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憋死我了,俊辅也是给维多利亚吓过头了,那帮维新派个个都考虑国事,都已县制了还搞这种小动作,真不好说是不是蠢。听了半天还是外面舒坦。”鲤鱼叼着没什么味道的冰棍,就一个人在后院绕着圈,走走停停找着能让心情好起来的东西,“平安京里仆人也太多了,如厕都有四个人跟着,这么过下去迟早憋出毛病,各地的情况也只能等上奏才知道,不然还是找个机会再出去一趟。”
盔甲随脚步声响着,她也安静下来,没主动看向对方,反而盯着柳树来避免直接暴露出自己的态度,等对方到身边才开口,“帝都卫队有事要说?”
“各地残余的藩众多有反感,新兴武士与你制造的那些…党员凑成的国军也看不惯帝都卫队,要他们的话来说,已经有了国军,无需拥有如此军力,这占了军事本该有的那部分开支。”鬼用有点高卢口音的东国话汇报着情况,“至于大名们就不同了,有的在背地里策划着谋反,有的被你吓破了胆只敢奉上领地,有的真信了帝国共荣主义的邪恨不得抛妻弃子当你的忠实信徒,还有的相信你碍于当地建设不会动他们。”
“那你是哪边。”天皇看向了它,在它眼中那并非人,所谓人身不如说是它的阴影,真正的模样是团好似初升炽日般四射尖刺状日光的光球,那光球所伸出的光芒却又并非笔直,像触须或藤蔓般肆意扭动歪曲,这让它看起来还是朵菊花,那可怕的人间真神就在面前盯着它,“你在想什么?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一个皇室会效忠我,你清楚知道我没有神民的血脉……为何?”
“血脉与你相比一文不值,如今我正亲眼见证真正的伟大,请允许我在身旁亲眼看着它究竟会前往何方。”鬼忍不住闭上眼,以防双眼被阳光灼瞎,“请相信我,如我第一次决定效忠的时候所说,你身上正有神威寄宿,它还在随时间增长,我敢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不敢亲口称呼它的真名,唯敢暗示它的本质,它确是高天原的那尊大人。”
“别次次拿神道的胡话来糊弄我,你心知我是从高卢一路走来的,就连统一东国时连战连捷的传说也不过是那些武士贪财又不想再打下去了。”天皇不怎么高兴的回过头,闭上眼叹了口气,“好,我就当你真的没有世俗欲望,真的只想为了毫无道理的宗教信仰侍奉我,但我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奉正统血脉的传人,那自然包括了你本人。”
“那我也就只能再重复一次,比起你体内的神威,任何血脉都一文不值。”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把自己的想法重复了一遍,“她已经选了你,这解释起来很复杂,或许是你的意志已经有通天之能,或许是你的事业正把你拖向她的所在,或许是你在释放某种足以使自己失去人身的法术。不论如何,她离你越来越近了,而这已经可以说服任何亲眼见到这神迹的东国人。”
“和封建社会的人讲道理可真困难。”天皇放弃了要求对方说出点能听得懂的理由的打算,咬了几口冰棍,拿下来,把冰嚼烂咽下去,身上凉快了点,“赈天下令的回馈是查出了不少隐户,前些日子我也反思过,俊辅所说确实有道理,城市化根本避免不了,而我国不可能对外殖民进行压迫,那么势必要变成对内压迫,尽管有意弥合矛盾、我也心知变为工业社会的路上大致有什么变化,把这些传达到民间就不至于盲目求职和猜测发展方向,但工农之间互相压迫是绕不开的,只能靠封建社会的百姓对压迫没有概念结合上跃进工业社会带来的生活水平提升来让他们相信剥削并不存在。”说到这里,她把露出木棍部分的冰棍指向柳树,“或许我能让那些有家室的人暂且挪挪地方,重新规划土地后,再让他们住回去,到时那些真过久了苦日子的百姓看到家被翻新也只会感到是天大的赏赐,重新划分得更好使用拖拉机、播种机等器械的地块也要整洁得多,还更跟得上新时代的变化,一切就只是居无定所几个月,衣食由朝廷给,他们可乐得清闲。但那些封建残余的部分就不一样了。”
“你说鳏夫之流?”鬼不怎么意外,“东国长期在战乱中,男女之间从未到达平衡,男丁既可以种地又可以打仗,一旦功成名就多半会成家,为了扩散在自军中的控制与强化家族的武名,男丁还会继续增长。相较之下女人的用处实在是不多,有些地方还会因生的是女婴而处理掉,这加剧了问题,如今天下又安定下来,那些鳏夫恐怕无处可去,成了堆积的问题。”
“按理来说,不该有意灭亡国民,但这实在难以应付。”天皇把冰棍重新叼住,“这块石头往哪放都免不得党阀问题,扔去打仗又怕他们是群只懂烧杀抢掠的畜生,拉去开荒也不见得能保证纪律,只怕会落草变成山贼,遣出国怕是还会逃回来。最好还是能找到去处,让他们逐渐消失,不然也要滞留到性别比例恢复为止。”
鬼想了几分钟,心里生出了个念头,“这事我心里有数,能否交给我处理?”
“你要做什么?”天皇看向了它。
“如果只是要消耗一群气盛的鳏夫,只要用在战场即刻,而要避免他们对当地人的暴行,也要避免在这场主要是为消耗男丁的行动中与炎国产生误会,我们可以把目标放在不知为何戒严的雷姆必拓。”鬼动了动身子,把不知不觉降了一身的鸟雀吓跑,“虽然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但那些戒严的船只与维多利亚人所用非常相像,我需借你天恩来命令他们,接着以保卫东洋的名义向它们试探性攻击,维多利亚人没有功夫来应付我国,却有足够火力对付这帮鳏夫,只要事后我方能拿出一点好看的战功,又有足够的死伤,那就既可以减少人数,还能鞭策国内进一步发扬西学,把心思用在科技正道上,而不是抱着落后的意志论不放,总妄想用士气对抗枪炮。”
“……你打算让他们一边跳帮一边对铁甲舰上的船员万岁冲锋?”天皇眨了眨眼,想了想这到底能不能起作用,但考虑到这是为了消耗难处理的人口,也没有深究这种战术的合理与否,“用船运走这个思路是没有问题的,他们被塞在里面应该也没处跑,但你能保证把他们送到那里却不会被夺船吗?”
“如果能允许我拜请一册天恩,这不成问题。”鬼对自己的想法没有任何疑虑之处,看它这么自信,天皇也对这听起来不怎么可靠的计划有了些信任。
她把冰棍拿到一边,打开了通讯器,“传给太政大臣,替我写一则天声诏书。”
——太阳的光辉照向东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