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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一 重回格兰法洛
伊比利亚的海岸线漫长又危险,黑色的海浪日复一日地拍打着黯淡无光的海滩,想把海水漫过的一切都卷进沸腾的大海。这里本不是海岸,只是海浪把海底的沙子和溟痕都冲上了陆地,虽然后来溟痕被全部清理,但大地已经被彻底污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依旧属于伊比利亚,只是不再欢迎人类罢了。
艾丽妮举着提灯在这上面巡逻,同僚们都在她的身边,面具遮住了脸,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在最前面,他的背影坚毅无比,像一座怎么都无法到达的山峰,永远在艾丽妮无法触及的远方,又指引着她的方向。
那个身影让艾丽妮无比的熟悉,他如师如父,甚至更加的重要和特殊,他将她从那上天的玩笑中救出,带领着她走上审判官的道路,让她明白何为信条,何为信仰。
“老师,”艾丽妮轻轻唤道,她似乎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温柔,而且好像称呼也不对,不符合身上审判官衣装应该有的严肃、沉重与权威,她用力地咳嗽了几声,“长官!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清理海岸,看清你的敌人,用你的枪和剑降下判决,仅此而已。”那高大的身影没有回头,但艾丽妮已经很满意了。
“明白!”她的回答英气十足。
海水将海藻一般密集的恐鱼冲上海岸,黏腻物体在沙滩上滑动的声音传入艾丽妮的耳朵,陌生又熟悉,她如肌肉记忆般举起提灯和剑时,那道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恐鱼群当中。
追随着那道身影,艾丽妮冲进怪物堆中,灯光闪亮,剑锋乱舞。
当她告诉自己,自己身处伊比利亚的海岸线,站在伊比利亚的国土上,身后是整个伊比利亚时,沉重的责任压住她的肩头,让她脚踏实地,自豪感和使命感从心中迸发,给她无穷的力量。是啊,这就是审判官的职责,面对伊比利亚最大的敌人,用手上的武器,用心中的信仰,用坚定的意志,维护伊比利亚的洁净和德行,扼杀海洋的威胁。就应该是这样。
十只、二十只······艾丽妮默数着倒在她剑下的怪物,她的眼睛瞟到一旁的老师,他已经肃清了那一片区域,恐鱼的尸体叠在一起,光亮滑溜的表皮渗出异色的鲜血,又流入大海,似乎在预示着,这只是海洋带来的无尽威胁中微不足道的一环。
但那又怎样?审判官们将恐鱼全数斩杀后,她眺望着无垠的海洋,黑色的海浪下是另一个文明,这就是真相,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用肉身构筑伊比利亚的防线,把海洋的威胁挡在外面,不论要付出多少时间、精力、牺牲。
为了伊比利亚的存续,这些都是值得的,哪怕牺牲的是她自己。
“长官!”艾丽妮突然看向那个身影,指着天空中的信号,“是惩戒军的讯号,镇子里出事了!”
“我们走。”那个身影终于转过身来,大审判官的服饰与装备,脸上带着面具,但她永远不会忘记他的面容——大审判官达里奥,在大火中坚毅地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塑像。
为什么我会想到那种场面?我不记得我经历过。艾丽妮的内心发出疑问,但达里奥已经率先冲了出去,时间不等人,审判官们向着镇子狂奔。
格兰法洛,这座位于伊比利亚海岸线上的小镇早已乱作一团,邪祟的怪物爬上了海边的长街,它们并非恐鱼,恐鱼与它们相比都显得可爱,它们不依靠溟痕,或许做不到像恐鱼那样潜伏于土地,通过溟痕深入陆地,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们根本就不需要躲藏。
灰绿色的身体,白色的肚皮,夸张的鱼眼睛满是眼白,类人似鱼的身形本身就是对两者的亵渎。它们说不上有多高大,数量可能不比恐鱼,它们拿着长矛和三叉戟,那些武器让惩戒军们好像见了原始人一样不屑,但等到那些来自深海的邪祟造物们在诡异的快速跳动中进入暗处,进入深海,融入黑暗,躲避攻击,又再次出现,从刁钻的方向接近他们,把他们撕裂、刺穿,他们的脸上就再也找不到一点轻松了。
惩戒军的所有兵种都在生存的重压下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怪物们在炮火、枪弹、弓箭、盾剑的进攻下以各种让人不适的方式倒地,却又总能在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时刻再次起身,它们生命力顽强,但如果只是这样,它们肯定比不过恐鱼,海浪一般惊人的数量足够让人一生难忘。然而,很快,根本无法理解的低语很快包围了他们,低语从每一个角落响起,又好像是随着海浪冲上陆地,把整整一个大阵的惩戒军包围。
战斗还在继续,惩戒军们无法理解低语,也无法处理低语,只能专注于眼前的敌人。
“砰!”终于,变故发生了,一名惩戒军毫无预兆的爆体而亡,血肉和骨头化作子弹射向四周。
周围的人还在惊讶于这惨烈的场面,又一名惩戒军突然咳出一大口海水,在突如其来的窒息当中倒在地上,很快便在陆地上溺亡,海水混着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无穷无尽。
一名装填弩箭的惩戒军挨了狠狠的一拳,无形的力量把他的脖子打断,当场死亡。
“轰轰轰!”正在瞄准的惩戒军火炮手疯了一样地掉转炮口,将炮火投射在自己人的头上。
惩戒军完全乱套了,巨大的恐慌在他们中间蔓延,直到一股惊天巨浪遮天蔽日,在难以想象的超自然力量支配下把半个小镇尽数摧毁,惩戒军连逃跑都做不到,被海水打得粉身碎骨,又被海浪卷走,尸骨无存。
等审判官们赶到,这里只有圣徒卡门和几名留守的审判官还站在这里,卡门用提灯放出领域,却只能在惊涛骇浪中救下几名审判官,而惩戒军尽数覆灭。这就是大海的力量,恐怖至极。
那些怪物暂时离开了,但没有任何人有幸存的侥幸,窒息一般的绝望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
“那些,东西,”艾丽妮说话都不太利索了,“真的,是,海嗣吗?”
赶来的路上,艾丽妮看到了那股根本无法估量高度的可怕巨浪,她在极度的恐惧中停下了脚步,令人脱力的渺小感让她不敢呼吸,甚至眼泪都差点被逼了出来,是达里奥强拉着她向前跑,告诉她,她是审判官,是伊比利亚的最后防线。
但是,牺牲在那道海浪下,亦或是侥幸从这灾难中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艾丽妮战死在恐鱼群里,死在海嗣的尖刺下,她绝不会质疑她牺牲的意义,她在为战友破开海浪,为后人探明远方,为伊比利亚献出一点微小的力量。但这又算什么?被这种恐怖的力量踩蚂蚁般地碾死,她的牺牲不会阻止任何事情,那她的牺牲还有意义吗?她不敢想。
艾丽妮浑身打颤,双腿发软,冷汗直冒,恐惧的泪水顺着眼角悄悄地流下。她在动摇,她不能动摇,但她控制不住。
达里奥也很震惊,原本平静的声线都带着些颤抖,“判官,只有我们了,你能撑得下去吗?你的眼、你的心,还能继续面对那些怪物吗?”
“我,我,我可以的,长官!”艾丽妮逼着自己大声喊出来,似乎这样能驱散一点恐惧。
“你还不行,可能连我都不够格,但你必须行,我亦然。”达里奥无比严肃。
“是的,老师。”艾丽妮微微低下了头,她第一次在老师面前如此的泄气,连称呼都变了。
格兰法洛,这座镇子的一半已经化作了废墟,另一半在前者的衬托下显得孤苦伶仃,死气沉沉。海水还没有退去,黑色的海水漫过了脚跟,沾湿了裤脚,此时此刻没人会在意自己的衣服是干是湿,倒不如说如果不是这些还在退去的海水,没有人愿意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天灾,而是那些怪物用古怪低语带来的灾难,他们现在到底在面对着些什么?没几个人愿意多想。
“各位,我们没时间悲伤了,”圣徒卡门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种深沉的疲倦第一次爬上了他苍老的脸庞,“大海展现了它真正的恐怖,但这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惩戒军的牺牲不会白费,他们的牺牲······至少,为伊比利亚。”卡门说不下去了,他想为惩戒军的牺牲找一个意义,但活了一百二十三年的他,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一个答案——在一个伟大的存在面前,蚂蚁的死活是否应该被特别赋予某种切实的意义。
卡门明白,如果他不想骗他们,那就最好不要骗自己。没有意义就是没有意义。
卡门举着灯,好像那样就能照亮前路,他缄默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无垠的大海,还有海上灰暗的天空,似乎遥远的那边栖息着无数恐怖的存在,祂们磨刀霍霍,但其实毁灭一个文明,一个从黄金时代走过无数辉煌与黯淡的人类文明,毁灭伊比利亚对祂们来说应该易如反掌。或许,真正伟大的存在都不会正眼看他们。卡门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他们的渺小,如此真切,如此沉痛。
“大静谧以后,教会改制,我们十二个人舍弃名字,给自己冠以圣徒的名字,”卡门转过身来,“自此之后,我们不再信仰任何神明,我们只信仰自己,是我们撑起了伊比利亚。之前是,现在亦然。”
圣徒卡门看向了艾丽妮,“你就是达里奥的徒弟吧,我听说过你。”
“是、是!审判官艾丽妮,向你报道,卡门长官!”艾丽妮受宠若惊,但此刻她已无太多心力,就算是激动的神情也夹杂着疲惫和绝望。
“我听说过你的故事,经文救了你,而你能来到了这里也是因为达里奥大审判官觉得你做好了准备,那么,告诉我,”卡门一步又一步地走到艾丽妮面前,“见识到了这一幕绝望的景象,你还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吗?你还拿的起你手上的枪和剑吗?”
“我,我,”艾丽妮想努力说出点什么,但骇人的巨浪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狠狠地跺了跺脚,似乎这样能给自己些勇气,“我,我在审判庭的地牢中见过大海的真相,我是为了伊比利亚的存续而拿起了枪、剑和提灯,我愿意去直面一切伊比利亚的威胁,不论对方有多可怕,我——”艾丽妮害怕得要哭了,她低下头去,把自己被巨浪吞噬的无力画面甩出脑海,这已经花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艾丽妮还记得惩戒军是以什么姿态来到的格兰法洛,英姿飒爽、士气高涨,他们是伊比利亚最优秀的士兵,他们捍卫着伊比利亚的尊严,然后,“砰!”“哗——”恐怖的大浪拍了过来,海水退去,无人生还。
圣徒卡门闭上了眼,缓缓地转过了身子,“年轻人,大海的真相要你亲自去面对,审判官是伊比利亚的最后防线,我们退缩了,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伊比利亚了。为了生存。”卡门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成了呢喃一样的低语,或许他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去面对恐惧,然后克服它。
艾丽妮觉得卡门长官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她想振作起来,但她的剑能否劈开海潮?如果可以的话,她的剑能否劈开打烂半个小镇的巨浪?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去告诉自己——她做得到。
“判官,打起精神。”“是!长官。”艾丽妮挺起胸膛,达里奥就站在她背后,戴着面具的他此刻无比严肃。
“判官,”他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但他的语气依然无比严肃且不容置疑,“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比海嗣还要恐怖的存在,对那些存在来说,我们可能如蝼蚁般弱小,我们的德行、律法、文明,伊比利亚的一切,说不定在它们看来也不值一提。”
艾丽妮突然站直了身子,“我会让它们明白,它们面对的是一个曾经无比辉煌,现在也不会向大海屈服的伊比利亚!”
“很好,你进步了,判官。”达里奥点了点头,他的一句夸赞就让艾丽妮重拾了信心和勇气,尽管它们在这个时候显得相当微不足道,“现在,我们的信仰几近崩塌,我们的士气崩溃殆尽,我们的世界观被大海击得粉碎,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是的!长官。”艾丽妮抓紧了提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直面它们,就像您教的那样:当我们的一切都在真相面前崩塌,那就用眼确认真相,用心做出判决,我相信我们的所有牺牲都一定有着某种意义,我相信我们终究会想出办法,让伊比利亚存续下去,重塑辉煌。”
达里奥微微一怔,“很好,判官,你的决心不负你的审判官职务,那么,去直面真相吧,祝你好运。”
“不负您的教导,长官!”艾丽妮点了点头,她的身体还在颤抖,但她的眼睛亮起了光芒,好似曾经闪耀过的伊比利亚之眼。
“去吧。”达里奥点头许可,艾丽妮向海边走去,直到越过了大审判官达里奥和圣徒卡门。审判官艾丽妮站在了最前面,望着海上的那片天空。
暗潮涌动的漆黑海面上,厚重的乌云遮天蔽日,挡住了那边的所有阳光,但又出现了一种颜色,一种诡谲的黄色,好像调色盘一样在天空中晕开,奇异的黄色有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它的光芒穿透云层,投射到大地上,天地间泛起微弱的黄光,这光和阳光混在一起,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样的诡异和疯狂。
一层又一层的乌云逐渐飘散,好像一双大手在拨开云雾,想要从遥远的天边窥视着这个世界。黄色的光芒越来越强烈,但那光芒里又能看出其他的颜色,或者说,某种内容,每一个在这光芒照耀下的物体,似乎都能在上面找到某种铭文一样的雕刻,但这可不能细看——你会发现那铭文在动,它有着自己的思想,甚至有着攻击性和食欲。它好像就是一种缥缈的没有实体的活物,吸附在你身上,以你的精神为食,再在你的身上播撒疯狂,直至你念出那个名字,在极度的癫狂中拜倒在这光芒之下。
不过,艾丽妮可没有精力去发现这些不可理喻的现象,她光是站在那里就不逃走就已经是极限了。说真的,她发自内心地后悔站在最前面,她能感觉到一个确实的伟大存在,祂就在那里,在那云层之后,探出头来想要看她。在祂面前,艾丽妮的一切都好像一个笑话,天真而幼稚,而祂的正眼看待理应被视为无上的恩赐,或者说,彻底的毁灭。
艾丽妮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恐惧的尖啸,她的身体从内到外地沸腾了起来,又在临死的悲鸣中开始溃烂,她的精神在蒸发,一种不可挽回的创伤刻在了她的灵魂之上。
艾丽妮本该在见到祂的正脸前就陷入彻底的疯狂之中,在撕心裂肺的尖叫中逃到某个黄色光芒照不到的角落,然后于绝望和疯狂的二重奏下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她的精神还在这里死撑。这并不是因为她坚强到可以抵挡祂的影响,而是因为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她如师如父的老师达里奥,一个是她仰慕尊崇的圣徒卡门,他们确实在用某种方式抵住她的肉体和精神,让她直到现在还站在这里,受着难以想象的折磨。
艾丽妮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处刑,她差点被这个脑子蠕动思考出来的词语吓疯了——审判庭里最受尊敬的圣徒和百里挑一的大审判官正把自己这年轻的后辈审判官推向缓慢的死亡,他们亲自为她套上名为活着和清醒的绳索,然后踢倒了支撑着她的名为信仰的凳子,在完全无法反抗的存在面前为她执行绞刑。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这样想。因为就在现在,即使她的眼泪都开始掺杂血液,身体开始发出令人作呕的异香,她还是没疯,她还在活着。为什么她要受到如此折磨?到底是谁需要她去献身,又是谁给了自己虚假的希望,为什么,为什么审判庭的大家把自己推向了对面,还要让她抱着信仰溺亡?她感觉这是一场献祭,她是祭品,是代价,是可以被牺牲的人儿,审判庭将她献给天上的存在,目的呼之欲出——伊比利亚的存续,她一直坚持的信仰。
当信仰把你推上绝路,你又能抱住什么沉入名为理想的大海,在冰冷的现实中痛苦地溺亡?艾丽妮不知道,她想过为伊比利亚牺牲自己,她曾有过如此觉悟并设想着可能的结局,她觉得她不怕死,直到她发现她不得不为伊比利亚牺牲自己,她的牺牲能换来伊比利亚的存续,她又开始犹豫不前,尽管她的意志什么都决定不了。
毫无疑问,她此刻的牺牲意义重大,重大到她自己的意愿根本无需过问,她的老师就会亲手为她带来死亡,为了伊比利亚的存续,可现在这正在发生的事情,这场甚至可以称作“献祭”的牺牲仪式,她又怎么可能坦然接受。
当然,不论艾丽妮怎样在心中发问,思考,动摇,崩溃,怎样在脸上流下血泪,皮肤发紫,溃烂生疮,迎来死亡,她的命运似乎都早已注定了,那个伟大存在很快就要拨开乌云,一张可憎的脸已经呼之欲出,当艾丽妮和祂对视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对啊,想那么多干什么,从那卷经文卡住落下的房梁,把我从地震中救下的时候,我就注定了要为伊比利亚的洁净和德行献身了不是吗?哪怕,是伊比利亚把我推向了死亡。但我还是忍不住地去想,这种背叛信仰的献祭,对成为祭品的我来说,真的有意义吗?我要怎么去说服自己,告诉自己我的死是有意义的······我果然还是,不能就这样,平静地赴死啊。
“砰!”一声枪响回荡在空荡荡的小镇当中,枪弹贯穿肉体的声音如此的接近又清楚,好像就在身后。
那种被按在原地的力量一下子小了很多,艾丽妮挣扎着看向身后,圣徒卡门和达里奥手里拿着提灯,他们在用审判庭的标志之一送她这名年轻的审判官上路,而达里奥的身躯被几发子弹贯穿,鲜血直流。就在不远处的街角,那里站着一个不算高大的男人,他看上去狼狈至极,但一把手枪稳稳地持握在他的手上,枪口指向这边。
艾丽妮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他,但并非血泪的热泪先她的意识认出了眼前的人,她的声带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叫出了那个熟悉的称呼:
“博士!”
艾丽妮感觉一股神奇的力量席卷了她的身体,让她恢复了一些力量和勇气,她的身体也开始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靠着心底的一些她现在无法记起的情感,她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跟着博士消失在了街角。
天上的存在停下了动作,乌云重新覆盖了天空,黄色的诡异光芒暗了不少,但还在那里,只是在等待,很明显,祂的出现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艾丽妮,而祂也从未打算亲自动手,祂作为上位者,默默地观察着地上的两人。
不知为何,直到博士和艾丽妮消失在眼前,卡门和达里奥都没有动过,达里奥的身体还在淌血,但他毫不在意。
终于,达里奥动了,他打算去追。
卡门叫住了他,“你真的要去追吗?把她再带回来,在这里继续逼死她。”
“不然呢,让那个东西把整个伊比利亚毁掉吗?”达里奥摘下了面具,面具和他的脸上全是水,就是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每一名审判官上任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她亦然。”
“我听说,她把你当做非常重要的人,你教了她很多。那么,你又是否从她那里学到了什么?我记得你曾经是一名真正的父亲。”
“我很少这么动感情了,卡门,但这没用。眼泪救不了伊比利亚,审判庭要的是结果。”达里奥用力地捏着面具,他的语气坚定,但卡门看得出来,他口是心非。他们都是人,都想干只有人才能干的事情,但现实从不会让人如愿。
“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动摇,达里奥,”卡门看上去憔悴了很多,“我活了一百二十三年,审判官换了一批又一批,生老病死,人间百态。这么多年来,审判庭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孩子这样交给敌人,尽管祂从未把我们当做敌人。达里奥,我越是年老,就越是有更多疑问——为了生存,我们真的要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吗?”
达里奥低下头去,又抬起头来,“大静谧后,审判庭直面真相,对抗大海,那么多审判官,那么多惩戒军,他们倒在了这片大地之上,或是消失在了这片大海之中,他们的牺牲一定有意义,他们的牺牲需要被赋予一个意义,不论具体是什么意义,它们一定依附于伊比利亚,一定和这片故土有着深切地联系,如果伊比利亚都消失了,那些意义也将不复存在。”
“我们付出的牺牲,那些生离死别,那些离去的同僚,如果不去为这些事情寻找意义,那么就没有人会再去关心伊比利亚的死活,甚至不会再有人关心人类文明的死活。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如果我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人要做恶人,甚至去做一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邪恶存在,去背离一切审判庭的经文、律法,背叛审判官一路恪守的信条、信仰,让伊比利亚得以存续,”达里奥甩了甩皱褶的面具,戴在脸上,“那一定是我,卡门老师,您有更加伟大的使命,而我是时候在这里止步了。”
“到那之后,我将被审判的业火所吞噬,我会被火葬,化作柴薪,熊熊燃烧,直至化为灰烬,成为审判庭必须解决问题的无数动力中最迫切有力的那一个,成为审判官牺牲自己对抗一切威胁的无数意义中最警醒他们的那一个,成为伊比利亚要想尽办法存续下去的无数理由中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一切为了伊比利亚,一切为了生存。”说完,达里奥顶着淌血的伤口冲了出去,呼吸间就消失在了街角当中。
圣徒卡门背对着阴云密布的天空,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乃至手上的提灯都在剧烈的颤抖,灯光像是在黑夜中在大海上摇曳的一点光亮,第一次,他的行为举止符合一名老人的苍老和无助,而非老练和成熟。
“如果人类一直生活在科学的孤岛之上,用知识构筑高墙,而岛外是未知的海洋,每一次海浪都可能摧毁高墙,甚至人类,你和你的罗德岛又会怎么做呢,凯尔希。”卡门顿了顿,然后拿出了一副面具,他慢慢地给自己戴上,“但现在,海浪已经落到了伊比利亚的头上,就算可以想到办法,我们也已经没有时间了,伊比利亚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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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二 临时的避风港
博士拉着艾丽妮在街巷中乱窜,他在找一座屋子,可有人已经跟上了他的脚步。
“轰!”手炮发出冲天的巨响,舍我其谁的坚定信仰化作一种实质的能量,打穿了整个街区,接近两米直径的孔洞上残留着新鲜的焦痕,从这边能一直望到那边。
博士默念着咒语,拉着艾丽妮钻进了某个尚且完好无损的房子,进入后立刻上了二楼。
博士念完咒语,一种神秘的力量盖住了他们,他轻轻掩上房门,“他们暂时还找不到我们,当然,只是暂时。”说着,他晃了晃空着的袖子,他的左臂只剩下了一截大臂,还被烫得焦黑,“真够疼的,不得不说,他打得是真准,即使没有看到我们也能做到这种程度,还好我稍微跑慢了一点。你在听吗?艾丽妮!”
博士有些吃力地关上门,他回过头来,看到艾丽妮缩在墙角,她整个身子好像挤进了那个角落,双手抱住膝盖,整张脸深埋其中,秀发四下披散。在这空旷到诡异的房间里,任何声响都会在回荡中被放大,仔细听,便能听见声若游丝的抽泣声,还有手肘在颤抖中蹭下墙皮的声响。
博士叹了口气,“被背叛的感觉确实不好受,凯尔希到现在还不怎么理我,W追了我好几回,我的房门前都放过地雷,虽然我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但我知道我之前是个畜生。我身边有的是被害者,而你受到了最为残忍的背叛。”
“伊比利亚把你推向死亡,审判庭背叛了你,你的老师要为你行刑,他们曾经教会你的东西是否还能在你这里起作用呢?”博士在艾丽妮面前蹲下身子,“他们教会了你许多道理,你铭记于心,不必多说,你也跟我讲过你的信仰,你的信条,你践行过它们,不论结果如何。”
“人类、人类文明,不过是土里的蚯蚓,在黑暗的地下探索着所谓的未知,一旦有人爬出土壤,来到地上,见到真正的世界,直面真相,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你无需自责,也不必过于在意,常理之外的死亡本身就足够骇人,更别说还有更加恐怖的存在注视着我们,祂对你的灵魂起了一点点的兴趣,而这就足以成为祂随手碾死一个人类文明的理由。”
博士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艾丽妮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和崩溃,无助的女孩大哭着,信仰和认知的崩塌将现实撕开,把最为冰冷无情、绝望疯狂的内里展示给她看。
看着失去信仰的女孩,博士痛心疾首。他强硬地用独臂把她满是眼泪、躲藏在蜷缩身体中的脸颊捧起,再把她的身体用力地抱在怀里,他在她耳边耳语,“我不会用虚假的安慰搪塞你,艾丽妮,冰冷的现实会撕开一切伪善和谎言,或许你不记得我了,但在这里,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我不会对你撒谎,我爱着你。”
“这里是你的梦,又不完全是,真正的你还躺在病床上,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和原理,也没法跟你详细解释,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们继续呆在这里,我们会一起死,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或许你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梦会好受很多,是你的意志将整个格兰法洛构筑起来,冥冥之中,你的思绪回到了这座小镇,你在追寻一个答案,只是事不遂人愿,那个存在把它千万分之一的思绪扔了进来,这足以把你拉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所以,这里有些事情不同于真正的现实,它们取决于你的认知,又不服从于你的意志,但如果你的信念足够强大,它们还是会受到影响,只是现在可能很难做到了。我真的很想让你振作,但我不会强迫你坚强。”
“那,”艾丽妮吸了吸鼻子,她的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里面夹杂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审判庭的大家,老师,卡门,我的父亲,我的信仰。”
博士沉默了,他表情复杂,但最后还是开了口,“我不想直接回答你,艾丽妮,但仔细想想就能知道,在你的认知里,审判庭什么时候会这样逼死你?你的理想很美好,但审判庭本身是不存在那种美好的,只有最现实残酷的手段才能让伊比利亚一直苟延残喘到现在。当你直面那些可怖的邪恶时,可曾想过你的背后是否有着同等的丑恶,我想你是清楚的。”
艾丽妮泣不成声,她紧紧地抱住博士,在他的怀里痛哭流涕。博士用独臂心疼地轻抚着艾丽妮颤抖的身躯,“在你初探真相后让你忘记是不负责任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为你指明道路,我的能力非常有限,但我想这也够了。”
艾丽妮逐渐停止了哭泣,发泄完情绪后,这个她怎么都记不起来的男人在用他的方式让自己安心,一点力量和勇气传到了她的体内,在恐惧的迷雾中发出星火般微弱的光亮。
博士感觉怀里的艾丽妮状态好了些,他轻轻地笑了笑,带着小小的欣慰和自豪,“到现在为止,这里姑且还能算是你的梦,那个存在在把你的精神和梦境一起拖进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在那之前,你必须要从这里逃出去。”
“逃出去?”艾丽妮看向了博士,眼里充满了疑惑,“我,我真的可以逃吗?我真的能逃走吗?”
“你总不能一直瘫在这里,等着你的过去追上你吧,而且遇上了那种存在,撤退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虽然你就曾逆风而行,而那时的你无比高大。”博士笑了笑,“其实这里是你的梦,你本应随心所欲,但有东西像船锚一样拉着你的精神,让你无法离开这里,那就是你失去的记忆。”
“这或许是那个存在的恶作剧,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祂为什么对你感兴趣,对你的哪里感兴趣。当然,这说不定也是因为你,艾丽妮,你把来到那个世界的记忆束之高阁,你在以自己的方式探求答案,对现在的你来说,对抗过那些存在的未来的你想要问被未知恐惧摧垮的现在的你一个问题,它需要被解答,当然,或许也不需要,我会带你把记忆找回来,只要你能站起来。”说着,博士站起身,朝着艾丽妮伸出了仅剩的右手。
“来吧,站起来吧,艾丽妮,”博士久违地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如果你被真相摧垮了一切的认知,陷入了无尽的彷徨,如果你还在信仰的废墟上找寻着活下去的意义,如果你还需要有人把你从恐惧的泥潭里拉出来,那就拉住我的手,艾丽妮,我会带你出去的。”
有一种力量,有一种想法,让艾丽妮牵住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手,或许是打心底里对博士的信任,又或许是她,还不想死,她在渴望意义,她需要被赋予意义,一种能让她重建信仰的意义。
“喵!”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警告般尖厉的猫叫。
“他们来了!”博士喊道。
“轰!”可怕的力量自下而上贯穿了整栋房屋,吞噬一切的火龙离他们不过半米之远,即使力量消散,他们也仍能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热度。
卡门和达里奥站在一楼的废墟中,提灯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区域。
“跑!”博士拉着艾丽妮从墙壁的大洞跳到了外面,开始在巷子里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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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三 审判官的判决
天空中布满了一种长相怪异,像杂种似的有翼生物,它们体型庞大,有节奏地在天空中拍打着翅膀,虽然这样形容十分不合时宜,但它们看上去像是一群被驯服了的大乌鸦,即使它们跟任何可以想象到的飞行生物乃至正常生物都不一样,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叫声,让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更是有不知什么东西从它们的体表渗出,即使在高空中也能让地上的人们闻到一种尸体腐烂的恶臭。
它们绝非正常之物,却只是在天空中扑闪着翅膀,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随意地用它们硕大的眼睛扫视着这片大地,它们应该是那个存在意志的延伸,祂稍稍有些不耐烦了。
博士不停地告诉艾丽妮不要向头上看,他们专注于在小巷中穿梭,但当冲出面前仅有的出口时,他们来到了一条大路。
大路上无法躲藏,肉眼难以捕捉的身影迅速靠近两人,身影定格,达里奥的大手抓住了艾丽妮的另一只胳膊,无法抗衡的力量定住了艾丽妮,甚至把博士带了个踉跄。
博士松开手,右手摸向腰间的手枪,迅捷剑的剑尖立刻抵住了他的喉咙。
“都结束了,陌生人,你因袭击审判官、绑架审判官两项重罪而被审判庭逮捕,迎接你的将是在审判庭的地牢中终身监禁,我会为你争取绞刑或枪决,让你少些痛苦。”达里奥的声音没有夹杂一丝感情,他的身躯血流如注,他的意志硬过钢铁,“而你,判官,你的疏忽造成了这个结果,重新打起精神来,重新张开你的眼睛,重新审问你的内心。当伊比利亚需要你的时候,你绝不能缺席,你绝不能拒绝,你绝不能退缩,你是审判官,在你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保护现在的伊比利亚了。”
达里奥的眼睛通过遮蔽面容的面具盯着艾丽妮,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充满威严,光是看着就好像有一座大山压在艾丽妮的肩头,她无法反抗,甚至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沮丧地低下头,在权威的重压下放弃刚刚积攒的微弱希望。
“所以你们就要把她献给那个存在,就为了让伊比利亚继续苟延残喘!”博士吼道。
“没人询问你的意见,陌生人,”达里奥没有看他,“如果你还继续干扰她,我不介意刺穿你的喉咙。”
“艾丽妮,反抗啊,你甘心就这样赴死吗?为了这个已经抛弃你的伊比利亚,你——”“噗呲!”一剑封喉,鲜血喷涌,怪物啸叫,博士捂着喉咙,在无用的怒视中跪倒。
“博士!”艾丽妮绝望地大喊道,未知的强烈痛感从心脏处向外发散,让整个躯体冰冷发寒。她用尽全部的力气向着博士扑了过去,但达里奥的大手像铁钳一样钳住了艾丽妮的胳膊,她甚至都没有向着博士迈出一步就又被拽了回来。
“你要为一个罪人哭丧吗?判官!”达里奥严肃地吼声制止了艾丽妮的一切挣扎,她的嘴唇闭上又张开,她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在沉默中流下了一行清泪。
达里奥想拽着艾丽妮离开这里,却又觉得有一股阻力在阻碍自己,回头一看,是奄奄一息的博士拉住了自己的裤脚,他稍稍移开脚步,博士的手就简单地松开了,但此时博士突然抬起了头,眼神发狠,他回光返照一样用独臂快速起身,迎着指着自己的迅捷剑。
“噗呲!”剑尖刺穿了博士的胸膛,但博士没有止步,他迎着剑,让剑锋穿过身体,他狠狠地撞在了达里奥的身上,喉咙和胸膛喷出的血液溅了他一身。剧烈的碰撞抽干了博士的最后一丝力量,他踉跄着用右臂护住惊讶到说不出话的艾丽妮,在后者哀求一般的注视下倒在她身上,然后歪倒在地。
达里奥猛地用力,把艾丽妮拉到了他身后,“罪人,我作为伊比利亚的大审判官宣告你的死亡。”他举起迅捷剑。
“父亲!”艾丽妮大喊,达里奥微微一怔,但也仅仅是一瞬。破空声呼啸,剑锋刺穿眉心,地上的男人彻底断气,被抓住的女人坐倒在地。
达里奥不再看地上的博士一眼,拽着艾丽妮离开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后,卡门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一只猫跟在他的身后,他快步走到倒地的博士面前,手上的提灯照亮了博士染血的面庞。
那些天上的生物盯着博士的尸体,尖锐的口器来回摩擦发出恼人的尖音,它们对这具尸体喷涌出的鲜血表现出一种异样的兴奋和渴求,但圣徒卡门把提灯高举过头,延缓了它们的靠近。
突然,博士睁开了眼,他眉心的剑伤已经消失,他的喉咙正在恢复如初,他的左手正在重新生长。一股恐怖的精神力赶走了那些天上的生物,露出了他们头顶上的蔚蓝天空。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一场噩梦,还是那个小审判官做的梦。”卡门眯起眼睛,他的眼里透着惊讶与诧异。
“现在你该信我说的了吧,老头子,”博士坐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左臂和脖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有那种存在盯上了伊比利亚,你们根本不会苟活那么长时间。”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我不敢有这种想法,”卡门摇了摇头,“疯狂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不能因为自己可能的臆想就不去对伊比利亚负责。”
“别伊不伊比利亚的了,老头子,”博士怒视着卡门,“那个人要把艾丽妮从悬崖上推下去,他是认真的。如果我没有亲眼看到过他在那座塔下的火葬,知道他被献给英雄的花圈簇拥,在他鞠躬尽瘁的国土上下葬,我已经用法术把他撕碎了。在这里,在艾丽妮心中,他是长官、老师、父亲,他无所不能,但当我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一切伤害的时候,我也将同样无所不能。”
卡门缓缓地点了点头,“你是怎么知道在这种梦境中发现自己身处梦境,发现自己已经死亡就会伤害已故者的灵魂的?”
博士看了眼跟着卡门出来的黑猫,“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如果那个人真的要毁掉艾丽妮,我就会先一步毁掉他。”
“他是我最好的学生。”“她是我最爱的女孩!”
博士一声大吼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卡门紧随其后,黑猫则跳上了一旁的房屋。
格兰法洛,这座海边的城镇在海浪的拍打下破败不堪,只剩断壁残垣,令人难以想象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前,这里的房屋个个都漂亮又朴实,但滔天的大浪来了,一切都变了。眼前的种种,一如艾丽妮此时的精神,满目疮痍,痛苦不堪,空荡又悲凉。头上的怪物盯着沮丧至极的她,它们的叫声好似一种尖酸刻薄的嘲笑。
但当艾丽妮看向达里奥时,她还是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老师,你流了好多血······”
“别问任务以外的事,判官。”达里奥浑身都被鲜血浸透,宛如厉鬼一般,但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发现不了的,他是已死之人,他的精神和意志受制于所处的梦境,”熟悉的声音传来,“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好好思考怎么从他手上逃出去。”
“博士!”艾丽妮朝着某个方向看去,在高处上,有一只黑猫看着他们,“你——”
“不用在意我现在的状态,艾丽妮,你要逃跑,但在此之前,你要能和你的过去做个了结,我想未来的你也是这样想的。”
“可我——”艾丽妮瞟了一眼拽着她的达里奥,又赶快移开视线。
“我知道,他是你最重要的人,可他现在要逼死你,你还要继续服从于他吗?你的信仰、信条、榜样尽数崩塌,你还要继续在过去的记忆中原地踏步吗?我并不是要你杀了他,我是要你对他拿起剑,对他说不,拒绝他,让他明白你的意志,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做好准备,你的机会可能仅此一次。”
艾丽妮低下头,一切又沉寂了下去。只有天上的那些有翼生物一直在他们头上聚集,一起发出那种带着强烈兴奋的鸣叫。
格兰法洛,这个小镇曾充满希望,阿戈尔人和伊比利亚人一起安居乐业,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大静谧后,海水吞噬了伊比利亚的陆地,追上了格兰法洛的长街,这里随时面临危机,来自大海和审判庭,内外两边的重压让这里的一切走向偏执和疯狂,但现在,恐怖的巨浪吞噬了一切,无上的存在碾碎了一切希望。
是的,这是梦,但这里面的一切,那些惩戒军,那些审判官,达里奥,卡门,博士,格兰法洛,伊比利亚,深潜者,那个存在,他们不是从艾丽妮的臆想中走出,他们真实存在,从现实中走进艾丽妮的梦境。这是梦,没错,但也是一种假设,最坏的假设,甚至可能是未来,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确实可能发生的未来。
“喵!”一声尖厉的猫叫,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达里奥和艾丽妮笼罩,达里奥一怔,艾丽妮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快速后退拉开距离,她的右手抓住剑柄,但没有抽出,她还在犹豫。
达里奥迅速反应过来,左手举起提灯,右手执剑,“判官,你在渎职。”
“长官,我有我自己的判断,我的眼睛没有看到真相,但我的心、我爱的人在给我指明道路,我做出了我自己的判决,长官,这里——”
“别告诉他真相,为了他好。”博士的声音插了进来。
“这里是最坏的结果,我会去避免一切变成这样,”艾丽妮改口道,“就算在这里,我也会抗击那个存在,长官,我们审判不了那个存在,可我仍会对祂露出獠牙,尽管微不足道,但我不会屈服。”说着,艾丽妮开始拔出腰间的迅捷剑。
“判官,当你对我拔出武器,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达里奥发出低吼,“我否决你的判决,你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拉着整个伊比利亚给你陪葬!”
天上的怪物感觉到了艾丽妮的反抗,或许它们没有敌意,但它们凑过来,形成了一片密集蠕动绵密骇人的黑色穹顶,单单这个就足够压制艾丽妮刚刚燃起的信念,更别说老师的训斥,她被巨大的压力压下了脑袋,头上的一对耳羽也耷拉了下去。
“达里奥,虽然我很少拿这个身份阻碍审判官们的判断,但现在不一样了。”圣徒卡门从他们前面的街角废墟中走出,他手上的提灯发出强烈的闪光,让天上的怪物发出警戒的嘶叫,它们开始慢慢地靠近他,难以理解飞行原理、形状不规则的翅膀下,一对锋利的爪子闪着危险的光芒。
“大审判官达里奥,”卡门没有去管那些怪物,他笔挺地站在那里,似乎衰老短暂地离开了他的身体,“我以圣徒的名义否决你的判决,艾丽妮,这名小审判官,她的判决有着她的道理,她会尽她一切所能避免最坏结果的发生。”
“卡门老师······”达里奥低下头,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无法窥见他的表情,但他的面具跟着他的脑袋微微颤抖着,然后,他举起了剑,指向天空,“那个存在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制造着那些邪祟的造物,我能感觉到,那只是祂的一缕无关紧要的情感所投射出的力量,却可以轻易地遮蔽天空。对这样超脱认知的力量,您觉得艾丽妮有更好的办法,您有更好的办法吗?”
“我的眼睛注视着伊比利亚,一百二十三年来,我没有看错过人,我从这名小审判官的身上看到了希望,她一定能做到,她一定能对抗那些存在,尽管它们强大无比,数量骇人,但人类有智慧、有信仰、有耐心、有谨慎和谦逊。这不是伊比利亚如何如何,达里奥,在未知面前,人类一直在走钢丝,失败的结果总是凄惨,但只要没到最后,我们就还有机会。我很久没这么说过了——听从我的指示,听从伊比利亚的意志。”
“锵!”圣徒卡门将提灯挂于腰间,他双手握住一直拄着的手杖,利剑出鞘,剑风呼啸,过了不知多少年之后,他第一次拔出了他的剑,坚定不移的意志力附着在剑上,在拔出的瞬间化作风刃向天空的那些怪物们斩去。
腐臭的血液从撕裂的表皮中喷涌而出,黏在卡门的身上,带着腐蚀性的液体撕咬着他裸露的肉体,却不能伤害到他高贵的灵魂分毫,卡门头顶的无数怪物发出刺耳的悲鸣,扑闪着翅膀远离他,又在一阵阵愤怒的嘶吼中俯冲撞向山一般站在那里的卡门。
“轰!”恐怖的能量吞噬了愤怒的怪物,达里奥的信仰依旧坚定,他的意志依旧坚韧,他服从圣徒卡门,服从他最尊敬的老师,服从他的内心,服从伊比利亚的意志,他要做去人应该做的事。
“呼——”一阵波动如狂风般呼啸而过,一种纯粹的骇人的愤怒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在那一瞬,所有人都难以控制地感到自己的渺小。在那之后,有着足以遮天蔽日数量的飞行怪物们动了,它们一起发出足以让常人耳膜乃至大脑腐败溃烂的愤怒尖啸,大审判官和圣徒的提灯一起抵挡住了这股强烈的冲击,但他们提灯的外壳尽皆破碎,露出残破的内里。
“那个存在生气了,肯定不是因为我们,”身体完全恢复的博士突然出现在艾丽妮身后,在她惊讶地注视下拉住了她的手,“有什么存在正在靠近,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断后就拜托你们了,审判庭的二位!”
说完,博士拉着艾丽妮冲进了废墟下的阴影当中,飞行的怪物们想要追击他们,剑风和手炮将他们尽数撕裂、吞噬。
“你们的敌人是审判庭,你们的判决也将由我们审判官下达。怪物们,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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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四 时空门,地震,自省,答案
“我们要快,那边!”
博士已经松开了艾丽妮的手,他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就窜进了那边的阴影。
虽然达里奥和卡门吸引了很多的飞行怪物,更多的飞行怪物也没有管他们,似乎是有什么存在闯了进来,又和之前艾丽妮将要直面的存在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它们在快速地飞过去助战,但还是有些不开眼的怪物盯上了他们。不过,艾丽妮的迅捷剑足够锋利,达里奥和卡门为她断后这件事情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她现在充满了干劲和信心,充满活力的身体健步如飞,动作迅捷而有力,摆脱它们的追击不在话下。
“博士,我们要去哪里?”“伊比利亚之眼。”
“为什么要去那里?”艾丽妮一脸难以置信,“那里离格兰法洛有足足五十海里啊!”
“如果说格兰法洛这片地方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把记忆放到其中,那就一定是伊比利亚之眼,伊比利亚曾经的眼睛和耳朵,伊比利亚黄金时代的象征,而且达里奥就死在塔前,你的记忆一定就在塔顶。”
“老师他!”艾丽妮突然有些失声,但她立刻恢复过来,继续问道,“那我们到底怎么去到那里?”
博士笑了笑,“这个世界上有种法术,可以穿越时空,虽然现实的我不知道具体的施咒方法,但你对这个东西没有概念,这里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限制。”
说着,博士带着艾丽妮冲进了一间屋子,“闭上眼睛!你看到地上的咒语就没有效果了,这里毕竟还算得上梦境,有些东西还沾着些唯心的色彩。”艾丽妮闭上眼,博士嘴里念叨着咒语,领着她走到一扇门前,咒语结束,艾丽妮感觉一扇和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大门在面前打开。
“轰!”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撕裂大地,让整个世界不断震颤。
“千万不要睁眼!”博士立刻大吼道,自己则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啊!”艾丽妮在踉跄下扶住墙边,她用力地紧闭着双眼,“我没有,博士。”
“很好,”博士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艾丽妮再次回到门边,“那两个同等的存在应该是打起来了,就算两个都是祂们无数分身中的一个,你的梦境照样承受不了,如果你不能及时取回记忆,解除梦境,那么你的梦境就会被撕裂,或者更糟的,会加速进入一个非常糟糕的空间。”
“不过很可惜,艾丽妮,这里的时空已经开始撕裂了,时空门只能再过一个人了,去吧,把你的记忆找回来,我相信你。祝你好运,亲爱的。”说完,博士在艾丽妮的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然后把她推了进去。
“博士!”艾丽妮还没消化完博士的话就被博士推进了时空门,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作用在她身上,撕扯着她,但一声猫叫后,一切就都沉寂了下去。
“博士!”艾丽妮又叫了一声,她睁开眼,周围毫无光亮,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
“博士,老师,卡门长官!”艾丽妮尝试活动着自己身体,带着棱角的硬物抵住了自己的身体各处,不是还能听到石块和沙土从身边滚落的声音。
我被埋在废墟下面了?怎么回事,这里发生了地震吗?博士不是应该把我送去伊比利亚之眼吗?艾丽妮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没有人来解答她,她不停地呼唤着博士和其他人,想要得到某个人的回应和帮助。
但结果是,没有人来回答她,没有人来救她,她渐渐放弃了呼救,在沉寂中闭上了眼睛。
突然,艾丽妮竖起了耳朵,她的耳羽在头顶挺立。
有什么声音,很细微,在不大的空间里回荡,声若游丝,很熟悉。
空灵,悦耳,但是又充满了悲伤,绝望,无助,有人在哭,嗓音很细,是个孩子。
“有人在吗?”艾丽妮问道,哭声停了。
“有人在吗?”艾丽妮清了清嗓子,用更响亮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我在。”非常细微的童声,就在不远处。
“这里发生了什么?”
“地面突然就动了起来,”童声慢慢地说着,她似乎也有点迷糊,但随着回忆变得清晰,她的声音也带上了越来越明显的哭腔,“大家都开始跑,好多人,大家,爸爸妈妈把我放到了这里,但一块大石头掉了下来,把他们——”
“呜呜呜呜呜呜——”那个孩子回想起无尽黑暗前的最后一个画面,顿时泣不成声。
稚嫩悲伤的哭声勾起了艾丽妮的保护欲,她想要抱抱那个孩子,摸摸她的头,但身上的石头和瓦砾压得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更别说来到那个孩子身边了。
这场地震是因为什么?是泰拉无情的天灾,还是那两个存在争斗的余波?艾丽妮不知道,“别哭了,孩子,留着些力气,你还活着,你还有希望。”
“但是,大家,爸爸妈妈,那些镇民,都——”说到这里,那个孩子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嘀嗒的声音让人心碎。
“他们也不希望你因为他们的离去而悲伤吧,他们肯定希望你能活下来,别哭了孩子,留些力气,一定会有人来救你的。”艾丽妮轻声说道,她的心中充满柔情。
“真的吗?”孩子停止了哭泣,她哽咽着,却又带着希望。
“会有的,”艾丽妮笑了笑,“相信伊比利亚,相信审判庭,当然,或许审判庭在平民心中没什么好印象,但还请相信,会有一群保持着崇高理想的人,一个肯为人民的存续付出牺牲的组织,把那些还在苦痛中挣扎的人救出来。”
“崇高理想?那是什么?”想理解艾丽妮的话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还是太早了。
“那个啊,”想起审判庭的那些同僚,想起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艾丽妮开始了思考,“我的老师,我的榜样,那些大人物,他们一直在为了伊比利亚而战斗,为了这片土地,这个文明的存续,为了律法,为了德行,为了洁净,但我想你肯定听不明白,说实在的,其实我到了现在也是一知半解,甚至开始了怀疑,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像我这样。”
“但是啊,”艾丽妮顿了顿,“如果说我的理想是什么,除开这些之外,可能就是要从天灾,从海嗣,从那些可怕的存在手里,把你们这样的平民保护起来。”
“很可笑对不对,现在我也被压住了,只能像你一样等待救援,却还说着要保护你们,但是啊,我见过在腐朽中自甘堕落的贵族和在挫败中垂死挣扎的掌权者,他们带着一种你无法想象的傲慢,令人讨厌。伊比利亚在苟延残喘,而他们在苟延残喘中奢侈无度,尸位素餐。”
“可想到你们,想到那些城镇里的人民,想到我见过的普通人,我总是能回忆起一些美好,那些朴素的笑容,那些平凡的生活,那些简单的愿望,那些纯真的祝愿,那些不灭的希望,那些远方的孩子,那些身边的亲情,那些辛苦的付出,那些伟大的牺牲,虽然美好的背后总有无奈、丑恶和绝望,但这就是生活的本真,我喜欢这一切的美好,我喜欢你们,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去保护你们,正如你们赋予了我作出判决的权力。”
“从那个存在面前逃走后,我的信仰崩塌了。伊比利亚和审判庭抛弃了我,哪怕我的死能换来整个文明的存续,但我还是在感情上无法接受这一切,即使这只是一场梦,可这里面的人都是真实的人,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他们一定会那样做,或许我太过理想,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接受。无法接受审判庭出卖了他的孩子,无法接受我最重要的人把我推向深渊,无法接受那样绝望的不甘的没有意义的死亡。”
“我确实不是什么高尚的人,也算不得聪明,我活得还不够长,见得还不够多,眼光有限,我在泰拉没有强到能成为棋手,也没有身份特殊到引人注目,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审判官,能看看天空,再看看脚下。我确实说不出什么高明的话,我只听从自己的内心。”
“老师说的没错,当我有一天失去了我曾拥有的、建立的一切,我需要在信仰、道德、伦理的废墟上站起身来,重建我心中的信仰,来面对我的敌人。祂们强大无比,在祂们面前我们如蝼蚁般渺小,我们的生死、文明都没有意义,但对我来说,这些很有意义。”
“我身边有爱我的人,我爱的人,我的亲人,我的朋友,虽然幼时的地震夺走了很多我重要的人,跟你一样,但从这里出去后,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收获一批同僚,找到一位导师,遇到一个你心爱的人。尽管我现在还在找和他相处的记忆,但我记得那种感觉,很暖,感受过一次后就不再想要放手。”
“为了这些,我感觉我能撑起天,踩住地,我感觉一种丰沛的情感让我充满力量,哪怕我要面对那么多恐怖的存在,哪怕我的存在不值一提,但有时候我总会有一种想法,为了你们,为了他们,为了他,那个我爱的人,我必须行。这是我肩上的重担,它无关审判庭,无关伊比利亚,无关人类的种种,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倔强,一点朴素的信条,一些不值一提的理想——我一定要避免那个最坏的结果,避免那个逼迫最亲之人将抱持坚定信仰的鲜活生命推向无尽深渊的悲惨结局。正是因为我经历过背叛和灾难,所以才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次踏足。”
“哪怕你已经半死不活?”艾丽妮感觉到了那个孩子的视线。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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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五 重回伊比利亚之眼
“轰!”大地又开始剧烈颤动,艾丽妮四周的石块开始挤压她生存的空间。
艾丽妮催动源石技艺让狂风推开身上的石块,但是作用有限,她的身体将在大自然的力量下变成一滩肉泥······
突然,景色变幻,四周传来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她来到了某个岛上,而在她面前那座高耸入云的尖塔就是伊比利亚之眼,博士就在她面前,在她出现后,拉住了她的手,他的身后,卡门、达里奥和另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他们看着自己身后,神色凝重。
“时空门不知为何把你传到了某个时间点,但是还好我通过检索法术找到了你——”博士的声音逐渐变小,连带着海浪翻滚,海风呼啸的声音都在减退,直至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博士、老师、卡门长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天也开始越来越快地黑了下来,到最后只剩一片漆黑,不是闭眼后的那种黑色,而是真正的一片虚无,艾丽妮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博士?博士!”艾丽妮一下子就慌了,但很快就有人紧紧抱住了她,让她安心了些,“发生了什么?”
“你的梦境正在被拉到某一个现实的层面,一切被你特别赋予意义的事物都在趋向它们在现实中的实质,尤其是你自己,”博士的声音在脑内响起,“你的身体在回到现实中你实际的状态。”
“咳咳!”艾丽妮又开始剧烈地咳嗽,她感觉自己一旦吸气超过三四秒就会喘不上气,无法控制地持续咳嗽。
“现实已经追上了你,我们赶紧走吧,有事路上说。”说着,博士拉着艾丽妮走向前面。
“等等!”艾丽妮拉住了博士,她的另一只手从刚才开始就在检查她的装备,“我的手炮,咳咳!不在了。”
“在那边,弗雷德,拿一下,谢谢。”博士接过了手炮,拉着艾丽妮继续走着,“你在手炮上刻过字吗?”
“刻过,我的名字。”
“那又多了一行字,”博士看着艾丽妮的手炮,念了出来,“当你的信仰不再能给予你力量,你还能否直面真相?嗯——看来未来的你想问你的就是这个问题。”
“看来我回答出来了,咳——咳咳!那个女孩,就是,小时候的我,那个时候——咳咳!”艾丽妮越说越激动,无法避免地开始剧烈咳嗽。
“知道就好,不要说话了,用心去感受吧,艾丽妮,你现在失明失聪,但应该还能用源石技艺找补一下,不过先别急,那两个存在就在那边干架,你别因为这种事情招惹到祂们。”
艾丽妮点了点头,在博士的搀扶下进入了伊比利亚之眼,一步一步地登上灯塔的阶梯。
漆黑,虚无,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潮水和铁锈的味道钻进鼻孔,从小窗吹进来的海风带走她身上的热量,博士搀扶着她的手又给她温暖。她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但一片漆黑和寂静还是给了她无尽的寂寞。
“博士?”“怎么?”虚无,寂静,艾丽妮继续上楼。
······
“博士?”“嗯。”虚无,寂静,继续上楼。
······
“博士,我们还要多久?”“快了。”
······
“博士?”“在呢。”又一次重归寂静,艾丽妮的心空落落的。
······
“博士,我感觉外面的气息变得非常危险,发生了什么?”“估计打得白热化了,我感觉我的身体在失去力量,你赋予给我的意义已经消失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博士你别走!别离开,咳咳——”“别激动,我一直在这里。”
“我明明,”艾丽妮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我明明在,在过去的我那里说了那么多,坚强的话,逞强,结果——咳!成了这样,呜——”艾丽妮最后还是没忍住,眼泪涌了出来,“我会不会,一直这样啊博士,我不想,呜呜呜呜呜!”
“不会的,不会的,”博士把艾丽妮抱在怀里,“医生说了,不是永久性的,会恢复的,一切都会变好的,不哭。不过说真的,大海已经开始疯狂起来了,弗雷德说,这个梦境正在被拉进幻梦境,幻梦境的规则已经开始接管这里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找回你的记忆,抱紧我,虽然我抱着你估计爬不了多高,我在这里已经不能无所不能了,但是,能爬多高是多高吧!”说着,博士抱起艾丽妮,咬紧牙关向上猛冲。
······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吞噬着这里的伊比利亚。”卡门和达里奥一起高举着提灯,几近损坏的提灯发出微弱的光芒,肉眼可见的领域笼罩了这座孤岛,至少能勉强抵住几十海里外战斗的余波。
“幻梦境正在靠近啊兄弟们,”弗雷德坐在礁石上,他远眺着海的那边,不嫌事大地看着两个高位存在激烈碰撞着,“能看到天空和海洋打在一起的机会可就只有这一次了,这两位哪个在现实里出现都是一场腥风血雨,啧,也不对,反正人类肯定是要没的,别的就说不准了。”
“我的身体在失去感觉,”卡门的呼吸越来越弱,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虚化,“不是时间也不是衰老,小审判官是不是要撑不住了?”
“你可能要是我们之中最先退场的了,”弗雷德给自己点了只烟,他回头看向了这位屹立不倒的老人,“如果按照你说的那样,你是另一个世界过来的意识,这个世界的梦本来就是离你很远,幻梦境在吞噬她的精神世界,虽然可能再吐出来,但她的梦境世界已经没有给你的位子了,有缘再见。”
“替我看好她,每一名审判官都代表着伊比利亚,代表着审判庭,如有差错,伊比利亚的律法会追你到任何地方。”直到卡门消失,他的提灯都没有放下。
“那你呢?”弗雷德看向了达里奥,他的形体也开始随风飘散,“大英雄,艾丽妮在昏倒的时候都在念叨着你,次数仅次于那个博士,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还是你觉得父爱的深沉比深沉的父爱更加重要?你该不会觉得艾丽妮不配成为你的女儿吧。”
“你的嘴很欠,外乡人,”达里奥摘下了面具,他老了很多,尽显憔悴,但不减一身傲气和威严,“如果这真的是在伊比利亚,我不介意把你扣下,但这里不是,我也不该再去指点判官·····指点艾丽妮的未来,她值得更好的人,而我不配成为她的父亲,甚至不一定是一名称职的老师,我还有太多的东西想教她,想让她明白,但有些东西即使是言传身教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对她已经足够满意了。她会走得比我更高,更远,她终将走在我的前面,而我的终点就是这里了。”
“矫情,这就是你们的浪漫吗?”弗雷德吸了口烟,在空中吐出了个烟圈,他看着提灯的光芒消失在了伊比利亚之眼的门口,“那确实是够浪漫的,一代又一代地传承精神和意志,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啊,”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了个东西,“那么现在,该我了。远处的二位最好给点面子,要是挡不住我可没脸见人呐。”
很快,一阵光芒笼罩了孤岛,继续抵挡着战斗的余波。
······
“哈啊!哈啊!”博士呼哧带喘地抱着艾丽妮爬楼梯,在爬上了最后一段楼梯后,他放下艾丽妮,然后瘫倒在地,累得半死,“我的体力果然还是太正常了,什么时候我也有煌那种身体素质,不行了,我歇会儿,艾丽妮你快去,直接向正前方走,那边有根拉杆,拉下它,一切就结束了。”
艾丽妮把博士的话记在心里,她在博士的指示下向着正前方一步一步地前进,她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直还是不直,但博士会告诉她具体该怎么做,她无须担心。失明失聪的世界寂寞又绝望,博士就是她最大的希望。
碰壁,摸索,一个硬硬的东西,抚摸,没错,是那个拉杆,艾丽妮看了一眼身后,得到博士肯定的答复后,她用力拉下。
“叮!”一声博士声音以外的声响在她的脑海中出现,一种似乎可以感受到的清冷光亮在眼前迸发,照亮了周围波涛汹涌的大海。
无数记忆钻进脑中,大量的讯息却不会让她疲劳和头痛,她只感觉到美好和幸福,她喜欢这些记忆,这些来到那个不同于泰拉的世界后留下的记忆,尽管真正美好的记忆少之又少,但其中的情感总是让人心中甜蜜。
失明失聪带来的空虚寂寞和恐惧难以克服,艾丽妮明白,她当然算不上有多坚强,但她后面有着要保护的人和可以依靠的人,为了他们,艾丽妮会变得坚强。
梦境的控制权逐渐回到了艾丽妮的手上,虽然她的梦境在那两个存在的肆意破坏下几近破碎,但还吊着最后一口气,够她完成最后的谢幕。
闭上暂时成为摆设的双眼,艾丽妮仿佛能看到伊比利亚之眼,看到它的所有内构,它的每一个角落,能看到外面的孤岛,漆黑的礁石,吃人不吐骨头的黑色大海,还有远处的那两个存在。
艾丽妮当然感觉不到那两个存在的具体长相,她只感觉两个力量难以想象,光是摆在那里就足以对她的梦境造成巨大伤害,在祂们附近,空间被随意地撕开,时间开始失去意义,每一次直接的观察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的疯狂。
两个存在以常理难以理解的方式进行着交锋,如果要强行解释的话,那就是天空在用昏黄的光蒸发大海,大海在用漆黑的海水吞噬天空,双方确实奈何不了对方,祂们的本体似乎是同一级别的,一缕思绪化作的分身自然不分高下,但余波也足以在艾丽妮的梦境世界撕开一个又一个地口子了。
相比之下,海面上和低空中不断战斗的飞行怪物和人鱼怪物间的大战就好理解得多,只不过艾丽妮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去了解它们。
艾丽妮熟练地摸出腰间的手炮,她并没有指向数十海里外的任何一个存在,即使在她的梦境中,她想要打中祂们并不算难,但蹭掉大人手指上的一小块指甲显然是没有意义的,她举起手炮,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找到了答案,逃避了现实,想通了问题,咳咳——这就够了,该结束了,都给我,从这里出去!”
“砰!”随着艾丽妮主动结束了梦境,梦境里的一切都彻底失去了意义,梦境完全破碎,消散于彻底的虚空,梦里的意识也全部回到现实。
“啊!”艾丽妮突然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又睁开。果然,漆黑,虚无,还有点鲜花的清香,这就是现实。
“你醒了?”博士的声音出现在脑海当中,“还好这个法术相互爱慕的人之间没有什么消耗,至少不会让你在这边还那么寂寞。失明失聪的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可能分担不了什么痛苦,但还是会尽我的全力照顾好你。”
“你在哪边?”艾丽妮小心地摸着身后的床板,挣扎着坐起身,然后一个人抱住了她,熟悉的气味和体温让她热泪盈眶。
“欢迎回来,艾丽妮,你昏迷的时候吓死我了,现在你回来了,真好。”
“是啊,我回来了,博士,放心,我不会再离开你了。”黑暗中,艾丽妮有些生疏地抱了上去,但很快她就熟悉了黑暗中的拥抱,埋头于博士的怀里,任由喜极而泣的无声热泪沾湿了身上的衣服和盖着的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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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六 小鸟依人,医院甜蜜h
“嗯?”护士打开房门,“小艾丽妮醒了?”
“嗯,”博士在床上坐起身子,而艾丽妮就坐在他的身上,紧紧地搂着博士的脖子,两人的身体紧贴,病床的被子盖住了他们的大部分身子,“现在心情可能不太好,但我会尽力安抚她。”
“哼——,哼——”vip病房隔音很好,护士仔细听就能听见艾丽妮轻微频繁的呼吸,“小艾丽妮不是永久性失聪了吗?你要怎么安抚她?她可听不到你的话,可能都无法确定她抱着的是你。”
“我们之间有特殊的沟通方式,”博士神秘地笑了笑,微微挺起下身,在艾丽妮的唇上轻轻缀了一口,“对吧,艾丽妮。”
“哼——嗯?啊,咳咳,”艾丽妮突然非常紧张,俏脸涨红,呼吸急促,脸上甚至都流下汗珠,“是,是的,嗯,啾呜!”冷不丁地,艾丽妮主动索起吻来,但博士也知道艾丽妮不能太过兴奋,所以只是轻轻地接吻,“博士,他的话能,我能听见。”
护士长舒了一口气,表情复杂,“失明失聪的人确实需要更多的照顾,尤其是心理上的安抚,不过你们这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啊,啧,要是我有个这么好的男朋友该多好,算了,小艾丽妮的肺部受损了,虽然问题不大,但是不要让她剧烈运动,尤其,不要,干那种事。啧,算了,我先走了,有事按铃。”
“她走了吗?”艾丽妮把头靠在博士的肩上,小声地说着,“我刚刚的话声音还可以吧。”
“没问题,你已经很努力了,”博士舒展了一下身子,“你猜猜,她有没有看出来我们在干什么?嗯?”挺动。
“哈!嗯呜,我看不见又听不见,怎么可能猜得到,”说着,艾丽妮缓缓起身,然后又坐了下去,“哈啊!但是,如果是之前的那个护士,也无所谓了,她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啾呜~”
“那真是太悲伤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博士和艾丽妮轻吻着,把手伸进被窝,抚摸着她光溜溜的大腿,然后一点点地摸上她的翘臀,在她挺翘的臀瓣上又抓又捏。
“啊!博士的手法,好色——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之后,这种感觉好,敏感,唔嗯!咳咳!”
“我做得太过了吗?”博士停下了动作,不停地抚摸着艾丽妮的头,尤其是那对来回摆动的耳羽,“顺顺气,顺顺气,是我不好。”
“不怪博士,是我,太兴奋了,”艾丽妮头上的耳羽高高竖起,“这种感觉太幸福了,一不小心······我会注意的。”说完,她又缓缓地起身。
“交给我吧,你坐着就行了,”博士把艾丽妮按回他的腿上,双手托住艾丽妮的小屁股,一点一点地将她抬起,“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被动地让你服务呢?”
“啾——”艾丽妮的爱液早就把两人的交合处搞得一塌糊涂,就算是这种缓慢地分开也能带起细微的水声,说不定在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博士的肉茎和艾丽妮的花瓣间还拉出了不少黏糊糊的细丝。
“这种感觉,真让人上瘾,哈啊啊!博士的那里,每一个凸起,每一根血管,我都能感觉到,好棒!嗯啊!”艾丽妮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但她控制着自己不到那个咳嗽的阈值,
“不过,真是让我有些惊讶呢,艾丽妮,”博士在把艾丽妮抬到龟头开始摩擦穴口的程度时停住,他控制着龟头来回转动,研磨着艾丽妮被爱液沾湿的花瓣和粉嫩湿润稍稍外翻的穴口,“你醒来后的第一个要求竟然就是与我交合,你个好色的小鸟。”说着,博士撸了撸艾丽妮头上的耳羽。
“呀!别摸那里,现在很敏感的,呜——那边也,啊!嗯!哈啊啊!好,好舒服——”艾丽妮突然扬起雪颈,轻微地打了个哆嗦,然后又靠回了博士肩上,她刚刚小小地高潮了一下,搞得他们大腿上都湿透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想让博士好好爱我,怎么了嘛,在梦里,我就算忘了你都,都说了好几次爱你,”说到这里,艾丽妮难免有点害羞,往博士的脖子上靠了靠,“你就,不会心动吗?”
“当然会了,我甚至形容不出来我现在的状态,但你可以感受到我的心跳,我的体温,我太激动了,我爱你,我的小鸟,”博士感觉心跳快得要喘不过气,明明他们还没怎么做爱,他的大肉棒因为兴奋和爱意肿得发疼发紫,无比渴望在艾丽妮的嫩穴里肆意抽插,在艾丽妮的子宫里凶猛射精,但他知道,现在要慢慢来,他不想伤了他的小鸟,“享受这一切吧,亲爱的,我会让你一生难忘的。”
“我现在已经一生难忘了,啾呜~”艾丽妮吻了上去,即使唇分了也一直在轻轻地舔着博士的嘴唇,偶尔蹭一蹭博士的脸,“肏我吧,博士,把你的那个插进来,光是在我那里的入口摩擦,肯定解不了馋吧,我也是。我想要了,给我吧,好不好?”艾丽妮摆动着被博士紧紧抓住的翘臀,话里充满了情欲和挑逗。
直到现在,博士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小鸟依人”,他应了一声,慢慢地把艾丽妮的娇躯往下放,在重力的作用下,刚刚还在研磨穴口的肉茎被艾丽妮流着爱液的嫩穴吃了进去,温暖紧窄的穴腔有着无数层次分明的肉褶,龟头一点点地挤开紧致的穴肉,感受着每一处腔肉总体上细嫩柔滑具体上又各不相同的美妙触感。
“啊啊啊——哼——呀啊啊——哈啊啊——好棒!”艾丽妮放声娇喘,又在娇喘的间隙极力调整着呼吸,她很幸福,但她努力压下兴奋,让醉人的快感细水长流,“博士,我看不见,听不见,哈啊啊!但你的声音,你的气味,你的身体,你的温度,你插进来的那个,我,啊啊啊!我都能感觉得到,我只能感觉得到这些,我的世界只有你一个人,嗯呜!哼——博士,你的一切在我这里就是全部,好好爱我吧,用力地爱我,爱我——啾!啾——嘶溜,哼——哈啊!”
“哈啊啊!我的身体好烫,博士,我的身体好有感觉,我,呀啊!我又要去了呜呜呜!哼——吻我,啾呜~唔嗯!”
“尽管向我撒娇吧,艾丽妮,你永远可以依靠我。”博士笑了笑,他松开了手,任由艾丽妮一坐到底,粗大的肉茎挤开了最后一段的腔肉,撞在了花心上,“高潮吧,艾丽妮。”说完,他堵住了艾丽妮的香唇。
“啾呜~呜呜呜呜嗯!”艾丽妮痉挛着与博士热吻,博士的厚舌卷起艾丽妮的香舌,又在缠绵中把艾丽妮口中的香涏一扫而空,每过几秒,博士总会停下嘴上的进攻让艾丽妮喘几口粗气,让火热急促的呼吸稍稍冷却,再在一次对着花心的挺动中吹响进攻的号角。
“哈啊啊啊!博士一直在捏我的屁股和大腿,就这么喜欢吗?啾呜!你想要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哦,我是你的小鸟,博士,嗯哈!哼——给我,指路吧,哈呜!”
“这就够了,艾丽妮,这个时候,依偎在我身边就好,什么都不用想,我不想你离开,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们就这样,一直做下去,做到你满意。”
“博士,下面,动吧,对,顶那个地方,我太有感觉了哦哦哦!我看不到博士的脸,但是,哈啊啊!这根,坏东西,啊,就是博士的坏东西,我喜欢~来亲我,不要停,下面也是,啊啊啾呜!唔嗯!哈啊!哼——啾呜!嘶溜,博士的口水,啾呜!都是,我的,唔嗯!呜唔!嘶溜嘶溜!”
抱紧艾丽妮的娇躯,博士能感觉到,艾丽妮在不住地颤抖,她在梦里,在这里积累的一切恐惧、绝望、悲伤、痛苦以及重新建立的信仰都化作最为火热的爱意,在她失去视力听力,只有博士能依靠的这个时候完全爆发。这样挺好的,他对艾丽妮的认识更进了一步——她的坚强,她的脆弱,她的爱恋,她的淫荡。
在博士和艾丽妮火热的交缠中,插入蜜壶的粗大肉茎同样不会满足于一直顶着软糯的花心而毫不作为,硕大的龟头来回摆动,研磨着花心和附近的软肉。
艾丽妮的内心被强烈的爱意和交缠的愿望填满,对博士的渴求随着杂念的减少而越发的强烈,她的穴腔用力地收紧压榨着博士的肉棒,嫩肉不断地蠕动着,像一只只细嫩的小手一样抚摸着棒身,强烈的感情促进爱液的分泌,让博士感觉艾丽妮的蜜壶湿润得不像话。
博士的肉棍不断顶戳研磨着艾丽妮的软肉和花心,虽然他非常想把艾丽妮按在床上一顿猛肏——在他看来,艾丽妮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可口又惹人喜爱,但他同样无比珍惜艾丽妮,更明白艾丽妮现在的身体难以承受自己的全力攻伐,所以只能稍显被动地在艾丽妮嫩穴的最深处来回活动,即使这样也能获得无比强烈的快感。
“嘶——”博士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一种从脚趾一路直冲天灵盖的爽感麻痹了他的大脑。艾丽妮突然开始快速地摆动起腰身,她的穴腔也跟着紧缩到了一种好似要把肉茎压榨干净的程度,强烈的压力配合着快速地摆动,让博士爽得打了个哆嗦,一时没注意就被逼到了最后阶段——他马上就要交出今天的第一次公粮了!
“要射了!呜——”博士一声低吼,紧紧抱住艾丽妮,肉茎开始在嫩穴里快速耸动,但艾丽妮早就一脸坏笑地想象着博士可爱的表情,在他低头开口的时候就印上了他的唇。
“啾呜~射吧,博士,嘶溜~射进来,让我感受博士的爱吧,艾丽妮想要博士的精液,射吧,啾呜~唔嗯嗯嗯嗯嗯!”
一股力量从博士的后腰传到下体,博士那两颗睾丸早就在两人缠绵的时候呼哧呼哧地造好了精液,随着大脑一声令下,又涨大了一圈的肉茎抵在了吸吮着龟头的花心正中,用力地一顶在上面撬开了一个小口,然后龟头带动棒身开始了剧烈的痉挛,“啾噜啾噜啾噜!咕噜咕噜咕噜!”白浊的精浆冲进了花心后的神圣子宫,一波又一波高速喷出的黏腻精液迅速填满了艾丽妮小巧的子宫,撑大了将近一倍后又在压力之下从少女的花心涌出,精浆染白了粉嫩的穴腔软肉,最后只能悄默默地从肉棒和花穴的缝隙中被挤出穴腔。
舒爽的射精感让博士长吸了一口气,然后便用嘴对嘴地给艾丽妮顺气,让她不至于在这幸福的剧烈痉挛中痛苦地咳嗽出声。
“哈啊——哈啊——哈啊啊——哼——”艾丽妮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但她的呼吸好了很多,也没有因为高潮和被内射带来的强烈兴奋感中气息紊乱,她慢慢地嗅着博士的味道,还有逐渐浓烈起来的精液腥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甜蜜的笑容。
“里面好满,好撑,这种感觉,好安心——”艾丽妮的呼吸舒缓了下来,每一次呼气都带着热切的情欲和醉人的诱惑,“但是,我饿了太久了,博士,你要,喂饱我~啾呜!”
“行是行,我也没想就这样结束,”博士和艾丽妮亲来亲去,“不过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你不饿吗?先去吃个饭怎么样。”
“中,中午?”艾丽妮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晚上吗?我感觉风有点大,有点冷。”
“这可是海岸边啊,亲爱的,海风吹过来差不了太多,”博士轻轻地刮了刮艾丽妮的小琼鼻,“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现在是白天呢,结果嘛,原来你是晚上很凶的那种?那现在呢,艾丽妮,外面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的哦。”
“啊?啊,啊,啊,啊?”艾丽妮羞得说不出话来,“那那那,那我,我刚刚叫的,应该,没人——”
“这里隔音很好,你放心,”博士摸了摸艾丽妮的头,她的耳羽来回颤动,似乎很是动摇,“虽然有护士过来往里看过,但我们可是好好地盖着被子的,没事的,刚刚你的样子和淫叫,只有我看见哦。”
“呜呜呜呜!”艾丽妮捂住了俏脸,一头扎进了博士的怀里,“我竟然,在,在白天的医院里。”
“那你,还要吗?”博士说着,一手一个抓住艾丽妮的臀瓣慢慢地把她往上抬,黏腻的精液随着肉茎和嫩穴的逐渐分开而顺着肉棍和花瓣流到了两人的大腿上,最后滴在床上,散发出萎靡的气味。
“我要!”艾丽妮一下子坐了回去,“啪!”臀瓣和博士的大腿狠狠相撞,“噗呲!”肉茎又回到了熟悉的花心面前,精液在穴口飞溅,但更多的黏腻精浆被继续留在了子宫和穴腔里,随着艾丽妮的活动来回晃荡,“啊嗯!哈啊,我,我不管了,”她死死地搂住博士,破拐子破摔,“今天博士除了吃饭以外的时间都要,都要肏我!哈啊,博士,我现在好热——我又想要了,给我,好吗?啾呜~”
“但我真的饿啊,你不饿吗?”“我只要博士喂饱我就好了。”
“但是我饿啊。”博士叹了口气,艾丽妮这方面的需求突然这么旺盛,他确实也有点不太适应。
“那——稍微,啾呜~”艾丽妮搂住博士的脑袋,自己把身体凑了上去,唇唇相印,她小口小口地把自己的香涏送入博士的口中,“这样可以垫一下吗?呜唔——嗯嗯!”
谁知博士直接抢下了艾丽妮的嘴唇,用力地吸吮着艾丽妮口中的香涏,厚舌在她的嘴里扫来扫去,还和香舌纠缠不清。
“这是你自找的,小鸟,你太诱人了。”说完,博士不再说话,专注于吸取艾丽妮的香涏,而下身也开始无规则地用力耸动,总能让艾丽妮猝不及防,在下身突如其来的快感下乱了阵脚,再被博士的厚舌完全支配,甚至博士还能抽空给她送送气,让她不会突然咳嗽。
“呜呜呜呜唔唔唔唔!哼——啾呜!”艾丽妮高潮了,强烈的兴奋与幸福令她呼吸不畅,她赶紧和博士分开嘴唇,却又在平复呼吸后再次被擒住了嘴唇,开始了又一段缠绵。
“啾呜~嘶溜~呜呜!呼——啾呜~嘶溜嘶溜,啾~呜呜!哈啊!”艾丽妮空有色心,但技巧上肯定是博士更胜一筹,就算她能用香舌和博士缠绵而不落下风,下身肉棒对花心的突然顶撞却总能打得她溃不成军,相对之下,她紧缩穴腔压榨博士的肉茎反倒是没什么杀伤力,博士照样云淡风轻地与她热吻,上次之所以能让博士射精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博士的疏忽,还有艾丽妮的腰扭得够骚,但这回博士把艾丽妮的身体死死固定在肉棍上,艾丽妮自然是任博士宰割了。
“去了,去了,哦哦哦哦!呜唔——啾,又要,不行,哈啊啊啊!”艾丽妮高潮不断,博士攻势强劲,又很好地把握程度,艾丽妮总能找到机会顺气,让自己不至于咳嗽,但恢复后又会立刻被博士堵住嘴唇,花心更是被龟头撞得服服帖帖,原本强硬地抗拒也变成了甜蜜地吸吮。
直到——博士不动了。
“哈啊,哼——博士?”艾丽妮叫了一声没有回应,眼前的人依旧拥她入怀,但她的情欲还在燃烧着肉体,“博士,亲亲,啾,怎么不动了,肏我好不好嘛,艾丽妮好热,那里好痒,想喝博士的唾液,想亲亲,来嘛~”艾丽妮轻缀着博士的嘴唇,还撒娇般蹭着博士的脸颊,小鸟依人。
博士吞了口口水,轻轻拍了艾丽妮一下,这个被情欲冲昏了头脑,身体因交缠而染上粉红的好色小鸟才发现了不对劲。
艾丽妮僵住了,“该不会——”“没错。”
“啊啊啊啊啊啊啊!”艾丽妮羞死人了,她缩进博士的怀里,拉上被子把自己蒙头盖住,博士不断地隔着被子抚摸艾丽妮的头,嘴里也在安慰着她。
护士提着两个饭盒,表情复杂地看着两人,“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不是你按得铃吗?”
“这不是没想到我们又开始了嘛。”博士尴尬地笑着,他的声音传进了艾丽妮的脑海中,让她更不敢见人了,虽然她也看不见人。
“啧,我也没想到你们两个人关系这么好,”护士放下了盒饭,“医院现在忙得很,要不我怎么着都得训你两句,她想做你就真的上了,你们都是病人,珍惜下自己的身体。”
“咳咳,”博士咳嗽了几声,“这个嘛,还好吧,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个的,我们两个有分寸的。”
“哈哈,然后就让我撞见了是吧,这个女孩都这样了还能做也是可以,”说完,护士叹了口气,“算了,我没时间和你扯皮,有事按铃,不要随便出房门,今天进了很多伤员,医院负担很重,我先走了,别吵到别人,不是谁都跟我一样好脾气。”
“好好好。”博士疯狂点头,然后就感觉一只小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
“呜呜呜,反正脸都已经丢光了,估计我马上就要社会性死亡了,”艾丽妮从被窝里面探出脑袋,眼神闪着危险的光,“那就更要把博士榨干了,不然我的脸就要白丢了!”
“觉悟吧,博士!今天艾丽妮就要榨死你!”
······
结果两个人还是先好好地吃了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