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AM
零号地块
焰尾醒了。
累到最后失去了意识,醒了发现自己躺在感染者医疗中心的病床上。
——当然,这是罗德岛直属的产业。
而床边还坐着一个人。
“先喝点水,还是想吃点什么?”
博士的面罩转向了焰尾。
“……我记得我不是躺在这里来着。”
“派驻的医疗干员把你搬回来的,下次别有床还睡在外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罗德岛虐待员工。”
“啊……当然是想守着大家,毕竟谁也不知道无胄盟还会不会再来,还是很担心嘛。”
虽热很累,但看起来焰尾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
“下次别这么压榨自己了。”博士微笑道,“不管无胄盟想干什么,至少明面上他还不能太明显的造反,至少不会明面上挑衅一位发言人。”
“那么今天——”
“那就得看我跟他们谈的怎么样了。”博士倒了杯温水递给对面,“保险当然是有……今天晚上那两个白色的家伙会守在这。”
“唉?!咳……等等。”
听到这话,焰尾被水呛了一口。
“白金昨天晚上没来这里,我相信她。至于另外一个……也让我看看什么青金玄铁够不够他打的。”
“……可我们真的能相信一位无胄盟的成员吗。”
“信念,索娜。信念。”博士站了起来,“我正好安排一下医疗部的工作,然后快来吃早饭吧。”
“……哎,博士,等一下!”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焰尾两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翻身就下了床。
“没事,没有死人。有几个人中了毒箭,处理的很及时也没什么大碍。别忘了我们是医疗公司。”博士笑了笑。
“那……我可以去看望一下吗。”
“可以啊。不过有个先决条件。”
“先决条件?”
“粉白条纹。”
“哎?……哎?!”
一瞬间焰尾的脸比尾巴毛色还要红。
锻炼良好的笔直双腿就这么暴露着,而再往上的遮掩也只有一块柔软棉布。
“博博博博士您先出去啦——”
8:10AM
急救观察区
“……明明连小灰都没看过。”
焰尾在博士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耷拉着脑袋。
“……你可以把我当女人的。”博士努力憋着笑。
“不是性别的问题。”
“这么直球的话你自己去跟格雷纳蒂说吧。哦对,我录下来了。”
“骚扰!变态!反社会人格!”
“没错,公正评价。”博士摸了摸焰尾的头,“到了——你应该能安心点了。”
“——索娜姐姐!”
从病房里扑出来的是个小女孩。
“还疼吗,塔基杨娜?”
面对一个孩子,焰尾的表情自然是没有刚才那么低落了。
“只是擦破了点皮,医生姐姐已经上过药啦。”
“你叔叔呢?”
“也已经处理过伤口,现在睡着啦。”
看起来是劫后余生,小女孩的笑容还有点僵硬。
“给他开了点镇定剂,睡一天就缓解多了。”博士擦了擦护目镜,“小姑娘,吃饭了吗?”
“吃过啦。护士姐姐给了我两块三明治呢。”
“那就不带你了。”博士微笑道,“索娜,安心了,吃饭去吧。”
8:20AM
医院食堂
出乎焰尾的意料,在大部分工作人员吃完早饭的时候,食堂还有两个人。
白金一脸冷漠的拨弄着面前的蔬菜沙拉,旁边桌上恩特罗菲正一边看报纸一边吃热狗。
“大清早吃这么荤啊?”博士笑道。
“想要变强就要吃热狗,你难道有问题吗。”恩特罗菲没抬眼,“旁边那个你也不用惊讶,一早起来饭都没吃他就把我们拉到这儿来了。”
“这不是给你时间熟悉一下地形,鬼知道晚上他们还要做什么。”
“所以你让我对付的是什么?杀手组织?”恩特罗菲拿过一边的芥末酱,毫不心疼的往热狗上挤。
“滥杀无辜的杀手组织。”博士把他刚放下的芥末酱又拿了过去,“这世界上有种人,能用武力让一切计谋失效。”
“我知道你说的不是我,去跟那个黑皮肤女人说吧。”恩特罗菲又咬了一口手里的东西。
“好好好,吞下了,吞下了,不就是假装被揍了一顿,你感觉如何?感觉如何了?”
博士拿了把勺子,往热狗上撒着洋葱粒。
“我可不会让什么人来救我。”恩特罗菲冷着脸,“你没有别的事做了吗?”
“快了。”博士也咬了一口热狗,“你应该知道,伦蒂尼姆才是重头戏。”
“我知道,但那毫无意义。”
“对我有。”博士敲了敲桌子,“不管是谁,开一下电视——午饭之前有乐子看了。”
8:30AM
临光宅邸
瑕光感觉自己很久没睡过懒觉了。
这也许能解释她在自己的床上比平日作息晚了一个多小时才起床。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姐姐在煮燕麦粥,而叔叔坐在餐桌边,手里端着报纸。
有趣的是,玛恩纳的目光并不在报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让他陷入了沉思。
而姐姐看起来也在思考什么,明明锅已经开了,却毫无反应。
“——该关火啦,姐姐。”
少女几步跑下来,一下把火关上了。
“啊,抱歉,玛莉娅。我分神了。”
临光转过身子,脸色还是有些凝重。
“……怎么回事啊?叔叔和姐姐一大早就这么奇怪,你们两个又吵架了吗?”
“还不到那种浪费时间的时候。”
玛恩纳似乎要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他站起来,打开了一边的电视。
“……大骑士领新闻频道,这里是伦蒂尼姆的现场新闻报道。大规模的感染者工人示威已经开始了半个小时,现在……”
“哎?博士在维多利亚要做的是这个吗?”
没等屏幕中的记者说完,瑕光先出了声。
“怎么,那个博士还有这样的爱好吗,在一个大国的首都煽动工人暴动。”玛恩纳面无表情。
“……所以,博士在维多利亚要做的是这个?”
临光从锅里盛了一点东西,坐在桌旁慢慢吃着。
“你说过这是个医疗组织,玛嘉烈。”玛恩纳还是盯着电视。
摄像机远景拍着游行的工人队伍,即使离着有一段距离,收音还是传来了一些口号。
“我们要吃饭,要正常的生活,停止虐待感染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瑕光的表情低落了下去。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们去的是谢拉格。”玛恩纳道,“你们这位指挥官可真是喜欢异想天开。”
“在谢拉格打入间谍,收买无胄盟刺杀博士的就是维多利亚摄政王。”临光看向叔叔,“而伦蒂尼姆的感染者工人就在这个时候联系了这边。”
“来头倒是不小,让那个特雷西斯专门布局刺杀。而罗德岛的报复行动也太过直白和愚蠢。这不会成功。”
玛恩纳站起来,走到了餐桌边。
“……博士想的不会那么简单的。”
说归说,瑕光看起来不怎么自信。
“我再说一次,想要在规则中战胜规则的主人是痴人说梦。佐菲娅还在那儿,我想她脸上已经全是失望了。”
玛恩纳扫了一眼两个侄女。
没有人能说清他的眼神中带着什么感情,这也许包括他自己。
9:01AM
伦蒂尼姆皇宫
高大的粉发萨卡兹正在闭目养神。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放松过神经了。
鉴于他一段时间之内都在布局,没有休息也是难怪。
不仅是对付那个双性人,也要给最后一步做好准备。
让萨卡兹光明正大立于大地之上的最后一步。
而在那之前,就必须要最大限度排除罗德岛干扰。
而下一步——
“摄政王。”
赦罪师的声音打断了特雷西斯的思路。
“怎么?”
“城里的感染者工人正在游行示威,快要到皇宫广场了。”
听到这话,特雷西斯才睁开眼睛。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属下只能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没人能看到赦罪师面具后的表情。
能够看到的,只有这家伙微微颔首。
“那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去吧。”
“遵命。”
赦罪师没再说什么,特雷西斯也没再下指示。
黑袍人转身离开了。
这也许有些残忍,但事事多问的人一开始就不会站在这里。
9:15AM
伦蒂尼姆街头
如果真的有这种科技,维娜现在不介意给自己的耳朵设置一个关闭模式。
昨晚忙于统筹,一夜没睡,现在除了犯困还是犯困,偏偏周围非同一般的吵闹。
如果是平时,不论伦蒂尼姆工业区的轰鸣还是罗德岛的吵闹,她都能安然入睡。
只是现在不行。
不仅是旁边的工人们众口一致的音量太大,也是因为自己还背负着责任。
博士的任务是,格拉斯哥帮和新整合运动要负责组织这一次的工人运动。
但是运动之后要做什么,他偏偏没有说。
维娜不认为这一次能改变什么。
但她也明白,如果什么都不做,那么什么都不会改变。
她相信身边那群满身油污的工人也是这么想的。
与其被内耗至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这群人还存在着血性,没被引入那个内耗的漩涡。
9:57AM
零号地块
大骑士领的天气并不算好。
雨滴打在钢结构的地面上叮咚作响。
恩特罗菲正斜靠在窗边,用袖子擦着玻璃上的水汽。
博士走了过来。
“很无聊么?”
“很无聊,我只在等晚上。”
“毕竟医院不是个找乐子的地方。”博士也靠到了墙上,“我还是想说,你真是个怪人。”
“怪胎。”恩特罗菲没看他。
“我连我们的共识和利益终点在什么地方都没看到,你却只为了一个名字对罗德岛帮助有加。”
“不止。”恩特罗菲道,“这只是……一位女性临终祈愿的结果。”
博士的目光移开了。
“……普瑞赛斯么。”
“你想起来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起来。”
“那你就慢慢想吧。倒是我想问你,到现在你都想救下更多的人……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
博士发誓,他从恩特罗菲的眼中看不出什么。
似乎是个问题,但又不像在质问。
但他也确实是头一次被人问这种问题。
人都是这个样子。
他最后还是开了口。
“——我不知道,只是想做。也许我的良心是特蕾西娅给的,也许是不知道哪儿来的使命,让我给这片大地少点苦难和死亡。”
“那我就论迹不论心了。希望你能保持下去。”
“如果我保持不下去呢?”
“你如果亵渎了他的名字,那就做好被我的愤怒挫骨扬灰的准备。”
恩特罗菲并没有杀气。
但博士相信,这种事他一定干得出来。
“千万年的友情么……我很好奇,但我也不想问了。”
“那可是个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故事。”恩特罗菲的眼神转向了窗外,“今天晚上只有我和那两个小丫头?”
“欣特莱雅熟悉对面的指挥风格,索娜熟悉这里的居民和地形,再加上你,足够了。”博士道,“剩下的……我建议你以没有援军为大前提来行动。”
“都一样。不过有个前提,没有援军的话,我可不保证能在杀手的无差别攻击下保护所有平民。”
“你还逼我想上办法了,好吧好吧。一会儿饭局的时候我跟联合会那帮家伙随机应变一下。”
博士走向一边的售货机,塞进硬币,买了一杯咖啡。
牛奶打出的白沫就像是越来越混乱的局势。
11:30AM
卡西米尔冠军墙
巨幅的照片装点了展厅的所有主要位置。
锏,临光,还有之后通身红甲的血骑士,每个人看起来都璀璨夺目。
罗素看了一会儿,又转过了身子。
高跟鞋和大理石地面碰撞的声音分外清脆,另一个人已经走进了展厅。
你很难确定这个人身上到底哪里最显眼。
流金般的长发,清丽的面容,还是头上那双看起来重量离谱的大角。
薇薇安娜·德罗斯特,封号,烛骑士。
“您先到了。”
她的声音有点哑。
“你最近的比赛很顺利。”罗素微笑着。
“我还是更喜欢读些作品。”薇薇安娜也笑了。
“这些终归是你不喜欢的。”
“毕竟骑士精神已经快离我们而去。”
“——并没有。骑士精神仍在卡西米尔,就在今日。”
罗素微微严肃了一些。
而这个时候,她才会让人意识到,这是当年与乌萨斯大军阵前拼杀的大骑士长。
“就在今日?”
“不错。今天,晚上,零号地块。”
“……”
薇薇安娜并没有搭话。
2:40PM
大骑士领托雷特酒店
“现在两支游行队伍已经接近了中央广场,目前没有发现大规模的失控迹象。”
“考虑到是感染者游行,我们和伦蒂尼姆本地居民一起选择拉开距离,让我们对普通人进行一下随机采访……”
“……我觉得还好吧……”
“闹归闹,不要到这里来!我看着他们身上都不舒服!……”
“感染者(消音)”
“好的,伦蒂尼姆的居民有着不同的观点,请继续关注本台跟踪报道……”
阿米娅的脸上没有笑容。
电视直播的内容令人烦躁,她索性把电视关了。
记者把镜头拉得太远,似乎不可能从屏幕上看到格拉斯哥帮和整合运动那些人。
房门被打开了。
博士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拿起茶壶往嘴里倒了一口。
“用杯子啦,博士。”阿米娅的声音有气无力,“跟那些人又喝酒了吧。”
“半瓶红酒不到而已,还是我带来的,没什么问题。”博士拿了个杯子,“谈的还不错……让利上松了些口,自然有些企业会帮我们做逼迫其他企业的工作。剩下的就好办了,不论是开放仿制还是专利共享,罗德岛都是卖方市场。更何况监正会也有刚需订单,他们不会为了手里那些不太有效的糖水树敌太多的。”
“可我们这次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吧。”
“从卡尔文森身上缴获的间谍设备还是有点用处的,刚才的全过程我都录下来了,一会儿复盘一下。但能够确定的是,至少今天我见到的这几位,不太像知道武器走私的内情。”博士道,“可露希尔正在追查他们的资金动向,如果找不到的话,我就让马克维茨帮我牵个头,我用运动医学产品的借口跟呼啸守卫接触一下,一旦有部分证据,就把它交给监正会,剩下就完全是卡西米尔的内政问题了。”
“……好吧。我相信博士的计划。卡西米尔也是,维多利亚也是。”
“还是有点迟疑的。阿米娅,记住我说的话,伦蒂尼姆不论事态发展成什么,我都有应对方案。剩下的就先等一下可露希尔了……安心啦。”
话音未落,博士一下把阿米娅拽了过来,让她倒在了自己大腿上。
“……酒味好重。”
阿米娅在博士看不到的角度嘟着嘴。
3:22PM
罗德岛本舰
“终于弄明白了!那笔款项转了五个银行,从哥伦比亚的第二站发给了卡西米尔中央银行!”
工程部机房里,可露希尔正手舞足蹈。
她已经打开了通讯装置。
“我知道了。下一条指令,坐飞行器直接来大骑士领。”
博士的声音带着一点酒劲。
“唉?证据直接传给你不就好了?”
“不要留下太多通讯痕迹,我还不想让商业联合会警觉。用最原始的办法,直接把硬盘带来。”
“……好的好的。”可露希尔推开门,“下次源石引擎的例行维护要双倍费用。”
“这事情能办成的话,十倍也不止。”
“下次别叫我奸商了,明明你才是那个黑心老板。”
可露希尔一脸生无可恋在走廊上慢慢向机库挪动着。
5:15PM
零号地块
肉,蔬菜,以及大量黄芥末和醋。
把恩特罗菲的三明治品味放到罗德岛食堂,也许会发生肉体冲突。
如果把他的披萨品味放到食堂,就一定会发生肉体冲突。
菠萝,青椒,培根和奶酪混在一起,大概会让几位叙拉古干员骂完这辈子学来的脏话。
这就是他的晚饭。
而旁边的白金和焰尾,一个吃着纯素沙拉,另一个把剩下的披萨都送进了肚子。
“要打架的话,难道不该补充点蛋白吗。”
白发男人开了罐啤酒,慢条斯理的喝着。
“没胃口。”白金低头吃着饭。
“嗯,你的老东家,就那么吓人么。”
“——被钉在墙上的又不是你的师傅。”
“所以,你对那地方也没什么归属感。”恩特罗菲舔了一下嘴角的番茄酱。
“真是不懂少女心的结论。”
“我不是那个博士,没有必要懂你。但你最好想明白,不论你自己想不想,今晚之后,你都会被无胄盟视作背叛。”
“……”
叉子一下扎穿了菜叶。
“随波逐流从来不会解决问题,尤其对于一个已经有了良心的人。”
“也就是说我以前没有良心咯。”
“以前我并不认识你。”
“嗯,我以前认识你啊。在我看来的话就是这样。”焰尾把最后一点披萨咽了下去。
“那我没什么可以说的,你的评价很公正。”白金扫了焰尾一眼。
“还以为你会不承认呢。”
“嗯,反正已经这样了。”
“还是闲话少说吧。”恩特罗菲道,“最清楚他们战术的人,告诉我,他们会从哪里,怎么攻进来?”
6:40PM
临光宅邸
天色越来越暗,瑕光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躁。
她在客厅来回踱步,玛恩纳在一边看着报纸。
“哎呀不行!我还是要……”
她转身要上楼,看到玛恩纳抬起的眼神,又停住了脚步。
“你不许去。”
“那怎么可以!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只有我——”
“玛嘉烈在那里,你还要让她在混乱中保护你吗。”
“可是姐姐不在零号地块!”
“——什么?”
玛恩纳放下了报纸。
他的表情没怎么动。
“姐姐和博士在大骑士长那里,等待接收罗德岛送来的证据。”
“看来玛嘉烈终于学会了一点,不是任何情况都一定要冲锋在前。”
“所以我——”
“那些专门对付骑士的杀手,你认为自己在他们面前有几成胜算?”
“——我可不知道玛恩纳还有怕这个的时候。”
轻佻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托兰正坐在窗台上。
玛恩纳咬紧了牙。
“你从来不会走门的吗?”
“我可不会这么随便就被门之类的东西限制到死。”托兰挑着嘴角。
“你不妨把话说的更明白一些。”
“不要告诉我你连凑热闹的心都没有了。我再告诉你一次,置身事外已经行不通了。”
黑发的萨卡兹又笑了笑,一下翻出了窗外。
7:34PM
大骑士领托雷特酒店
酒店会议室的人并不多,也就显得房间有点空旷。
博士,阿米娅,临光,砾,还有罗素。
没有坐在会议桌的只有博士。
他斜靠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夜景。
面罩透过玻璃反射着霓虹灯,最后只剩模糊的色彩。
“有人管这叫繁华,也有人管这叫腐败。”
“这并不是之前的卡西米尔,一切都变了太多。”罗素面色平静。
“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大部分人钱包里都有了点东西。并没有什么因为现在有缺点,我们就要回到过去的道理。”博士道,“想必……有些人会考虑开拓一些新局面,比如无胄盟。”
“哦?这是怎么见得呢,博士?”砾歪着头。
“双方施压,受夹板气,一个不小心还成了外国棋子,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抽身。”博士冷笑道,“制造混乱,趁机消失……他们需要这个机会。”
“所以,他们设法策动了商业联合会的一部分人,在我们来的时候攻击了零号地块。明面上是掩盖证据,但是无胄盟才真正需要这场混乱……”
阿米娅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你快练出来了,阿米娅。”博士笑道,“他们想借这个机会金蝉脱壳,不再受双方控制。所以零号地块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当我们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会干出点别的来消灭自身痕迹。这帮家伙肯定认为夜长梦多……”
“这却不用担心,一个小时以前,我就给征战骑士下了命令。”罗素微笑道。
“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博士离开了窗台,“至于另一个方面……”
“会有人去增援零号地块。”
“那我就不多问了。我对您只保证一点,我在零号地块部署了罗德岛最强大的战斗力。”
“是那个人?”临光看向博士。
“是他。玛嘉烈,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
博士坐在了桌边,十指交叉托着下巴。
9:00PM
零号地块
月光已经覆盖了大骑士领。
雨已经停了,但地面还四处是水。
三个人躲在路边的防雨棚下。
“开打之后,趁乱去武器工厂,把他们的硬盘偷走,然后去托雷特酒店。”恩特罗菲道,“不用管我们,我倒要看看他无胄盟有几个师。”
“我知道你很厉害,但也不用这么说大话吧。”焰尾观察着四周。
“这是事实。”恩特罗菲闭着眼,“脚步声……很杂乱。有不少人来了。”
“东北侧。地上和地下都有队伍,一部分无人机在北侧,另一部分在相反方向。后面应该还会有增援。”白金咬着牙。
“包围策略。”恩特罗菲笑道,“指挥是谁?”
“这个规模的话,应该是两位青金,罗伊和莫妮克一起带队出动——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给我找个后任。”
“大概是弓,狙击弩,或者榴弹,他们不会想跟我们打正面的——就像这样。”
恩特罗菲已经一跃而起。
塑料防雨棚被拔刀斩劈成两半。
接着,空中转体,一脚踢出。
划着抛物线的小东西被踢到另一边,在某个空楼层引发了小型爆炸。
同时白金弯弓搭箭,对着空中就是两发。
开裂的爆破无人机落到地上,只剩下浑浊的响声。
“罗伊,莫妮克……这是我的辞呈。”
“他们最好听得见。”恩特罗菲落回地上,“估计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快走,我给你断后。”
焰尾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恩特罗菲突然感到视线有些模糊。
虽然只有一秒不到,但他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远处又是瞄准焰尾的一点寒芒。
冲过去一剑就能斩落,不过如此——
——而他直到冲过去才意识到问题在哪里。
那一箭的偏移离谱的过分。
就像是瞄准了另一个地方。
视线又模糊了一下,等到视野恢复,焰尾又冲出去了十几米。
这种干扰视觉和认知的手段,很明显跟那个弓手不是一个人。
不会有人做出如此自相矛盾的举动。
以至于——
火光四射,碎石飞溅。
面前的墙炸开了。
烟尘散去,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个杀手,站着的只有一个人。
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我只是击昏了他们。”烛骑士脸上挂着浅笑。
“我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恩特罗菲一个滑步向后跃去。
反手握刀,将一个从他身后溜过去的无胄盟钉在了墙上。
烛骑士的笑容消失了。
“你……不是卡西米尔人吧。”
“你没杀过人。”恩特罗菲笑了,“在你们这片大地上,这也许是种特殊经历。”
“但我们现在不应该讨论这个。”
“没错,他们想杀人。” 白发人一甩刀上的血。
“与其在那里废话,你们要不要找个掩体?”白金的声音从一个垃圾箱后面传来。
“青金的人我可还没看见——”
叮当。
金属的箭头和剑刃在黑夜中撞出火花。
带着倒刺的透甲箭扎在墙上,还在微微颤动。
顺着箭的方向,恩特罗菲已经看到了远处低矮楼顶的蓝发菲林。
后退两步,一跃而起,直扑对面。
然而他马上发现了不对。
四周的建筑物阴影中至少有二十把弩指着他。
这是个思路合理的陷阱。
一般人采取这种直接追击的手段,一定会在空中被射成刺猬。
然而他是恩特罗菲。
他只出了一剑。
空间的裂缝将他吞没,下一秒钟,他出现在了另一处阴影下的地面。
“有趣的源石技艺,能从必死的局面中逃脱。”
“——”
听见这个浑厚的男声,恩特罗菲转过身,一剑架在对方脖子上。
那是个比他高了一头,红盔红甲手持巨斧的丰蹄。
“不,我没有恶意,这位朋友。”男人摊了摊手。
“你这副打扮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且你身上血腥味有点重。”
“抱歉,我的战斗就是这样,我是个粗人……但我绝不与无胄盟追杀之人为敌。”
男人的声音没有波澜,恩特罗菲也收了剑。
“我该怎么相信你?”
“——”
“血骑士阁下?”
烛骑士的声音从另一边响了起来。
她和白金已经走过了拐角。
“烛骑士。”血骑士的头盔动了一下。
“——你们俩认识?”恩特罗菲问道。
“……他跟你来的吗?”血骑士看着对面。
“……我以为他跟您来的。”烛骑士尴尬的笑了笑。
“最好别在这儿废话了,把这群杀手全打出去比较好。”恩特罗菲冷笑道,“白金。”
“情况有点奇怪。”白金叹了口气,“如果是两位青金带队,人数未必太少——”
“小心!”
血骑士抬起了手。
鲜血正从他盔甲缝隙中渗出。
他没有受伤,而是主动为之。
只一瞬间,黏稠的血液就在半空中结成了一张大网。
恩特罗菲也看清了情况。
两步上前,一下抱起了白金。
血网像层纸一样被撕碎了。
又是烟尘四散。
恩特罗菲和白金一起飞了出去,撞穿了旁边工厂的墙壁。
碗口粗的重弩箭矢落在一边。
厂房中并不太平。
十几个无胄盟已经围了上来。
恩特罗菲顺手抄起身边断裂的钢管,把它当标枪扔了出去。
打头的杀手运气不好,被钝头钢管击碎了喉骨。
屋外的两位骑士已经冲了进来。
这让另一头进来的蓝发菲林也僵住了。
她按下了通讯。
“这里是莫妮克,确认欣特莱雅未被肃清。罗伊没有进入。”
“……真是荣幸啊,竟然还劳烦玄铁亲手肃清我。”
白金现在的脸色比自己的头发红润不了多少。
而另一边就没这么剑拔弩张了。
蓝发的库兰塔带着一队无胄盟,正在零号地块的路口跟两个人聊天。
——或者说看起来像聊天。
“嗯,我们就是在这看热闹的,那边大楼顶上是流星吧。”
托兰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草。
“我在等他看完。”玛恩纳坐在一边的长椅上看着报纸。
“那……二位大概想看几颗流星?”
没有人喜欢没话找话。
罗伊也不例外。
但他现在不得不这么做。
“是他说想看,你去问他吧。”玛恩纳没抬头。
“这事儿得看心情——你带这么多人肯定有活要干吧?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托兰冲着罗伊眨了眨左眼。
“哦……我明白了,早上还在下雨,你们在判断天气。”罗伊微笑道。
“你不是有事吗,请便。”玛恩纳翻了一页报纸。
“……这个呢,我也得看看天气,免得一会儿回家变成落汤羽兽。”
即使是装摸做样,罗伊也抬起了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某种自己不想看到的东西。
目前的情况只是对峙,而不是战斗。
十几个杀手,每人胸前浮着一把血刃。
莫妮克拉满了弓。
但她也知道,对面四个人,至少有两个能直接挡下这一箭。
“撤退吧。不撤退的话难不成一群杀手想跟我们几个打正面么。”恩特罗菲冷笑道。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来头……但我确实没想到两位大骑士都来了这地方。”莫妮克咬着牙。
一对一,她或许能取胜。
一对二或者一对三,她必然只能逃命。
“只是希望能保下几个同类,没什么更高的要求。”血骑士道。
“你也是那什么感染者吧……听我一句劝,这法术能别用就别用,太伤身。”恩特罗菲道。
“只是身不由己。”
“好吧。”恩特罗菲摇摇头,“这位……女士。”
“薇薇安娜·德罗斯特。”烛骑士看着他。
“刚才那种干扰视野或者感知的法术看来出自你之手。”
“我无意隐瞒。”
“那我有个计划。首先,我们去外面——”
血刃融化,之后又凝结。
鲜血屏障横亘在双方之间。
莫妮克没什么反应。
她相信,当几个人撤出去后,玄铁会射第二箭。
那个时候——
又是一声巨响。
恩特罗菲拔剑格开箭矢,被震退了两步。
而烛骑士也拔出了剑。
那不是普通的剑。
剑柄包着厚厚的白蜡,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烛台。
骑士指尖的微光点燃了蜡烛。
蜡质迅速融化,顺着剑身一路流下。
直到长剑完全被白蜡包裹,蜡烛也没有熄灭。
这是剑,但这不止是剑。
它就是烛骑士的法杖。
恩特罗菲点了点头。
这理论也许是强词夺理,那就是微小的光芒带来的是更大的阴影。
阴影吞没了四人。
这不会让玄铁丢失目标太久,但也足够了。
恩特罗菲一跃而起。
三十米。
四十米。
五十米——
拔剑,再次格开玄铁的箭矢。
射击位置是市区的玫瑰报业大厦顶层。
恩特罗菲出剑了。
被撕裂的仍然是空间,他已经出现在了狙击位置身后。
长剑斩落。
玄铁同样意识到了不对。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回身,一箭射出。
电光石火之间,箭矢被一分为二。
要做的是拉开距离重整架势——
为时已晚。
玄铁大概没想到对面的动作如此之快。
他甚至没想到自己在躲避之中多跨了一步。
老者就这么从楼顶边缘失足坠落。
当然,对于经验丰富的杀手,这不算什么。
他还有几种钩爪和滑索——
——他停下了。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疯子会一起跳下来。
恩特罗菲已经到了他面前。
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今日被带来了真正的死亡。
白发人掐住玄铁的脖子,把他狠狠按到大厦外墙上。
接着完全无视重力,拖着玄铁向地面一路猛冲。
七十层。
六十层。
四十五层。
十八层。
接下来——
头颅和地面以极大加速度亲密接触的时候,之前的杀手已经彻底成了一堆碎肉。
尺寸惊人的雕花大弓打着旋落下来,被恩特罗菲一手抓住。
罗伊已经愣住了。
白发人平举着一张大弓,从远处慢慢走来。
而根据莫妮克的情报,这家伙刚才还在零号地块。
而那张弓——
看到扔在面前沾血的大弓,莫妮克差一点呕吐。
但她也有点庆幸。
能够转瞬之间杀掉玄铁再回来,自己如果真的对他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恩特罗菲已经木然了。
他没再看这群杀手。
“滚。”
10:22PM
大骑士领街头
焰尾确定自己已经摆脱追兵了。
从工厂偷走硬盘,马上跳进了下水道。
之后七弯八绕,弄得自己一身烂泥,终于又爬了上来。
然而她上来的时候只看到四处乱跑的人。
有人在玫瑰报业大厦以极其夸张的手法杀人,她断断续续的听出了这个。
但这不是重点。
如此混乱,无胄盟肯定失去了追击能力,剩下的目标就很简单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右腿疼得钻心。
大概是刚才拼命逃跑没有注意,腿上划了几道口子,有一道甚至割到了活动部位。
这个时候,还不能倒下——
“找到你了,索娜。”
“——”
焰尾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但又马上意识到应该放松。
温暖的淡金光芒笼罩了她的双腿。
临光已经出现在了她身边。
“简单处理一下,我带你回去吧。可露希尔快到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