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子（一）

　　确认反锁住房门，我站在门前，不禁侧过身去，附耳倾听着自己的作品。“呜♥呜呜♥呜♥呜。”不知为何，这种快乐与痛苦交织的悲鸣声，徒劳挣扎时铁环的碰撞声，在自己心中却如此悦耳。扭曲的快感在自己心里滋生着，意识到时，自己已经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啊，不行不行，他们快回来了，得变成平常那样才行。”从门前离开，进入客厅后径直躺在了沙发上，“笑起来，笑起来，不然会被他们问东问西，到时候可就麻烦了。”拍了拍自己的脸，将自己变成那些家伙心中的模样，同时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那俩姐妹的情况已经基本掌握了，虽然有威胁，但无伤大雅。麟也真是，只是想小小考验一下而已，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沦陷了。。。。。。果然，虽然很想让他一直待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但也不该让他老是待在家里，现在一点社交能力都没有。”说到这时，脑海中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我从沙发上起身，用力搬开了半边的坐垫，底下露出了一沓沓整齐的钞票，数量之多几乎铺满了整个沙发的下层。“不过，快了，就快了，还有几年，约定的日子就到了。等我们能够真正结合的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会准备好一切的，届时，你也不需要社交了♥”放下坐垫，再次躺在沙发上，闭上眼思考着与他的未来，女孩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脸扭曲起来，露出了渗人的微笑，随即堕入了自己的想象之中。。。。。。

　　 能听到雨声，能感觉到淅淅沥沥的水珠在拍打着屋檐。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要让她发挥作用”，“可怜”，“真是不幸”，“天生克家人”。“好烦，别再说了，别说了。我不是扫把星，不是我的错，我一直都是好孩子，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都照做了，不管是那群烦人的家伙还是那对狗男女，他们的要求我都做到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将自己紧紧裹住，不让任何东西触碰，闷热的空气伴随着沉重的鼻息，让人十分难受，但比起外界，只有这里才能让自己安心。“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到头来却埋怨我，为什么要求我做到根本做不到的事。明明是他们的错，为什么却毁掉了我的家，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嘴里不停咒骂着，唾弃着，额头上流下了滴滴汗珠，一同随之落下的还有自己的泪水。“汪！汪汪！”“好烦，好烦，滚开，滚开啊！”屋外传来了狗叫声，明明只是个牲畜而已，真是聒噪。将自己的耳朵用手指塞住，终于，一切又安静了下来，我闭上眼，将时间拉回了那段日子。再来一次吧，说不定。。。说不定，我就能从这个噩梦里醒来了。说不定，一切都能改变，说不定。。。。。。

　　 叮铃叮铃，家门口树上的铃铛摇晃着，发出悦耳的音色。那是在昨日幼儿园的毕业典礼后老师发给孩子们的礼物，也是我为了清楚地见到自己的成长，亲手系上的见证之物。“我难得回一次家，你怎么就惹出这么多麻烦！”“我也要生活，这些都是正常的开销！你让我带孩子，我带了，但要是连这点钱都不出的话，你干脆雇个保姆去！”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进屋内，我蜷缩在窗边，想尽量远离这令人恶心的争执，但他们却仿佛不知道女儿在屋内一般，愈发提高了音量。“我每个月给你五万的生活费！五万！我要求也不高，就要你全职在家好好带孩子。结果呢，好啊，你竟然还欠了这么多钱！根本就是在挥霍！”“拜托XXX，你给我的钱去掉水电费，还剩多少能让我好好生活！我就问你，朋友请客你要不要随礼、别人结婚要不要给红包、同学邀请我去旅游要不要带土特产回来分给同事，最后，去参加聚会的时候难道你让我穿衣柜里那些寒酸的衣服吗？！那都是半年前的垃圾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这婊。。。。。。”“想骂什么呢？！你自己的那些鞋子换几箱啦！西装订了多少啊！还有，整天往家里买这么多破相机，买了也不用当祖宗一样供着，每次回来就钻进去不停擦，擦个头啊，你对你女儿有这么认真过吗！怎么？想把照顾的责任全部推我身上？门都没有！”“你就是个泼妇！不可理喻！”

　　 哐当，哐当，轰隆。听起来，父亲又在摔东西了。明明每次父亲回来前，一切都很好，母亲每天会给我充足的生活费，她说自己要应酬，所以不太有时间照顾我，没关系的，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会在路上自己找餐厅吃饭，会自己去洗衣店洗衣服，会自己打扫屋子等母亲回来。但只要父亲回家，和母亲说到钱，那就会开始争吵，甚至大打出手。我不理解，明明我过的很好，为什么母亲每次都会说我生活费不够呢？这不是在撒谎吗？可是，撒谎是不对的啊。一把拿起床上的小被子，将身体包起来，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后，眯缝着眼看向窗外，希望能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去。

　　 “楼下那是，来了很多次的叔叔吗？”在呆呆地注视自己挂着的铃铛时，突然发现家门前有个人影，定睛一看，是来家里做了很多次客的保安叔叔。我不喜欢他，因为他每次看见我，都会撒发出一种让我很难受的眼神，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也喜欢贴着我，手总是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但是母亲似乎很喜欢他，每次父亲去工作后，他在第二天就会和母亲一起回家吃饭，在父亲回来前每晚如此，那时候的母亲好像很开心，还会笑着给他亲亲。心里想着这些，便嘟起嘴看着他在门口的一举一动，但他只是将身子贴着门听屋里的动静，在父亲砸东西的频率越来越高后，就快跑着离开了。

　　 太阳落下，夜幕降临了，他们终于结束了骂战，各自回房去了。我则蹲在墙边，双手抱膝，痴痴地看着地板。咕～～肚中传出了‘抗议’的声音，今天一天没吃饭，好饿啊。不情愿地把身上的被子拿开，站起身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果腹。房间里的灯都关着，屋里一片漆黑，我心里害怕，但饥饿感迫使我只能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在脚上不知撞了几次后，我终于抵达了厨房门前。“我记得，柜子里应该还有Pocky吧。”将手放到厨房的门把手上，不料下一刻里面就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没有没有，放心宝贝，我怎么会答应她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我愣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好。“她怎么可能比得上你呢宝贝，都三十好几的老太婆了，我没和她离婚这不都是为了那个小孩吗。嗯嗯，你放心，我怎么可能打她呢，你老公是那种人吗？我可是充分吸取教训了，上次她差点让我进局子，让我人财两空，我给了她几张卡才镇住她。你不就担心这点吗，你放心，咱们的钱我一分都不会给她的，你还是想想到时候咱们蜜月旅行的事吧。”父亲好像很高兴地在和谁交谈着，肚子越来越饿，想要开门进去，又怕遭到父亲的责备。“放心，这房子到时候啊啊啊！”就在我在走廊上来回踱步的时候，父亲突然开门吓了我一跳。“吓死我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嘛！赶快回去睡觉！”父亲凶狠地看着我，我低着头，全身绷紧，一动也不敢动，这时，肚子传来了响声，我为了掩饰，鼓起勇气开口说：“我。。。我上个厕所，睡前水喝多了，所以。。。”“哼，那上完了就赶快回去睡觉。真是的，不让人省心。”父亲一边给电话里的人道着歉，一边呵斥着我，随后就朝阳台走去了，我只能忍着饿，慢步走回了房间。“好饿啊，但是如果再出去，会被骂的。。。还是算了。”一口气将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希望能抵御一些饥饿感，关上灯，钻到了被子里。“晚安，爸爸，妈妈。”在心里和父母晚安后，我闭上眼，祈祷着自己能尽早入眠。

　　 清晨，云雀啼鸣的声音传入耳中，一晚上没有睡着，因为实在太饿了，我迷迷糊糊地起身，下楼走到了客厅，这时，我看见叔叔和母亲在门口亲着嘴，两人都很投入，似乎都没发现我就在旁边。“嗯♥嗯♥啾啾♥嗯？”叔叔似乎先注意到了我，急忙和母亲分开来，随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斜视着我，好像很不开心。过了一会儿，母亲调整好状态，咧着嘴‘笑着’问我：“今天起这么早啊安安，有什么事吗？”“我，我饿，想吃东西。”“饿？那就去厨房随便找点零食吃吃吧。”“啊不行不行，小孩子正长身体呢，怎么可以只吃零食呢？来，过来，叔叔给你点钱，自己出去吃好不好？”叔叔笑着低头问我，手搭在我的背上，边问边把我推到他腰边。“不。。。不用。。。我就。。。。。。”“和叔叔客气什么，来，给你二十块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去吧。”用手抚摸着我的背，叔叔边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我，我被他摸得很不舒服，只得收下钱，扭动着离开了他身边。“哎？怎么不谢谢人家？”“谢谢叔叔。”“这有什么谢的，快去吃饭吧，快去。”叔叔和母亲站在门前，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了，于是转身准备离开。“真可爱啊你女儿，将来一定是个大美女啧啧啧。”“废话，也不看看留着谁的血。快点，碍事的走了，进屋吧♥”家门缓缓关上，我紧紧攥着钱，头也不回地朝小区门口跑去。

　　 “真好吃，Pocky。”手里拿着两盒零食，我边吃着边朝家里走去，令我意想不到的是，今天父母竟然同时站在家门口等着我回来。“回来了啊，进屋，有事和你说。”“安安，进屋，爸妈有事和你说。”我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寻常，于是把一盒零食塞在了外衣的口袋里，乖乖地随着爸妈进了屋。“安安，现在呢，家里有些安排不得不和你说一下。”“我下一份工作得出差到外地很长一段时间，大概要半年多不回来了，这段时间也没法回家看望你。”“妈妈呢，因为一个人带你实在太累了，又要应酬，又要照顾你，所以和爸爸商量了一下，准备把你送到奶奶那里去。虽然奶奶的小区不像这里可以让你游泳，让你打羽毛球，但是那里的小朋友很多，妈妈相信你一定会过的很开心的。”“可是，我会照料好自己！妈妈回来晚也没关系！我会等着你！不用把我送过去也可以！我也会。。。。。。”“爸妈已经商量好了，你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没事的安安，每个月我们都会给你生活费的，比之前还多了一千哦。你到时候的生活和现在一样，只是换个地方而已，去房间整理下吧，我们明天就开车送你过去。”“我！”“快去吧，我们都累了，今天早点睡，明天一早就送你过去。”父亲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母亲瞥了他一眼，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桌前，双手插在口袋里，强忍着想要流出的泪水。“啊。。。Pocky。”缓缓地拿出自己刚刚放在口袋里的零食，摇了一下，发现基本上已经被自己捏断了，打开盒子，无神地将其中的‘残骸’一根根放入口中。“这算什么。。。我不是已经。。。呜，我不是都当好孩子。。。呜呜。。。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呜。。。呜呜。。。。。。”

　　 夜已深，小区内除了偶尔传出的猫叫外再无其他声响，没人知道，今夜的星空下，一个女孩在哭泣中失去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