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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捉弄

作者:铀 字数:11462 更新:2024-11-05 19:20:02

  阳光明媚的早晨,拉特丝被来自腹部的剧痛惊醒。她本以为是哪个室友的恶作剧,但她惊讶地发现室友都还在睡觉。剧痛令她头冒冷汗,她躺在床上哼哼,声音惊醒了她的室友。简单了解情况后,室友们搀扶她走到校医室。拉特丝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校医检查了一通,神色凝重的告诉室友们离开,然后拨打了急救电话。

   ——拉特丝就这样被送到了全市最好的医院。在那里,她被确诊为癌症,被高中长期的寄宿生活所耽误,诊断下达时她的癌症已经发展到晚期,即使是专家也已无力回天。

   “保守治疗吧”,医生说出这句话时,拉特丝的父母抱头痛哭。拉特丝被注射了止痛药,在睡梦中,她梦到自己和同学们在田野中奔跑,向着初生的太阳,欢声笑语,无所畏惧……

  

   高中时光就这么离她而去了,躺在病床上的拉特丝很是怀念那些高中的时光,无论是团结紧张的同学,严肃活泼的学习委员还是稳重渊博的老师们。每天醒来看见的不再是粉色的纱帐,而是灰白的病床隔帘,闻到的不再是早餐铺的香味,而是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才过去一个月,她的手臂上就满是针眼儿。以前的拉特丝十分害怕打针,现在却对此习以为常——这还要归功于照料她的护士,当她的父母在外忙于工作挣钱时,这位护士成为了拉特丝事实上的监护人。打针时,护士会想方设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这样能让她好受些;护士还会变着花样给予拉特丝糖果等零食,作为她不哭不闹的奖励。因为拉特丝怕黑,护士破例陪着拉特丝在病房睡觉,尽管这样会遭到护士长的批评——不过时间久了护士长也懒得管了。护士还送了她一顶假发,黑色的短发款式还挂着一缕粉红色的发带,仿佛是从动画片里变出来的一般,拉特丝很是喜欢。在拉特丝的恳求下,护士同意了她买化妆品的请求,拉特丝把化妆品都藏在储物柜里。在查房时,别人都会惊叹这个癌症晚期的小姑娘的面色竟然像健康人一样红润,而拉特丝和护士则相视一笑,共同守护着储物柜里的小秘密。

  

   假发加化妆,拉特丝在同学来探望时再也不是惨兮兮的模样,同学们也不再拿她的光头打趣她。她的床头摆满了花卉和礼物,甚至多到要摆放在地上和阳台上的水平。拉特丝恳求护士拿走一些礼物,但护士只是和她共同开箱,分享其中的惊喜。只不过护士会严格限制拉特丝吃含糖的零食,并请求拉特丝将这些零食分给其他病人。拉特丝同意后,护士开心的跳起来——她一直都是那么博爱啊,拉特丝想到。

   班长送了拉特丝一条粉色的连衣裙,拉特丝喜欢极了,在护士的帮助下换上了。拉特丝在病房中起舞,护士为她送去掌声。拉特丝仿佛回到了高中,在那里,她可是校街舞队的领舞啊……

   只要有时间,护士也会加入同学们的欢乐聚会:来探病的同学会带来一些卡牌游戏,护士也参与其中,病房里传出少见的欢声笑语。似乎一切都在好起来,拉特丝的病灶甚至出现了罕见的收缩——就算忽视这点,她的生存时间也已经超过绝大多数同期病人,连专家来了都会惊呼,“这是医学的奇迹”。

   但每到夜里,拉特丝还是会疼的睡不着觉;护士只能加大止痛药用量,搞得拉特丝的手臂都因为点滴而疼痛。护士抱着拉特丝,断断续续地哼着儿时的歌谣,她想这样能稍微缓解拉特丝的痛苦。拉特丝睡不好觉,护士就更难以入睡,她很快就挂上了黑眼圈。拉特丝感到很不好意思,护士却还是用标准的微笑面对拉特丝,尽管她一下班就困得抬不起头来。

  

   这个盛夏没有暑假。战争的阴云开始迫近,谁也无法逃离其中。拉特丝从同学那里得知,敌国的施压越来越重,同学们的眼中透露出对战争的恐惧——搞不好哪天战争爆发,他们就不能来探望拉特丝了——甚至战争结束后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都不好说。一切事物骤然紧张起来,随着动员进行,同学们来探望的次数越来越少,并且变成了以女同学为主。她们的脸上不再有笑容,走进生产一线的同学们身上沾满了灰尘,她们有气无力的抱怨着自己的工作多么辛苦、夜校的课程多么紧迫、军队的管理多么严苛、自己的男朋友又联系不上。来探望的同学中只剩下一个瘦弱的男同学,他曾有小儿麻痹症,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自然不能上战场,只能和女同学一样在后勤单位呆着——是的,战争还没开始,人们的生活已经被完全打乱了,现在,一切都要为战争服务。

   战争爆发前夕,那位男同学发来短信,想和拉特丝最后再见一面。拉特丝精心化妆打扮了一番,戴上了护士送的假发,穿上了班长送的裙子和她最爱的皮鞋。男同学见她打扮得这么漂亮,脸红到耳朵根,反倒是拉特丝主动上前牵起他的手。他们牵着手,在医院的庭院里散步,享受着这最后的、只属于两人的宁静。男同学是校乐队的吉他手,两人互相爱慕已久。生病前,拉特丝曾在学校操场上随着吉他的鼓点起舞,那时的他们是那么无忧无虑,仿佛将金色的未来握在手里。但疾病和战争打断了两人的幻梦,他们只能幻想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还有机会相见。

   “我给你买了一件很棒的泳衣,到时候一定要去看海啊”

   男同学说到,将一封信交给拉特丝。他说,一定要等到战争结束才能打开,否则魔法就不灵了。拉特丝被他逗笑了,眼泪不争气的从脸颊滑落,她紧紧抱住男同学,告诉他一定要回来,

   “我也会活到那时的”

  

   战争最终还是爆发了。重磅炸弹落在她的医院附近,震碎的玻璃窗划破了护士的脸颊——防空警报响起时,护士奔向拉特丝的病房,紧紧抱住拉特丝,冲击波将两人摔向墙壁,护士的脸颊和双手被玻璃碎片划出血。护士被送往抢救室手术,她也成为了住院的一员。

   “至少,我现在和你睡同一间病房是名正言顺了”,护士说到,眼中带泪。拉特丝破涕为笑,随机又开始大哭,这“名正言顺”的代价可太大了。病人被向一处集中,是为了腾出空间治疗伤兵。拉特丝的花卉和礼物被丢弃,病房的储物柜和沙发被撤走,换来了另外几名绝症病人。护士康复后依然陪着拉特丝睡觉,她在拉特丝的病床边打地铺,护士长再次默许了护士的行为——毕竟有个护士帮忙总比没有好。

   围城战开始后,氛围越来越紧张。虽然守卫军严格恪守军纪,但药品和食品还是越来越短缺,拉特丝被剧痛折磨的神色憔悴,护士只能将她抱在怀里哼着儿歌。被炸弹炸出的深坑已经成了乱葬岗,士兵、病人甚至流浪者的尸体都被投入其中草草掩埋;野狗在其中穿梭,撕咬尸体。拉特丝想着,有一天她也会被埋在那里吧。当晚,拉特丝被噩梦惊醒,她梦到自己被活埋在乱葬岗,野狗扑过来啃食她依然温热的身体,拉特丝无力抵抗,只能看着野狗将自己的四肢咬断……拉特丝放声大哭,扑到护士的怀里,护士的胸口有母亲一般的温暖,尽管护士不过比她大几岁而已。

   许久,围城战结束了,守卫军战斗到最后一人,他的据点被重炮化为齑粉,那里也埋葬着他的队伍。侵略军趾高气昂的游行,宣告着自己的胜利。围观的群众沉默无言,一时间只能听到引擎的轰鸣。拉特丝急于弄明白自己同学的下落,穿着病号服就跑出病房。她还没下楼就被揪了回来,揪她回来的正是护士长。护士长命令拉特丝躺在病床上。不久,两名士兵,其中一个穿着军官制服,来到她的病房,高声宣告:

   “党员,政委,出列!”

   护士长走了过来,告诉他们:

   “我是党员,我是政委,除我以外你们不要伤害他人”

   护士长等人被带到医院的庭院中处决,护士企图突破士兵的防线却被挡住,她哭得死去活来。护士被送回病房,送她回来的军官还用本地语言夸她:

   “好好干,不杀你。”

  

   侵略军实施严格的药品管制,拉特丝再也没办法使用那些特效药,剧痛撕裂了她,她的指甲深深扎进肉里,在护士的身上抓出血痕。她几乎无时无刻都在颤抖、冒冷汗,嘴唇都疼得失去血色。护士只能为她偷一些非处方药做代替。当护士潜入药房偷药时,拉特丝就为她望风。她们曾设想自己被逮住的那一天,“我们会死吗”,护士点点头,拉特丝在护士的怀中哭了起来。护士抚摸着她的头,轻声说“但我会保护你到最后一刻”,虽然这么说,拉特丝还是能感觉到泪滴落在他的头上。护士一定是把她当作姐妹了吧,这样想着,拉特丝在护士的歌声中睡去。

   但这天还是来临了,护士进入药房找药,拉特丝却突然被剧痛袭击。她倒在长椅上缩成一团,被两名士兵发现。其中一人穿着军官制服,见拉特丝目光游离不敢正视他们,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见了半掩的药房门。护士正抱着止痛药走出药房,就和两名士兵撞了个满怀。她还没注意到自己撞上了谁,连声说着对不起,将散落地上的药品依次捡起。直到看到神色慌张的拉特丝,她才注意到身边的士兵们,急忙放下了装药的袋子。其中的军官命她跪下,然后询问:

   “是不是那个小女孩叫你来偷药的?”

   护士声音颤抖,“不是,我完全不认识她”

   “说实话,我们能放你一条生路”

   汗滴从护士的脸颊流下,“我说的就是实话,她在那里是个巧合”

   “那么,再见了”随着枪上膛的声音,护士缩紧了身体,在身材高大的士兵面前她是那么渺小。拉特丝捂住双眼,不敢看接下来的场面。

   枪响了,震得拉特丝耳鸣,护士却没有倒地。军官大笑起来

   “我忘了,我曾承诺不杀你来着,呐,你来”

   军官说着,将枪递给士兵。士兵长着本地人的面孔,却说着侵略者的语言。颤抖的士兵接过枪,瞄准,却不敢激发。刚才的枪声吸引了许多人围观,护士哀求的神色令他们尤其好奇,这么年轻的姑娘就这么毙了实在可惜,一些人甚至起哄要先强奸再处决她。见士兵举棋不定,军官拿过手枪,一脚踢在护士的腰部,护士被踹出去一米远,仰面躺倒,捂着被踢的部位。军官再一脚踩碎了她的膝盖,护士哀嚎着,手举在身前,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子弹一样。枪声再次响起,血从护士的腹部涌出,浸透绿色的护士服,她吐着血,企图把流出来的肠子塞回去。

   枪又被递回给士兵,军官对他说了一句:“结束她的痛苦,或者任由她慢慢死去。”

   士兵已经被吓呆,摸到枪时浑身一激灵。他看了看倒在血泊中挣扎的护士,又看了看捂住双眼缩成一团的拉特丝,下定了决心,走向护士。就在此时,军官也走到拉特丝身边,抓住她的双手,将她拉到护士身边,强迫她观看护士被处决的过程。护士已经无法发出什么声音了,她的喉咙被血液灌满,每次呼吸都咳出一些血液。她看着拉特丝,伸手抚摸拉特丝的脸颊,口型似乎在说“要坚强”,身下的血泊还在慢慢扩大。士兵用枪抵住她的下巴,护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枪声响起,护士不再挣扎,双手也落回地面,只剩眼睛无神的盯着杀死她的士兵。

   拉特丝的哭号,众人的嘘声,回响的枪声混成一片,大厅的中央躺着护士的尸体,旁边跪着拉特丝。拉特丝无法想象照料她许久的护士被如此残忍的杀死,精神几近崩溃。士兵拿来一叠报纸轻轻的盖在死去护士的脸上,拉特丝用力推开他,想跑回病房,却因剧痛而摔倒……

   待拉特丝再次醒来,她已经回到了熟悉的病房。这里只剩她一人了。

  

   拉特丝在完全没有止痛药的情况下这一天,她的病号服都被撕破。入夜,那个杀死护士的士兵闯入拉特丝的房间,拉特丝还来不及叫喊就被他捂住嘴巴:

   “我知道你需要止痛药,拿着,我为今天的事感到抱歉,那绝不是我想做的事”

   拉特丝慢慢平静了下来,她的眼中满是对士兵的仇恨。士兵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松开了捂住拉特丝嘴巴的手。

   “你为什么和侵略军在一块?”拉特丝问道。

   “我出生在入侵者的国家”

   “那你不能不参军吗”

   “如果我不参军,他们会把我的父母关到集中营里”

   “那你也不可以做那种事!”

   士兵摊了摊手,“我可以帮你上药,如果……”

   拉特丝依然放不下对士兵的愤怒,转过身去,用被子捂住头。士兵认为拉特丝默许了,便戴上手套,调制药剂。他小心的把手放在床边,想叫拉特丝伸一只手出来打针,拉特丝却捶了他一拳。拉特丝这一拳绵软无力,士兵抓住了她的拳头。拉特丝激烈的抵抗,士兵无奈,只好作罢。他等了许久,直到被子里没了声响,才再次尝试。拉特丝一直不搭理他,他就等了一晚上。

   第二天,拉特丝的床发出吱吱声时,士兵再次劝她:

   “你现在一定很疼吧,打了止痛药就好了”

   拉特丝依然倔强的蒙着头,士兵叹了口气,“那位护士也一定不想你受苦,才会甘愿牺牲她自己呀……”

   这话再次激怒拉特丝,她从床上跳起来,用枕头拍打士兵:“都是你害的!你不准提她!”

   拉特丝脸色惨白,剧痛折磨着她,但她却不想打针。一方面是眼前的士兵是杀护仇人,另一方面没了护士的鼓励她的恐针症又复发了。拉特丝看到士兵手中明晃晃的针头,浑身发软,坐回了床上,冷汗从皮肤渗出,几天以来她已经严重脱水,这使得她再也没力气“殴打”眼前的仇人了。她的病号服破破烂烂的,而且她根本没穿内衣,透过那些裂隙甚至能看见她的私处,但拉特丝大口喘着粗气,无暇顾及这些。士兵抬起她的手臂,拍了拍,暴露出上面的血管,然后将针头扎入。拉特丝看着针头扎入手背,晕厥过去。士兵找来了一个空药盒,把拉特丝的手绑在上面。他又拿出一包葡萄糖溶液,也接在拉特丝的点滴上,为她补充一些营养。

   做完这些,士兵为拉特丝换上一套新被子,收拾了一下她的床头柜,然后离开。他错过了今天的早操,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罚呢。

  

   一转眼,拉特丝又带着孱弱的身体活了一个月,秋天的太阳透过金黄的树叶照进她的房间。她的存活时间已经打破这种疾病的历史记录,医院为她过了个小小的生日——一块拳头大小的蛋糕,插着一根细细的蜡烛,这是值班主任花了半年的工资买的。生日歌在病房里响起,几名大人围着她拍手,轻声歌唱,拉特丝含泪吃掉了这难得的美味。那位士兵也得到消息,为她准备了一份礼物。

   “打开看看吧”士兵说。为了缓和气氛,他特意没穿军装过来——以往他走到哪都穿着那身军装,“像一条狗戴了一条不得了的项圈”拉特丝曾经评价道。

   拉特丝拆开包装,那是一条项链,打开吊坠,是护士的照片。士兵在她耳边小声说,“我已经安葬了她,她一定会很开心你能活这么久的”。

   两行泪从拉特丝的脸上滑落。她的心里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不知是爱是恨还是怒。眼前这个人,和她同族却参加了侵略军,帮她打止痛药却杀死了护士。拉特丝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哭泣,一行人不知如何是好。士兵走上前去,拉特丝突然跳起来抱住他,放声大哭。士兵轻抚她的光头,两人最终达成了和解。

  

   “拉特丝,我要离开了”,士兵说到,他又穿上了军装。

   “可是,去哪?”拉特丝万万没有想到,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又要离开自己。难道自己是灾星吗?

   “他们要我去南方镇压叛乱”

   “你还帮他们吗?”拉特丝瞪大了眼睛“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

   “抱歉,你知道的,如果我不做,父母就会……”

   “我知道,集中营嘛,我都几个月没见到父母了,他们可能都死了!”拉特丝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吼起来。

   士兵无言,长叹一口气。他塞了个小盒子到拉特丝手里。

   “这是特效止痛药,吃一颗,能撑很久。这是我最后的存货了,他们不允许我再进药房……”

   “谢谢”拉特丝冷冷的说,看向窗外。士兵趁机塞了封信到她的被子下。

   枯叶飘落,天气开始变冷了。

  

   值班主任特意找了批薄木板过来封住窗户,这样冷风就不会吹进拉特丝的病房了。但供暖停掉后房间还是很冷,主任担心她活不过这个冬天。病怏怏的拉特丝仍在勉强求生,但是没有了止痛药,她被剧痛折磨的几乎发疯,由于化疗也早就停止了,她的头发慢慢的长了出来,她的头发和窗外的枯叶一样,枯黄、干燥。

   拉特丝终于发现了士兵给她的信,她已经不记得士兵离开多少天了。自从窗户被木板封上,她的生物钟就彻底乱了,她困了就睡,醒了就发呆,她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但又莫名的恐惧死亡。剧痛缠绕着她,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或者说,大部分。拉特丝颤抖着手打开了信。

   “反正他又没说什么时候开”

   “亲爱的一: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坚强的孩子永远不会被生活击败。但是你的生活已经被痛苦所填满,所以,请收下我最后的礼物,这是一个自杀药丸,吃下它,你会无痛的死去。去他的世界纪录,你永远是无忧无虑的孩子。”

   文字下方是一个已经破碎的胶囊,液体已经干在纸面上了。拉特丝苦笑道,难道上天连个痛快的死亡都不愿意给予吗。她舔了舔被液体沾湿的纸,然后向后躺倒,双手在胸前合十,像是睡着一般。如果真能这样安静的死去倒也不错,拉特丝想到。

  

   这所医院已经被改成军用妓院,只有拉特丝所在的角落还保留着几间病房。每天,楼下都会传来淫乱不堪的声音,拉特丝只能捂着耳朵睡觉。这里的病人都是绝症患者,他们缺医少药,实际上就是被放弃了,若不是科室主任出点钱为他们买吃的,他们早就饿死了。主任是唯一心疼拉特丝的,他偶尔为拉特丝带点糖果,但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拉特丝很懂事,将糖果掰成两半,分给主任一半。但主任坚持拒绝。他知道,自己也不剩多少天了。

   新政策颁布,战败国的所有男性都将被屠杀。主任和其他几个病人也包括在内,他们在弹坑中被火焰喷射器烧成焦炭,拉特丝则被转移到了地下室,这所医院彻底遗忘了她,世人也彻底忘记了这里曾是医院。

  

   拉特丝本就应该这样死去:因为缺乏营养,她的牙齿一个个的脱落,她在寒冷和饥饿中瑟瑟发抖。她的时候到了。

   但命运就这样和她开了个玩笑:就在她弥留之际,一名醉酒的士兵闯入她的房间,看见了瘦小的拉特丝。拉特丝看见闯入者,恐惧的缩成一团。士兵大大咧咧的挥手告诉拉特丝不要害怕,自己有吃的。一拉特丝勉强能听懂他的话,便用蹩脚的外语问到:

   “你……你有药品吗?”

   士兵一听到“药品”,立刻来了精神,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干巴巴的叶子,告诉她,这是“药品”

   “怎么看着这么像毒品啊……”拉特丝心里犯了嘀咕,她不敢伸手去接。

   士兵收起了叶子,告诉拉特丝:

   “想要?不不不,你得拿东西来换。”

   拉特丝一摊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士兵听了哈哈大笑,告诉她:

   “那就拿你的身体来换”,说罢,他放下酒瓶,向拉特丝走来,边走边脱上衣,露出壮硕的肌肉。

   拉特丝惊恐极了,连疼痛都抛诸脑后,她推搡着士兵的身体,想阻止他靠近。士兵轻松撇开她的双臂,掀起拉特丝的被子,一把就扒下了她的裤子,拉特丝惊恐的尖叫,被士兵捂住嘴巴;士兵的另一只手解开拉特丝的病号服,拉特丝彻底赤裸地暴露在士兵面前。拉特丝惊恐的看见士兵掏出他的生殖器,插进自己下体,撕裂的剧痛传遍了她的身体。拉特丝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这种场景,她不住的呜咽,士兵一手掐住她的嘴巴,一手把她的双臂交叉固定在头顶。他用力的冲撞着拉特丝的身体。剧痛之中,拉特丝昏了过去。

   待她再次醒来,她才发现士兵睡在自己的身边,汗臭和酒味使她作呕。她爬了起来,从士兵身下抽出自己的裤子,想要逃走,套裤子时才发现自己的下体流了不少血,她才明白自己已经不是处女了,被这种人夺走处女身真是可耻。她接着在自己的身上发现不少干掉的精液的痕迹,真是恶心,她用海绵沾水把这些精斑擦掉。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时,她转念一想,万一外面都是这种人,她岂不是要被轮奸到死掉了?她又想起护士被处决的场景,恐惧瞬间占满了她,她返回床边,裹着被子,静等士兵醒来。

   被子被抽走后士兵很快就冻醒了,两人互相对视,士兵有些疑惑:“这是哪?”

   拉特丝告诉他这是地下室,又把昨天发生的讲了一遍,声音带着愤怒和颤抖。

   士兵笑了,问:“你不怕我?”

   拉特丝说“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行,你要什么药品,我帮你取。”

   拉特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真能遇上此等幸事?她把特效药的包装盒给了士兵,士兵看了又看,表示自己不一定能取得这种特效药,“但是非处方止痛药是没问题的”

   拉特丝惨笑了一下,表示任何止痛药都可以。

   士兵表示没问题,穿上衣服就出门了,临走还不忘了把口袋里的卷饼扔给拉特丝。

   第二天,士兵带着一小瓶止痛药回来了,他还是要求先和拉特丝性交再给她药,拉特丝无奈接受。床上,士兵有力的冲击着她的身体,双手蹂躏着拉特丝的乳头;少女的乳头那么敏感,他却把乳头掐出了花样,好像要把它们拽下来似的。拉特丝无言,忍受着内部和外部的双重痛苦。士兵终于完事了,他把止痛药扔给拉特丝,叫她不用顾忌用量,明天还有。离开前,他还不忘丢个卷饼给拉特丝吃。

   在士兵的“照料”下,拉特丝的身体总算有了些起色,除了处理被褥中的精斑十分麻烦。自从护士死后她就再也没做过全面体检,科室主任只能提供一些体表检查,根本不知道她的病情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现在科室主任死了,她更是连体表检查都做不了了。她感觉这可能是那位外籍士兵离开后她状态最佳的时刻,她甚至能在室内做些简单运动。士兵带了个体重秤过来,拉特丝一称,体重只有30公斤,她惨笑着,坐在床边。士兵见她这么轻,便说要多给她带些食物。

   于是拉特丝的食物变成了汉堡加卷饼。拉特丝把有限的东西分成两顿,这样早晨或晚上就不会太饿。她用剩下的牙齿艰难咀嚼这些食物,这些明明是战前的低档快餐,在这里却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但好日子没过几天,那名士兵就带来了几名同伙,或者说,是几名同伙带来了那名士兵。

   “好啊,你藏着个私妓啊”,其中一名看起来是领头的说。

   另一人掀开拉特丝的被子“这么小你也下得去手?”

   “我看是你的老二太小你才找小的吧?哈哈哈”室内充斥着嘈杂的叫喊声“操了她!操了她!”

   领头的转向拉特丝,开始脱裤子,众人鼓掌喝彩起来。拉特丝害怕的缩成一团,被那些人拉开成一字型,他们抽出皮带,绑住拉特丝的手脚。领头的扒下拉特丝的衣服,挑逗她的乳头。他注意到了拉特丝胸前的吊坠,打开来,看见了护士的照片。

   “呦呵,是个女同呢”他向同伴们展示,同伴们大声嘲笑,往照片上吐了口唾沫。接着,他开始对着照片手淫,他的同伴也蠢蠢欲动。拉特丝无法忍受这屈辱,她宁可现在就死掉。但是在手脚被束缚的情况下她没有任何自杀的可能。领头的对着照片射了一发,他用手沾了些精液,伸到拉特丝嘴边:“吃了它”

   拉特丝扭头表示拒绝,那人一拳打到她的肚子上,拉特丝痛苦的张开嘴,那人又掐住她的脖子,拉特丝痛苦的张嘴试图呼吸;沾着腥臭味精液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拉特丝感到一阵反胃。她已经没有牙去咬这根手指了,就算有,她也没有力气。

   那人把手指抽出来,拉特丝痛苦的卷起身子干呕,半天却没吐出任何东西。那人抓着拉特丝的头发,把自己的生殖器插到她嘴里。拉特丝哪经历过这种事情,甚至在教科书上都没见过,她拼命挣扎,那人却越来越使劲,没有了牙齿的牙床和乱动的舌头正是绝佳的刺激物。那人抽插了几十下,射在了拉特丝的喉咙里。咸腥的精液让拉特丝作呕,但她还没缓过劲儿来,下一个生殖器又插了进来,这次这个人射在了她的脸上,拉特丝迷了眼睛,泪流不止。很快,又一个生殖器又插入她的嘴里……

   随着最后一根生殖器从嘴里拔出,一双手紧紧抓住拉特丝的项链,勒住她的脖子,令她不能呼吸。精液从拉特丝的嘴角流出,“咽下去!”一个声音怒吼道。很久以前她看过一篇文章,讲窒息可以提升女孩子的快感,但拉特丝一点也不喜欢这种滋味。一根生殖器插入她的下体,窒息使得拉特丝尤为敏感,她想用手拨开那个人,却发现失去了双手的支撑压在脖子上的负担只会更重,她不得不用手撑住床面。拉特丝跪在床上,身后是几名等待与她性交的士兵。拉特丝的眼睛依然被精液盖住,使她不敢睁眼,也无从得知具体的进展。如果她能看到,就会发现这些士兵都用手机录着像,画面中,全身赤裸的拉特丝仿佛卑贱的妓女一般,随着士兵的冲击而晃动身体,嘴里发出呜咽。士兵嫌光勒脖子还不够,便叫另一名士兵对着拉特丝出拳。士兵一拳就打在了拉特丝的左脸上,拉特丝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打碎了,她张开嘴,一颗断牙混着精液和涎水从她嘴里掉出。刚才那一拳也使她浑身抽搐了一下,这对正在强奸她的士兵来说可真是太爽了,少女的阴道本就紧致,再加上这一个收缩简直要把他的魂儿带走了。如此往复十五六次,拉特丝的牙几乎被打光,脸也肿了一圈。士兵激烈的射在拉特丝的阴道里,然后把拉特丝向前一推,拉特丝没留神,撞在床头板上,鼻血直流。她还没缓过神来,下一名士兵又接了上来,他一边插入,一边揉捏拉特丝的乳头,少女娇嫩的乳头被他揉捏的红肿不堪,作为回应,拉特丝的阴道也收缩的无比紧致,令这名士兵爽不可言。第三名士兵则选择先对她的腹部一顿拳击,拉特丝感觉内脏都要被他打碎了,他才将生殖器插入拉特丝的下体,拉特丝已经无力反抗,只能轻轻的发出呜呜的哭声……

   这些士兵根本就不拿她当人看,她无比期望自己死在这里。她默默数着轮奸的人数,等到似乎所有人都完事后 ,一双手帮她擦了擦眼睛,她这才看见那么多手机对着自己录像。她赶紧坐了起来,双手捂住胸部。一名士兵绕道她身后,说:

   “我们宰了这婊子吧!”

   士兵抓住拉特丝的头发迫使她抬头,抽出匕首抵在她的颈部。拉特丝感觉血都凉了,她不想死,她不想就这么屈辱的死在摄像机前,那简直比护士的死法还要惨,至少护士死的时候是穿着衣服的啊!眼泪从眼角滑落,拉特丝大气不敢出,但是身体却抑制不住的颤抖。

   僵持了一会,士兵哈哈大笑,告诉拉特丝自己不会杀她的,明天还要带更多朋友来享受呢!说完,他收起匕首,但是掰开了拉特丝的双腿,手机纷纷凑上来拍摄她的下体,那里还在流出浓浓的精液。手机视线上升,再次近距离拍摄拉特丝的面部。拉特丝流着泪,面对这么多相机手足无措。无论如何,她今天的屈辱都被记录了下来,至于这些录像流传到何方她没有想,也不敢想。她已经够惨了,为什么还要怕更惨的事呢?

   士兵们收拾收拾,留下那位前些天照料过拉特丝的士兵后离开了。他全程没有参加对拉特丝的奸淫,但他勃起的下体表明了拉特丝刚才的姿态确实淫荡不堪。

   拉特丝擦了擦脸,“那么,你还来吗”,声音颤抖不止。

   士兵叹了口气,开始脱裤子,拉特丝顺从的躺下,身体舒展开来,她不想再做任何抵抗了。士兵先是对着她手淫,射在她的脸上后又趴在她身上,插入。士兵很有力量,拉特丝被顶疼了,轻轻地哼着。士兵问她为什么哼哼,拉特丝只说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朋友。她断断续续的哼着护士教她的儿歌,沉沉睡去……

  

   入夜,拉特丝突然被呛醒。这么多天来她已经对疼痛麻木了,和士兵激烈的运动过后总是睡得很沉,但这次不一样,剧痛从腹部蔓延开,传递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房间里一点光都没有,连出口常亮的诡异绿光都熄灭了。她不知道是停电了还是怎么回事,但目前首先应该解决的问题是她无法呼吸。她不知道是什么进了气管,每次呼吸的尝试都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血腥味。拉特丝慌忙摸向床头柜,想吃一些止痛药来阻断痛苦的蔓延。她当然知道止痛药的生效没那么快,可她一分钟也不想等了,拉特丝有预感,这就是自己的死期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那么多的离别,最后被人羞辱了一番后还要在痛苦中死去,这也太悲催了,拉特丝想到。她拧了拧药瓶盖,发现这不是已经打开的那瓶。慌乱之中,她又把已经打开的碰掉了。老天爷啊!你就这么喜欢开玩笑吗!拉特丝无奈,但她已经笑不出来了。她翻身抓药的功夫,嗓子里的血已经咳到床铺上了,她一摸就是一片粘稠而温热的液体。但拉特丝顾不得那么多,她使尽了全身力气想拧开那瓶未开封的药瓶,剧痛中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力气,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动作走形有多么离谱——不过她再也不会知道了。血液堵塞了她的气管和鼻腔,每次呼吸的尝试都咳出血来,随着最后的空气耗竭,少女痛苦的窒息,她的四肢绷直了,手里还紧紧抓着药瓶;五官扭曲在一起,口鼻流血;残尿和着阴道挤出的精液沾湿了她的裤裆,少女能感觉到胯下的温热,这令她有些羞耻,上次尿床还是幼儿园呢,不过以后也不会有人批评她了吧……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似乎又见到了弹吉他的男同学,她在海边起舞,向着夕阳奔跑,追逐那永不回头的青春,没有病痛,没有杀戮……

  

   后记

   第二天,解决完停电危机的士兵来到地下室的时候,拉特丝的尸体已经冰凉。她的两只手都紧紧握住,显示出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左手指甲深深扎入手掌,血流不止;右手的药瓶被捏碎,药片洒了一床。士兵没办法把破碎的药瓶从她手中取出。他为拉特丝换了一套病号服,把她埋在乱葬岗,然后做了简短的祷告。和几千几万一样贫病交加的无名死者一样,她的坟墓没有任何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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