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也不客气，笔开始速度地在纸张上写下一行行的文字，速度不慢，字迹很清晰。
林若溪就着呢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写下一句句将两人分割开的话语，仿佛是在彼此面前，筑起一道道城墙……
明明是靠得这么近，明明是天天见到的人，会在这张纸生效以后，再也不一样……
约莫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林若溪感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当杨辰把写完的协议书拿起，放到林若溪面前时，林若溪慌忙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这一天还没过去，流的泪水却已经数不清了。
杨辰面不改色，仿佛什么也没看到，肃然道：“你可以仔细看看上面的条款，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我已经签字了，你只需要把字签上，这份文件就生效了。”
林若溪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振作起精神，仔细看了起来。
这份协议书上，还是很公平的，没有任何利益上的纠葛，也没什么漏洞，可以说是最和平的分手。
看到最后的签名处，杨辰已经写了他的名字，空的一条线，就是给自己的。
林若溪呆呆地出了会儿神，才抬起头，面色冷漠地道：“给我笔。”
杨辰忽然咧嘴一笑，道：“在给你笔写下签名前，我需要把一些事情说个明白，这样，这个离婚，才能让我心安理得。”
林若溪沉默片刻，道：“你说。”同时将手上的协议书放回中间。
杨辰翘起二郎腿，喝了口咖啡，道：“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无非是两个主要的原因，第一，我身边的女人不只你一个，甚至不少是你认识的，你的好姐妹……第二，我今天误会了你，或者说……我怀疑了你。但第二个原因，我想更多的只是导火索，毕竟我不是机器人，我不是电脑，我也有我自己的情绪，会有我的头脑发热，所以……我不认为这有多大的问题，当然，我为自己的愚蠢和鲁莽，表示道歉。”
林若溪冷笑，“不需要，既然要离婚了，没必要道歉。”
杨辰耸肩，笑道：“好吧，那我就说重点了。相信这次我从燕京回来，你对我最大的不满，是从姜珊伯母那里知道，我跟凝儿和妍妍有了关系。虽然我不清楚她是怎么跟你讲的，但我想不管怎么说，你都不会觉得是好听的话。
你肯定觉得，我是纯粹见美女就喜欢，花心地要命，根本没把你当回事，才跟你身边的好姐妹都发生关系。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虽然喜欢美女，但我不至于完全变成一头种猪，见一个爱一个，丝毫不顾及你的感受……”
林若溪冷哼道：“你想说什么就明说吧，不需要拐弯抹角。我只知道，某个男人事先说要去燕京帮一个女人解决点麻烦，却没过两天，突然传来消息，跟另外两个女人发生了关系，还闹得父母都知道，一切都不容得改变……我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坦诚，任何的真心，任何你口中所谓的顾及。
当初有了倩妮，我忍了，因为在香港的事情，是我设的局，让你们有危险，我心里愧疚。
蔷薇小姐是在我们认识前你就认识，我也没权力去让你抹去过去，何况她救过我们一家。
但是丽菁也好，安心也好，我不相信那也是你不能拒绝的……就算她们真的有可怜之处，好……因为我没尽到一个妻子的责任，那那些萌芽产生，我也认了。
我想，你应该身边还有别的女人，比如在巴黎碰到凯瑟琳，但……那是你的过去，我不能去改变。
可是，你要我怎么去理解，跟我一起长大的妍妍，却也参与了进来，更甚者，就像我姐姐一样的蔡凝姐，她也在里面……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让人痛心，因为，那是不是争夺，而是背叛！”
话音落下，林若溪像是耗费了大量的气力，娇喘着气，目光莹莹地盯着杨辰。
杨辰深呼吸了一口气，正色道：“那好，我就把为什么凝儿和妍妍会‘背叛’你，说个明白。”
林若溪不语，冷冷地看着杨辰。
“你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把我从西区警局拉出来么，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妍妍就跟我有所交集。她认为，我是什么银行抢劫犯，总之不是什么好人。
她跟我做对，老找我麻烦，甚至有几次把我惹火了，对她完全是反感。
后来，我碰到了贞秀，贞秀告诉我，妍妍这个警察局长帮助过她，让她能走上正途，好好做小买卖。
那时候，我才对她有所改观，因为她的心地确实不坏，但我并没有喜欢上她。
我也不是很清楚，妍妍为什么会喜欢上我，或许是因为我有次在枪击案件里救了她，也可能是别的……总之，我没有主动想去招惹到她。
你还记得那次，她到我们家来，那只白色包包忘记在沙发上没带走么，她是故意的，好有个借口约我出去见面……
说实话，她的那招数很俗套，但跟她性子倒符合，有点单纯地可爱。
就是那次，中午一起吃饭，她突然跟我说，她喜欢我……而且，她从你口中知道，我们是合同婚姻……
我当时就有些发傻，林若溪，你怎么会把那种事情也说出去，呵，如果她不知道这点，或许也不会有那次的告白”，杨辰苦笑着摇头。
林若溪听到这里，面色微微有些尴尬，她自己也忘了，自己竟然是告诉过蔡妍合同婚姻的事，如果事情真是那样，的确自己也有推一手的嫌疑……
杨辰继续道：“不过，虽然蔡妍的话让我很惭愧，也很感动，但我那天是拒绝了她的。我当时就觉得，她是你的好姐妹，我不能不管你的感受，真是实话。
可我没想到，蔡妍的性情会那么刚烈，她竟然傻乎乎地认为，我是觉得她不够强，所以才嫌弃她……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姐姐凝儿跑家里，说我对蔡妍残忍，说蔡妍要是有闪失，绝对不放过我么……”
林若溪默默点头，她也一直不明白那晚到底是怎么了。
杨辰道：“妍妍为了变得强大，以她一个女警察的身份，参加了一个特种兵的选拔……那是，可能会在训练过程中，意外死亡的特训……”
这一次，林若溪再也无法平静，动容地张开了嘴唇，“真……真的？”
杨辰苦笑，“不然你以为，那几个月，妍妍怎么会突然警局辞职，还消失不见踪影。”
林若溪回忆起那段日子，的确是联络不到蔡妍，只要稍微想想竟然是发生那种事，都为蔡妍捏把冷汗……
杨辰长叹道：“你知道么，当我那次，再度见到从训练中活下来的蔡妍，跟一群男人站在一起，脸蛋晒地黑黑的，站在阳光下，努力保持严肃，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的时候……我根本不能欺骗自己，我怎么能漠视她做的这一切努力！？
一个为了让我喜欢，甚至都仅仅靠她自己臆想，甚至她自己都看不到希望，就做出了差点丧命的决定的女人……我又为她做过什么！？
我又为她付出过什么！？
如果我还去漠视她的存在，我还是人么？
毕竟，过去跟她也有不少交集，点点滴滴的，说我对她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只是，通过那件事，我承认了那一切而已。”
林若溪咬着唇瓣，目光迷离地问道：“好，就算妍妍的事情，我可以理解，那蔡凝姐呢……”
杨辰一阵无力地道：“凝儿的事，其实你也有参与。”
林若溪蹙眉，“为什么又是我，我虽然认识蔡凝姐，但根本不熟。”
“曾心林，曾家的事情，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的么”，杨辰苦笑道：“如果不是你一个大杀招，直接把曾心林的长林传媒打垮，就不会有后来曾心林与许智宏联合的复仇。如果他们不丧心病狂，歇斯底里地要杀你，我也不需要把曾心林宰掉，如果不是曾心林死了，燕京曾家的老头子曾茂，也不会来中海替他孙子复仇……
如果不是曾茂不顾一切地要灭掉玉蕾国际，要伤害你，要干掉我，我也就不用承担风险地去杀曾茂……”
林若溪听着一连串的前因后果，不解地道：“就算……这一切我有很大的责任，但我只是做一个商人要做的事，我也不能预料这一切的发生。何况……这跟蔡凝姐有什么关系？”
杨辰白了女人一眼，“你以为，曾家的家主曾茂死了，是这么好收拾的？你知道么，人最后不是我杀的，是凝儿为了不让我承担风险，不遭到曾家党羽的大范围报复，好让我和你们这些周围的人，都能安心过日子，凝儿动手杀掉了曾茂，并且承担了那一切责任……”
“什么……”林若溪睁大了眼眸，显然不能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
杨辰叹声道：“其实，你也该找个机会跟凝儿说声感谢的话，如果不是她冒着上军事法庭被审判的风险，保下我的话，或许我不会有事，但你和玉蕾就难保不遭到外界的干扰，可能……我们现在是否还生活在华夏还是问题。”
林若溪紧闭上眼，捂着额头冷静了下，才问道：“那……蔡凝姐……事情都解决了吗？”
杨辰点点头，感慨地道：“幸好，这次去燕京跟燕京李家的人打好了关系，算是解决了。如果不是我这次去了一趟，蔡凝竟然要听她母亲的话，嫁给一个草包一样的家伙。
一个跟我没半点牵扯的女人，却为了我甘愿遭到军事法庭审判，身败名裂不说，还差点嫁给一个完全不喜欢的男人……你说她到底得有多傻，什么都没捞到，反而把她一辈子都赔光了……
如果，我愚蠢地不知道她的心，如果我真的让她嫁给一个乘机想霸占她的蠢货，那我不就比那只蠢货还不如么。”
林若溪没说话，痴痴地听完，手捧着咖啡杯，心里的滋味让她难受无比。
哪怕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和人生愿意抛弃，也不求回报的心么……
相比之下，自己为杨辰所做的那些事，好像真的少得可怜……
杨辰自嘲地笑道：“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好像总能捡到天上掉的馅儿饼。什么好事都让我碰上了。当然了，我没说若溪你不好，我只是想要很明确地说出来——我，不会放开任何一个深爱我和我深爱的人的手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她们应得的。”
林若溪抬起头，与杨辰目光交错。
“林若溪，我很感谢你这一年的陪伴，虽然好像最后并不怎么美好，但……这些记忆，真的很温暖……”杨辰淡笑着道。
林若溪眼眶有些泛红，思绪纷飞，一段段的记忆就像黑白交卷，从脑海里不断流转浮现……
……
“林小姐，你该不会让我偿还你保释我的人情债吧，我要钱没有，烂命一条。”
“娶我。”
“林小姐，你说清楚些，我怎么觉得我有些幻听……”
“你没幻听，我说，要你娶我！立刻结婚！”
……
“没恋爱的婚姻，最后都会像他们那样么？”
“不会，起码我们不会，如果若溪小宝贝你想去夜店酒吧，叫上我就行，我很开放的，要玩大家一起玩……”
“你滚！！！”
……
“给你三个选择，看电影，逛商场，水族馆，想去哪儿？”
“去水族馆吧，我喜欢那些热带鱼，很漂亮。”
“大晚上的水族馆很快就关门，换一个”。
“那……逛商场也行”。
“逛商场，那不得累死我。”
“那去哪里？”
“去看电影啊”。
“那干嘛还要让我选！？你直接说去看电影不就完了！？”
“民主，民主，嘿嘿……”
……
“亲爱的，我们的合同还剩多久。”
“还有一年半。”
“缩短下怎么样，就再过半年吧，就让我们两只蝎子，再过上半年，到时候，估计就算是同类，可毕竟档次有差距啊，也该厌倦了。”
“我接受。”
……
“你是在讽刺我吗？讽刺我谁生谁养的完全无所谓，讽刺我是没人要的孩子是么？”
“你错了，你从哪里来并不重要，你过去是谁的女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在哪里，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
一幕幕锥心的画面，让林若溪难以控制地落下两行清泪，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后，林若溪擦了擦面颊。
杨辰看在眼里，一脸从容的笑意。
“给我吧……”林若溪伸手。
杨辰一愣，“什么？”
“笔……”林若溪幽声道：“不是要签名么，离婚协议书……”
杨辰怔了片刻，低声问道：“若溪，你刚才不是哭了么，怎么还要签名？”
林若溪迷迷糊糊地道：“什么意思……”
“我说了这么多，你难道不感动吗？”杨辰窘迫地笑着问。
林若溪眼里的目光逐渐清澈起来，说：“这有关系吗，你不是说要离婚吗。”
杨辰咽了咽唾沫，咳嗽两声，一脸正经地道：“其实吧……我们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你看你都回忆地感动落泪了。这要是放弃了，得多可惜啊……”
话到这边，林若溪终于慢慢理清了头绪，眼里的泪光掩盖下去，流露出一丝明悟。
轻笑了一声，林若溪道：“是么，我没觉得可惜啊，把笔拿来”，女人再度伸手。
杨辰忙把笔放到背后，摇摇头，“你再仔细想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杨辰，是你提出要离婚的，你写的离婚协议书，现在你难道要反悔吗！？”林若溪瞪大了双眸道。
杨辰面如苦瓜，最后只得慢慢把笔掏出来，交给林若溪。
林若溪一把夺过笔，冷厉地瞥了杨辰一眼，找准了签名栏，准备落笔……
可还没等林若溪下笔，那张协议书又被杨辰飞快地夺走了！
“我了个娘啊！林若溪！！你这女人忒铁石心肠了吧！？我让你签名你真签名啊！我说离婚你真离婚啊！？！
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听了这么感人的故事，你难道就不会觉得你男人很有担当，不觉得女人很可怜吗！？你就不会说一声‘亲爱的老公，全理解了，我支持你’什么的！？你这让妍妍和凝儿怎么活啊！都这样了你还不给条活路吗！？你签什么离婚协议啊！？”杨辰欲哭无泪地大叫。
林若溪冷笑着，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捋了捋发丝，道：“我没那样的想法呀，你既然要离婚，我当然配合你，你都当着公司这么多人的面对我乱来了，我还犹豫什么。来吧，协议书给我。”
杨辰眼珠子一转，不管三七二十一，当着林若溪的面就把那张纸撕成了碎片，全都捏成一团，扔到一边地上！
“你……你怎么撕掉了！？”林若溪气鼓鼓地质问道。
杨辰一脸茫然的样子，傻乎乎地反问道：“什么东西撕掉了，我什么也没干啊，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么，咳咳……”
林若溪呼了口气，蹙着黛眉，一脸无语的表情，“真是要死了……我怎么会碰见你这么厚脸皮的男人，就算过了一年，你这男人怎么还是这么差劲，根本就是无赖！”
杨辰端着咖啡，头转一边望着窗外的喷泉，啧吧着嘴，装模作样地道：“呵呵，夫人啊……今天的喷泉真好看，水好像比平时喷的多啊，呵呵呵呵……”
林若溪瞪着死皮赖脸的杨辰，咬牙切齿，又想笑又想大骂，最后索性霍然起身，高声道：“服务员！我要买单！！——”
“哎！买什么单啊！我还没喝完呐！”杨辰忙转过身叫道。
“喝，喝死算了！”
林若溪都懒得等那服务生，直接掏出了几张百元红钞就愤然离开了。
杨辰哪还坐得住，大口喝完咖啡，想跟着走人，却见林若溪那杯蓝山没喝完，于是又一大口把那杯也喝干净，才屁颠屁颠地追上林若溪。
一只追到咖啡厅外，杨辰才拦着林若溪的去路，腆着脸笑着问：“亲爱的若溪乖乖，你别生气嘛……我……我这也是没法子啊，我可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跟你走的！”
林若溪其实也已经气消了大半，对蔡凝蔡妍的事，也已经不是那么觉得委屈，更多的是对杨辰耍花招的不满，仰着头，撅嘴道：“算了吧，像你这样言而无信的无赖，我可不敢相信你的话。”
“别呀，再说我们现在的关系，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了，难道我们刚宣布是夫妻，就立马离婚么？多难为情啊……我丢脸事小，你总裁大人丢脸事大啊！”杨辰正气凛然地道。
“你……你还有脸说这事！？”林若溪一想到公司里此刻在疯传自己与杨辰的关系，就要抓狂。
“别冲动！别冲动！既然这样……”杨辰又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忽然一把拽住林若溪的柔荑，道：“老婆，你再陪我去一个地方，这次我真不耍花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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