,萧念着急道:“素月姐姐,慕竹小姐,还请你们一定要救救启儿,他,如今大明离不开他,百姓离不开他啊!”
“那解法便在你二皇兄萧逸身上,但他却冥顽不灵,不知死活。”琴桦在旁冷声言道,却是让萧念微微一愕:“二皇兄?”
“嗯。”素月点了点头,这才向她说起这些时日里萧逸的所作所为。
“即便如此,我也要去见他,我来劝说他。”萧念虽是对萧逸作为亦是不耻,但无论如何,事关萧启性命,萧念便想做最后的努力。
叶清澜微微摇头:“没有用的,他当日弑父入魔,早已灭绝人性,你想用兄妹之情说服他,绝无可能。”
“可难道就这样看着萧启死吗?他若一死,我萧氏再无皇子,届时天下又将大乱,难道这便是你们想看到的?”萧念越说越是激动,气急之下竟是有些胡言乱语起来。
“也罢!”叶清澜知她关爱萧启心切,自也不与责备,她长叹一声,旋即道:“我带你去见萧逸,无论如何,都要说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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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之中暗无天日,安静得能听到水滴坠落的声音,叶清澜带着萧念缓步向着地牢最深之处前行,越是朝里,便越觉着压抑,燥热、腐臭,萧念虽不似那般娇弱,但也毕竟是皇室贵胄,哪里受得如此气味,当下伸出手来捂住鼻尖,强打起精神向里走去。
“慕竹,叶清澜,哈哈哈,你怎么还不来,哈哈,你来求我啊…”临近最后一处监牢,却是传来萧逸那昏沉的声音,虽是隔着一处拐角,萧逸又语态低沉,但她二人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萧念心中一酸,快步拐过墙角,心中本打算对这不堪的兄长训斥一番,可一瞧见萧逸此刻的面容,萧念不由得捂住芳唇,吓得后退几步。
萧逸的双眼被两根竹签架着,却是为了防他昏睡,浑身上下已无一块完整,手脚俱已挑断筋脉,全身肌肤不是烙印便是鞭痕,十指之处依旧留着血滴,萧念这才响起适才她二人进门以来所听到的“滴滴”之声原来是发自此处,萧念亦是第一次见得这般情景,当即转过身来,不解的问着身旁的烟波楼主:“慕竹小姐,为何,为何要这般待他?”
叶清澜双目稍稍一闭,她亦是不愿见到如此场面,但她自幼也勤习过兵法之道,自然知晓救治萧启的关键便在于这位逆龙血脉的拥有者,他如今这般顽固不化,无论如何劝说都不将那最后的“妒念”拾回,除了用刑逼迫,却是别无他法。
“叶清澜?”萧逸骤然见得慕竹走进,当即大笑起来:“哈哈哈,你终于来了,你终于来了!”
叶清澜沉默不语,她自惊雪处知晓此刻的萧逸已是举止癫狂,全无理智而言,今日带萧念来此,不过是做着最后的挣扎罢了,叶清澜稍稍拍了拍萧念的肩膀,示意她上前,萧念旋即点了点头,深吸一气,缓缓向着萧逸走进。
“二皇兄!”
“嗯?”萧逸癫狂的笑容稍稍一皱,旋即呵斥道:“是你?你来做什么?”
“二皇兄,你还记得我就好,这些年,这些年你受苦了!”萧念见他认出自己,当下平复心态,按着自己一路来早已想好的话术言道。
“哼,拜你身旁这位所赐,皇兄我,确实过得生不如死!”萧逸稍稍沉下声来,倒是比先前平和许多,萧念本以为他心态转好,却不料萧逸突然又是一阵狞笑,忽然又道:“不过现在,她拿我没有办法,救不了她要救的人,想来也是生不如死罢,哈哈,哈哈哈哈!”
萧念闻言一愕,旋即又道:“二皇兄,你别这样,需要你救的人是咱们的弟弟啊,还记得年幼之时,大皇兄忙于政务,是你带着我和启弟四处玩耍,如今启弟…”
“住口!”萧逸突然怒斥一声,却是打断了萧念的回忆:“萧启算个什么东西,论资排辈,又哪里轮得到他,若不是这烟波楼从中作梗,册封太子,晋位天子,这本应都是我的!我的!”
“二皇兄,你…”萧念一时语塞,却是不知该如何与他辩驳。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自小便护着他,我听说燕京城破之时,你带着人去帮他引开追兵,就此落入鬼方人的手里,受尽凌辱,你为他如此付出,到头来又得到什么,哼,依我看,你与这烟波楼也是一路的,叶清澜啊叶清澜,你以为区区兄妹之情便能将我撼动?你可别忘了,燕京城内,我可是弑父断情,早已入了魔道了的。”
“你…”萧念见他如此固执,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心痛,目光朝着他身上伤势一扫,旋即又道:“可你眼下弄得两败俱伤又为哪般?慕竹小姐答应过的,只要你肯救启弟,小姐便不会伤你的,届时你便隐居在这南京城中做个闲散王爷又有何不好?何必弄得鱼死网破,受这…受这酷刑之苦啊。”
“嘿嘿,”萧逸冷笑一声:“我怎么想的,你猜不出来,惊雪猜不出来,可你身边这位烟波楼主又岂会不知,她烟波楼处处与我为敌,若是我委曲求全,让她皆大欢喜,纵然是此生锦衣玉食又有何意义,哈哈,我就是要让她烟波楼为难,我就是要让她们无计可施,哈哈,不可一世的叶清澜,天下无敌的慕竹,你再如何了得,在这件事上,你终究是输给了我!”
“我输了!”萧逸话音未落,叶清澜却是想也未想的上前一步,只此一言,竟是让萧逸浑身一颤,呆若木鸡,而萧念亦是不解的望着她,心中亦是难以平静,这位宛若传奇的当世神女,竟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认输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萧逸才稍稍回过神来,颤抖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叶清澜倒是毫不犹豫,再一次郑声道:“我认输了。”
“哈哈,哈哈哈哈,萧念,你听到了吗,她,她认输了,哈哈,哈哈,慕竹,慕竹认输了…”萧逸激动之下又是癫狂大笑,即便是笑容扯动着面上的伤口他都浑然不觉。
“说出你的条件,你要如何才能救他!”叶清澜面色平静,若是说先前谈判是她烟波楼身处主动,但此言一出,便已是落于被动了。
可萧逸却又是轻嗤一声:“哼,绕了半天,你还是想让我救人,哈哈,我如今筋骨尽断,如同废人,要那荣华富贵又有何用…”
萧逸话还未说完,叶清澜便已出声打断:“你所受之伤皆是外伤,你若答应救人,一日时间,我便可将你治好。”
萧逸闻言稍稍一愕,见得叶清澜如此态度,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松动,但他心中警惕犹存,当即问道:“你说让我提条件,那便不论我提什么你都答应?”
“只要你救回萧启,从此之后不做危害苍生之事,即便是要取我性命,我也答应。”
叶清澜言语决绝,直令身旁的萧念都为之一颤:“小、小姐,你…我…”见到这位慕竹小姐此刻竟是如此大义,萧念不禁想起先前在烟波府中对她的言语诸多不敬,心中自是懊悔无比。
“当真?”萧逸面目却是显得更为狰狞。
“当真!”叶清澜依旧是那般郑重,丝毫不见犹豫之色。
“哼,既是认输,既是求我,那便该有求我的姿态,你,先跪下!”萧逸狞笑着命令起慕竹,殊不知他此刻仍是被架在邢架之上动弹不得。
叶清澜深吸一气,果真如萧逸所命,长裙轻轻朝着一边甩开,双腿一弯,笔直的跪倒在萧逸跟前。
萧逸见状又是一阵狂喜,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股力气朝着慕竹吼道:“好,我可以答应你救人,但我的条件便是如你所言,你,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