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平房应该是过去的厂区办公室,有并排三个房间,现在人去屋空,里面只有一些斑驳破碎的旧家具,和满地的杂草和垃圾。
南成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见实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皱着眉,有些不甘心地嘟囔:“这是多久没人了,怎么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找不到。”
小妍似乎想调节一下整体的气氛,笑着指着墙角的一堆垃圾说:“那不是有把条帚嘛!咱们可以把这里打扫一下,以后下半辈子就在这里住了。”
南成宰笑了笑,想起什么,对小妍说:“带上那扫帚。”
小妍眨着眼睛,也没多问,从垃圾堆里用两根手指捏起那把破扫帚的把,拎在手里。
几个房间都搜寻了一遍,除了那把破烂的条帚,一无所获。
有些失望,南成宰摇头说:“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咱们得赶紧走。”
小妍拎着那把破条帚,跟着南成宰往外走,我也被绳子牵着,踉踉跄跄地跟着他们两个走进了木材厂旁边的树林里。
原来南成宰要小妍带上条帚是要她一边走,一边把身后的地面扫一扫。
看来他这人的反追踪意识很强。
北方春季的树林里并没有太多杂草,不过脚下都是积雪,踩下去,下面都是泥泞,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哪一脚就踩进一个深坑,一下子就陷进齐腰深的泥坑里面。
初春的山林,尽管天气依然寒冷,不过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渐渐暖和起来,也能听到各种鸟类的鸣叫,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祥和。
南成宰走在最前面,已经踩到了几次深坑。
他本来就全身到处是污泥,这下更是弄得浑身脏乱不堪,不过他好像毫不在意,似乎他很习惯这种野外的生活。
小妍在我后面,一边拖着条帚,在身后把我们走过的地面清扫一遍,一边抱怨着说:“成宰哥,这条帚好重啊,我快拎不动啦。”
南成宰回头看了看才走了没多一会的小妍,笑着摇头说:“你这资本主义大小姐,什么时候能让自己坚强一点呀?”
小妍使劲白了他一眼,噘嘴嚷道:“谁是资本主义大小姐啊?!我怎么就不坚强啦?!”
南成宰嘿嘿的笑,没答话。
“臭猪!你刚才把我自己扔在那里,自己跑掉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呢!”小妍气呼呼地说。
“我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吗?”南成宰一脸的无辜状,辩解道。
“说你奶奶孙子啦!我同意了吗?”小妍声音提高了很多,能听出她真的开始有些恼火了。
“这个不需要你同意!我知道我必须要做什么!”南成宰毫不让步,皱着眉,语气生硬地回答。
“你知道个屁!你让我跟着他走?你就不担心他杀了我?你就不担心他强奸我?”小妍大声嚷,使劲把条帚扔在了地上。
小妍的脾气爆发起来很难哄,我俩吵架时候通常都是我先软化认输,然后她还是要继续发泄好一会才会冷静下来,不过现在看南成宰的表情,他好像根本没打算让步。
“我说了,我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不能带你去就是不能带!他现在这样,就算是想伤害你,也做不到呀!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南成宰眉头紧锁,表情有些生气的样子说。
“我无理取闹?!”小妍突然变得很愤怒,双手攥拳,使劲一跺脚大叫:“大眼贼!你说我无理取闹?!”
小妍突然眼睛大大圆睁着呆立起来。
我也呆住了。
那是我的专属称呼啊!
她一定是想起什么了!
噗嗤,小妍居然笑了起来。
“啊哈!我想起来我给你起了什么外号了,我叫你大眼贼?哈哈哈哈”小妍一边捂着嘴,一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南成宰眯着小眼睛,很警惕的瞥了我一眼,却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你的眼睛……我咋想的?为啥要叫你这个外号啊?”
小妍似乎已经忘记了刚刚争吵和不愉快,沉浸在这个突然想起的碎片记忆中,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的心砰砰乱跳,嘴巴里默念着上天保佑,一定要让小妍赶紧想起什么来。
“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和我的其它同事比还算大的,所以就嘲笑我,叫我大眼贼嘛!”南成宰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我说过?”小妍歪着脑袋,使劲回忆着。
看着小妍的表情,我知道完了,她的记忆还是一团混沌的。
她昨晚还想起自己的丈夫是户籍警,今天又想起了我的外号,看来她的记忆还是在努力的恢复着,只是我现在不知道这个恢复期到底要维持多久。
山林里根本没有路,甚至前面都没有任何动物的足迹,我们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南成宰往前走,很快爬上了一面山坡的坡脊,这里往四周看,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我们身后,就是那条冰冻着,反射着阳光的冰河,河边有条铁路,蜿蜒伸向远方,而我们的面前,是一片起伏的群山,我们所处的山脊往下走,有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谷底隐约看到那么二三十户人家的一个小山村。
从山上下来,前面是背阴坡,很陡峭,山坡上面也没有之前阳坡那边那么多的植物,不过地面都是积雪,下面冰冻的很结实,虽然没有了之前的那么泥泞,不过变得十分光滑,一个不小心,我们三个就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顺着山坡的积雪,伴随着小妍大声尖叫,一路滚到了半山腰稍平坦一些的地方。
这边的积雪还是很厚,我们摔的很远,不过大家安定下来发现,我们都没受什么伤,除了南成宰的头上还在流血。
殷红的血迹在雪地上十分扎眼。
我被摔的差点丢了魂,坐在地上有些心有余悸,南成宰却使劲拽起我,一边推着我往山谷下面走,一边催促小妍说:“丫头赶紧走,我们刚刚动静太大了,万一引来人家的注意就坏了。”
小妍揉着被摔疼的屁股,咧着嘴小声嘟囔:“屁股都摔两瓣了,疼死了……”
南成宰推搡着我往一边树林比较密的地方大步走,一边笑着说:“谁的屁股不是两瓣的?”
小妍朝他挤鼻子说:“你的臭屁股不但是两瓣的,还臭!”说着使劲朝他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突然南成宰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立刻按着我的肩膀蹲下身,朝小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机警地朝远处张望起来。
小妍赶紧也蹲下来,紧张起来。
我们所处的位置很不利于隐藏,身边很平坦,有几个孤零零的没有叶子的灌木,再无遮身隐蔽的东西。
南成宰张望了一会,朝小妍招招手,拽着我朝不远处的几颗矮树跑过去。
我们刚跑到一棵树下蹲定身,我终于听到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铃铛声由远及近,逐渐可以听到有牲口打着鼻响的声音。
南成宰小心地解开自己腰上的尼龙绳,抓起一块大石头,紧张地朝声音的方向张望。
我看清来的是一个穿着一件脏呼呼的绿色军大衣的老人,领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牵着一头驴子,那铃铛正是驴子脖子上面挂着的。
这老头看起来比之前的朴老头的年纪要大,白眉毛,白胡子,走起路来佝偻着腰,看起来走路有些吃力。
南成宰松了口气,继续伏低身,看样子不准备惊动这一老一少,让他走过去。
哪成想,小朋友眼尖,居然一下子注意到躲在树丛后面的小妍,抬起小手,指着小妍大声喊:“爷爷!那有个阿姨在拉粑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