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德岛再次迎来朝阳的时候,早餐只有三明治了,还是博士自己动手做的。
太阳射入舷窗,把杯中的鲜奶也染上了一层红边。
他实在不是个善于做菜的人,但昨天晚上不由分说把娜塔莉亚搞到梨花带雨,如果不是在罗德岛而是其他移动城邦,一定是会被送上法庭的。
但是,博士并不打算以此为自己的行为开脱。
错了就是错了,强奸就是强奸。
哪怕这里没有法律,哪怕自己昨晚的脑袋确实不太正常。
顺便一提他的身体确实是恢复正常了,半点女性性征也没有留在身上。
至于这具体是怎么回事,尚待进一步研究。当务之急只有一件事。
这个时候,他又不禁埋怨起那个恶灵来。
如果那家伙对人性洞悉的那么透彻,那么,对女孩子的小心思一定不会不懂。
哪怕是表演出的结果,也总比现在想赔礼道歉却找不到词强。
走进卧室,少女的身上只有薄被子,下面的身体仍然不着片缕。
“起床吧,娜塔莉亚,吃早饭了。”
——该死,这就像是在命令她一样。
而少女做的,是揉揉眼睛,爬了起来。
在那之后才是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的事实,赶忙一下抱起枕头挡住胸口。
男人却低下了头。
“对不起,娜塔莉亚,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确实是发生了。我没有资格请求你的原谅,是我的错。”
男人感觉自己的言论干瘪至极。
但还能怎么说呢?
“很抱歉昨天晚上强奸了你两个多小时”还是“我罪大恶极应该向你自杀谢罪”?
似乎都不合适,所以他也只能没话找话。
“……原来,男人是会道歉的啊。”
“你还愿意以男人来看待我吗。”
这并没有给博士消除多少负罪感。
甚至于他心里更别扭了。
“因为爸爸从没有这么做过。”
“所以我不是你爸爸。”
“果然呢。”
娜塔莉亚微微一笑,先将衬衫拿了过来。
早饭的气氛是十分诡异的。
博士已经穿戴整齐,而早露身上只有那件衬衫。
衬衫是修身款式,也就是说在没有内衣的情况下早露胸前顶出了明显痕迹。
如果说博士对这种场面毫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是在男人和女人之间反复变换,可以引发情欲的东西却不会变化。
而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吃着早餐。
“我跟亚历克斯先生谈过了。”
早露的餐刀沾满了蓝莓酱,正在三明治上慢慢涂着。
“有趣的人,有趣的故事。我甚至想让他们几个给船上这些孩子上上课。”
博士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完全不同的东西也会带来完全未知的变化,这也许是他对日前达成合作的彩虹小队格外感兴趣的原因之一。
“但是……他告诉我们那个人人平等的国家,真的会存在么?”
少女把餐刀放下了。
“我想不会。”
博士长出了口气,对转移到这种高深话题的事实他深感庆幸。
“……为什么呢?”
“我并没有见过那个国家。但我相信……有权力存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平等。而完全不靠权力而凝聚的国家……我从未见识过。”
“……”
“如果真有那种好地方,为什么那个国家最后解体了?不要推己及人,不是所有人都是受虐狂,为了过得更不好而毁了一切……搞明白一点,大部分人只是希望吃饱穿暖而已。而且大部分人都很现实。哪怕是被骗了一时糊涂,只要之前的日子比现在好,也会选择让那个国家回归。”
“……”娜塔莉亚的视线转向了舷窗。
“不管是他们的世界,还是我们的世界,都没有那么多平等可言……或者说更多的人打着这种旗号制造了更多的痛苦。很遗憾,平等从不是旗号,要看他们具体做了什么。”
“果然啊。”
“没有什么果然。那些东西暂时不存在,不代表那是错的。对那些东西的追寻不会有错……某种程度上也是亚历山大说的。虽然那条路不可能有多简单。”
“——所以,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就是大人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
博士端起杯子,两三口把白色液体都倒进了胃里。
嘴边稍微有点潮湿,看来是牛奶残留——
早露已经站起来到了博士身前。
面庞越靠越近,然后少女微微一笑,伸出小舌头以最快的速度将博士嘴边的牛奶当了餐后点心。
这弄得博士有些思维断线。
“你……不生我的气了?”
“虽然是大人了,但还是个笨蛋。”
早露又在博士面颊轻轻一吻。
所谓压迫是一个值得思考的话题。
这片大地上有那么多人喊着要推翻压迫,但他们还是能被一分为二。
有些人认为压迫是不对的。
而另一些人只是痛恨自己不在那个位置。
甚至不需要去思考,博士都可以相信罗德岛上同时存在着这两种人。
而这一点让他非常不爽。
如果意识不到这一点,他也许会轻松很多。
这不禁让他想起了深海猎人曾经告诉他的东西。
与深海中的不可名状对视,最终自己也将因洞悉真相而陷入疯狂。
而现在只是看清了很小的一部分,博士就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
等他从沉思中恢复,发现双脚正站在自己最不想来的地方。
底舱,禁闭室。
白发龙女正和他透过窗户四目相对。
博士心一横,打开门走了进去。
他讨厌黑蛇。
所以他更不想在黑蛇面前有一丝一毫的示弱。
“你来了。”
“我来了。”
“你本不该来。”
“可我还是来了。”
“这种对话很没有意思。”
惨白的灯光照在塔露拉脸上,她的银发微微反着光。
“可你想让我怎么说话呢?”博士擦了擦护目镜。
“我看到你就头疼。”塔露拉轻出了口气。
“那你让他来跟我聊聊。”
“为什么?”
“这也将是对抗的一部分。”
“可是——你为什么不让他来跟我聊呢?”
塔露拉的声音一下放松了。
博士的笑容在面罩之下无人能见。
“毕竟他可不是附在我身上的。——你好啊,不死的黑蛇。”
“你好啊,巴别塔的恶灵。很遗憾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竟然成了这幅样子。”
原本正坐的白发女人翘起了二郎腿,面庞也稍微偏了偏,斜视着蒙面的博士。
“我并不觉得把那个人忘了是一种负担。”
“但是没有他,你们都会自取灭亡。”
“说简略点。”
“你们何以认为,只靠崇高的理想,便能做成这一切?”
“但再怎么实用主义你还是失败了不是么。”
“只有浅薄的人会把一时低谷叫做失败。”
“说的好,但那毫无意义。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
“何以见得?”
龙女双眼突然由灰转红。
汗珠滑过了面罩下的脸。
博士很确定自己不是在紧张,也就是说气温越来越高了。
“炸毁罗德岛,仓皇逃窜,你真的想这么做?”
博士黑袍的边缘,甚至光线都在扭曲。
“为什么我不会?……快停下。”
“不必担心,塔露拉,让我跟他接着谈。——优先暴力而非计谋恐怕不是你的美学。”
博士笑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
“你错了。你是棋手,而我是实用主义者。”
温度还在升高,汗水已经让护目镜都不清晰。
“呵,那你更不会离开了。”博士冷笑道,“计划全面败露,整合运动崩溃,所有人都知道了你和塔露拉的身份……大炎和乌萨斯都想榨干你身上最后一点利益,你一个孤家寡人哪怕安然离开,最好也不外乎落入哥伦比亚那些地方继续做筹码,到时候被一群猪猡看着,对你而言岂不是更大的侮辱。”
“真是被你看轻了。”
“不要骗自己了,你的确是一位棋手。卡西米尔,莱塔尼亚,卡兹戴尔……那么多不安定的地方供你去壮大乌萨斯,你却偏偏选了龙门。问问你自己吧——你真的哪怕没有一点向魏彦吾那老家伙赢回一局的想法么。承认吧,你不是什么理性生物。”
龙女也笑了。
“等等,原来你……不止是你,有趣……恶灵——初次接触,果真名不虚传,哪怕是不完整的。有趣,实在有趣——”
话音未落,塔露拉整个身体向左侧歪去,她眼明手快,一把撑住了自己。
“你知道你在做多么危险的事么?!”
“但至少结果还不错。”
虽然在这么说,但博士离开囚室的时候还是尽量压抑着语气来掩饰自己心跳超速的事实。
跟黑蛇较劲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现在一身黑袍下面已经被汗湿透,巨大的温差下让他又有些冷。
然而温差巨大并不完全是空调的问题。
拐角站着的人实在难辞其咎。
灰白舱室中的白兔子冲淡了机械的肃杀感。
“你简直是疯了。”
“嘿,早上好啊,叶莲娜。”
博士轻轻舒了口气。
[newpage]
猜猜标题是致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